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小林和下田第一次看到她的地方附近,找到了那个卖交通孤儿的假花的妇女。她看到目光严峻的人们突然将她包围起来,显出害怕的样子。

“你还记得我们吗?”小林为了缓解她的惊恐不安,脸冲着街灯对她说道。

“啊,是上次的刑蕾先生。”妇女的表情镇静下来了。

“好啦,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不大工夫以前,一个一部分头发染成紫色的像外国人的女人买了你的花吧?”小林凝视着对方的表情变化。大坪刚才说卖花人可能是罪犯一伙的,但现在又觉得要是一伙儿的话,小林他们问三崎的行踪时,她就不会说出小人国餐馆的地址。

“啊,那个女人我记得很清楚。她一下子买了5枝花。”这种奇特的人是少有的,卖花人当然对她印象很深。

“她虽然说是因为同情交通孤儿才买的,可是,当时有没有异常之处呀?”她们若是一伙的,卖花女会有反应。

“那个女人有问题吗?”卖花妇女反问道。她的表情,只是有一种朴素的好奇心。

“没什么。只是为了同情就一下子买5枝花,太不寻常了。”

毒品管理官员做好了根据情况逮捕她的准备。小林却希望这个“交通孤儿的女神”与麻药没有瓜葛。

“啊,她求我办了件事。”卖花妇女没当回事地说。

“她求你办什么事啦?”在旁边等得不耐烦的武部插嘴问道。

“把提包存放在我这里了。”

“提包?!”管理官员们一齐喊了一声。妇女吓得身体打战。

“那个提包怎么啦?”武部控制住激动的心情问道。

“交给了随后来的一个人。”

“交给谁啦?提包里是什么东西?”武部又激动起来。

“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卖花妇女一看这种异常的气氛,想要走开。

“你不要怕,详细谈谈。那个提包可能与一个重票案件有关。”小林这么一说,卖花妇女恢复了平静。

“那是一个皮制手提包,是关着的……”

“里边装着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没看。”

“手触到它的时候,感觉不出装的什么吗?”

“感觉不出……”

“有多重呀?”

“不怎么重,也就是1公斤的样子。”1公斤毒品,可是个大数目。

“你交给什么样的人啦?”

“一个男人,是一个大高个儿、块头很大的。”

“那个男人,不是交给你提包的那个女人的同伴吧。”

“不是她的同伴,他们两个人个头儿不一样,那个人又没穿大衣。”

“女人的同伴穿着大衣吗?”

“是的。”

“也许是脱了大衣以后又来取提包吧?”

“我看不是。女人的同伴穿着一身茶色衣服,而那个人穿的是深色服装,茶色大衣和他的服装不相协调。”

卖花妇女观察得很细致,不愧是六本木时装街上练出来的。

“看他那一身轻装,像是刚下汽车走过来的。”卖花妇女又补充了一句。

“你没看到他的汽车吗?”

“没看到。”

管理官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是染发女人托你将手提包交给那个男人吧。你怎么知道把小提包交给哪个人呢?”

“染发女人告诉我说,对方说‘祭是雨’的话,就把提包交给他。”

“祭是雨……?”武部反复念叨着。这不是祭雨田用自己的名字做暗号吗?

是罪犯一伙叫染发女人将“货物”送到交易现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发现有警方人员蹲守。马上转身返回,会被蹲守的警察察觉,于是将“货物”存放在卖花妇女那里了。他们大概是事先预料到了可能出现危险情况,从而事先准备好了两三个“紧急存放处”。紧急存放处设在无关的第三者那里比较安全。从卖花妇女手中领走手提包的男子,大概紧随染发女人之后,看到了她将手提包交给了卖花妇女。这和小偷“转手”的手法相同。

这种手法,简直是对毒品管理官员的嘲弄,他们大概自信警察不会怀疑到卖花妇女身上。

但是,这终究不过是毒品管理官员从祭雨田这个名字产生的一种臆测。在没有发现“现货”的情况下,还不能仅凭使用暗号就断定染发女人和她的同伴是罪犯一伙的人。

“你对那个祭雨田……不,对那个说‘祭是雨’的人有印象吗?多么细小的情况都可以。”武部以捞稻草的心情问道。现在只有依靠卖花妇女的记忆了。但是,卖花妇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道:

“我只是把手提包交给他了,几乎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特征和动作的样式,你没注意吗?”

“没注意。”

“他有同伴吗?”

“没有。可是……”卖花妇女的表情忽然有些变化。

“可是什么?”武部抓住不放地问道。

“他像是遇到了一个熟人。”

“他遇到了一个熟人?”

