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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木幸一曾经三次结婚又三次离婚。岛木认为,离婚原因完全不在他自己。

他的第一个妻子名叫久惠,是在上下班坐的电气化火车上认识的。她皮肤白皙、容貌端庄、性情温柔。岛木为之动情,开始与其交往,进而又与她结婚。

久惠的父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私立大学教授,家庭情况也无可挑剔。她本人是名牌私立女子大学毕业的,又在一流贸易公司工作了两年。婚后两人到夏威夷新婚旅行,一切都很顺利。

久惠不仅容貌端庄、性情温柔,最使岛木感到满意的是,久惠是处女之身。在现今时代,要想从24岁以上的女性中找到一个处女,那就像买彩票中大奖一样难。

不过,就在新婚旅行结束,开始在新居中一起过小家庭生活时,久惠的另一个侧面显露出来了。

自从两个人开始新生活以后,室内变得越来越脏。房间四角积了一些棉絮,电视机上、衣柜上积了一层火山灰般的白色灰尘。每当从屋角经过时,棉絮就会像蒲公英绒毛一样在室内滚来飞去。

刚开始的时候,岛木只是对久惠为什么不打扫卫生感到有些奇怪,并好意地理解为她可能是整理结婚嫁妆之类,腾不出手打扫卫生。

不过,她并不像是每天忙于整理结婚嫁妆之类,而且新婚夫妇两个人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家务事可做。

岛木实在看不过去,就自己动手打扫。岛木打扫卫生时,久惠则显得若无其事,泰然处之,有时甚至还满不在乎地坐着看电视。

她不仅不打扫卫生,而且饭后总是把用过的餐具都堆放在水池子里或者池子旁边,甚至上一次用过的餐具还没有收拾整理,下一次用过的餐具就又堆了进去。随着脏餐具的增加,厨房内的菜叶子等垃圾也多了起来,并且都没有加以分类存放。

后来,岛木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妻子不会干这些事情。不,与其说是不会干这些事情,倒不如说是讨厌干。如果自己再这样置之不理,每天就只有生活在灰尘和污物之中了。新婚旅行期间,所住之处不需要自己动手打扫,也不需要收拾整理。婚前,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各方面都有父母照料,自己什么心也不用操。这样的女性,一旦结婚成为家庭主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散邋遢的一面就会一下子暴露在丈夫的面前。

与谈恋爱、在一起游玩不同,一旦结婚,两个人就要一起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夫妻生活中,共建自己的幸福家园。

既然是两个性格、以往生活环境、思考方法完全不同的人已经结为夫妻并要白头偕老,那就要通过双方的共同努力,逐步协调双方间的关系以及思想和价值观等方面的分歧,相互弥补各自的不足之处,以求夫妻之间过得幸福美满。

不过,新婚夫妻在尚未相互热悉、相互了解的新婚期间,尤其是在没有相互做出让步、相互理解之前,往往会出现分歧,进而关系破裂。

结婚前,岛木看到的只是久惠的外表,即又稳重又温柔的一面,根本就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久惠内在中潜藏的懒散、邋遢的一面。

“抽空把卫生打扫打扫啊!”岛木很客气地说。

“每天过日子,脏是很自然的。”久惠满不在乎地回答。

“脏了,就要打扫嘛!”

“我有一个朋友,她们家有三个房间,但只用一个。她说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房间很快就把它搞得乱七八糟太可惜啦。她这样做,我并不感到她很愚蠢。”

“家里的房间哪有不用的!乱了,再整理一下不就行了吗?整理起来是麻烦些,但生活在杂乱无章的环境中,那才叫愚蠢。”岛木说了之后,久惠就很不情愿地拿起了真空吸尘器,敷衍了事地将房间四角打扫了一遍。

洗过的餐具上仍然沾着食物的残渣,如果不再次洗刷就没法使用。此外,她还不愿意洗衣服,连内衣都要送到洗衣店洗。

婚后一年来,岛木一直在想,自己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妻子。岛木曾乐观地估计,一年内她一定会改变,哪知道久惠有了改变,岛木反倒更加不满。

据说现时的年轻女子都不善于做家务,而久惠则是一个什么家务活都不干的人。

只有在能力方面可以与男性平起平坐的女性才可以不干什么家务活,这不是说这种女性不会干家务活,而是把做家务的时间用在了能力的发挥上。

然而,久惠并不是一个有能力与男性平起平坐的人。她从女子大学毕业后,虽在一家一流贸易公司工作过,但她在那里好像只是干一些辅助男性的工作。

一年之后,日积月累的不满终于爆发了。有一天,岛木突然向她提出要离婚,久惠不由得哑然无语,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要离婚。

和久惠分手的岛木在过了约两年的单身生活后,经人介绍,开始和另一位女性相见。

这位女性的姓名是藤崎里见,27岁,未婚,容姿端庄,她家经营着一间专卖日本点心的百年老店。

里见大学毕业后,曾在同业界新闻社工作过两年,现在从事翻译工作。见面时,她举止适度,不卑不亢。不过,令岛木有点不敢相信的是,这样一位出色的女性,竟然现在还是单身。

岛木对见面的第一印象感到很满意。不久就向对方提出相互交往,她也满口应承。

交往后没过多久,岛木就向里见求婚。一次,他们在西餐馆用餐,就在快要用餐完毕之前,岛木发现她打扮得很干净、潇洒,于是就决定和她结婚。当岛木向她提出想和她结婚时,她欣然答应了。后来,两个人就结了婚。

正如岛木所期待的那样,里见与久惠完全不同,里见喜欢干净整洁。她总是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家具、物什以及小物件都摆放得妥妥当当、有条不紊。

