1

连日来,一到周末就周期性地出现低气压,可是这个星期天却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在梅雨季节的间隙中出现的这个响晴的天空里,无数光的粒子洒向了大地。

在这蓝天下,荡漾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这不是十个人、二十个人的声音。如果连他们的父母也计算在内,恐怕要超过千人了。这里并不是在开运动会。这么多的人连成两公里半的长带,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喂,这儿有喇蛄虾呀!”

“别管喇蛄虾了,把这儿清理干净!”

“有黑鱼!”

“这儿能有什么黑鱼,是鲇鱼吧。”

平素,人们都捂着鼻子、敬而远之地走过这条阴沟,现在却有成千的孩子聚集在这里,赤着脚尽情地吧叽吧叽跑来跑去。

这里被称为“千川上水”,是从保谷市新町的武藏野女子学院起,到武藏野市的吉样寺桥为止的一段25公里的河流。武藏野市对于玉川的上游放流下来的水量日愈减少和倒入垃圾而污染起来的千川上水已经不能坐视,因此从几年前就向沿流域居住的居民发出呼吁,每年六月对千川上水开展一次清理河流的运动。

随着岁月的增长,这运动已经变成一种著名的节日活动。两个市和练马区的中小学生,以及市内各团体申请参加者愈年增多,这条阴沟大有变为“人河”的盛况。这活动在当地被人们称谓“焰火大会”。

河沟的宽度为两三米,两岸都有铁丝啊张栏。近来虽然已定为禁入的地带,但今天却是人人赦免的日子。对于大自然感到饥饿的大城市的孩子们,甚至在这样的污水沟里都能找到一点点自然的景象,所以都在欢笑嬉闹着。对他们来说,无论是冒着沼气的污水,还是银鳞跳跃的清流,都没有多大区别。孩子们全身沾满了泥污,努力地在清理河道。

空罐、空瓶、破烂衣物、木片、废轮胎等等,都被捞上来堆积在河堤上。河流就这样渐渐清洁起来。

有人“唉呀”一声惊叫了起来。那准是摸着了狗或猫之类腐烂了能动物尸体。小学低年级的学生把消除垃圾的活儿丢开不管,而去捉拿喇蛄虾和鲇鱼。

还有更快乐的事在等待着他们。在这次清流活动的大会战结束的时候,将要放养两千尾泥鳅鱼到河里来,所以有不少专为目睹这一盛况而来的孩子。

这条河沟的上面是频繁往来的国营电气火车的线路,因为河沟不宽,所以有一段的河流上面是用水泥盖加盖在上面的,形成涵洞状,连最淘气的孩子也通不过去。虽然不是很长的涵洞,但是由于河流弯曲,所以从这面看不到对面的出口。

这里比敞着的水面处水深,在污秽和泥泞的脏水下面,仿佛栖息着离奇古怪的东西,连大人也不敢进到涵洞中间去。

“喂,就那样的地方虾和鲇鱼才多哪。”有一个淘气的孩子竭力想劝诱同伴们过去。

“可是……”连那些顽皮的小家伙们都有点儿打怵。

“怎么,害怕了吗?”孩子当中的小头头撩拨说。

“那你去呀!”

“哼,胆小鬼!”

小头头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跟我来!”

他挺起腰板,向暗渠中迈出了一步。刚才只没过脚脖子的水,忽然一下子就到了膝盖那么深。忍着阴森可怕的感觉,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总算是弄清了情况,瞳孔也习惯了黑暗。

“哼,啥事儿也没有。”

他的胆子大起来,啪啪地趟起水花起劲儿向前走去。

喽罗们在入口处聚成一团,都在看个究竟。

“不要紧,进来吧!”

他为了让喽罗们放心,就更加使劲儿向前踏去。当他把脚落向河底时,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滑了一下。由于未能摆正一时失去了平衡,他溅起大片黑色的水沫,跌倒在水中。刹那间,为了支撑身体而想去抓住什么,手指噗哧一下子插进了象豆腐那么软的物体之中。好象气球爆破似的感觉之后,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直扑向这孩子的鼻子。与其说是由于恐惧,毋宁说是因为这恶臭的气味,使他大叫了起来。

他已经再也摆不出头头的架势了。这孩子象个泥猴似的向着同伴们站着的暗渠的出口处跑了过来。

2

六月十九日上午十点左右,在武藏野市关前四道街附近的千川上水处发现一具横死女尸的报告,经由110电话传入了武藏野市警察署和田无警察分署。

现场在武藏野女子学院附近千川上水的河流中,位于武藏野市关前四道街与保谷市新町头道街的交界处。武藏野市从几年前就开始举行一年一次的千川上水的河道清理活动,女尸的发现者正是参加这项活动的小学生。

在河沟暗渠的污泥中躺着的尸体,先是被打捞起来停放在附近的空场上进行检验。

检验的第一判断是:死者性别女,年龄20~30岁,身高1米60,身体丰满。

身着淡茶色裙子,上身是带花的衬衫式样的罩衫,右脚穿着四厘米高跟、稍肥的尖头皮鞋,左脚的那只掉在水中的污泥里,后来寻找出来。身边没有携带物品,而且象戒指、项链、耳饰、手表等贴身的装饰品也一样都没有。

现场引起很大轰动,因为这是在响应千川上水清理运动而集合起来的上千名市民和孩子组成的人群中间发生的事件,所以被围得水泄不通。而在那里起哄的人正是首先发现尸体的孩子们,所以也不能对他们冷眼相看。

