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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本和寿美失踪过后三天,特别调査一无所获。绑匪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由于失踪者是大企业集团的总帅,又兼任着人口超过十二万的H市市长。对策本部认为继续非公开调查有些勉强。
11月18日晚上8点,对策本部解除了限制报道的命令。解除了限制报道后不久,堂本真人的手机接到一个外线电话。对方两个人同时讲话,目的是遮掩其声音特征。
“堂本和寿美保存在我们这儿。她本人很平安。如果您想平安地把她接回去,您驾着社长专用车,到赤坂帕克宾馆前面的停车场,将车停在人16号车位。到了以后再听指示。必须一个人来。如果有同行者和跟踪车辆,一切免谈。”
对策本部后悔死了。刚刚对媒体解禁,绑匪就打来了电话。
接着堂本和寿美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亲爱的,你务必按他们说的去做。我很平安。小心别让人跟踪。”
刚一说完,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
堂本真人的手机号大概是从堂本和寿美那里打听来的。用两人的合声,为的是让警方难以做声纹鉴定。绑匪想得可真够周到的。
绑匪终于有了音信。搜査队伍立即紧张起来。但是,绑匪并没有提出赎金的要求。只是指示堂本真人一个人开车到指定的地点等待命令。警方依然弄不清楚绑匪的意图。
从来电显示上看,对方似乎用的是手机。通话后立即关机,因此找不到是从哪儿打来的。
赤坂帕克宾馆离堂本集团总社不过五百米远。绑匪指示堂本真人独自一人来。看来堂本总社已经在绑匪的监视之下了。现场指挥本部立即与警视厅移动指挥班联手,配备了六名搜查员、真人身边警护班四名、捕捉班十名,还有外周警戒班、游击班六名,埋伏在宾馆四周。
根据指示,堂本真人将汽车停在帕克宾馆前面,停车场的A16号车位,这时电话响了,依然是合成音:
“换乘A18号车位的汽车。把你的手机留在社长专用车里。到了A18号车上以后再联系。快点。”
堂本真人往A18号车位一瞧,果然停着一辆像是被人丢在路边的破烂轿车。车门开着,司机席上放着一台老式手机。堂本真人刚刚上车,手机不失时机地响了。
“沿246号公路向郊外开。”
“合成音”迅速地下达了指示。要求堂本真人换车,目的是甩掉藏在车里的同行者。另外,联络手段也是使用没有来电显示的老式手机。
但有一点,绑匪没有让堂本真人放下装着护身用的武器的提包。既然他们没有要求放下提包,堂本真人就把提包带到了那辆破车上。这或许是绑匪一时疏忽吧。
绑匪的意图依然不明。为了人质的生命安全,身边警护班、捕捉班都不敢靠近堂本真人的汽车。绑匪让堂本在帕克宾馆前面换车,其目的恐怕也是确认有没有同行者及跟踪车辆。
绑匪下达完指示以后立即关闭了手机。手机上也没有来电显示功能。如果到电信局去查询,当然能查到是谁打来的电话,可是堂本真人没有时间去査。
绑匪用的是手机,绑匪的汽车也在移动之中,所以很难确定方位。
堂本真人的车沿着246号公路向西行驶,不久,过了多摩川,来到了川崎市。
“过了JR南武线的交叉路口后,在下一个交叉路口往右拐,把汽车停在右手的一棵大松树下。”绑匪又来了指示。
根据指示,到了下一个路口往右拐,堂本真人将车停在了右手的大松树下。这里通行的车辆非常稀疏,跟踪十分困难。绑匪大概想再一次确认是否有跟踪车辆。
在大树下等了十分钟,堂本真人的情绪越来越焦躁,此时,电话响了,又下了指示:
“回到246号公路,继续往西行。”
从川崎市开到了横滨市。这辆车看起来很破,倒是挺好开。当汽车快要到达东名高速公路的高架桥时,电话响了,又下了一道指示:
“马上就要进入大鼓形桥洞。在桥洞下面有一个儿童乐园的标志,你沿着那个标志往左拐,顺着路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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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警护班和捕捉班的跟踪十分困难。假如能跟堂本真人的手机联系上的话,就有可能找到绑匪的所在地。可是绑匪让堂本真人换了一辆车,并在车上准备了手机。看来绑匪具有反侦探的知识。
堂本真人的汽车到达了神奈川县,在青叶台站附近穿越铁路时突然不见了。但是,在堂本真人的车走丢前后,有一辆可疑的汽车与堂本真人的汽车老是保持不即不离的距离,捕捉班的警员们记下了车号。警员们若无其事的接近那辆车,发现车内有两名男子。
一方面,对策本部将堂本真人换乘的那辆车发了照会,立即找到了该车车主。但是车主已经将汽车送给别人。警方好不容易找到那个人,他却说停在多摩川的河边时,被人偷走了。
“为什么不报警?”