里见好像独具操持家务的能力,但她并没有把操持家务当作惟一目的,而是把它作为手段,让人真正感受到生活环境的舒适宜人。同时,也提高了各方面的效率。

每当岛木告诉里见,他需要什么或想要什么时,她就会马上给他找出来。岛木由此深深体会到,在收拾整理房间方面,精明的女性头脑都很聪明。

不善于收拾整理的女性头脑都比较迟钝。在现今的社会,人们为了生存,就要精于使用各种各样的器具和物件。纵使是居住面积小一些,那些头脑迟钝的女性也不可能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而是乱七八糟,令人不快。她甚至会忘记贵重物品到底放在什么地方,而总是东翻西找瞎忙乎。

在与久惠共同生活期间,岛木心中充满了怨气。自从与里见结婚以后,那些怨气很快就烟消云散,荡然无存。新居格外舒适宜人,各方面的效率也都大大提高了。

与久惠在一起时,家具、小物件等随处堆放,杂乱无章,室内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与里见结婚后,室内整理得井然有序,空间骤增,整洁安逸,令人心里舒坦。餐具清洁明亮,碗柜内摆放整齐,举目望一眼都叫人心里高兴。

除了餐具之外,衣服、里见的服饰品、饮料、食品、备用药、家庭用品、卧具、鞋袜之类的东西,以及文房四宝等等也都分门别类,各得其所。

置身新居之中,巡视室内各处陈设,岛木大有将军阅兵之感。和里见结婚以后,岛木才真正体会到了家庭的滋味。与此相比,岛木感到他与久惠在一起的生活不是一种家庭生活,而是生活在遇难船上或是住在难民营中。岛木对和里见在一起的生活感到非常满意。

大约两个月后,岛木发现家里的东西在逐渐增加,就问了里见。她回答说:“我在商店里看到这种毛衣很适合你穿,于是就给你选了一件。”

之后,她递给他了一件价钱昂贵的开司米毛衣。岛木看了一下,感到很高兴,但当他得知里见在给他买毛衣的同时,她自己也买了一件相当豪华的皮大衣时,他不由得对当月的收支情况感到不安。

此前,她只是买了一些不引人注意的东西,岛木没有多在意。自从买了皮大衣和开司米毛衣之后,她便开始了势不可挡的购物狂举。

里见有疯狂购物的习惯,而且专爱买那些价钱昂贵的物品。外出时一看到想要的东西,就忍不住要买,根本就不考虑丈夫的收入和家庭经济情况。

里见购物并不是只买奢侈品,而是连那些不怎么需要的食品以及家庭用品她都大肆购买。结果就造成他们两个人食用不完的食品腐烂变质。同时,还经常因为记不起来而多次购买家中已备而未用的各种东西。每当此时,岛木都很客气地说:“买东西时,需要多少就买多少,你说对吗?”

“哎呀,没有足够的储备,我就会心里不踏实。一说有台风,超市一下子就会变得空空如也;如果要发生阪神大地震那样的地震,食物马上就会中断。因此我需要预先做些准备,你说对吗?”里见满不在乎地回答。

“要说准备嘛,你准备那么多新鲜食品和保质期短的食品有什么用呢?”

“也许明天就会发生地震呀!”直到此时,岛木才发现,里见是一个不知道金钱对人是多么重要的人。她完全不考虑丈夫的收入,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如果手中没有现金,她就用信用卡购物。她原来生活在一个富裕家庭,在父亲的保护伞下,毫无计划地乱花钱。所以,结婚以后,她又把那种乱花钱的习惯带到了岛木家。

如果里见这样乱买乱花的话,不管结婚时她娘家给了她多少钱,恐怕也不够她折腾。

“你既然跟我结了婚,就应该过与我收入相符的生活,你说对吗?”岛木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于是就对里见说。

“喂,你没有必要担那份心嘛。手头紧的时候,我可以向我父母要。要多少,他们就会给我多少。”她好像把“手头紧的时候,我可以向我父母要”这件事看得很简单。

“你知道吗?结婚就意味着独立,不能总依赖你的父母。你也要从我的立场上,替我考虑考虑。”

“这又不是向你父母要钱嘛。在我们家,我说的话我父亲都喜欢听!”

“希望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好好想一想。你每次去向我岳父要钱时,他可能就会认为,我一定是一个没有长进的人。”

“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父亲最喜欢我缠着求他,缠着央求父母也是孝顺父母的一个方面嘛。”里见坚持说。

就在他们结婚一年之后,里见娘家的点心铺倒闭了。她娘家的日本点心铺一直靠吃老本,没有新品种上市。在西式糕点的冲击下,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不久,从资金方面支持里见疯狂购物的支柱就不复存在了。

不过,里见的购物怪癖并没有因为娘家店铺的倒闭而有所收敛,相反,娘家店铺的倒闭更促使她加快了购物的步伐。此后,里见购物的发票就像没有防护堤的河水一样向岛木涌去。

靠工资生活的岛木已无力再支撑妻子无休无止的购物开支。岛木感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只有毁灭一条路可走,于是就向妻子提出离婚。

法律规定,准许离婚的理由有五条。

一、配偶有不贞行为时;

二、被配偶恶意遗弃时;

三、配偶三年以上生死不明时;

四、配偶有精神病而无法治愈时;

五、有其他无法使婚姻再继续下去的重大事由时。

岛木能否离婚的关键是,其配偶的购物浪费癖是否属于“有其他无法使婚姻再继续下去的重大事由”之一。

说起来,购物浪费的界定相当困难,但若对方承认,就可以把配偶有些奢侈浪费作为离婚理由。

出乎预料的是,里见竟然诚挚地答应了岛木的离婚要求。这也许是里见已经感悟到了,岛木再也无能力满足自己的购物欲望而同意离婚的吧!