这时候,嗅到味儿的报社派来直升飞机。因为是在清理河道的活动正在进行的上水中发现了腐变女尸,所以新闻报道的价值很高。

在这里无法冷静地进行细致周密的检验。由于他杀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中途就停止了检验,转移到担任三多摩地区非自然死亡尸体司法解剖的杏林大学法医教研究。

在这里对尸体进行了进一步周密的观察。

尸体的特征有:

右下腹部有做道阑尾炎手术的疤痕,右手小姆指指甲根部有被刃器割过的伤痕,指甲有变形。此外从鼻子的下部向左面颊有一条直线,如同皮肤被掐后出现的血道子。脸形是圆脸,由于尸体腐烂变形很厉害,但仍可推断出她生前五官端正。

在颈部有用绳子状的东西场绞过的沟痕。左右眼睑及眼球结膜有出血点和出血斑。这出血点是由于别人缢杀致死的明证。

警察们立刻紧张起来。即使没有这些他杀的痕迹,一个现代女性躺在千川上水暗渠的泥泞中自杀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因此认定此案为杀人案件,并在武藏野警署设立了特别搜查本部。

出事的现场恰好位于同保谷市相邻的边界地带,又在田无警署管辖区的境内。但因为尸体己经打捞到武藏野警署管辖区域之内,所以以该署为主导,由田无警署为协同进行侦破工作。而警视厅则派出了第一加强组(即第四股负责凶杀案的那须搜查组)参加行动。

杏林大学尸体解剖的结果如下:

1.死因:条状物(细绳、细麻绳、领带、衣带之类)对颈部压迫窒息致死。肺泡及胃内来见溺水及污泥。

2.自他杀鉴别:他杀。

3.死后经过时间:7~10日。

4.是否被奸污:死前及死后均无性交迹象。

5.死者血型,AB型。

5.其他参考事项:

A、尸体鼻下方斜向左颊有直线状炎症,为线状皮炎之症状。系某种甲虫之毒液作用所致。

B、肺内发现有肺寄生虫“肝蛭”寄生。

搜查的第一要点,是查明被害者的身分。被害者除衣着外,身上无任何可资表示身分的物品。唯一可证明的衣物,是批量生产的成衣制品。

然而她的身分很快就判明了。向警察情报管理中心的犯罪电脑信息管理系统储存的指名通缉资料库,将死者身体特征加以输入查问,立即得出了相当于该特征的人物。

据此见到如下资料:

⑴姓名:二宫加代子

⑵出生年月日:昭和二十x年二月十六日

⑶性别:女

⑷职业:前关央银行大宫支行信贷股职员

⑸住址:大宫市高鼻町二道街十x号青叶庄公寓

⑹出生地:埼玉县上尾市

⑺犯历号:№xxx

⑻通缉令号:№xxx

⑼通缉罪状:诈骗,业务上侵吞公款

⑽通缉类别:一级

⑾发出通缉单位:埼玉县警察署大宫分署

⑿注释:被通缉者于第⑷项所记之银行内从昭和五十x年六月至五十x年六月,约两年时间内利用职务之便骗取共计四亿五千万日元,从本年六月十日起隐匿去向。

这正是大宫警署所害怕发生的最坏的事态。

杀害二宫的最大可能的案犯,就是侵吞公款者的幕后人物。其他人是不可能的。由于谋杀二宫加代子,案犯便可将四亿五千万元独占,这些钞票的热度(危险性)便会冷却下来。

而且加代子的尸体是碰巧在武藏野市主办的千川上水清理运动的大会战中偶然发现的。如果没有这次机会,它一定会在暗渠的底下污泥中一直埋没下去,悄悄地腐烂掉。

如果罪犯知道这里有清理河道的运动的话,那么定会把尸体扔到别的地方去。被害人的身分虽然已经弄清,但是罪犯的残留物品或可以推断犯人的资料却一点儿也没有。

罪犯已经把四亿五千万元的钞票安全地握在手中,向暗夜的远方悠然消失了。

搜查工作刚刚起步,就碰上了墙壁。

从武藏野警署抽来参加搜查本部工作的搜查人员当中,有一名警员对被害人面部的炎症和肺中发现的寄生虫发生了兴趣。

这位名叫大川的中年刑事,为了获得更详细的知识而走访了尸体解剖时的执刀医生井上教授。

“先生,二宫加代子鼻子下面到面颊出现的血道子,听说是某种甲虫的毒液造成的皮炎,您是否知道这种甲虫的准确名称叫什么?”

“当然知道。主要是一种叫青翅蚁形隐翅虫,属甲虫目隐翅科的昆虫。由其体内分泌出来的伯特林分泌液可给人造成线状皮炎。”

“那么先生,这种叫青翅蚁形隐翅虫的动物究竟栖息在什么地方呢?”

大川对这种说起来都拗口的虫子的“住地”,刨根问底起来。

“日本全国到处可见。这是种除美国之外金世界各地都分布着的常见昆虫。”

“您说是日本全国吗?”

大川有点儿气馁了,但又打起精神问道:“可是先生,被害者肺中巢食的那种寄生虫……”

“啊,肺寄生虫肝蛭吗?”

“是的,这种叫肝蛭的虫子,有什么特征?”

