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永井听了町野的叙说显得非常兴奋。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轻易地把两个案子拉在一起,可现在他的先入为主感却得到了强烈的证实。

“马上进行鉴定。到底是不是现场那个五瓢上掉下来的。如果它和现场的五瓢吻合,凶手不言自明。”

永井似乎感到在线头的一端鱼已经在咬钩。现场发现的五瓢系骰可以肯定不是被害者的物品,因为被害者的六瓢系骰中的一瓢不可能由由起子带着。如果鉴定证实,由起子的那一瓢确是现场的六瓢之一,那就将和青柳的案子连在了一块儿。一股上阵前的紧张袭满永井的全身。鉴定的结果,由起子钱包里的那瓢和现场发现的五瓢在断痕、颜色、涂漆、带子上的断面基本吻合。之所以说“基本”吻合,是因为两者分离了很长时间,断面的痕迹被磨平了。

六瓢系骰复原了,町野公一被撞致死案和今井昭一被杀案有关联的疑点越来越大。

永井立即和青柳通了电话。青柳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尽管筱泽干夫出现在搜查的视野中,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搜查陷入了僵局。

而且筱泽和今井、大桥牙子和今井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至今没有发现一点儿线索。此时发现了筱泽在公一被害现场的有力证据,青柳自然大为高兴。

但是现在还不到传唤筱泽的时候。因为六瓢系骰还有可能是经筱泽的手又转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如果筱泽说和青蛙一起丢了,你也毫无办法。现在需要的是找到确凿的证据——肇事车辆。案发后搜查肇事车的行动小组一直没有间断工作,但没有取得明显的成果。

不管怎么说,应先问问筱泽现场的六瓢系骰(中的五瓢)是怎么回事,即使他耍赖也可以看看他的反应。

当永井把复原后的六瓢系骰拿给筱泽看的时候,筱泽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什么?”筱泽反问道。看不出有任何作假的表情。

“这是你在高山买给木目田由起子的六瓢系骰。”

“啊……”

筱泽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好像你们有什么线索了?”筱泽反守为攻地说。

“我好像也有这个印象,但当时小玩艺儿买了一大堆,到底买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

“不对,你买了这个葫芦!你送给了木目田,她说后来还给你了。”

“她说还了那就算还了吧。”筱泽没有再争辩。他好像并不知道那个六瓢所具有的严重性。

“实话告诉你,4月27日在世田谷区等等力发生了一起交通逃逸案,事故现场发现了这个葫芦。”永井直接进入谈话的实质问题。

“不可能。”筱泽断然否定。

“干吗说得那么死……?”

“你先别急。这种葫芦小玩艺儿在高山和其他旅游点遍地都是,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买的那个?”

这种反驳当初早就预料到了。

“当然可以认定。”

“怎么,难道上面有什么标记吗?”

“有!实际掉在现场的只有五瓢。剩下的一个在木目田那里。经过技术鉴定,木目田的一瓢是从绑在一起的六瓢上掉下来的。这就是复原后的六瓢。所以可以断定是你买的。”

“就……就算是那样,那种小东西也不会保存一辈子,给了谁我记不清了。”

“好好想想!它掉在了事故现场,忘了可不行!”永井步步紧逼。

“随你怎么说,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我肇事逃逸?这简直是血口喷人,请你们检查我的车好了。”筱泽强硬起来。筱泽的态度完全是当初预想的那样。

“你记得后来又给了谁吗?”

“不记得了,缺了一个瓢哪能再送人,也许扔了。”

“扔了?”

“你们警察难道没有这种事吗?旅行回来收拾一下,把没用的东西处理掉。当然,如果是收藏则另当别论。”

既然本人坚持说扔了,就必须有能够推翻它的证据。但是永井胸有成竹,因此他才没有带青柳。

“筱泽没有像你想像得那样都说出来。如果他心里没有鬼,葫芦的事他没必要隐瞒。看来筱泽害怕牵扯到今井被杀案里面。可这反而不打自招地说明他和今井被杀有关。”

回来后,永井把同筱泽的谈话情况告诉了青柳。还没到“短兵相接”的一步。

“不能把青蛙和葫芦分开,青蛙和葫芦一定有必然的联系。”

“如果找到肇事车,就是最大的铁证。”

“既然筱泽的车没有痕迹,就说明他开的是别人的车。”

青柳的眼睛一亮。

“是的,我们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把他身边可能借车给他的人都筛了一遍。”

“筱泽身边有大桥牙子这么一个女人。”

“大桥牙子?”