“他从我手里接过手提包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从对面来了一个男人和他打招呼,他却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一直向前走去。和他擦身而过的男人对其同行女伴说:我看是金山先生,难道我认错人了吗?可是,他太像金山先生了。”

“那个人说他很像金山先生?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

刚有了一点希望,马上又破灭了。卖花妇女不认识那个人,他是谁也没用了。

“可是,那个女伴我常常见到。”希望刚刚破灭,又有了新的希望。

“你说常见到她,你认识她吗?”武部怕又是失望,很客气地问道。

“说不上认识。她喜爱迪斯科,所以常见到她。我听见了她的男伴叫她洋子。”

“喜爱迪斯科的洋子?那么说,她今天夜里会来迪斯科厅吧?”

“我想她大概会来的。”

“你知她去哪家迪斯科厅吗?”这一带是迪斯科的圣地,各种迪斯科厅云集于此。

“她大概去‘女妖’迪厅。我看见过她和‘女妖’的迎宾员亲切交谈。”

“女妖”迪厅在迪厅云集的“迪斯科会馆”的九楼。

“对不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武部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

迪斯科厅对毒品管理官员是敬畏的。在“女妖”迪厅的柜台一问“洋子”是谁,马上就清楚了。她是这里的“特别会员”,有全年的免费入场券。不仅在“女妖”迪厅,在六本木的其他迪厅也像是吃得开的。

业务员从像蚂蚁般拥挤在狭小舞池里的奇装异服的男女人群中,将洋子拉了过来。她留着长发,穿着宽松女罩衫和细长工装裤即所谓的迪斯科服。身体已是成熟的女性,但表情还有些幼稚。

“找我有事吗?”洋子一边用手背擦脸上的汗,一边以诧异的眼神看着聚集在柜台前面的与这里的气氛极不合拍的管理官员们说道。

“我们想见见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在这里吗?”

管理官员们的真正目的不是来找洋子,而是想通过洋子同行的男子,了解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你们找河田先生吗?”洋子反问道。

“他叫河田吗?就是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他说和金山先生擦肩而过,但又像是认错了人……”

“那么说来,就是河田先生,他正在舞池里跳舞。”

“你马上把他带来好吗?”洋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被管理官员们的气势压住了,什么也没说回到舞池里去了。不大工夫,洋子带着一个工薪阶层样的年轻男子回来了。他穿着西装,领带系得比较松,像是跳舞很有经验,样子很帅。

“我叫河田,找我有事吗?”河田的眼神有些不安。

“我可以走了吗?”洋子误了跳舞,很着急的样子说。得到管理官员的同意后,如鱼得水似地回到跳舞的人群中去了。看样子,她和河田像是没有亲密关系。

管理官员们亮明身份以后,询问了刚才他“认错了的人”的情况。

“啊,你们问金山先生的情况吗?刚才我和他打招呼他不理我,现在我还觉得奇怪。我没认错人,他肯定是金山先生。”

“那个叫金山的人,是哪里人呀?”

“我帮他买的公寓房。这是我的名片。”他的名片上印的是“永和不动产流通营业部流通一科河田勇次”。

据河田说,刚才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叫金山登。他住的公寓房,是通过河田购买的。

“我不会认错人的。肯定是当时在那里遇见我对他不利,他才没有理睬我。”

“金山的住所是哪里呀?”

“涩谷区幡谷一条的永和公寓。”

“金山的职业是什么呀?”

“是贸易商。金山先生是中国人,和日本太太结婚以后入了日本国藉。”

一听说是中国人,管理官员们为之振奋起来。武部拿出李学全的照片问河田金山是不是这个人,河田摇了摇头。大概是感到有危险,李学全本人没有露面。

“谢谢你了。以后也许还要请你协助,到时候请予合作。”

管理官员终于抓到了一点线索。他们立即奔赴幡谷。抓住现场才是最重要的。

金山要是没有重视遇到河田这件事情的话,“货物”可能还保存在他的手里。金山住的公寓位置,在甲州街道稍南一点的头等地段。虽然是在夜里,也可以看得出是漂亮的高级公寓。

金山的房间是4层的407室。这里有一个难题,就是金山不会轻易开房间的门。这边在门外等他开门的工夫,他要是将“货物”处理掉,就全完了。

首先向公寓管理人说明情况,取得了对方的合作。即使能够用管理人的万能钥匙打开房门,门里边要是有门链儿,还是进不了屋。毒品管理官员缴了防备这一手,准备了链锁钳子。但是,对手装备有两道锁,就没办法了。

没有来得及办理金山住宅的搜查证,打算用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一十条的紧急逮捕的规定实行搜查,将“现货”强行扣押。