“这是吸虫类中住脑吸虫科的虫子。它的成虫主要是寄生于人、狗、猫等类动物的肺中。这是一种具有非常奇怪的发育史的虫子,它在一生中必定要三次寄生于别的动物体内生长。首先它的卵随着它的宿主——人或动物的痰或排泄物排出到外界,进入水中,过两三周之后,解化成叫做‘米拉西久姆’的有毛幼虫。幼虫又寄生到栖息在小河或池塘中的黑螺这种淡水贝的身体中去。这种贝又会被第二个宿主藻因吃掉,然后在藻蟹的体内生成为小圆球状的幼虫。它所寄生的蟹被人或动物生食之后,便在肠中脱壳,穿过肠壁到这腹腔胸腔,进入肺中,然后了结一生。它在肺中造成空洞,在气管中排卵,因此咳嗽时会出血痰,常常被误认为是肺结核,”

“这种叫肺肝蛭的寄生虫栖息在什么地方呢?”

“当然是人的肺子里。”

“不,我是说那个,生出虫子来的贝或蟹的栖息场所在哪里?”

“黑螺和藻蟹吗?这也是到处都有的。小河、池塘、山间的小溪都是它的栖息地。”

“到处都有吗?”

“总之除北海道之外,几乎遍布日本全国。对、对,有一样好东西给你看。”

井上教授从研究室的资料架上取下一本剪报集说:“这是由横川宗雄民调查的肺肝蛭流行地区分布图。根据此图,人体寄生和藻蟹寄生两种疫情同时发生的县是在中部以西的地方。”他打开一张图给他看。

“教授先生,在这些双重分布的地方,刚才说的青翅蚁形隐翅虫也存在吧?”

“当然是的。因为后者的分布遍于全国嘛。哈哈!您是在寻找青翅蚁形隐翅虫和肺肝蛭人体寄生地区,还有藻蟹寄生地区的三重地带呢!”

教授象是刚刚领悟出大川的意图。

大州点点头。

“我们除了对受托进行的解剖做出判断和鉴定之外,不提出其它意见。既然您问到,那么可以说说。这种昆虫叮咬而引起的线状皮炎,在南方多发。特别是在四国地区六月份这种虫子大量繁生,使当地人大为苦恼。”

“看来,所说的四国地区,除了香川以外,其他三个县都是肺肝蛭在人体寄生、藻蟹寄生的重叠地区。”大川望着分布图,眼睛闪出亮光。

“是这样的。”

“这个被害者被杀之前,是否可以认定是去过德岛、高知或爱媛三县之一的。”

“那倒未必能肯定。首先是因为三个要素都具备的地方另外还存在,而且肺肝蛭发病要等寄生虫进入体内,需时也较长。可是线状皮炎却一两天就会发病。假设是在这三个县中的某地摄取了两种症状的病源,或是有了接触,那么至少要到该地去两次才行。”

大川好不容易找到的着眼点,仍无法拨开隐秘着罪犯的隙的迷雾。他向教授道了谢,就告辞了。

肺肝蛭也好,青翅蚁虫也好,既然分布于全日本国,那么实际上是如堕入烟海一般。

可是,当他怀着失望的心情返回搜查本部之后,有一名从警视厅搜查一科来的名叫河西的刑事,向他耳语了一个消息。说是二宫加代子喜好旅行,生前常到日本各地去。

“那么该是照了许多相片的。”大川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听说有一本相册,大宫警署从那相册里掏出了有问题的原上司,结果还是白搭了。”

河西刑事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回答说。他的样子简直不象一个警视厅铁面无私的刑事,倒象是银行的一位应酬主顾的职员,或者是旅馆休息厅里的经理。仔细一看,他连西装上衣下面的扣子都扣着。

“对,就是那相册!”

大川不由得叫了起来。在那本相册中也许就贴着肺肝蛭和线状皮炎的“家乡”呢。

“相册怎么啦?”

河西向他投过吃惊的目光。大川把自己的着眼点告诉了他。

河西拍了一下手说:“大川君,这是个好想法。肺肝蛭与线状皮炎在搜查会议上也曾一度被当做问题提出来过,但是却没有想出要与二宫加代子的相册加以对照的好主意。”

大川的设想,报告给了担任搜查本部现场指挥的搜查一科那须警部。虽然与大宫警署采取协同搜查的形式,但是并非所有的资料都调到这里来了。

一旦形成几个警署协同办案,便会容易产生宗派主义和争夺功名的现象。究其原因,构成刑事警察结构基础的“便衣”分块制度,就是培育宗派主义的土壤。抢先跑到别的地块去,硬说我来干,这种意识很强烈。现在已经改为全局制,但小块制的精神残余回传统观念不仅在东京都警视厅,挽救在全国警察中也是一股共通的暗流。

不仅在一科是如此,如果其它的科也参加进来,那就更加复杂。扩除此之外,还要加上都道府县的警察,真是山头林立。

参加同一案件搜查工作的人越多,思想上的疏通就越欠缺,指挥系统就越容易混乱。资料也尽量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愿告诉其他的部门和成员。此外,在集体搜查的背后,躲着偷工减料之辈的情况也会出现。