他回答说这种破车被偷,也省得自己处理了,所以没有报案。顶多给一个乱扔粗大垃圾的处罚。
捕捉班请示扣压那辆可疑汽车。对策本部认为堂本真人的汽车消失,再扣压可疑车辆,有可能危及被绑架者——堂本和寿美的生命。因此下令不要轻举妄动,紧紧地跟踪那辆可疑汽车。
可疑车辆从神奈川县的246公路进入16号公路,从八王子市的甲州街回到东京。停在了杉并区内的一个小商店门前,两名男子下车进了商店,再也没有出来。
一直跟踪他们的捕捉班得到了搜查指挥部的许可,进入店内将那两名男子逮捕。他们原来是末次雅俊和星野友信。
搜查本部对他们两人实行了“任意同行”。当搜查指挥中心得知这两个人就是与被绑架者有关联的四个杀人案的参考人时,不禁紧张起来。
他俩说是到多摩川河岸去夜钓,刚刚开车回来。堂本和寿美被绑架一案,他俩的嫌疑虽然很大,却没有证据。
看来他们向真人下达完指示以后,就把手机扔掉了。所以,在他们的车上怎么也没有搜到手机。
进一步向他们两人打听矢泽宽和家木路江的消息时,他们异口同声说有两个月没与他们见面了,也没打过电话。跟栋居和菅原一个月前询问他们时的回答一模一样。对策本部没有理由拘留他们两人。在这期间,堂本真人开的车与搜查队伍的车完全失去了联系。
搜查队的警察后悔死了,他们上了末次和星野的当。这两人故意引起警察的注意,将他们的视线引开。
当两人引开搜查队伍的视线时,矢泽宽和家木路江好把堂本真人骗走。
堂本真人的车在246号公路途中的田园都市线青叶台站附近失去目标,从此便下落不明。警视厅要求神奈川县警协助,在都内、都下、神奈川县的各个要道、东名高速公路横滨段至青叶之间,撒下了天罗地网;在羽田机场周边及县境各警察署管辖主要路口的第二线、第三线配备了搜查员。
堂本真人的汽车在警察重重的网中消失了。
绑匪没有提出赎金的要求,并叫去人质的丈夫,他们的意图令人费解。堂本真人既是碑文谷警察搜查本部的重要参考人,也看不出他与代代木警察署、新宿警察署、町田警察署搜査本部有没有关系。
堂本和寿美被绑架和连环杀人案有着很深的关系,为什么绑匪要把堂本真人叫去呢?越是不明白绑匪的意图,对策本部的人就越感到焦躁不安。
报道解禁以后。各个媒体对警方既没能安全救出人质,又封锁消息的做法极为不满,这不满的情绪像喷泉似的一下子迸发出来,各种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
案件刚刚被报道不久,在一个意外的地方有了意外的反应。
11月18日晚上10点左右,带广署幕别镇驻在所的门被人敲响了。驻在所的谷友所长刚刚睡下。北方小镇的夜晚来得特别早。
“是谁呀?这么晚了。”
谷友从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惺忪地摇着头,向驻在所的大门口走去。驻在所的门又被敲响了。在这平和的小镇里,有人夜访驻在所,谷友自上任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谁呀?”谷友从里边问道。
“所长,我是和多田。有急事,请快开门。”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什么,是和多田吗?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啊?”