与里见离婚后的第三年,在单位上司的建议下,岛木很不情愿地又答应和第三位女性见面。吃过两次结婚又两次离婚苦头的岛木,曾打算不再结婚,打一辈子光棍。不过,那位上司说认识认识总可以吧。

岛木看过女方的照片,她美貌端庄,就打算按上司所讲的去认识一下。

那位上司平时对岛木很关心,由于他的关照,岛木好歹也算是单位的骨干。如果因为这次不想和女方见面而辜负了上司,那将会直接影响岛木与上司今后的关系。

对见面没有太大兴趣的岛木,在见到对方以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岛木原本并没有把相亲照片放在心上,见面以后,他才发现女方的容貌美若天仙。

这位女性28岁,未婚。据说她是上司远房亲戚的女儿,目前在大手市中银行工作。作为银行人员,应当精于数字,善于分配家庭收支,量入为出。从铺张浪费的前妻那里吸取了教训的岛木,见到她后,不由被她既是银行工作人员,又美若天仙的容貌给迷住了,随即提出以后继续交往。

女方好像对岛木也很满意。就在他们第三次约会时,岛木向她提出结婚,她好像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一句话似的欣然同意。就这样,岛木迎娶了第三位妻子,她的名字叫则子。

正因为婚前一直在银行工作,则子对数字极为注重。两人商定在要第一个孩子之前,夫妻都不放弃工作。

“我们两个人都工作,收入似乎是增加了一倍,但交际费也会随之增加一倍。如果我呆在家里不工作,必要的庆吊仪式费以及交际费、服装费、化装费、交通费等还是不会少。如果你同意,两个人都工作,这样也会使开支增加。不过,这些都用你的工资就可以了,我的工资一分钱也不用,都存在银行里,以备将来使用。”结婚时,则子郑重地对岛木说。

对于还没有完全从遭受第二个妻子奢侈浪费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岛木来说,则子的这个宣言书是他重拾心情的好机会,于是他就应承了。

自从与则子结婚以后,岛木家的经济状况大有改观。

有一天,有人把一只白猫扔在了岛木家的门口。如果置之不理的话,白猫就会死在他家门口。出于怜悯,岛木就把它抱到家里,喂它食物。猫好了以后,就住在了他们家中。

“如果饲养动物,外出旅游时就无法在外过夜,行动就策要受到限制。”对此,则子只是说了说,不见得就是反对。由于她的诚实坦率,他们的新婚生活还算是很谐调。

就在他们婚后三个月,则子向岛木提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她说:“以后,你每和我过一次夫妻生活,就要付给我一万日元。”

“夫妻之间还要付钱吗?”岛木略显吃惊地反问。

“这是为了不使夫妻生活厌倦嘛!自己家的汽车坐起来好像是白坐,实际上,它还需要交车检费、汽油费、税费、维修费等,比坐出租车还费钱。正因为夫妻生活不用花钱,所以就会很快出现倦怠感,你说对吗?所以每过一次夫妻生活,就要交一次夫妻储蓄。这样,每过一次夫妻生活,夫妻储蓄金额也就会随之增加一次,而且还可以始终保持夫妻间会有一种新鲜的刺激感,这不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吗?”则子坚持自己的说法。

岛木对与妻子过夫妻生活还要付钱,虽然有抵触情绪,但这样做,也确实使他感到有一种刺激感。每过一次夫妻生活,不仅可以增加夫妻储蓄,而且还加深了夫妻之间的和睦关系。这种方法,倒不如说它是一石三鸟、一箭三雕。

岛木和则子一起出外散步时,则子不仅会招来男性们,而且还会招来女性们羡慕的目光。对于用一万日元一次就能买到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妻子,岛木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满意。与此同时,夫妻储蓄增加了,归根结底也就是岛木家的财产增加了。

不过,夫妻储蓄卡上的名字是则子,而不是岛木。岛木得知这一情况后,心中有点不安,但听了则子给他解释“夫妻财产双方共有”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不久,则子又向岛木提出:“我们双方均摊家庭开支,怎么样?”

岛木听后不由大吃一惊,岛木温和地反驳道:“作为夫妻就是在一起共同生活,均摊家庭开支,那算怎么回事呢?那不是太见外了吗?”

自此以后,所有的钱都以则子的名义存进了银行,生活费全由岛木一个人负担。同时,两个人旅游,外出时的费用也全部由岛木来支付。

明明说的是家庭支出夫妻双方共同承担,但需要时,生活费以及一些意想不到的支出,则子也都要让岛木来支付。她好像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又过了不久,连她的交际费、庆吊仪式费、服装费、化妆品费等,她也让岛木来负担。

则子曾说过,夫妻两个都工作,收入会增加一倍,但交际费等也会随之增加一倍。然而,到头来是,交际费等增加一倍的只是岛木一人,而则子的全部收入都完全由她自己储存了起来。

姑且不说生活费方面,更令岛木想不通的,是在与她交往时,和她结婚时,举行法事时,自己为什么要给她拿钱。则子是第一次结婚,但她显然不是处女。或许她跟自己结婚后还在秘密地与她以前的情夫交往,并且还要自己负担她和那个人的交际费以及庆吊仪式费吗?想到此,岛木很气愤。

结婚以后,岛木觉察出则子对生财之道极其关心。则子比自己更看重金钱,这也许是她在银行工作期间领悟到了金钱的威力。

虽说二人是夫妻,但并不会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果按照顺序的话,父母会比自己先死。兄弟姐妹也会从年长者开始先后离世。到头来,等到自己要死的时候,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所以,作为人生最强、最后的武器,那就是金钱。

与岛木结婚后,则子的心中丝毫没有要和他白头偕老的意识。对她来说,结婚就是节省生活费的权宜之计。与自己的丈夫过夫妻生活还要向丈夫征收费用,从这一点来看,她无疑也会从婚前与她交往的男性(复数?)那里索要过金钱。突然,岛木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怀疑,那就是则子也许卖过淫。她把过正常夫妻生活收费,在夫妻间定名为夫妻储蓄,那么向丈夫以外的男性要钱而过性生活,那就是卖淫。岛木鬼使神差似的这样想着。就在又过夫妻生活时,他发现则子的下腹部有一道手术刀痕。

“那是什么刀痕?”

“是阑尾炎。”

不过,那个刀痕过长,不像盲肠手术,而且部位也不一样。不,那不是盲肠手术,应当是剖腹产手术!