目前,与埼玉县之间还未出现这样的障碍,但由于搜查本部刚刚设立起来,所以资料的交换等项工作,还不是很周到的。

那须采纳了大川的设想,立即向大宫警署提出调用二宫加代子相册的申请。

3

搜查员从大宫警署送来了二宫加代子的相册。

上面贴着的风景照片只标着日期,对拍摄的地点却没有留下任何记载,只好从人物的背景去一一分析、想象。

大川等人所查找的照片,特别是要看—看有没有在四国地区拍的。线状皮炎是德岛、高知、爱媛三县多发的地方病,而且肺肝蛭在人体及藻蟹体内的寄生比例,这些地方也大。如果在这些地区的什么地方,二宫加代子被害前曾经旅行过的话,那么罪犯与她同行的可能性极大。

这个同行的旅行地点是否贴在相册上了呢?这就是大川的着眼点。

这些风景照片当中,有一些搔可以根据摄入大背景推断出拍摄地点的。

其中,松岛、日光、京都、获、长崎等地方都已经明确地判明了,但也有一些是很平常的背景,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松岛这地方,她是两年前的三月去的吧。”一同观看相册的河西说。

“这好象是在松岛的游览船上拍的照片。”

“这张照片看样子是在游览船的甲板上拍摄的,可作为推断拍摄地点线索的,是背景上摄入的五大堂的屋顶和朱色的桥身。摄影日期写着五十x年三月十三日。”

“按照这个日期推算,是在与矶村分手之后旅行的。”河西象是在脑海的深处反复思考过似的补充说。

“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在船上恐怕不可能立上三脚架用自拍机来拍摄吧。”

“那么,也许是请同船的游客代为按的快门呢。”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照片也象是在同一条船上拍照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似乎不象是一一分别找人代为按的快门,大半是请同一个人拍照的。”

“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我并不觉得是这样。”

“你看,人物全都安排在面面的中央,如果是分别由不同的人拍的,就不会是这样。”

“是啊。那么说二宫加代子应该有一个同行者……”

“这样认为是自然的。”

“那么是矶村在分手之后又恋恋不舍追随而去的吗?”

“矶村说他与加代子分手之后再未相会过。我认为他所说的不是谎言。将他在三月十三日前后的行动调查一下,看是否能证明他不在现场,那么马上就会弄清楚的。不过刚刚提出了分手,使女的好不容易同意了,又一同出去派行,是没有道理的。”

“那么究竟是谁呢?……”

“我认为,这是在松岛旅行的时候相识的人。而且值得法意的是去松岛旅行之后不久,她就开始作案了。”

“那就是说,在松岛旅行的时候相识的—个人,是驱使二宫加代子去作案、然后又杀死她的罪犯。”大川的目光亮起来了。

“……当然还不能肯定,但日期是相符合的。”

“唉呀,这些松岛拍的照片,都在同一个地方有痕迹!”

这次是大川有了新的发现。这些照片全是横着拍的画面,一共有八张,但都在右上角的同一处有个象沾了灰尘似的痕迹。

如果是底片的原因造成的,那久就不会在印相纸的同一个部位出现痕迹。

“可是你看其他的照片上没有痕迹。”大川指着松岛以外的照片说。

“对,那就是只有在松岛的时候,相机镜头上才沾了灰尘。”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只有在松岛时使用的是另外一架照相机。”

“对了!在另一架相机的镜头上或是沾了灰尘,或是有裂纹。”

“有必要检查一下加代子的照相机。”

立即调来了二宫加代子的照相机,详细进行了检查,确认相当于松岛拍摄的照片上那种镜头上的裂纹或者污着物,都没有发现。加代子再没有别的照相机。

如果是镜头上的尘埃,那么也许会在照相后擦掉了,如果是裂纹,那么在松岛拍照所用的就不是加代子的照相机,这是明白尤误的。

于是将照片送到了摄影检查科,把照片上有痕迹的部位加以放大鉴别的结果,发现八枚照片上的痕迹完全是同一形况,并且都印在了底片上,因此鉴定为镜头上的裂纹。

镜头上的镜片是由单体镜片组合制成的。偶尔便会有其书的镜片上有裂纹,因而投影到底片上。这也可以说是镜头的疵点。据说,如果是镜片表面上的尖埃,那么每格底片变换的时候,会发生微小的形状上的变化。

在松岛所拍摄的照片用的不是加代子的照相机,这一点正是由此而确定的。

那么,是谁的照相机呢?当然应当是河西所推测的“同行者”携带的照相机。大概是同行者从旅途返回之后,为了取得在旅行中相识的二宫加代子的欢心,而把这些风景照片送给她的。

通过当地的盐釜警署,查到了昭和五十x年三月十三日,二宫加代子所乘的游览船所属的观光游览船公司。但因为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当时的工作人员已经退职,现在已经无人知道此事。松岛风景区的游览船,从五大堂紧跟前的栈桥处分为若干条航线,只要有了客人,就随时运行。虽然三月十三日在松岛还不到游览的季节,可是在加代子的照片上却照上了一群象是某个团体的年岁较大的男女,身穿着背上染有字号的半截外褂。外褂的领子上写着什么字,但因为太小而看不清楚。

“如果能找到这个团体中的人,问一问也许会有人记得加代子的情况。”那须小组中员年轻的下田刑事加了一句。

“从服装上来判断,象是什么地方的农协团体。”同是那领小组的另一个人横渡刑事斜瞧着照片说。

“呀,这边儿的人好象拿着照相机吧。”

那须指着一张以海湾内的岛屿为背景的照片说。照片上的加代子站在甲板上摆着姿势,在她的右侧站着几个男女,其中的一个人向加代子对准了照相机。大概是有人在与她同一个角度上摆姿势照相。也许这个人的镜头对准的正是加代子。