来访者是附近的和多田。谷友打开驻在所的大门,黑暗中立着两个人影。一个是和多田,还有一个挺面熟,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了。
“呀,这么晚了打搅您,实在对不起。这一位是从前住在我家的片仓先生。最近又回到了幕别镇,刚才看到电视新闻,他有话想对警察说,我就陪他一起过来了。”和多田道。
谷友知道同和多田一道来的男子的来历。从东京来的警察前些日子还调查过他的消息呢。片仓直言相告:
“这么晚了来麻烦您实在对不起。我杀了三个人,他们三人就是东京的歌手栗山利昭、演员伊崎文也、城北精机职员田原干夫。刚才电视里播放了堂本集团的会长——堂本和寿美被绑架的新闻,为了不要再出现被害者与犯罪,我特来自首。”
谷友大惊失色。这个一向平安无事的小镇,一个一连杀死三个人的凶手来自首了。谷友的睡意一下子被吹到九霄云外。陪他一起来的和多田,表情依然十分平静。
谷友立即和本署取得联系。本署值班人员惊愕地传电话去了。正在本署值班的古川飞快地赶来了。
古川一方面与东京的警视厅取得联系,一方面将片仓护送到了带广警察署。
“我自首的事情,请尽快向媒体发表。为的是防止新的被害者出现。我一人犯罪足够了。”
片仓从容地供出杀害那三个人的事情。从来没见过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态度竟如此坦率。
片仓自首的消息通过各种媒体立即向全国报道。杀死三个人的凶手自首的画面在电视上播出了。
“我一人犯罪就足够了。所以,我希望不要再出现新的犯罪。拜托把堂本和寿美赶快放了吧。”
他向绑架者发出了呼吁。片仓的呼吁随着电波向全国散播。
片仓直义自首之前,堂本真人根据另外一个人的指示,左绕右绕,被引到丹泽山中一座废弃的房子前。这房子原来似乎是座山庄。因长期无人居住,窗子的玻璃碎了,屋顶和柱子都有些倾斜。
堂本真人根据指示将汽车停在山庄前面下了车。从房子里面出来一男一女。年龄都跟堂本真人差不多大,或许稍微年轻一些。
“我内人没事吧?”
堂本真人立即想到这两人就是绑架者,马上询问和寿美是否安全。
“没事。”男子答道。
“你们有什么希望?我可以交钱。请把妻子还给我。”堂本真人说道。
“我们不要钱。”男子答道。
“那么,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什么也不想要。”
“既然那样,为什么要绑架我的妻子。”
“我们不恨您的夫人。我们想送一件礼物给替我们雪恨的人。”
“替你们雪恨的人?”
“是的。我们想将您的夫人作为礼物,送给替我们雪恨的人。”
“用我的妻子作为礼物?”
“因为夫人是那个人的主要仇人。”
“我妻子是主要的仇人?”
“对您来说,堂本和寿美是个背叛丈夫的可憎的妻子,对吧?因此,您才杀了偷了您夫人的津田文吾。”
“何出此言?”
“我们知道您因津田文吾被杀一案,曾经被搜查本部叫了去。我们也十分感谢您。津田文吾也是我们的一个仇人。”
“打算拿我的妻子怎么样?”
“还给您哟!”
“还给我?”堂本真人似乎有些不相信。
“刚才电视新闻中有人呼吁我们。他说巳经足够了,他不想再有新的犯罪,也不想再出新的被害者了。您的夫人已经得到充分的报应。夫人现在非常好。我们这就打算还给您。”男子道。
“我的妻子在哪里?在见到我妻子以前,我什么都不相信。”
“夫人还在睡觉。”男子指了指那废弃的房子。
“既然那样,为什么把我叫来。难道不把我叫来,就不能归还我的妻子了吗?”