从金山的房门外边向里边窥视,像是没上两道锁。

管理官员配备一个人在金山的阳台下面地上监视着他往外面扔“货物”,其他的人一起来到金山房间的门口。髙级公寓的内部,像没人似地鸦雀无声。是隔音设备完善呢,还是全家都人睡了呢?在走廊里完全感觉不到室内有人居住的气息。

公寓管理人将万能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将门打开了。幸好里边没有门链儿。从里边的房间漏出了亮光,人像是还没有睡。一进门,是三合土地面,里边还有一道门,再里边像是起居室。里边的门一推就开了。门里边是西式起居室,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在看深夜电视。

“谁,是谁呀?”妇女被忽然闯入的一伙人一惊站起身来,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向里屋喊道:“喂,你收拾一下!”一个人按住了妇女,其他的人急忙冲进里屋。里屋也是西式房间,连着阳台。通向阳台的拉门敞开着,门帘还在摆动,但是没有人影。

糟糕!管理官员们咬牙切齿地向阳台走去。一个50来岁、大腮帮子、表情呆板的男子呆立在拉门旁边,用镇静的声音责备道:“你们是什么人?忽然闯我家里来。”

“你是金山先生吧。以持有毒品的嫌疑,对你家进行检查。”

武部一边说着,一边检查金山的衣服。

“毒品?要有的话,我还想看看是什么样。”金山装模做样地说。果然,他身上没有“现货”。像是听到妻子一喊,就马上从阳台上扔到窗外去了。正在这时,酒田在下边喊道:“刚才从阳台上扔下了这东西。”

“太好啦,你马上拿着那东西上来。”武部以得救般的声音说道。但金山却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大工夫,酒田紧紧抱着一个文件袋上来了。打开文件袋一看,是几个尼龙袋,里面装着白粉和红色固体物。一看就是毒品。白粉是海洛因,红色固体物是鸦片。

“这是什么?”在铁证面前,金山表情非常镇静,装模作样地说:

“啊,是什么呀?不是我扔下去的。”使人感到他是一个“现货”一经脱手就坚决否认的很难对付的老手。这样的重要人物,应该是上了名单的,但管理官员们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本来是追查李学全的,现在像是隐藏在他后面的大人物出现了。管理官员们强烈感到金山可能就是祭雨田。

因为酒田确认东西是从金山的阳台上扔下去的,于是作为持有毒品的现行犯,对金山夫妇进行了身体检查。但没有检查出注射的痕迹,全身都是营养正常的健康皮肤。

毒品组织的大人物,自己决不沾染毒品,毒品的可怕,他们知道得最清楚。

“说我是现行犯,你们有什么证据说那东西是我的?那上边写着我的名字吗?突然闯人我家,你们有搜查证吗?有的话叫我看看。”金山进行了猛烈反击。

“你说什么?我们是为了逮捕现行犯而进行搜查的。”

“我要问你们逮捕什么现行犯?”

“你干了坏事还厚颜无耻。要我们将文件袋上和尼龙袋的指纹与你的指纹对照一下吗?”

武部这么一说,金山泰然自若的神态发生了动摇。武部的话像是击中了他的要害。

“指纹一样,又怎么样呢?”金山又来劲儿了。

“你这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武部以为金山是在破罐破摔在做最后挣扎。“我没做任何坏事,指纹留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在乎。”

金山耸了耸肩膀,很有自信的样子,表现得不像是虚张声势。不愧是久经战场的恶棍,很快就恢复了镇静。

这时,检查那个公文袋里的东西的管理官员大吃一惊地说道:“是淀粉!”

“你说什么?!”

全员为之愕然。固体物是葡萄糖块。管理官员们立刻变了神色。经过长时间的秘密侦查,好不容易查获的东西,却是淀粉和葡萄糖,真令人沮丧。金山高兴地看到这种情况,自鸣得意地说道:

“有什么法律不许持有淀粉和葡萄糖呀?那上边有我的指纹,也没有被指责的道理。什么现行犯呀?深更半夜,也没有搜查证闯入民宅,这事该怎么了结呢?”

金山这么说,管理官员们也无法反驳。他的神态一度发生动摇,倒像是强化反击效果的演技。这种形势,像是管理方面的彻底败北。这时,大坪以沉着的语气问道:

“你为什么将这种东西扔掉呀?”