“就是大桥平太郎的女儿。”

“就是那个‘天下太平’的……,听说最近订了婚。”

“对,就是那个大桥牙子。最近,筱泽和她混在一起了。”

“是真的?”永井往前探了探身。

“她最近撞进我们的网里了,从那个一刀雕的青蛙发现了筱泽,正在对筱泽进行跟踪的时候,又发现了她。”

“大桥牙子,这个名字以前从未听说过。”

“我们也感到不可思议。筱泽难道能和‘天下太平’的女儿搞成吗?不过他们的关系好像由来已久。看来在町野公一被轧之前,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

青柳的话无疑是一种提示:牙子的车也应划为肇事车的怀疑对象。筱泽被列入嫌疑者的名单是木目田由起子提出失落一瓢之后。而在此之前的设想,只不过是永井在青柳的启发下在大脑中勾划的猜想而已。因而,筱泽和大桥牙子的关系仍在永井的视线之外。因为没有想到会和青柳的案子有关联,自然也就没有互通信息。

这时,搜查目标里出现了大桥牙子这一新的人物,而在同一时刻,恋冢也发现了重要的情报。

“据说从4月下旬开始,筱泽和牙子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牙子处于主宰的地位?”

“是的。筱泽从前连牙子家的家臣都不如,简直就像她的奴隶跑前跑后。”

“4月下旬,不就是公一出事前后吗?”

“青柳,你看这像不像牙子的把柄?”

“嗯,有道理!”

恋冢的情报也许将揭开筱泽和牙子的“奇妙关系”的真相。但还是不能帮助他们侦破今井被杀案的谜底。

永井根据青柳的提示,开始对大桥牙子及其周围的人逐一进行筛选。

她的母亲有两辆车,一辆是国产T公司的GT车,另一辆是进口的轻型赛车。4月27日案发前后,T公司的GT车几乎没动过,一直坐进口的轻型赛车。牙子从不动方向盘,全由母亲或朋友开。一个人出门的时候,或者打出租或者订包车。如果肇事车被解体,证据将无从查找。但经过到所属地区运输局调查,4月27日前后没有查到废车报告。

经过对现场采样的车体涂漆进行鉴定,查明其材质、颜色、喷漆工艺与牙子乘坐的GT车属同一车种。

据此认定大桥牙子与公一交通致死案有重大嫌疑。搜查小组决定对大桥牙子进行传唤。然而对方是‘天下太平’的女儿,太平的关系网直通政界,甚至与警察的上层也有来往。如果证据不足仓促传唤,有可能被对方看出真实意图而对搜查不利。再者,她与松川武彦订婚,‘天下太平’和松武结为一体,构成了强大的势力。鉴于以上原因,警方不得不对是否釆取行动有所顾忌。

永井做出如下推测。

“大桥牙子和筱泽在用牙子的车兜风时轧死了公一,当时开车的是牙子,在下车查看被害者的情况时筱泽失落了‘五瓢’。筱泽劝不知所措的牙子赶快逃走,然后筱泽代替牙子开车逃离现场。肇事车最后很可能由筱泽处理掉了。案发后筱泽由此抓住了牙子的把柄,两者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对于永井的推测,一部分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应慎重行事。

“只要还没有找到肇事车辆,这就只能是一种推测。对车体的鉴定只能确定是同一车种,并不能认定就是同一个车。再说案发时到底谁坐在开车的位置,如果没有目击者,只能凭当事人的自供。现在传讯大桥牙子为时尚早。”

考虑到她身后的大桥平太郎的因素,最后慎重派的意见占了上风,决定先全力查找肇事车。然而,由于不能对住宅进行强行搜查,致使查找肇事车辆的工作难上加难。永井不禁气得咬牙切齿。

2

筱泽感到警察在自己身边张开的网一天天地在收紧。

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那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将付诸东流。牙子和松川武彦结婚将成为松武和太平集团那个大王国的王妃,筱泽将被当做殉葬人被抛向深谷。

“这不是笑话!”筱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如果去警察局说了,后果你不会不知道。”他想起了曾经威胁过牙子的话。

现在两个警察拿着青蛙和葫芦已经找上门来了。

“去警察局完蛋的先是你!”他耳边又响起了牙子的话。

警察说不定已经知道了牙子的存在,不,已经嗅出他和牙子的关系,查明她在案发时在什么地方只是时间问题。

筱泽把她当做制动器,牙子把他当做保险阀。也就是相互安全保证,任何一方崩溃了,则万事俱休。

这层利害关系牙子知道吗?也许她认为把筱泽作为殉葬人抛下去,自己就安全了。否则她为什么和松川的儿子订婚呢?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个秘密的计划开始在心中酿成。

如果自己被警察抓走,绝不能一个人完蛋,一定要把牙子捎上,‘天下太平’的千金,和她一块儿死也够本了!