岛木曾对则子以前的坦率、诚实感到十分满意,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所娶的这个妻子或许就是一个曾因卖淫怀上别人的野种而做过剖腹产的破烂货!

岛木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妻子,她们有缺点,但她们至少还有一个最大的意愿,那就是要和自己白头偕老。

则子却完全没有要与自己白头偕老的意识,丈夫只是她暂时所需要的宿主。寄生虫就是不停地摄取它所寄生的宿主的养分,而当摄取完了宿主的养分之时,它就会迅速转移到另一个宿主身上,继续摄取自身所需要的养分。

则子也许就是这样一条寄生虫,她敛取完一个男性的金钱之后,就又投向另一个男性的怀抱,继续敛取金钱。岛木深感,再这样继续与则子一起生活下去,自己将会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就在岛木心绪不安之时,则子又向他提出了要提高过夫妻生活费用的新要求。

“不管到什么地方,不管按什么风俗,一万日元怎么也买不到我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以后每过一次夫妻生活,我要要二万日元。不,二万日元也太便宜了吧!像我这样的女人,一晚上出五十万日元,不,出一百万日元的男人也有。我们是夫妻,属于特殊服务,一晚上你就出二万日元吧!”

“则子,你在说什么?你又不是什么风尘女子,你是我的妻子呀!”

“正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我才报出特价二万日元。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啦!我也并不是很想过性生活。”

“我们是夫妻呀!”

“是夫妻就一定要过性生活吗?”

“那么,你为什么要结婚呢?”

“结婚并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成天紧紧贴在一起,结婚是种合同,对吗?结婚是经双方同意共居一室,但是我并不打算出卖自己的自由和私生活。”

“我并没有要剥夺你的自由和私生活的意思。”

“你这么说,就是付二万日元也可以啦?”

“不过,你听我说一句。你知道,除了交夫妻储蓄金以外,我还要负担你所有的生活费用。如果这一切都由我来负担的话,那么,过一次夫妻生活的费用就太高了吧!”

“你这样说,就是把我混同风尘女子啦。丈夫给妻子生活费、娱乐费,那是天经地义的。”

“你说的那是同呼吸共命运的夫妻,可你并没有要和我同呼吸共命运。你说我剥夺了你的自由、你的私生活,还认为我们结婚是一种商业合同。这也就是说你要作对你有利的夫妻性生活分摊了。如果这样分摊的话,生活费、娱乐费以及交际费也都应该分摊了,对吗?”

“如果你希望那样的话,那倒完全可以。不过,过一次夫妻生活你至少要付给我十万日元,否则我就吃亏了,不是这样吗?”则子很满意地笑着说。

看着她那种笑貌,岛木不由感到,与这个女人无法一起共老终生。

第三次结婚,又到了离婚的时候。这也许是岛木根本就没有能找到一个贤妻良母的命吧!不,与其说是没有那种命,倒不如说是有一股妖气使岛木的婚姻始终不得圆满。

近一个时期,随着不愿意结婚的女性的增加,无法结婚的男性也在增加。在这种社会潮流当中,一个能结婚三次的男性,与一次也没能结婚的男性相比,可以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幸运儿。

不过,每离一次婚,物质和精神两方面都会受到极大损失。因此,岛木决不会认为他自己是幸运儿。

岛木断然向则子提出离婚要求。

“我可以答应离婚,但是赔偿费很高啊!”则子回答说。

岛木估计,则子是一位很会在金钱上打算盘的人,自己提出离婚,就需要向她付相当高的赔偿费。但他还是下定决心,即使落得个一文不名,也要与则子离婚。

正如则子所说,结婚就是男女之间所签的合同。合同本来就是与外人之间进行交换之意。结婚就是约定两位原本是外人的男女一起白头偕老。结婚的两个人通过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逐渐排除生疏感,相互感化。这样一来,就会由原来的外人开始,而转变成为同心同德的一家人。

不过,在婚姻期间,如果双方的关系出现破裂,重新回到原本就是外人之时,合同很快就会作废。离婚后,夫妻关系时间短的,双方很快就又会成为外人;而在一起长时间共同生活过的夫妻,与其说双方以后会成为陌生人,倒不如说会激起相互的仇恨。

就在岛木向则子提出离婚,则子就要把他目前仅有的一点点财产全都夺走的关键时刻,幸运女神向他露出了微笑。岛木的一位朋友碰巧亲眼看到则子和一个男性从“爱大酒店”一起出来,并把这一情况悄悄地告诉了他。

配偶不贞是最名正言顺的离婚理由,同时,不贞的受害方无需向不贞方支付一分钱的赔偿金,相反还可以向不贞方索要赔偿金。最终,岛木在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与则子离了婚。

2

诸井尚美一直认为,她自己是一个没有如意郎君命的女人。她现年28岁,却曾离过三次婚。

虽然容貌并不十分出众,但她仍然认为自己属于美人的行列。即使目前,照样也有不少男性在追求她。她现在不想结婚,不是因为结婚后自由会受到限制,而是月下老人还没有把合适的男人带给她。

她的第一个丈夫是秋川守。有一天,她坐上下班电气化火车上班途中,在车上遭到一色情狂纠缠,无法脱身,就在此时,秋川守给她解了围。此后,两个人相互交往并结为夫妻。

据说秋川守在学生时代就爱打橄榄球。他身材魁梧健壮,颇具男子汉气概。他性欲相当旺盛,也是他第一次发掘了她的肉欲。

不过,婚后不久,秋川就露出了原形。他爱饮酒,在没有喝醉酒时和一般人并无二致,一旦喝了酒,就会变得没有人样,兽性大发,施用暴力,老子天下第一,从不顾及妻子的意愿。

即使在初婚共度良宵的夫妻生活中,也只是他单方面的性强制行为,而在他的性行为得到满足之后,便立即转过身去独自安眠;即使在妻子例假期间,他也毫无顾忌地要过夫妻生活。一旦妻子因身体不适加以拒绝,他便会施用暴力强行达到目的。