“扔掉什么是我的自由。”

金山若无其事的语气的背后,显露出一丝不安。

“扔掉什么是你的自由,但我觉得在我们进屋之前,没有慌慌张张地将淀粉从阳台上扔下去的必要。要扔掉的话,可以扔到垃圾站去嘛。”

“扔到垃圾站去,那太麻烦了。”

“嚯,你家都是在深夜从阳台上往外扔垃圾吗?这可是个问题呀。”被大坪这么一问,金山理屈词穷了。“你是为了吸引我们的眼目,才得意洋洋地将淀粉和葡萄糖扔下去的吧。在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些东西上的时候,你却将要害东西做了处理。”

“我要是想处理的话,用不着兜这种圈子,放在恭桶里冲走就完了。”

“在这方面你很内行嘛。”不打自招的金山有点退缩,但因为没查出“现货”,强硬的姿态并没有跨下来。

“谁家都会把不愿意叫别人看见的东西放在恭桶里冲走的。”

“也不尽然吧。因为一冲走就收不回来了。你是为了把要害东西暂时隐藏起来以后再收回来,才用淀粉作幌子的吧。”

“那你说我把什么东西隐藏起来了?”金山有点惊慌的样子。

“你刚才不是说谁家都有不愿意叫别人看见的东西吗?你把那种东西处理了吧?”

“我没有那种东西!”

“别那么认真嘛,太认真的话,容易令人怀疑的。”

这时,大坪对他的部下说道:“再到阳台下边去找一下,也许还另有和淀粉一齐扔下去的东西,不像淀粉那么显眼的东西。”因为瞒过了监视的眼睛,一定是不显眼的东西。

大家分头到金山家阳台下边去搜查。要是藏在家里,总会找到的。要是隐藏在外边的话,根据进来时的情况判断,他没有时间藏在很难找的地方。大坪推测,可能是和淀粉同时扔出去了。

“但是,要不是‘现货’,会是什么呢?”武部问。

“和‘现货’同样重要的东西,那种东西和‘现货’一样是确凿的证据。”“那是什么东西呢?”

“现在还不清楚,可能是存物箱的钥匙或存物证一类的东西。”

“就是说,没有那东西,就不能将‘货物’弄到手吧。”在大坪的提示下,大家在阳台的下边进行了仔细寻找。

“找到了这个东西。”刚才在阳台下边负责监视任务的酒田拿给武部看一件东西。他为了挽回刚才被金山用淀粉欺骗了的面子,这次趴在地上到处寻找,搞得全身是泥。

“这是什么东西?”

“像是剧场的入场券的一半。”是从孔线撕下来的半张入场券夹在一个月票夹子样的塑料夹子里。

“上边印着东都剧场111号,日期是11月13日。不就是今天吗?”武部凝视着半拉入场券说。

“这半拉剧场应该撕掉的一半,他拿着这一半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将半拉入场券夹在月票夹子里,也有点奇怪。”发现者酒田说。

“明白了,这东西是符契。”武部话音刚落,大家立即骚动起来。符契这种东西,是毒品罪犯交易时常用的手段。在一张纸上盖上印章或写上文宇从当中撕开,交易双方当事人各持一半,日后两份对在一起作为证据,双方进行交易。

“金山就是为了隐藏这个东西,才往阳台下边扔淀粉的吗?”

“那么,小人国餐馆那个染发女人拿着另一半吗?”

“不是,是她拿着这一半去小人国餐馆见拿着另一半的那个人。可是,他们的耳目发出了危险信号,于是染发女人将半拉入场券存放在卖花妇女那里了。”

“那么,她的交易对手在哪里呀?”

“在小人国餐馆。因为毒品管理官员们都出动了,交易双方当事人手里的符契被当场抓住的话,就是确凿的证据。他们的耳目觉察到危险的时候,一方的当事人已经先进入了小人国餐馆。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耳目向染发女人发出了危险信号,染发女人就把符契存放在卖花妇女那里了。”

“那么,‘货物’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得追问金山叫他交待。在交换符契的时候,大概要把毒品存放箱的钥匙交给对方。小人国餐馆的客人中,大概就有拿着另半张东都剧场入场券的人。”

“那就是千寻渚。她说她是看完电影顺脚来这里吃饭的。另半张入场券一定就在她的手提包里。”酒田兴奋地说。

“果然是那个女狐狸,还故意和一个电影制片人搂搂抱抱的,我早就看她不地道。”武部遗憾地说。

武部将半拉入场券交给了大坪。

“你不愿意叫别人看见的东西就是这个吧?”大坪拿着半拉入场券对金山说。金山惊慌得面如土色。

“怎么样,这才是要害东西吧?”