在送走永井几天后,有个人来到筱泽的办公室找他。来人的名片上印着:“和平法律综合事务所所长 律师长岛实 地址 银座六丁目太平大厦”。

从外表看大约37、38岁或40出头,身量魁梧,干练中透出稳重。来人从未见过,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名片上“太平大厦”的地址给人一种神秘感。

“我叫筱泽,请问有何贵干?”筱泽欠了欠身说道。

“突然造访,请多原谅。这次来是为了大桥牙子的事。”

长岛突然说起牙子的名字,令筱泽毫无准备。我们俩人的事这个陌生人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的事会长全权委托给我了。”他所谓的会长,就是大桥平太郎。筱泽对对方的来历略微有所觉察。企业中经常有一些靠董事会拉帮结派的经济无赖或心术不正的人,他们就靠干这个为职业。大桥雇用他们为自己服务,称作所谓“法律保镖”。

“既然全权委托,请问什么事呀?”筱泽做出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问道。

“筱泽先生,为了节约我们双方的时间,我想还是把话先挑明了。请按这个办,您和小姐之间的事就算清了。”长岛说着拿出一张纸放在筱泽面前。上面罗列着一些银行数据打印机打印的数字。

筱泽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金额是五千万,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这是什么呀?”

“如您所知,这是一张支票,您不会认为这是个小数目吧。”

长岛的嘴角一咧露出一丝狞笑,贪婪的目光好像在说:别废话,老老实实把钱收着。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绝对没有!”长岛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嘴边的狞笑好像传到了全身。

“哪有收钱的道理。”

“这是我们的意思!”

“牙子知道吗?”

“当然!我受了小姐和会长的全权委托!”

“不,一定是牙子弄错了。”也许长岛只是充当使者的角色,并不知道筱泽和牙子之间的同命相连的关系。

这种关系不是区区五千万就能割断的,两个人被一条想割也割不断的纽带连接着,如果硬要用金钱割断,至少后面得再加一个零。

“筱泽先生,请原谅,我很了解您的收入。”长岛把手中的支票抖得哗哗直响。

“那又怎么样?”

“恕我直言,恐怕您一生也不会挣到这么多钱,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收下为好。”

“那就用不着您操心了,我并不是为了钱才和牙子来往的。”

“那你为了什么?您不会说是为了纯洁的爱情吧。您和小姐交往之前,谈过什么样的女人,我一清二楚!”长岛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然而他并不知道筱泽和牙子之间那条难断的纽带。如果他知道,也许绝不会充当这个使者的角色。牙子本身对这条纽带的分量恐怕也想得太简单了。

“哦,律师先生难道也充当间谍的角色,靠到处猎取人们的隐私过日子吗?”

虽然筱泽竭尽挖苦之能事,但长岛还是平静地说:“不过,你靠什么贏得了小姐的欢心那是你的事,会长想把你的良苦用心换成钱来支付,别不识抬举。为了你自身的安全,我劝你还是放聪明一点儿,就此成交的好。”长岛的眼中放出一道锐利的凶光。

“这是威胁吗?”

“岂敢。我这一片苦心都是为你好。要知道大桥会长可是说一不二的人,谁要是不顺从他的意愿,就或者被车撞死,或者得急病猝死,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

“这可不像是律师大人说的话哟。”

“当然,会长既没有动口也没有动手,都是偶然的巧遇。有人说那是会长的‘神功’”。

“一定是半夜给稻草人打钉子吧。”

“也许是吧,反正给稻草人打钉子也不犯法。”长岛发出一阵狩笑。

筱泽感到背后有一股凉气直冲上来。

“不管怎么说,支票我不能收。请你回去告诉牙子,她很可能搞错了。驾照重填的期限快到了,这不是用钱能解决的问题。”

“驾照重填的期限,怎么回事,那是?”

“你跟她这么说她就会明白,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把这个问题先弄清楚。”

连这个都没搞清楚还当什么使者!这回轮到筱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