“在那个人发出呼吁以前,还没有打算还给您。我们想让您看看您夫人的本来面目。”
“我妻子的本来面目?”
“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那个人已经说好话了。我们跟您的夫人并没有私仇。”
那个男子说的本来面目,指的是堂本和寿美虐待杀人一事。要在她的丈夫面前控诉她的旧恶,并向被害者谢罪。既然片仓直义本人没了那个愿望,也就失去了意义。
“不相信!”
堂本真人大声叫道。他从车内取出了那个装有武器的提包,麻利地从提包里拿出了西洋弓,将箭头指向了那一男一女。
“您打算干什么?”男子质问道。男子对堂本真人意外的举动感到吃惊。
“你们的话我不能相信。一定是有什么企图。把我妻子放出来。我见到妻子平安无事,才能相信你们。”
堂本真人将弓拉开,瞄准了那个男子。这时,男子背后山庄的门开了。受到惊吓的堂本真人将箭射了出去。
开门出来的人是堂本和寿美。矢泽宽和家木路江听了片仓直义的呼吁,准备将堂本和寿美放掉的时候,却出了意外的事故。
说时迟那时快,当堂本真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西洋箭已经射中了堂本和寿美的肩膀。
堂本和寿美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惊失色的堂本真人与矢泽宽、家木路江三人迅速地向堂本和寿美身边跑去。堂本真人想把箭拔出来,矢泽宽按住了他的手。
“不能拔。拔出来,血就止不住了。马上开车送医院。比叫急救车快。抱住她的脚!”
矢泽宽麻利地吩咐堂本真人,三人合力将堂本和寿美抱上了汽车。
他们将堂本和寿美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院,幸亏射中的不是要害部位,加上抢救及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及时赶来的当地警员们在医院里逮捕了矢泽宽和家木路江。当警员们得知这四个人就是警视厅和神奈川县警察协作侦察的绑架案的当事者时,不禁大吃一惊。
他们立即将矢泽宽和家木路江从管辖署护送到设在赤坂警察署的绑架案现场指挥部。但是当事者——堂本和寿美却意外地对警察说道:
“我不是被绑架来的,我是自愿与他们两人来到丹泽山中的山庄的。”
对堂本和寿美来说,矢泽宽与家木路江既没有对她进行人身伤害,也没有使她在物质上受到损失,因此她不想将事态恶化,才产生了这种意识。假如堂本和寿美承认自己是被绑架的,她过去的事情就不得不抖搂出来。
对堂本和寿美来说,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就是不承认自己是被绑架来的。
失踪者本人坚持说是自愿来的,不承认是被绑架来的,因此绑架罪就不能成立。
矢泽宽和家木路江既没有要赎金,也没有提出赎金以外的要求。
作为绑架的惟一证据就是打到堂本真人手机上的电话录音。但那是两人的合成音,无法做声纹鉴定。
从电话局里査到了手机的户主。户主声称手机丢了。该手机的户主与那四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堂本和寿美被带到的丹泽山中的山庄,是堀川诚造的别墅。
虽然对矢泽宽和家木路江难以立案,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副产品。
堂本真人射中妻子和寿美的箭与射杀津田文吾的箭是一样的。对堂本和寿美是误射,可是,对津田文吾的狙击,他已经无法狡辩了。
在铁的证据面前,堂本真人供认了自己的罪行。
“妻子和津田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是对于堂本家的户主——堂本集团的总帅、兼着H市市长的妻子,我这个人赘的女婿却一言不能发。我们夫妇不论在内在外,妻子完全掌握着主动权。”
“我与堂本家没有血缘,只不过是她家的种马而已。所以我整日郁郁寡欢,在幕别的别墅度假时,射中一只松鼠,暴露了我的秘密。我拿箭射松鼠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恨。我必须一箭射中那个偷走我妻子的津田文吾,方才解我心头之恨。这也许有点滑稽。”