“确实举着照相机。”那须小组里资格最老的山路主任刑事首肯说。

“如果是这个方位,那么这人的镜头里会不会摄进二宫加代子的同行者呢?”下田说的话,正代表了大家的想法。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照相机的方向很奇怪,不知是对准了什么,如果是对准了加代子,那么在相反方向正对着她并给她照相的同行者的影像,很可能也被照了进去。”

那须点了点头。

“如果弄清了这个团体,那么那举着相机的人也自然会弄清楚的。”年轻的下田也不甘落后。

拿去放大鉴定的结果,判读出团体旅游者们外褂领子上的字迹是“多摩农业协同合作杜”。

“多摩”这个地名应是多摩市或川崎市的多摩区。此外,尚有多摩湖町田、多摩川、多摩新街、多摩川园等,但它们都不能简称为“多摩”。

于是,迅速向多摩市和川崎市多摩区进行查询,结果查明:多摩区登户的多摩农协前年曾组织合作社社员到东北地区做了三宿四天的旅行,确实在三月十三日搭乘过松岛湾的游览船。

大川和河西刑事立即前往登户的多摩农协,将那件放大的照片拿给他们看。他们辨认出那人是该合作社的社员矢野文藏。

在多摩农协,人家告知他们,矢野文藏的住址是多摩区王禅寺二零四x号。

两位搜查员马不停蹄,又前往矢野的住宅。矢野恰好在家,见刑事突然来访,面有惊色。但仔细听里来意之后,即从屋里找出一本相册。

“啊,想起来啦。那当儿,有一个长相挺不错的年轻女子。伴着她的男人正在啪、啪地给她照相。我带着几分醋劲儿,偷着拍了一张照片。对,就在这里。”

在矢野打开给他们看的那页相册上,贴着一张四寸的风景照。是从二宫加代子的斜后方侧面拍的。背景上可看见旅行团的几个人。然而遗憾的是在加代子正面拿着照相机的“同行者。”只照到了手的前部分,画面上看不见脸和身体。

“你照的这位女性,只有这一张吗?”

“是的。”

“那么底片还保存着吗?”

大川有点儿会不得就此罢休,又问了一句。他想到在照片冲洗店里印片的时候,是不是放大时把没有用的部分修减掉了。如果进行过画面的处现,那么在底版上也许会有同行者(拍摄者)的影像。

“如果找一找,我想会有的。”

“请务必费心给找一下。”

他俩有点儿象缠住不放似的说道。

矢野的为人很敦厚,他又进里屋,在那见翻弄半天,好不容易拿出几个装着胶卷的盒子。

“有了,有了。我把它们放在拉隔的最里面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盒子当中应该有。”

矢野拿出来的胶片盒子外面,都用万能笔标记着东北旅行、“松岛”、“十和田湖”、“男鹿半岛”等。

大川把写着‘松岛’的那盒胶卷抽出来,同河西两人展开,一格一格地察看起来。

“啊,有了!就是这一张。”

当把一张底片拿出来对着光看的时候,河西忽然叫道。

终于找到了相册上那张照片的底版。

然而,他俩又不得不感到懊丧,因为那张照片是按照底版原样放大的,没有任何侈剪。底版上也没有二宫加代子那位谜一般的同行者。

“您是不是记得这位女子的同行者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即使只弄清同行者是个男人已经算是一个收获了。

“这个,您问是什么样的男人吗,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矢野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您为什么认为他们两个人是结伴儿的呢?那男的会不会只是临时被请来按一下照相机快门的呢?”河西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问题。

“因为他们乘船之前好象就在一起了,看样子是刚刚认识不久,谈话之中,用语都很礼貌。”

“女的没有叫男的名字吗?”

“是叫过,可我记不得了。”

“男人穿的衣服,您不记得什么样吗?”

“普通的西装,外面是大衣。”

“颜色呢?”

“我想是发暗的颜色。”

在照片上只照到了手腕部位,虽然发暗,但是准确的颜色还是弄不清楚。

“个头儿和胖瘦怎么样?”

“中等身材,不胖。是一个极普通的职员打扮的人,没有什么特点。再加上我差不多是偷拍的,所以注意力主要是对着那女人,没怎么看那男人。若是叫我老婆知道了,可是个麻烦的事。”

矢野担心地从屋里向外瞧着,挠了挠头。二宫加代子算不上是美人型的人。但她有着诱人的柔情和成熟的体态,是个讨男人喜欢的女子。

结果,从矢野文藏这里得到的只有这些情况。虽然只是照到“同行者手腕”的照片,但认为也许或有参考价值,所以还是调取了。

灰心丧气踏上归途时,大川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怎么啦?”河西看出他的神情问道。

“河西君,咱们怎么对这样简单的事没有注意到呢!”

“怎么?”

“旅行团当中带着照相机的人难道只有矢野一个人吗?”