“我,我不知道,我不看电影。”

“嚯,你怎么知道是电影入场券呢?”被这么一问,金山更惊慌失措了。

“那,那上边写着东都剧场。”

“从那里能看到这么小的字吗?你的视力太好了。我的视力很好,但从那里是看不到的。你怎么知道是东都剧场的半拉入场券呢?”金山以为这样可以搪塞过去,没想到反而使自己陷入了窘境。

“我拿着半拉电影票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电影票到剧场可以随便买的。”金山还在拼命挣扎。

“半拉电影票谁也不会保存的。电影票是为看电影才买的,这半拉电影票是应该剧场撕掉的吧?为什么在你手里呢?”

“去不去看电影是我的自由。”

“不论你怎么搪塞,一问千寻渚就清楚了。我知道另一半电影票在千寻渚手里。将一张电影票从当中撕开,两个人各拿半张的情况是没有的。千寻渚手里那半张电影票上要是有你的指纹,那可就糟了。”

金山受到致命一击,一下子就泄气了。

2

在逮捕金山的同时,当夜传讯了千寻渚和与她在一起的电影制片人石神井弘幸。他们二人坚决予以否认。

在千钧一发之际,千寻渚将半拉电影票处理了。向她听取情况的时候,她的手提包里没有半拉电影票。一追问她,她冷笑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没有呀,也许有过随便扔掉了。半拉电影票,不会老是保存着吧。”

东西很小,想处理掉的话,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扔掉。她手里要是没有那半拉,金山的那半拉就没任何意义了。毒品管理官员追查到这种程度,眼看又要被对方甩掉了。

“连续杀害女大学生及补习学校学生事件联合搜查总部”为慎重起见,叫“山贼广场”的主人看了金山和石神井的照片,对方说这两个人都到他们店里来吃过饭。

但是,这里有一个重要情况,就是金山的住处距离发现女大学生和绑架犯(即补习学校学生)尸体的国有地近在咫尺。联合搜查总部认为这不是偶然的巧合。金山是熟悉这里地理情况的。

对金山登、石神井弘幸、千寻渚三人的身边进行了调查。金山登的中国名叫周源良,中国广东省惠州人,昭和38年(1963年)来日本,昭和41年和现在的妻子金山富子结婚,昭和44年入日本国籍,经营以东南亚贸易为主的“互惠物产公司”。石神井弘幸是东京电视台的年轻制片人,传闻最远与千寻渚关系密切,但与金山登没有瓜葛。千寻渚是日中混血儿(父亲是日本人),香港生人。原来在香港的夜总会喝歌,后来被日本演艺界的权威人士看中,来到了日本。近一二年来非常走红。不仅歌唱得好,还是出色的演员,常常在电视剧和电影里露面。

金山登和千寻渚两人形迹可疑,石神井弘幸像是只是被人利用作掩饰的角色。

但是,并没抓住金山和千寻的把柄。和女大学生被绑架后的连续杀人事件的关系也趋向淡薄。这样下去,恐怕要落个虎头蛇尾的结果。

这时,搜查总部的小林刑警盯上了千寻渚的汽车。千寻渚的汽车里有汽车立体声录音机。而根据伊藤正人的推理,杀害前桥香保里的凶手的汽车里肯定有立体声录音机。

现今,汽车里装有立体声录音机并不稀奇,更何况正在走红的演员的车里当然也会有的。但是,小林有一种直感。他申请了搜查证,对千寻渚的车进行了搜查。

只要能找到一根前桥香保里的头发,就有了把柄。结果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了比头发更意外的东西,那就是5月23日国分女子大学合唱队演唱会的入场券。入场券上打着号码,那是合唱队为了掌握售票的情况打的号码。和香保里一起卖预售票的队员证明,那就是香保里卖给三崎涉的入场券。

“三崎涉买的合唱队演唱会的预售票怎么会在你的车里呢?”小林追问千寻渚。

“那我怎么知道。”千寻渚像是没有理解到这张预售票的重大意义,冷笑着说。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吧。这张预售票的所有者三崎涉被杀害了。被害人手里的预售票在你的汽车的后备箱里被发现了,推测你与杀人案件有关,是理所当然的。”千寻脸上装腔作势的笑容消失了。

“那种预售票卖了很多吧?”