尚美对此感到非常恐惧,于是就另室居住并在门上上锁。即使这样,秋川仍不善罢甘休。他会破门而入,如同强奸一样强行与尚美过夫妻生活。

在此期间,尚美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有关美国方面的报道。文中说,即使夫妻之间,若是要强行过夫妻生活,强奸罪名照样也可以成立。

结婚就是合同书,它约定男女双方可以长期过夫妻生活,要相互保持节操,要相互合作白头偕老,可以生儿育女等等。并约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发生违背对方意愿的强制性行为。以上内容,就是夫妻之间强奸罪名也可以成立的理由。

当夫妻生活构成强奸罪罪名成立时,尚美便很快与秋川离了婚。

尚美的第二个丈夫是矶部昭夫。经熟人介绍认识之后便与其结婚。

矶部在东京都内一家金融合作社工作,他没有秋川那种男子汉气概,但却是个稳重可靠之人。他工作踏实能干,深受单位领导的器重和客户的好评。

尚美对矶部最为欣赏的就是他考虑问题周详,心思细微,性情温存。他能未卜先知地猜出尚美在想什么,能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心里好像随时随地都装着尚美。与第一个丈夫那种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大男子主义相比,真可谓天壤之别。

新婚旅行去的地方是伊豆,这是矶部安排的。他说在两个人还没有完全熟悉习惯之前,与其进行紧张短暂的国外旅游,还不如在国内温泉区好好逍遥自在一下。

新婚旅行期间,矶部从未触摸过她的身体。对此,尚美认为矶部那样做是对自己的关心,因为此前又是婚礼又是婚宴,她身心很疲劳,所以对他心存感激。

新婚旅行后,两个人的小家庭生活开始了,但是矶部对过夫妻生活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尚美是已经结过一次婚的人,具有了过夫妻生活的丰富经验。

“喂,我们现在已经是正式夫妻啦,你就毫不客气地过来啊!”尚美忍不住就对矶部说。之后,矶部好像很无奈地应了一声,然后床上“咯吱、咯吱”响了一会儿,就不了了之了。

“我有点儿累啦!”矶部辩解似的说。

这种情况反复了几次之后,尚美终于发现,矶部男性功能不起作用,不由心中深受刺激。

后来,她听说确有性欲冷淡的夫妻,但那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才结婚的。然而,矶部在结婚之前,并没有向尚美提到这方面的任何情况。尚美大有上当受骗之感,但转而又乐观地认为,经过夫妻双方的共同努力一定会好起来的。

尚美自己对自己说,性生活是夫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因素,但绝不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

令她担心的是,他的症状不但没有好转,相反却在进一步恶化。对她来说,矶部是一个理想的丈夫,他对她很温柔体贴、关心入微。在婚后一年中,尚美一直都在努力用精神爱情的方法来弥补夫妻性生活方面的不足,并要使丈夫的这一症状有所改观。

然而,就在结婚一年后的一天晚上,她突然感到有一股凉风吹进了她的下半身,不自觉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看,原来是矶部正蹲在她的胯股边闪着双眼注视着自己身体的那个部位。

看到他的那种架势,她不由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甚至感到,要是矶部意识到她知道他有病时,可能会杀了她。

后来,她感觉到,矶部趁她熟睡之时偷看她的下半身,那天晚上好像并不是头一次。

她深感,再也不能和矶部一起生活下去了。尚美与矶部进行了交谈,提心吊胆地提出要和他分手,而矶部则好像对结婚前隐瞒自己男性性功能不全而与她结婚一事感到内疚,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两个人就分手了。

尚美的第三个丈夫是大江三郎,是通过她在出租车上捡到的一部手机认识的。

她捡的那部手机上登记的是大江的名字和联络地点。她拣到手机后立即同他取得联系,并将手机物归原主。这是她与大江的第一次见面。这一见不要紧,尚美竟被大江的大度帅气所打动。在她的前半生当中,还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美男子。

两只浓黑的双眉,眼角细长的双眼,眼里闪着理智之光;鼻子高高的,嘴角流露着自信。他不仅五官端正,而且风度文雅。在体育运动万能的今天,他参加各种体育运动,体格健壮,肌肉发达。

尚美对男人的阅历很深,她深知不能以貌取人。不过,她一见大江,就被大江给迷住了。这就是说,尚美没有能从过去的经验教训中学习到任何东西。

大江好像也很喜欢尚美,并热情主动地接近她。

大江是T汽车销售公司的推销员。他好像很精明能干,推销情况往往是最好的一级。他总是衣冠楚楚,生活过得好像也很富裕。这一切就是引起尚美再次心动的理由。

双方第三次约会时,关系就变得非常密切;认识后的第二个月就谈到结婚,第三个月就正式结婚,真可谓闪电式婚姻。

尚美与第二个丈夫分手以后,曾在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结婚了。为了表示这一决心,她特意买了一只竖耳卷尾的小狗。她买狗的目的是守护门户,以防其他男人上门騷扰。

她为这只狗起了个名字,叫“提坦”。事实上,这只看家狗毫无用处。它不但没有起到看门守户的作用,相反还摇头摆尾地领着大江到她家里去,使他们成了朋友。

在这种情况下,尚美就又凑成了她的第三次婚姻。她感到这一次她终于步入了幸福的天堂。

大江对她和蔼可亲、关爱备至,而且夫妻性生活也使她感到满意。

同时,每当她与大江一起外出时,都会引来同性们羡慕的目光。尚美终于找到了一个最称心如意的丈夫,心中感到无比自豪。

不过,使她得意洋洋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发现大江是一个挥金如土之人,这不能不使她大为震惊。结婚以前,她就知道大江是一个不吝惜金钱的人,原以为婚后他会收敛一些,没想到婚后,他更是花钱如流水,这不能不让尚美感到震惊和不安。