“对呀!恐怕其他参加旅行的人也会有照相机的。”

河西也领悟了大川所提问题的意思。就是说,其他参加旅行的人所持的照相机中也有拍下二宫加代子同行者的可能性。

他们再次到了登户的多摩农协,去查看前年三月到东北旅行的人员名单。

参加旅行者包括六名工作人员在内,共有六十二名。这是该农协所招待的存有一千万日元以上股金的社员。其中已故者三人。

根据多库农协所捉供的名单,尽可能地收集了参加东北旅行者的“纪念照片”和底版。但清理的结果并不理想,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失散。

好不容易由大川提出、大家分头去搜集来的这些照片,都没有拍下二宫加代子同行者模样的人。也许在失散的那部分里拍进了这个人。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查找到的。

“去松岛的那个同行者,不一定非限于这个圈子里,也许会在别的地方冒出来。”

那须虽然这样安慰大川,但未能使大川从沮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松岛”以后二宫加代子已经开始作案,所以对这个同行者,搜查本部是绝对不能放过的。而且这也是“矶村之后”在加代子身边出现的唯一的男人。松岛旅行之后向她送了八张照片,表示出这股热心的人,却没有暴露出住址和身分。

“是不是从这时候起,就有了利用加代子的打算,所以在躲着镜头呢?”河西发问道。

“既然是操纵加代子而捞走了四亿五千万元这样的大坏蛋,一定在别处也作过案,大概已经养成躲避镜头的习惯了吧。”

大川悻然地回答说。

总之,从与二宫加代子同船旅行的多摩农协那些人的“纪念照片”中查寻同行者的工作,是归于徒劳了。

几天以后,大川接到一个电话。

“喂,您是那次来的刑事先生吗?”

从交换台转过来的电话中的声音,觉得很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正当大川踌躇怎么回答的时候,对方说:

“我是矢野,多摩农协的,前些天为了松岛照相的事见过您。”

“啊!矢野先生。”大川想起来了。

“那一次您问我,女的是不是称呼过男的名字。”

“那么您想起来了吗?”

大川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他特意打来电话,一定是有什么情报要提供的。

“不,不是我想起来了,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想到的事?什么事?”

“我拍照那女的时,在她同行的男人身旁站着我的一位朋友。我那张照片里照进半身的就是他。”

“你那个朋友怎么啦?”

“您手头上如果在的话,请看一下照片。他手上拿着手提式收音机,您看见了吗?”

“是的。”大川把上次从矢野那里收集来的照片拿到眼前,点头说。

“那收音机里还组合装着盒式录音机呢。那时候他告诉我,正在录导游小姐对松岛的介绍,可是看样子对那对情侣感兴趣,所以走近前去偷偷地录了音。那朋友有个恶作剧的怪癖,常常在口袋里藏着窃听器,只要有机会就把别人的私房话录下来取乐。”

“这个人是谁?”大川握着电话的手,不由得用了一下力。

“请不要露出是我说的。”

“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叫藤井增吉,住在稻田堤。”

大川详细地询问了藤井的住址后,就挂上了电话。

“影像”消失了,“声音”却留下来了。大川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把刚才收到的密告情报告诉了河西。

可是河西却没怎么动心。

“是很有价值的密告,可那时的录音带,能保存下来两年吗?”

“照片都保存下来了,录音磁带也有可能。”

“照片和录音可不一样,同一卷胶片不能照两次,可录音带能反复使用。每次新录音对,旧的录音就消掉了。”

“啊,可也是。”

大川觉得高涨起来的情绪,又被泼上了冷水。仔细一想,两年前录的音,保存下来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去找一下那个叫藤井的人好不好?”河西想安慰一下一开始就受到挫折的大川。

4

刑事变然到来并询问起两年前录音带的事,使得藤井惊慌失色,他误以为自己的坏毛病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当说明了情况之后,他终于放下心,开始合作了。

“去松岛时得录音,我还保存着。特别是旅行时的录音带都是很好的纪念品,照片是一些死东西,可是录音却是活的东西。”

藤井既已知道这不是来追究他窃听癖的事,所以就洋洋得意地陈述起来。

他们两人调取了藤井找出的盒式磁带,赶紧回到了本部。

在本部那里。那须警部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他听说磁带还保存着,就瞪大了眼睛。他本来没报多大希望。

“如果这上面的‘声音’保存得很好,那该多好。”

“咱们先放一下看吧。”

搜查队员们屏息竖耳听着录音。

录进来的杂音相当多。

磁带转动以后不久,导游小姐用动听的声调介绍的内容就传了出来。

对于五大堂、福浦岛、桂岛等,随着游览船的行驶,配合着进行介绍。介绍完之后,乘客们的嘈杂声放大起来。也许是为了节约磁带,中间有几处停顿。

“要紧的地方没有录进来呀。”

搜查员们的期待,好象正向着绝望的悬崖倾斜过去。

“藤井增吉说过他录下了二宫加代子的同行者的谈话吗?”山路问河西说。

“他说记不得了。不过,作为他本人,对于情侣的谈话感兴趣而偷着录音这种事,是很难说出口的。”

正在交谈之间,磁带继续转动,已经剩下不多了。

“嘘!”突然那须用手指挡住嘴唇。要大家静下来。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意外地从很近的地方说话了。这也许就是二宫加代子的声音。在她之前有个男人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但都听不清楚。后面又有男的回答了什么。

——如果有缘分,以后还想再见到您——

这大概是船已经游览了一圈,快要回到出发的码头时,女子在告别。那男人的声音仍然很远。这录音机看来是在女的身旁。

——如果没有x田先生帮忙,我恐怕要在仙台露宿了——

录音机里的声音说到这里,就传来了游览船上播放的《萤火》之歌。这时磁带也放完了。

“以《萤火》来结束磁带,也够讽刺的了。”

“这里面的男女二人是否就是二宫加代子和她的同行者呢?”