“我开始调查津田文吾的生活规律。发现他每个星期五的晚上都要去松泽清实那里过夜。6月11日夜里,我就埋伏在松泽清实的公寓附近。我对我的箭术还是非常自信的。我一箭就击中了津田文吾。即使关东门传会的行动队长,照样做了我的靶子。当你们拿出射津田文吾的箭与射中松鼠的箭做比对时,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想到这一次用西洋箭误射了妻子,又成了你们的证据。”
在堂本真人招供的同时,片仓直义在连环案的各搜查本部的主要负责人面前,供述了整个作案过程。
“津田、栗山、伊崎、田原是我儿子中学同学,是逼我儿子自杀的四人帮。津田叫夜里欢、栗山叫大牙、伊崎叫蝎子、田原叫死神,他们这个小团伙使全校的人都感到恐惧。他们忠心耿耿地做堂本和寿美的保镖,虐待我儿子,全是因为堂本和寿美的关系。堂本家是一城之主,一手遮天,将虐待我儿子的事情全部抹平了。”
“儿子自杀后,受到打击的妻子随儿子而去。弄得我家破人亡,流落他乡。我在幕别镇住了三年,在那期间得知了堂本家的别墅就建在那里。从老远看见了来别墅度假的堂本和寿美,已经忘却的仇恨一下子涌上心头。我是为了抚平心头的创伤才到幕别镇来的,当时没有条件复仇。和多田非常理解我。在幕别镇的三年当中,他慰藉了我心灵上的创伤。”
“离开幕别镇后,正巧有人廉价出售奥阿西斯咖啡馆,我便把它买了下来。开张以后,矢泽先生、家木小姐、末次先生、星野先生渐渐都成了奥阿西斯咖啡馆的常客。我站在柜台前,不是成心想听顾客的谈话内容。大概他们四人都很信任我吧,谈话的内容也不向我保密。”
“听了他们四个人的谈话,我感到这是神的意愿。他们四个人的仇人全是虐待我儿子、逼使我儿子自杀的仇人。这四个顾客的谈话又勾起了我在幕别已经平息了的仇恨。我心中的怒火燃烧起来了。难道我的儿子、妻子就这么白白地死了?不对他们复仇,我的妻儿如何能成佛呢?与我开这爿店的同时,栗山和伊崎一下子火了起来。津田和田原的消息也是从星野先生和家木小姐那儿听来的。”
“于是我把栗山、伊崎、田原他们三个人杀了。杀这三个人时,我算好了矢泽先生、末次先生、家木小姐他们三个人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因为他们来喝咖啡时,无意中透露了自己的日程安排。我预先对栗山和伊崎的生活规律做了调査,在跟包和管理人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去见他们。最初他们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我讲明了我的身份,尽管有些不情愿,最终还是勉强把我让进了房间。他们似乎都还记得我儿子自杀的事情。所以一点儿戒心也没有,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儿困难。”
“津田身边有保镖,难以下手。我准备把他放在最后一个。不知是谁捷足先登把他杀了,着实地吓了我一跳。当时,我想不到,也不知道凶手就是堂本真人。”
“接近田原比前两个人辛苦多了。由于堂本真人的介入,津田文吾被杀了。在田原看来,中学时代的四人帮中的三个人都被杀了,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自己了?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但是,他并没有想到,杀人的动机是因为我的儿子被逼自杀。7月29日晚上10点左右,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田原,证实他还在公司里,然后我埋伏在公司附近。我故意让田原的汽车轻轻地撞倒了我,然后让他送我上医院。跟栗山、伊崎一样,过了十五年之后,田原也把我的模样完全忘记了。当然,我自身的变化也太大了。”