例如,外出坐出租车,车上的记数器明明显示的是三千日元,他竟会大大方方地拿出一张一万日元的纸币递给司机,连找的钱也不要,司机也被弄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下车后,尚美好声好气地提醒他说:“不管怎么说,给七千日元的小费未免也太多了吧。”

大江只是付诸一笑,一言不发。

另如,两个人一起去饭店吃饭,他根本不考虑能不能吃完,就随心所欲地点很多最高档的菜肴和饮料。有的高档菜只是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有的菜则是连用筷子碰一下都没有,就离开了饭店。

“明知道吃不了那么多,最好就不要点那么多。吃不完扔掉太可惜啦,而且有的菜根本就一筷子也没有动,这样对厨师也不好,你说呢?”尚美言词谨慎地规劝他说。

“饭菜并不是光让人饱尝口福的嘛。只看一看桌上的菜肴,饱一饱眼福,这也是一种享受,会让人赏心悦目。菜肴就是让人看的,不吃或少吃绝不是对厨师的不敬或对他们手艺的不满意。”大江满不在乎地回答。

每次在外面吃饭,她们两人的一餐饭都像是举行家宴那样丰盛排场。

再如,去商店购物,他往往会因为一时冲动而买很多暂时用不着的物品,而且全是豪华高档之物。

“光买点必需品就可以啦!”有时看不下去,尚美就提醒他说。

“一听说来买东西,我就高兴!尽买一些必需品那不叫正确购物。”

“那叫什么呢?”

“那叫交换。就是钱与必需品之间的交换。那种交换让人一点乐趣都没有。所谓购物,就是买的本身必须要有乐趣,人吃饭也是如此。只是为了生存而吃的饭,那不能叫吃饭,那只能叫做填饱肚子。我不喜欢那样,你明白吗?”

尚美终于明白了,大江他是一个极尽铺张浪费不会过日子的人,又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喜欢追求奢侈虚荣的人。

在与尚美结婚之时,大江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穷光蛋。结婚后,他好像完全从困境中摆脱了出来。

尚美也并非就有那么多钱支撑他那样随意挥霍。当然,她深知第二次婚姻破裂之后,赖以依靠的东西只能是金钱,所以离婚前她曾多少攒了一些钱。当与第二个丈夫离婚之际,他又给她付了相当高的赔偿金,所以在同年龄层的女性当中,她也算得上是一个有钱人。

了解了大江的真面目之后,尚美感到如果再继续与他一起生活下去,自己将会变得身无分文。大江就像是一只抽了底板的船,如果再继续与他坐在同一条船上,自己将会遭受灭顶之灾。正因为有了前两次婚姻失败的经验教训,现在她已掌握了见机行事的时机。

尚美出于自卫本能向大江提出离婚。大江不仅不诚心接受,相反还向尚美提出了她要付给他赔偿金的离婚条件,进而还对她穷追不舍地说,如果不付给他赔偿金,他就只好上吊自缢了。

与大江离婚使她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但她却认为,这样做要比和他一起毁灭强千倍万倍。

就这样,尚美又成了孤身一人。

3

第三次离婚以后,诸井尚美为了忘却过去,重振精神,就搬到另一个地方去安身。再加上经过铺张浪费的大江的一番巧取豪夺,她现在已经到了几乎身无分文的境地;同时,她的年龄也使她的生活无法很快就好起来。

尚美带着她的提坦狗离开了长期居住过的江东区下町,迁居到了世田谷区紧边处的一所新居,位置与原住处的方向完全相反。从新公寓出来,稍往前走,便是多摩川河堤,河对岸是神奈川县。

原来住的下町,那里的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人情味,新居地方的人们则人情淡薄,相互漠不关心。对于这一点,尚美倒是很感安慰,同时,那所公寓里居住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单身。

这里虽然也属于东京都市区,却仍保留着一些大自然的风貌。附近散布着菜地和空地,到春季,空地内到处是桃花和蒲公英花,还有人全家一起去多摩川一带踏青。

尚美对自己的新居及其附近情况非常满意。她之所以要选择这所公寓,还因为这里允许带狗出入。

不久,她在附近的一家研制电子设备的公司找了一份工作。于是,曾经作过专职程序设计的她就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干了起来。

尚美再一次对自己严肃地发誓,决不再结婚。对她来说,三次婚姻破裂使她刻骨铭心,结婚是对自己的一种束缚,同时还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一个女人如果具备最基本的生存能力,她根本就没有必要结什么婚。如果想要男人的话,大街上多的是,可以随便拣,这是一次性关系,事后不会留下麻烦。如果嫌挑拣起来麻烦的话,那也可以买。

尚美打算今后要永远摆脱潜藏在婚姻中的魔性。她认为之所以自己三次结婚又三次婚姻破裂,那全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根本就没有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命的人。

不过,与第三个丈夫分手以后,尚美又感到以前和她分手的丈夫并非都是他们不好,也许是由于自己潜藏在婚姻中的魔性,才招致了三次婚姻的破裂。

不好的是结婚本身,而不是与之结婚的那个人。总而言之,只要不结婚,就不会有潜藏在婚姻中的魔性。

只要是男与女,不管是谁与谁,在双方身体功能没有缺陷的情况下,只能选择一个异性的婚姻是不合情理的。这是用爱情的咒语硬要把“不合情理”强加给结婚的男女,或者是对他们进行欺骗。

“女性喜欢当爱情的奴隶。”尚美这样想着。

不过,如果知道了爱情这一咒语是一句谎言的话,对爱情就不会再抱有幻想,就不会再受咒语的欺骗。尚美又告诫自己。

作为一个女人,是要一个人孤单一生的自由,还是要当爱情的奴隶,现在已是选择其一的时候了,不能再犹豫不决下去了。

不过,尚美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还有提坦和她在一起,提坦决不会像以前的三个丈夫那样使她失望或伤害到她。