“首先让相关的人听一听加代子的声音来判明一下,因为是藤井增吉抱着很大兴趣录下的,恐怕没有什么错。”

“这里说的x田或什么田,大概是那男人的姓。”

“我听着象是菱田……”

“根据这段录音,二宫加代子是在仙台托这个男人替她安排住宿的。”

“如果把仙台的旅馆、饭店都筛洗一遍,也许就能弄清二宫加代子同行者的名字。”

搜查员们都用兴奋的语调议论着。到底是找到了这个同行者的蛛丝马迹。

很快就找来对加代子熟悉的人听了录音,得到的证言是:“特别象她的声音”。

与此同时又询问了矢野文藏和藤井增吉,确认了男人的姓名是“石田”或“菱田”,而藤井所录的音中的人,就是与二宫加代子结伴同行的男子。

接着,开始查找他们两人可能住过的“仙台之宿”的地点。仙台市约有九十家旅馆和七家洋式旅社,搜查工作是从数量少的洋式旅社开始的。

各旅社大致都保存着三年以内的住宿登记卡。搜查进行得很快,但是各旅社前年三月十二日都没有二宫加代子和菱田或者林田这类名字的住宿登记。

于是搜查工作又转向了旅馆。最后终于在该市北部的青叶神社附近一个叫“仙台绿色饭店”的小旅馆里发现了二宫加代子的住宿登记。在这里发现了“菱田和也、东京都涩谷区富之谷1-8-3、花园公寓大厦503室、职业:建筑设计师”。这样一张住宿登记卡。

“菱田和也,到底找到他了!”

大川呻吟般地说道。他想到在达到这一步的路上,有多少次丢失了跟踪的足迹。现在的问题是还不知道菱田是否还住在登记卡上写着的地址。也许那地址和姓名全都是伪造的。

搜查员们立即赶住登记卡上写明的地点。

花园公寓大厦是实际存在的。

它就位于与明治神宫场地相接壤的地方。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幽静之所在。那是一幢八层高的出租公寓,三室一厅的全套房间租金为十八万日元。如果不是有点儿财力的人,是租不起的。

但是在要找的503室里住着的却是别人。那是一位叫大山恒夫的牙科医生,五十三岁。大约在三个月前搬进来的。

已经很明白,这里住的人无论年龄还是职业都完全不符。大山说,他对菱田这个人,一无所知。

问到公寓的管理人贝,他说在大山以前,这里曾租给一家“国际智能开发公司”作为事务所使用。这是目前颇为时髦的“头脑工厂”,是将无形的脑力作为资本来进行买卖的一种新型企业。

但是那段时间,这里出入的净是些不三不四的人,经过调查发现所谓“国际智能开发公司”,原来是个桌子公司。

假若自己筹款购置场地、修理房舍、建立事务所,就需要庞大数目的资金。于是在这里出现了一种称做桌子公司的新行业。在租来的地方设上事务所,里面安上电话、摆上许多桌子,然后再把这些桌子出租给另外一些人,供他们在这里办公用,在这里租地方办公的人,只需设一名联络员,负责接电话、处理邮件。一台电话、一张桌子就可以同任何人签定合同了。

这种来租赁桌子的人,既无合同人,也无保证金和铺底,却摆出象是有一个事务所的样子,对外张罗业务。

因为名片上印着在首都中心区的第一流地点设有事务所或者住所,所以信用度很高。

利用这类事务所做交易的人当中,当然也有定期进京来的地方上的一些严肃的工商业者,但是也不乏利用这样的机内在都城里干坏事的人。加之经营者本身既然是借用别人的房舍和设施来经营桌子公司的人,那么也聚拢不来什么正经的人。

花园公寓大厦的503室,也就不知不觉地被这种低劣的桌子公司所盘踞了。利用它来打交道的人,是股东总会的操办人,不动产经纪人,冒牌电影制片商,同业报纸的混子,票据诈骗集团,沉船打捞队,私人调查行业,个人争议调停人,私人办的学习班,票据、广告、选举等的掮客,等等。几乎城市里所有的恶党一概俱全。

当然,“国际智能开发公司”这个字号是没有正式登记注册的。向大厦的管理员一问,回答说是在这里租用该公司的桌子办公的人当中,有菱田和也模样的人。

邮到503室转交菱田和也的挂号邮件,因为“国际智力开发公司”的工作人员常常不在,所以通常由管理人员代为收受,所以他记得这个名字。

“您不记得那些奇件人是谁吗?”

“因为只是代收,所以就没有注意这方面。”

“是什么邮件?”

“好象是直接邮送的广告之类的东西,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那么邮件是怎么处理的呢?”

“后来照看电话的姑娘回来之后,我移交给了她。”

“为什么把房间租给了这样的冒牌公司?”

“因为他们既有铺底又有保金,而且房费也一次都没有缓交过。出入公司的人只是相貌不太正派,可是并未给别的住户带来什么麻烦,所以找不出撵他们出去的理由。作为办公室出租。这也是常有的事。”管理员诚惶诚恐,搓着手回答说。

“国际智力开发公司的代表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不是男人,是个女的。”

“女的?!”

“叫小坂瑛子,二十五、六岁,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这样的女子经营桌子公司,尚属罕见。”管理人顺手拿了一张纸把那女子的名字写给他们看。

“说是美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她是什么类型的呢?”