“可是,上边打着号码。当时在场的合唱队员证明这张预售票就是三崎涉买走的。”

这时,千寻脸上的做作笑容完全消失了,脸色变得刷白。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没有杀过人。”千寻拼命反驳的话语带着凄楚的颤抖。

“那么,预售票为什么在你的汽车的后备箱里呢?一般说来,正常状态下的人不会进到汽车的后备箱里去的。一定是将死人的尸体或者将失去自由的人装在后备箱里的。”

“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把车子借给人了。”

“把车子借人了?借给谁了?”小林紧紧抓住对方的话茬儿问道。

“这……我不能说。”千寻扭了扭身子。

“你不怕背上杀人的罪名吗?杀人罪和毒品管理法违反罪的性质是不同的。而且,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罪犯另外还杀过一个人。这种连续杀人,恐怕要判死刑。”

“连续杀人?!”千寻发出了惊叫声。

“被绑架的女大学生不是你杀害的吧?在5月19日前后,那个人也借用过你的汽车吧?”千寻的表情,像是大吃一惊的样子。

“你像是了解情况呀。你要是不愿意背上杀人的罪名,就老实说吧。”

“我只是受人之托啊。”

“你说是受谁之托。”千寻被逼得不能不说了。

千寻渚的自供是:她是香港生人,在香港的夜总会唱歌的时候,有一个客人和她打招呼。他叫李学全,他劝诱她去日本。他说他在日本演艺界也吃得开,她如想去的话,他将帮助她,使她大显身手。她同意了,在香港偏僻地区的夜总会唱歌也没有什么前途。

千寻诸早就想去父亲的祖国日本。在日本活动的舞台广阔,并且对世界开放。她知道李学全是看上了她的身体,她也想在自己身体商品价值高的时候卖个好价钱,于是就接受了对方的劝诱。

李学全遵照事先的许诺,将千寻渚介绍给了日本演艺界。她本来就具有唱歌的实力,人长得又漂亮。作为香港来日的歌手,被电视台看中了,很快就成了演艺界的红人儿。

千寻后来了解到,李学全是从香港进口毒品的大人物;在与毒品有难解之缘的日本演艺界,也像是吃得开。千寻成了李学全的情妇。李学全没叫她服用毒品,像是不想让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美女被毒品折磨得不像人样儿。但是,叫她当了毒品交易的使者,在演员受人欢迎的日本,她成了毒品罪犯的很好的掩护。

毒品交易的方法是,她拿着半拉符契和装有“现货”的存物箱的钥匙来到交易场所,将钥匙交给拿着另半拉符契的交易对方。

符契只发给双方进行过多次交易的可以信赖的对方。也有在双方的符契相符合时,当场交割“现货”和货款的。每次发出符契,交易双方都事先谈妥交易方式。

石神井与事件毫无瓜葛,他只是被利用伪装成千寻渚的情侣。染发女人和她的男伴儿,是毒品罪犯的运货人。女的叫内田昌子即王玉英,男的叫山本一男即张文天。

“存物箱的钥匙怎么样了?”管理官员追问道。

“从小人国餐馆出来不久,和半拉电影票一起从汽车窗口扔掉了。李学全告诉我说,感到有危险的时候赶紧扔掉。”

“你记得是什么地方的存物箱吗?”

“那可不知道,李学全只是交给我了钥匙和半拉电影票。”

管理官员立刻就叫千寻渚带着来到了她扔钥匙的地方。当时开车的石神井也一同来了。

“因为是在汽车行驶中扔掉的,地点记不准确了,大概在这附近。”千寻渚指着乃木坂附近的路上说,石神井也点点头。他不知道千寻扔的东西那么重要,但他记得她在这附近扔了东西。

在这附近展开了人海作战。与此同时,另有管理官员急忙奔往千寻说出的李学全的住所。但是晚了一步,李已经逃走了。

立即以杀人及违犯毒品管理法、出入境管理法、外国人登记法对李学全发出了全国第一类指名通缉令。

另外,向东京市及邻近各县部署了“紧急事件对策”。各警署采取了蹲守、盘问、暗查、搜索等警戒措施。对市内的旅馆进行全面检查。

在乃木坂附近的路上进行了严格的搜索。据千寻渚说,她是在汽车行驶中将东西扔到了人行道一侧。李学全的车要是尾随在她的车后,也有可能在她扔掉以后李又捡走了。但是,千寻的车离开小人国餐馆之后,就处于警方监视之下,李学全不容易接近。要是有人捡拾千寻扔掉的东西,监视人会发现的。

因为毒品价值巨大,罪犯也许采取了在千寻万一陷入困境时,没有钥匙也能将东西取出的措施。在日本毒品交易渠道中仅次于祭雨田的大人物李学全,大概不会冒着危险想方设法从管理官员盯上了的使者手中取回钥匙。

管理官员认为钥匙大概还在千寻扔掉的地方。于是,两人一组进行地毯式搜索,决不漏下死角。终于在人行道上的树根处发现了一个钥匙。

钥匙上拴着一个小标签,上边写着“女妖56”的字样。一看就是存物箱的钥匙。

“哪里的存物箱呀?”

