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与此同时,警署接到都内町田市一家叫作“野猫干洗店”的报告,说根据警方的通告发现了沾有着色剂的裤子。

在案发现场发现一种着色剂的涂料,据此推断凶手身上很可能沾有这种涂料,因此,警方向市内、市郊的所有洗染店发出了通告,请求协查沾有这种涂料的裤子。

根据这家干洗店的报告,裤子的主人名叫川岛隆,家住町田坩,无业。

经过对裤子上所染涂料的化验,证实这是一种荧光涂料,和抢劫现场的涂料成分一致。侦察员们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这种涂料主要装在一种防盗用弹体中,市场上没有公开出售过。

自那次抢劫案后,在市内和市郊再也没有人使用过这种着色弹,这就是说,只有抢劫犯或者接触过抢劫犯的人身上才有可能沾上这种涂料。

接到报告,青柳、恋冢和其他几名侦察员迅速赶往町田市。

裤子的主人住在町田市新开发区的一所公寓里。

查阅管辖署的登记卡,上面写着:川岛隆、24岁、未婚,工作单位一栏没有任何记录,只写着店员。据邻居说,川岛平常很少在家,谁也不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

经进一步了解,川岛一年前搬到这里,平时很少和女人来往。

川岛的形体特征与肇事犯相似,经查没有犯罪前科。把川岛的照片拿给被害人辨认,证实和肇事犯非常相像。

5月8日晚6时,川岛回来了。在町田署警方的协助下,包围了川岛住的公寓。青柳和恋冢来到了川岛家的门前。室内开着灯。青柳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室内响了一下,随即又静了下来,大概是在揣摩外面的动静。

青柳又敲了一下。

“谁呀?”室内问了一声。

“警察。是川岛先生吗?”

里面好像突然一惊,门还是没有开。

“请问是川岛先生吧?”青柳又问了一句。

“警察先生有何公干?”

“有件事想了解一下。”

因为没有逮捕证,只要对方没有抵抗,就不能采取强制行动。

门开了一道小缝儿。

“请跟我们到署里走一趟!”青柳和恋冢做好了随时应付不测的准备。

“我什么都没干,凭什么要我去!”川岛大声叫道。

“有什么话到署里再说!”青柳和恋冢迅速冲入室内,其他人也进入室内把川岛围了起来。

川岛被带到新宿警署接受了严格的审查。表面上是调查抢劫案,但警察的真正目的是今井案。川岛承认抢劫是自己所为,但万万没想到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我根本不认识今井这个人,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川岛争辩说。

“可是在这个你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人的房间里却发现了一种涂料,和你送洗的裤子上的涂料成分完全一样,这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进过他的房间。”

“据我们调查,死者房间里的那种涂料那天只有你身上才有,你没带进去,那么是谁带进去的?”

“不是我!我不知道!”川岛几乎要哭出声来。

“如果不是你,就是你把它沾到别人身上了。你逃跑时撞到什么人没有?或者和什么人接触过没有?”预审员毫不放松继续追问道。

“不记得了。”

“你要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也许是那个时候……”陷入绝境的川岛好像想起了什么低声嘀咕了一声。

“那个时候怎么了?”预审员对他的小声嘀咕也不放过。

“那天我抢了包以后,打开一看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甘心,就想去饭店里再抓一把,于是就进了兄弟饭店。”

“兄弟饭店?”预审员顿时神经紧张起来。

“我从饭店的顶层开始摸,房间都锁着,没办法只好下去,正在等电梯的时候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看样子二十七八岁,穿的很得体,趁和他错身的时候从他兜里偷了一个钱包。也许是那个时候把涂料沾到了他身上。”

“那是几点钟?”

“大概是晚上10点不到。”

“你还记得是几层吗?”

“记不清了,反正是靠上面的层次,上面层次的房间好,住的都是有钱人。”

“是不是死者住的那层?”

“啊!”川岛这才如梦初醒,脸一下子变得刷白。

“这就是说案发时你就在现场附近。”

“不,我只是想偷点值钱的东西。很多人都以为饭店安全,常有人不锁门。可是那天晚上都锁着,我一间也没进去,正想离开,谁知却出了杀人案。我一间都没进,请相信我。”

“到饭店行窃的小偷可信吗?”

“我就是想偷点儿东西,可没杀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小偷一开始也并不都是想杀人。”

“确实不是我干的呀。”川岛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吗?”

“不记得了。”

“钱包呢?”

“扔了。”

“里面有多少钱?”

“30万吧。”

“钱不少哇。还有什么?”

“还有几张卡。”

“什么卡?”

“有银行的存折,还有饭店的住房卡,存折是带密码的,所以没用过。”

“卡也和钱包一起扔了?”