“签合同的时候,只见过一面,是个大个头儿、妖艳的女子。”

“那么小坂瑛子为什么搬出去了呢?”

“大约在三个多月前,她自己突然提出要解除契约。对于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搜查员心中盘算着,那时节正是二宫加代子开始着手干“最后的大活儿”的前夕。

“那么辽移的去向不知道吗?”

“什么也未告诉我们。”

“迁移之后,给他们寄来的邮件在处理上很犯愁吧?”

“犯愁的不是我们。他们自己不说什么,我们并不主动去问。常常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内情而将去向隐匿起来的人是很多的。”

“那就是说,只要付了房租钱,你们一概不加干涉,对吧?”

“大致是这样的。”管理员难为情地抚了一下脸。

“小坂瑛子是否在503室居住过?”

“当时是作为办公室使用的,记得她好像没有住过。不过在套间里面的房间里倒是安了一张床,有的在那里临时休息过夜。详细情况也是不大清楚的。”

“如果她不是住在503室,那么就是在别的地方居住,那么关于她的住处你有什么线索吗?”

“嗯……”

“这个女人到503室来过没有?”搜查员将二宫加代子的照片拿给他看。

“这个公寓里有很多女性出入,所以记不清楚,而且也不是总观察着出入的人。”

“小坂瑛子与四国地区,特别是德岛、高知、爱媛三个县有没有什么关系?比方说是那里的出身或者是常去那里旅行……”

“嗯……”

管理员歪着头寻思着,对于这样纠缠不休的询问简直没有办法。

为了慎重起见,对于该公司租房时互换的合同书上填写的小坂瑛子的住所,调查了一下。结果是既无这个地址,也没有这个人。小坂一开始就是用假地址和假姓名租进这所公寓的。

租用公寓经营桌了公司的人当然不会在合同书上一本正经地登记自己的其实住址和姓名。对于想隐匿自己身分的人来说,桌子公司对他们是非常方便的。无论是借方还是贷方,即不承担任何责任。不知道菱田和也同小坂瑛子之间是单纯的租赁办公桌的关系,还是有别的特殊的关系。

正当在花园公寓的调查几乎陷入绝望的境地时,下田却得到了——条线索。那是在“国际智力开发公司”隔壁的504室住着的一位名叫竹松京美的女子提供的。

她是在银座的夜总会里当女招待的。

“好象是去年的十月左右,隔壁的社长送给我一条珊瑚项链。说是去高知方面旅行带回来的礼品。我们之间不过是在走廊上打个照面这样的交情,平素也没有什么交往,真是叫我吃了一惊。他也许对我有意思啪。”

她回答着下田的询问,咯咯地笑了起来,向她一打听,那位社长的相貌、风度,象是指菱田。

“他说是从高知带来的特产吗?”下田向前凑了一下问道。

“啊,是的。现在还保存着,我拿给您瞧瞧吧!”

“请务必。”

过了一会儿,她从里屋拿出来一条用粉红色珊瑚精心加工制作的项链。

“就是这条。珊瑚的颜色越浅越贵重,这条就不是便宜货。当时曾犹豫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能行吗,结果还是收下了。那位社长先生怎么了?虽然有点儿可疑的地方,但是印象还不坏。”

“那只装项链的盒子还在吗?”

“在。”

“也请给我们看一看。”

竹松京美拿来的盒子里有“高知名产”的标签和商店的字号。

“您得到它的时间是去年的十月吧。”

“没错。”

“我负责替您保存好,能不能借给我们用一下。”

“行倒是行,可是这条项链怎么了?该不是偷来的吧。”

她的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似乎由于感到事关重大,怕被牵连进去。

“不用怕,不过是个小案件需要参考一下,项链很快就会还给您的。”下田安慰对方说。

一个可能是叫菱田和也的人,去年十月到高知去旅行过的事实,将由于送给504室房客的珊瑚项链而暴露。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把别人送给他的项链又转送给了竹松京美。但菱田本人去过高知的概率最高。

在大宫区的青叶庄和在涩谷区的花园公寓所了解到的情况,在菱田和也的相貌特征方面是大体一致的。被害人二宫加代子尸体上所残留的线状皮炎,是包括高知县在内的四国地区三个县中发病率最高的地方病,并且肺肝蛭在人体积藻蟹体内行生的病例,在这一地带也有发现。

对菱田的怀疑愈发集中了。但是他的去向却杳无音信。好不容易发现了可疑的人物,却全然不知他身在何处。

虽然对售项链的商店“播磨屋”进行了调查,但因为这种东西是高知县特产的礼品中最畅销的货,所以要求店员把每个顾客的印象都说出来。确是强人所难,而实际上也是办不到的。

至此为止,杀害二宫加代子的嫌疑者的足迹便完全中断了。剩下的是被掏走四亿五千万元的空壳,宛如被巨大的寄生虫所蚕食掉的残骸遗留在那里。这只寄生虫不但侵吞了金钱,而且连女子的生命也吸吮掉,然后隐匿了起来。

搜查工作终于走进了死胡同。

“二宫加代子在被肺肝蛭感染上之前,已经感染上更大的一条寄生虫了。”大川楞然地说。

“犯人是不是象肺肝蛭一样,已经感到加代子身上再没有可吸吮的养分,而转移到别人的身上去了呢?”

下田接着这么说了一句。但往下谁也不想再接着说下去。

搜查本部遭受着沉重的徒劳感和强烈的绝望感的双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