尚美现在正在体味三次离异之后又回到一个人生活的充分自由。她在单位很受信任,自己心情也很舒畅。

每当她下班返家时,提坦就会对她很热情。当门一打开,小狗就会急不可耐地向她奔去,摇头摆尾以示欢迎。

“提坦,我回来啦!今天我给你带回了可口的食物。等你吃完了,我们一起去散步,好吗?”尚美像对人说话那样对提坦说。提坦表示欣然同意。根据提坦微妙的叫声,尚美可以从中了解到提坦的意愿。

通过与提坦说话,她可以解除一天工作后的疲劳,使精神放松下来。

有一天,她忘了关门。门半开着,她就开始把提坦爱吃的狗食往食碟内放。

就在此时,大门处传来了提坦的吠叫声,声音中隐含着喧嚣与不安。

提坦本来很乖巧驯顺,很少对人吠叫。它不会看家护院,但却人见人爱。

“提坦,怎么啦?”尚美手拿着狗食碟到大门处一看,只见提坦的背后有一只白猫。它身体缩作一团,提坦好像在保护白猫似地头朝门外狂吠。

尚美出门一看,好像有一只野猫一溜烟地逃跑了。这一定是野猫紧紧追赶白猫,白猫被追得走投无路时,碰巧逃进了她半开着门的家里面;提坦为了保护白猫,用吠叫把那只野猫吓走了。

这只白猫好像是别人喂养的。它项上戴着脖圈,全身毛发收拾得齐整美观,颇具匠心。但在搬到这里的一段时间内,尚美却未曾见到过这只白猫。

野猫逃走之后,白猫全身仍在发抖,而且呆卧在那里不往外跑。同时,提坦还向白猫走过去,用舌头舔白猫身上的毛,白猫却一动不动。

狗猫和睦相处极为少见,这也许是因为白猫在危难之际被提坦所救,从而对提坦充满信赖的缘故吧!但是,尚美还是把那只白猫放走了。

自此开始,那只白猫就经常跑到尚美家来玩,还经常晚上不走,在尚美家里过夜。提坦与白猫晚上抱在一起睡觉,看起来就像一块白玉一样悦目。

尚美特别喜欢那只白猫,并根据自己的意愿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白”。

就在小白经常到她家来串门后的某一天,尚美突然发现猫的脖圈上挂着一个小纸袋一样的东西。取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张便条:

非常感谢您对“珍珠”的关爱。抱歉的是,它一定给您增添了不少麻烦。

岛木

信上写着猫主人的姓名,另外还有地址。她发现猫主人的住处就在她家附近。

“小白,你的名字原来叫珍珠啊!”尚美终于知道了白猫的真正名字。于是她回了一张便条:

府上的珍珠和寒舍的提坦是好朋友。我也很喜欢珍珠。

写好后装进小纸袋,系到了猫的脖圈上。

其后的一个星期日,尚美带着来串门的珍珠和提坦一起出外散步。提坦有点胆小,原本不喜欢独自外出,可这次与珍珠一起出来,却格外高兴。

珍珠好像也很喜欢跟提坦一起散步。猫和狗和睦相处,一边散步一边闹着玩,从而招致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刚刚在住处附近转了一圈,珍珠突然跑了起来。它跑到一个从对面来的人跟前,口中还发出撒娇般的叫声。

“珍珠,你怎么在这里呀?”对面来的人把猫抱了起来。尚美马上意识到那个人就是珍珠的主人。那个人立即面向尚美说:“谢谢您对珍珠的关爱,我姓岛木。”说后,又躬腰向尚美行礼。

“我从珍珠带来的信上得知了您的大名。我通知您有点迟,对不起。我姓诸井。”尚美在托珍珠带去的信上,没有写她自己的姓名。这是因为她不知道猫主人的真实身份,心存戒备。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尚美对岛木颇有好感。三次结婚又离婚的经历,给她练就了一双识别男人的火眼金睛。

4

尚美与岛木二人很快就亲近了起来。提坦与珍珠在前面跑着玩,尚美与岛木在后面并排跟着走。此时此刻,双方都有一种直感,这一次总算碰到了命中注定的有情人。这是两个人都曾有过三次痛苦经历后的直感。

不过,他们都忘记了一点,那就是男女之间的这种经历,不管重复多少次,他们都不会从中汲取教训。每当与一个新的、为之动心的男性或者女性见面时,他们都会感到那是命中注定的,而忘记过去的经验教训。

这两个人,以前都有三次婚姻失败的经历,这更使他们对第四次婚姻充满了信心。正因为有三次失败的经历,他们就会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解释,前三次是出乎预料,这一次一定是准确无误。于是,两个人很快就相互倾心,关系越来越亲密。

在他们二人尚未达到难舍难分之时,提坦和珍珠就已达到了难分难离的地步。是两只动物,不,是两个“人”,它们成了尚美与岛木相约的月下佬。尚美和岛木认为,把提坦和珍珠当做他们的孩子,共同组成一个“四个人”的家庭,那才是他们二人迄今为止一直梦寐以求的理想家庭。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结了婚。他们的直感没有任何错误,他们家很快就成了一个幸福的样板家庭。岛木与尚美终于找到了填补前三次婚姻所有缺陷的伴侣。

他们深感,以前所走过的曲折道路就是通向他们两个人要最终结合的行程。如此一想,他们不由得感到,以前的三次婚姻,就是促成他们两个人现在成为伴侣的必然前提。

婚姻不是什么魔性所致,所谓爱情的咒语也不是什么谎言。他们两个人的今天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他们夜间的夫妻生活也无比幸福。两个人第一次肌肤相接时,双方都感到过去的夫妻生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与岛木和尚美现在的夫妻生活相比,两人过去的夫妻生活简直不是夫妻生活,硬要说的话,那只是男人女人的一种本能而已。