“还留着,可能在桌子的抽屉里。”

根据川岛的供词,对其家中进行了搜查,找到了所要的东西。

于是,对松川武彦的逮捕被提到了议事日程。

尽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松川武彦杀死了今井,但要下决断仍需足够的勇气。逮捕松川武彦就是说要从根本上推翻过去的结论,而且,他是松武集团的公子,松武集团和警察的上层机关有着密切的关系。对他的逮捕必将在社会上引起巨大影响,各方面也将施加各种压力。

但是,不能为了掩盖工作的失误而犯更大的错误。根据那须警部和一线干警的申述,做出了逮捕松川武彦的决定。和以往的作法一样,还是先进行传讯,取得口供词再执行逮捕令。

“青柳君,恋冢君,你们去!”那须对青柳和恋冢下达了命令。

那须明白,走到这一步全靠他们二人坚韧不懈的努力。

2

5月10日上午7时31分,松川武彦正在等等力的家中吃早餐,青柳和恋冢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不起,我们是新宿署的警察。请跟我们到署里走一趟。”

“警察找我干吗?叫律师来!你们怎么连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武彦虽然嘴上气势汹汹,但脸色变得刷白,足以说明其内心的空虚。

由于是传唤,可以拒绝,但如果拒绝,警察将以此为由进行逮捕,武彦最后不得不接受传讯。

对着偎依在身边的牙子,武彦勉强笑了一下,“很快就回来。”然后登上了警车。

武彦来到新宿署被带进一间审讯室。对名人要人的传唤,有单独的接待室或会议室,一般不使用审讯室,武彦被带到审讯室接受传唤,足以说明警方的强硬姿态。

担任主审的那须和平常一样,在桌子后面正襟危坐,青柳和恋冢分坐两旁。

“今天烦劳到此跑一趟。”那须客气地说道。

“事出突然,甚感惊讶,不知有何公干?”武彦好像恢复了平静。大概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能乱了方寸让警察有机可乘。

“先生事务繁忙,我们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请问您认识今井昭一这个人吗?”那须射出了第一箭,武彦的肩膀突然抽动了一下。

“今井……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松川武彦做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一个自由新闻记者,去年11月28日,在市内一家饭店被杀。我想你也许认识?”那须凹陷的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

“我怎么会认识?我和那些记者毫无关系。”

“是吗?还有去年3月2日深夜在新宿歌舞伎对的街上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个地痞被两个男子刺杀身亡。有人证明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就是今井。”

“那,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武彦的舌头变得有些不听使唤。

“有人亲眼看到,说另一个人就是你!”

“这,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全是造谣,真是荒谬绝伦。”武彦变得满脸通红,坐立不安。

“我们也不相信你会干这种事。但是今井被杀,有些事只好先问你了。”

“所以我说我不认识叫什么今井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今井是男的呢?”那须的眼里放出逼人的目光。

“那,那是因为在街头打架的都应该是男的,你抓这个话把儿想让我钻进去,那是枉费心机!”武彦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当然,你说的很对。”那须点了点头。

“那么你认识筱泽干夫这个人吗?”

“不认识!你们究竟想问什么?这些人我全不认识!”

“筱泽由于涉嫌谋杀今井已提交公诉。”

“我真不明白,既然已抓住凶手,你们还问什么?”

“那是因为他不像凶手,不,我们认为他不是凶手!”

“你们不是已经把他逮捕了吗?”

“我作出了一点小小的疏漏,经过后来的大量调查,我们发现还有一个凶手。”

“那是你们的疏漏,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你杀死了今井!”那须单刀直入地切入要害。

“你…你…你说什么?”面对那须的单刀直入,武彦一下子乱了阵脚。

“今井是你杀的!”

“你这是血口喷人!是侮辱人格!不,是践踏人权!我要叫律师。把你们这些人的脑袋都排起来剁了!你们知道我是谁?”松川武彦盛气凌人地大喊大叫。那须啪的一声把两张卡片放在武彦的面前。

“这是什么?”

武彦呆了一下。

“这是银行的存折和饭店的住房卡。上面都印着你的名字。”

“这怎么在……”武彦惊恐的脸上掠过一丝怀疑。

“这装在你的钱包里和钱包一起被掏了!”

“被掏了?”

“11月28日晚上10点左右,你和一个男的在新宿兄弟饭店34层的电梯口相遇。就在你们进出电梯的时候,他掏走了你的钱包。”

“这简直是胡编!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那个时候我正在皇家饭店和牙子一起吃饭,你们可以去调查!”刚才的盛气凌人变成了辩解。

“已经调查过了,那天晚上你确实在皇家饭店和牙子一起吃饭,可是9点半到10点20这段时间你却失踪了。”

“有一个紧急公务,我去打一个电话。”

“谁可以证明呢?”武彦一下怔住了。

“能告诉我给谁打的电话吗?”

“没告诉你的必要,那是个人的私事。”

“还有属于私事的紧急公务?”那须的话中不无讽刺。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那须歪着脑袋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什么想不通?”武彦开始被那须牵着鼻子走。

“即便当时你在兄弟饭店也没什么呀!兄弟饭店离皇家饭店那么近,因为工作的事去一下也没什么奇怪的,干吗那么当回事非要不承认呢?”