“不像是车站的存物箱。”

“‘女妖’不就是在路上和金山擦肩而过的那个不动产商人去过的迪斯科厅吗?”一个管理官员说。

“叫这种名字的店铺不会有重名的。”要是女妖迪厅的话,离小人国餐馆不远,离这里也不很远。于是,管理官员们立即赶到了女妖迪厅。钥匙是那里的存物箱的钥匙。但是,里边的东西刚刚被人取走了。

“没有钥匙,东西也能取走吗?”

管理官员一追问,迪厅的人回答说:“因为时常有将钥匙丢失的客人,只要客人说的东西相符,就让客人留下姓名住址,把东西交给客人。”

管理官员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是毒品罪犯利用迪厅的存物箱作为毒品交接的中转站。车站的存物箱,要是丢了钥匙,要由负责人在场检查存放的物品,并要求严格的身份证明。

迪斯科厅不是专门存放物品的单位,所以不那么严格。另外,迪斯科厅的客人只是在跳舞的时候将随身携带的东西存放起来,存放的都是些简单物品。

“在我们这里,要是熟识的客人,马上就打开箱子将物品交给对方。”女妖迪厅的营业员若无其事地说。

“他常来这里吗?”

“他是这里的特别会员。不仅在我们这里,在其他迪厅、酒吧等连锁店都享受一至三折的特殊待偶”

营业员的表情,像是劝诱管理官员入会的样子。一打听,女妖是娱乐业的大户,在东京市内开设有十几家迪斯科厅、酒馆、俱乐部餐馆、咖啡馆等连锁店。李学全大概就是利用这些连锁店的存物箱作为毒品交易的场所。好不容易就要抓到的猎物,又让他从网眼儿里逃掉了。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全国指名通缉上了。

3

李学全大概会企图逃往国外。成田、羽田等主要机场和横滨、神户等地的出入境管理事务所都布下了罗网。漏网的话,可能会坐小型船舶秘密出境。日本的海岸线很长,到处都有空子可钻。即使各海上保安部都进入戒备状态,可以出动的巡逻舰艇也只有150艘,很难收到万全之效。

因为部署的及时,李学全大概来不及远走高飞,很可能是从女妖迪厅的存物箱将“现货”取走之后,在东京市内潜伏起来了。在这种时候,他不会愚蠢到返回被严密监视的饭店的程度。他在东京一定有地下秘密隐蔽所。

李学全是藏有价值数亿日元的毒品的杀人犯罪嫌疑人,绝对不能叫他逃脱法网。在所辖警署的配合下,对全市的饭店、旅馆进行了逐家搜查。对“女妖”的连锁店也进行了搜查。在连锁店他也是吃得开的。

那须班的下田从赤坂的一家连锁店的女招待那里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

“日期我不记得了,一次在谈到吃的东西时,李学全一伙说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人肉这种恶心的话,我一问他‘李先生吃过人肉吗?’他说还没有吃过,但喝过浸泡人的尸体的水。”

“浸泡过人的尸体的水,是怎么回事呀?”下田兴致勃勃地追问。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问,他急忙改嘴说,刚才是在说笑话,把话题岔开了。可是,看他那样子像是真地喝过浸泡尸体的水。听说中国菜肴有许多奇特的东西,难道真有用人肉煮汤喝的吗?”

下田把听到的这个话题带了回来。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个案件,在搜查会议上一提出来,不出所料反应非常强烈。

“情报收集室室长八幡朱印是死在公寓屋顶水箱里的吧。”

“他是被藏在水箱里引起心脏麻痹而死的,尸体在水箱里放了好几天。”

“不了解情况的居民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喝的就是浸泡尸体的水。”

“正是因为居民们嚷嚷自来水有异味,才发现了尸体。”

因为那个案件是那须班负责处理的,所以大家都记得很清楚。

“浸泡尸体的水,不是到处都能暍到的。李学全会不会就隐藏在那个公寓里呢?”下田这么一说,大家都活跃起来。

“据调查,李学全常去银座的黑檀俱乐部,黑檀俱乐部的老板娘诸田泉就住在那个公寓里,李学全有可能隐藏在那个公寓里。”

下田这么一说,大家都想起了《太阳黑点》一书中描写的案件。根据下田的提示,马上对柿木坂的“柿木坂萨尼公寓”进行了搜查。在403号室逮捕了李学全。他正在准备逃往国外,他身边有纯度在95%以上的海洛因800克、淡红色鸦片500克、固体吗啡5个约1000克,时价总计6亿日元。