也许是夫妻生活正常的原因,结婚不久,尚美就怀了孕。足月后,尚美生产了,是双胞胎女儿。岛木很高兴,为双胞胎姐姐起名为正美,妹妹起名为弘美。

“家里一下子变成了六口。”岛木欢喜雀跃地说。其后便在大门外挂上了六块门牌。

正美和弘美眼看着就长大了。两个人的脸型、体型都非常相似,连她们的父母都很难辨别哪个大哪个小。不过,两个人的性格则截然不同。

正美文静温顺,一玩起布娃娃等,一个人能玩上几个小时;弘美则像个男孩子,活泼淘气,喜欢在室外玩耍。

正美性格内向,去室外玩,有时她会蹲在蚂蚁窝旁边静静地看上几个小时;弘美性格外向,去室外玩时,她就与附近的孩子们一起玩,而且成了孩子头儿。

正美喜欢珍珠,还要和它一起睡觉;弘美和提坦是好朋友,出去玩时,经常带着它,好像是一个随员一样。因此,提坦和珍珠就不能一起睡了。

正美和弘美三岁时,珍珠和提坦各自相继产下了几只小崽。尚美和岛木当时都看出来了,那些小崽全都是母的,没有一只是公的。

家庭成员转瞬间大量增加。岛木和尚美就开始商量如何处理这些小狗和小猫,当正美和弘美听说要把小崽送人时,她们两个都表示坚决反对。她们说不准把任何一只猫或一只狗送给别人。

顺理成章的是,珍珠的小猫崽统统属于正美,提坦的小狗崽统统归于弘美的保护伞下。

自此时开始,家里面进入了紧急状态。四个人和十几只活蹦乱跳的动物,使原本狭小的房屋变得更加凌乱和拥挤不堪,因相互侵犯领地引起的纠纷不断发生。

小猫和小狗相互打闹时,老猫和老狗就会出面干预。继而,正美和弘美也开始出面干预。不久,好朋友珍珠和提坦便反目成仇,正美和弘美也关系恶化。

岛木和尚美也感到很为难,他们对小动物之间的打闹行为无法介入也无法调解。靠动物之力建立起来的家庭,现在又因为动物之间的打闹出现裂痕。

“你说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正美和弘美的关系就会发生破裂。”不知如何是好的尚美忍不住向岛木诉苦说。岛木也感到束手无策。

“那就只好把小猫和小狗都扔掉啦!”岛木回答。

“如果那样的话,正美和弘美她们一定会受不了。对她们来说,小猫和小狗就像她们的兄弟姐妹一样。”

“像兄弟姐妹并不是真正的兄弟姐妹。她们受不了总比亲姐妹不和要好得多吧!”

“你暂时不要扔。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另外想一个具体的解决办法。”夫妻二人不知如何办才好,一直也未能想出一个具体的解决办法。

没过多长时间,悲剧终于发生了。一只名叫“短鬈毛”的小淘气包狗偷吃了小猫的猫食,珍珠很生气,就抓挠那只小狗。提坦见此情景,为了搭救短鬈毛就扑上去咬珍珠,从而引起了两大阵营的大混战。

弘美也卷入了这场猫狗大混战。结果被猫爪抓了一下,致使眉毛处被抓伤了。伤虽然不严重,但若位置再稍偏一点,就会伤及眼珠。

与已经反目成仇的动物再继续一起生活,这个家庭的和睦气氛就很难再维持下去了。直到此时,岛木与尚美才如大梦初醒,结婚决非只是男女双方的事情。

《宪法》中只规定了“婚姻仅以两性的自愿结合为基础而成立”,但没有婚后随之而来的新家庭成员方面的规定。家庭成员不应只局限于夫妻间所生之子女,还应当包括像家庭成员一样的动物,有时还应当包括家中的植物在内。

《宪法》上虽然规定婚姻仅以两性的自愿结合为基础而成立,但它照样也应当包括双方当事人的家属在内。男与女的婚姻也就是家与家的婚姻。婚姻被当做一种政治、经济上的策略或者商业上的策略,这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宪法》上规定,婚姻的成立“仅以两性的自愿结合为基础”,但成立和维持却是两回事。婚姻即使成立,也未必就能够维持下去。维持下去需要很多条件和因素,诸如双方的爱心、家庭成员组成、夫妻生活、健康、经济、工作情况等等。

岛木和尚美都知道,家庭随着成员的增加,每一个成员就都成了家庭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与此同时,每个家庭成员又都会成为招致这个家庭分裂的直接原因。

子女是夫妻的纽带,同时也是离间夫妻的楔子。岛木和尚美知道,楔子是连接物与物的一种用具,同时它也可以用于割切木料与石块。

岛木和尚美领悟到,两个人虽是千载难逢的伴侣,但这个完整的家庭已经很难再维持下去。

经过相互协商,双方一致同意离婚。协商结果是,尚美照看弘美、提坦和小狗;岛木带走正美、珍珠和小猫。

“对不起!我可并不是因为嫌弃你才要离婚的。如果我们再继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我们就都要遭殃了,你说是吗?”达成离婚协议时,尚美流着泪说。

“我和你一样啊!我一点也不嫌弃你。从跟你第一次见面时起,我就一直爱着你。不过,再继续一起生活下去,对谁都不好。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婚姻不是只靠两个人的相爱就能维持的。”

两个人手拉着手,面对着面。将来,两个人可能再也不会遇到更好的伴侣了!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之前,所经历过的三次失败婚姻,那是附在当事人内心的魔性在作祟;现今的第四次婚姻则是被潜藏在当事人外部的伏兵所破坏。那些伏兵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夫妻二人爱情的结晶,他们的两个女儿。

尚美与岛木第四次结婚后,他们认为总算查清了婚姻中潜藏的魔性的本质。那潜藏在婚姻中的魔性,就是随婚姻而来的新生命的个性、人格和独特的意愿。

不过,这些也许只是魔性的一小部分。世间的所有男女既畏惧潜藏在婚姻中的魔性,又要相爱和结婚。这本身就是婚姻的魔性。想要结婚的男女,他们都已经潜藏上了那种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