在那须的追问下,武彦自觉好像哪儿出了岔子,但一下子还反应不上来。

“那个时候去兄弟饭店,是不是有什么不便说的事儿呀?”

双方渐渐开始短兵相接。

“你是不是想逼我承认去了今井被杀的兄弟饭店?”武彦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噢!你怎么知道今井是在兄弟饭店被杀的?”

“那…那不是报纸上都登了嘛。”

“可你不是说不认识今井吗?既然不认识,对他发生的事怎么那么关心呢?”

本想把漏洞补上,没想到漏洞越来越大。

“我在报纸上看到今井在兄弟饭店被杀的消息。刚才你问了那么多,我当然认为是那个今井了。”武彦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好像你连今井被杀的时间都知道,否则你完全不必对去兄弟饭店那么神经过敏!”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知道。我没有去兄弟饭店,所以我只能说没有去。我说的都是真的,哪儿错了?”武彦突然变得口气硬了起来。

“你撒谎!那天晚上9点半到10点20分你去了兄弟饭店3406号房间!”

“有证据吗?”

“这就是证据!”

固定在检验标本上的着色涂料放在了武彦的面前。

“这是……?”

“还记得那天你去今井的房间时在电梯口碰到的那个人吗?他偷了你的钱包,这是他身上染的涂料。”

“涂料?”

“这种涂料哪儿都没有,我们已经查明,案发当天在饭店附近只有那个小偷身上沾有这种涂料。而和钱包一起被偷的这两张卡可以证明你和小偷接触过,小偷没有进今井的房间。不,他不可能进去。即便小偷也可能接触到其他人,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今井的房间,因为今井不会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开门。所以把这种涂料带进今井房间的只有你!在你杀死今井把房间的门半开着逃走以后筱泽才去的。”

“不!不是我!”武彦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变得像白纸一样。

3

松川武彦终于供述了杀死今井的经过。

“那天晚上我和今井偶然相识,我们去一家夜总会喝酒,很快就熟了。喝完酒,今井说带我去好玩儿的地方,我就跟他去了。谁想到半路上碰上一个地痞,就打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那样。等反应过来,那个地痞已经握着刀子倒在地上了。今井见状说快跑,然后就拉着我的手离开了现场。

“那种害群之马越少越好,我这是为民除害,所以自然没有人管。今井说万一警察追查,他可以证明是正当防卫。

“那以后不久,今井就开始对我进行敲诈。他威胁说,这种事要是说出去,遭殃的不仅我一个人,整个松武集团都会受连累。那个时候我和牙子正在谈恋爱,这也成为他用来敲诈的把柄。如果人们知道我喝醉了酒和黑社会的人打架,不但会影响我的终身大事,黑社会肯定也会进行报复。他紧紧咬着我不放,说什么我们是一个藤上的瓜,今后要像情同手足的兄弟一样。我不能容忍今后一生就这么被他纠缠。

“今井不仅对我进行敲诈,对牙子也不怀好意,就像使唤酒吧的女招待那样。

“有好几次,今井甚至明目张胆地索要牙子。11月28日晚,今井打来电话说他在兄弟饭店等牙子,让我把她送去,简直是欺人太甚。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杀死他。

“快10点的时候,我去兄弟饭店敲开今井的房间。他刚上床,等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然而今井死到临头还毫无察觉。他这是疏忽。

“我掏出钱和应招女郎俱乐部的会员卡对今井说,牙子今晚突然有点不舒服,用这个叫一名小姐来代替吧。他听后说,没办法,今晚只好使用替补队员了,说着便开始算账。于是我瞅准机会掏出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真是十恶不赦,就这么一下太便宜他了。我把钱收回来,离开的时候是10点稍过一点儿。我顺着楼梯下了几层,然后在另外一层又上了电梯。回到皇家饭店才发现钱包没了,我吓坏了。但是我走的时候仔细检查了现场,确认没有遗失东西才离开的,所以不会掉在那儿。给今井的钱是分着放的。没想到是在下电梯时被那个小偷给偷了。钱包里有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我想这下子完了。可是后来什么事也没发生,慢慢地我总算松了口气。可我万没想到沾在小偷身上的涂料跑到了我身上,被我带进了今井的房间。后来我发现裤腿上有一片蓝色的污迹,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沾的。后来我把裤子扔了。这真是上天的旨意,上天的安排。”

真相大白,举世震惊。各大报刊以称霸日本财界的松武家族出了杀人犯为标题大肆进行了报道。

社会对警方正视错误、一查到底的举动给予了高度评价。

因杀人罪和过失杀人罪被起诉的筱泽干夫被重新起诉。杀人罪的起诉被撤回,重新以过失杀人罪和违反公路交通法罪被提交公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