搜查总部没有想到会像《太阳黑点》描写的那样,通过另案的线索逮捕了毒品罪犯李学全。这是一种循环因果报应,法网之外还有天网存在。

逮捕李学全之后,根据东京地方检察厅井草检察官的建议,建立了东京地方检察厅、警视厅、毒品管理官员事务所联合搜查体制。

从事件的广泛性和重大性出发,有必要在联合搜查体制下进行大范围搜查。因为祭雨田藏匿在神户的可能性很大,决定搜捕工作由兵库县警总部与近畿地区毒品管理官员事务所紧密配合进行。

李学全被捕之后,祭雨田被捕只是时间问题了。

李学全的自供如下:

“5月19日,我和宋仁强在山贼广场一边吃饭一边商量日本的销售渠道。最近管理严了,必须对销售渠道重新加以考虑。和宋仁强分别以后,我回家时在汽车里放录音听祭雨田关于最近进货的指示。在听完录音之后,发现汽车后座上有一个女人。她像是吃了安眠药,意识朦胧不清,刚醒过来的样子。我患有鼻窦炎,她身上的乙醚气味没有嗅到。后来经宋仁强一说,我才觉得确实有异味。绝对不能叫别人知道的关于毒品交易的情况可能全被她听到了。可是,录音大半都是中国话,她听了大概也不懂。不过,里边也夹杂着不少日本话,她要是听懂了泄露出去可不得了。不仅十几亿日元的买卖要告吹,日本的毒品交易组织也将彻底败露。

“我困惑了。但只是困惑,当时并没有想把她怎么样。我和祭雨田一商量,祭命令我不要犹豫,要立即将她干掉。我虽然可怜她,但不能冒数十亿日元的交易和组织崩溃的风险。只能怪她不走运上了我的汽车。

“可能的话,我也不想杀死她,但祭的命令,是要绝对服从的。杀人的任务,我是交给周源良(金山)去干的。在她还没完全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命归黄泉了。周将尸体埋在了他家附近的涩谷区西原的国有地里了。后来从报纸上得知她是被绑架的女大学生。

“可是,大概是我去山贼广场吃饭的时候,将一张小人国餐馆的收据掉在那附近了。不知道那张收据怎么到了三崎涉的手里,他到小人国餐馆调查来了。三崎特别注意收据的日期,这正触到了我们的痛处,因为那个日期是我们杀害女大学生的前一天。那张发票掉在了女大学生失踪现场一事要是让警方知道了,警方一定会追查的。这对心中有鬼的我们来说,是很不利的,特别是小人国餐馆是关东地方毒品交易的据点。我们必须避免让警方注意到小人国餐馆。

“三崎执拗地追问丢掉收据的客人的情况。那张收据是我和周源良(金山)在小人国餐馆吃饭的收据。这时,我们一伙的人餐馆的经理涩泽犯了一个错误。三崎拿出那张收据,首先提出金额算错了。涩泽一核对,多收了1000日元。涩泽一看收据的桌号和日期,是开给我和周源良的收据,就问三崎和我们是什么关系。涩泽不知道是我把收据掉在女大学生失踪现场了,还以为是我发现账算错了派他来的呢。这时,三崎亮明了身份。涩泽慌神儿了。三崎感到涩泽一定与杀害女大学生事件有关,正颜厉色地对涩泽说:‘你要不说出丢失收据的人是谁,我就要报告警方。’

“涩泽向我来请示,我再次和祭雨田商量。祭的命令简单明了:“不要叫三崎活着回去。”他说,三崎的存在,比女大学生危险得多。这时,三崎的命运就注定了。

“为了稳住三崎,请他在餐馆吃饭,后来把他叫到涩泽的房间里,乘机将他杀害了。我们将他的尸体埋在埋女大学生的国有地里,是因为警方已经搜查过那里。我们常常将毒品藏在被搜查过的地方,效果很好。没想到这次警方再次来这里搜查,因“落叶的破绽”三崎的尸体被发现了。后来刑警方为了解三崎的去向前来调查的时候,我心中感到不安,向祭雨田建议中止或延期11月13日的毒品交易。但祭说那只是搜查三崎,与毒品交易无关,他坚决主张交易照常进行。可是当天夜里,为了防备万一我们布置了严密的警戒,果然发现了有人监视着我们的迹象,从而立即中止了交易。当时我们看到卖花妇女向一个人搭话,问他是不是在寻找什么地方,那个人把卖花妇女赶走了。我们意识到那个人是监视着我们的人,因为他要是普通行人的话,就会要么给点小费问问路或什么地方,要么不理睬卖花妇女,决不会把卖花妇女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