“田原以为出了车祸,有些惊慌失措,按照我的指示开车。不久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我厉声命令田原将汽车停下。用事先准备好的铁锤使劲向他的后脑勺砸过去,待他昏倒后,再用绳子将他勒死。然后把尸体运到町田市内的山林里。最初我想伪装成上吊自杀。可是一想后脑勺上有伤,欺骗不了警察,方才作罢,把尸体往那儿一扔便走了。”
“杀了三个仇人以后,只剩下元凶堂本和寿美了。但是,在杀田原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这样做,儿子在九泉之下未必感到高兴。”
“自从杀了田原后我打算终止复仇。在整个复仇行动打上终止符之后,我向那四个常客坦白了。告诉他们,不是我夺取了他们的仇人,而他们本身就是我的仇人。没有想到他们四人为了我,而绑架了堂本和寿美。”
“我决心自首是因为看到了堂本和寿美被绑架的电视新闻。我的呼吁奏效了。没有出现新的被害者,防止了犯罪,真是太好了。”
考虑到绑架事件是个社会关心的大问题,被绑架者坚持说是自愿失踪的,即使立了案,也无法起诉、审理、宣判。作为犯罪嫌疑,警方想用盗窃汽车罪立案。可是车主没有报失。矢泽宽和家木路江坚持说他们是在多摩川旁边捡了一辆被人丢弃的汽车。
他们还提供不是盗窃的证据,在捡车的地方他们留了一块牌子。警察去多摩川落实情况,果然有块牌子立在那里。
“我们在这里捡了一辆被丢弃的汽车。假如不是那种情况的话,请失主跟我们联系。”
牌子上面还写着矢泽宽的名字与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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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杀人案以犯人的自首而告终,代代木警察署、新宿警察署、碑文谷警察署、町田警察署、赤坂警察署、警视厅搜査一科在各署设立的搜查本部、绑架对策本部的搜查员们参加了联合庆功大会。
以十五年前的虐待自杀案为端点,引发了一系列案件。其中有因三角关系为动机的杀人案,有牵涉到绑架、强奸、汽车肇事逃逸等案中案。四个警察署各自设立一个搜查本部、警视厅搜查一科设立了绑架对策本部、赤坂警察署设立了现场指挥本部,规模之大可谓空前绝后。
被害者们结成同盟,向加害者们实行复仇,更是前所未闻。主持联合庆功大会的刑事部长首先致辞,向大家道了一声辛苦。然后搜查一科科长举杯表示庆祝,会场立即热闹起来。各署的警员们相互敬酒,互道辛苦。
以往联合调查各署的搜查本部为了争名夺利尔虞我诈,本次合作中,各搜査本部相互协助,效率也最高。一个凶手自首使得整个案件迎刃而解,作为调査员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自首毕竟防止了再一轮犯罪。
联合庆功会上一团和气,警察们也打破了往日的宗派意识,相互沟通,风气得到改良。酒喝到正酣时,栋居突然说道:
“我有一点搞不明白。”
各搜查本部的警员们将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到了栋居的脸上。
“片仓直义杀害田原以后,向矢泽、家木、末次、星野他们四人全部坦白了。所以那四个人绑架了堂本和寿美,可以考虑是从堀川诚造那儿搞到的电子卡。但是堀川弄到和寿美的公寓的电子卡是在田原被害之前,津田文吾被杀的时候。也就是说,那时片仓直义还没有向四个人坦白,根本不会有绑架堂本和寿美的计划。既然那样,堀川为什么在津田死的时候,从他那儿偷走了和寿美的电子卡,这是一个疑问。”
栋居的一番话,使得大家面面相觑。栋居把大伙带到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死角。
“今天,我正想就这个情况向大家报告。”
牛尾用不慌不忙的口吻说道,所有的视线又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我的推测,我认为堀川诚造和片仓直义认识。”一时间会场上骚动起来。
“堀川诚造在给津田文吾当司机以前,曾经做过别墅管理员。我突然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在幕别镇堂本家的别墅里当管理员呢?后来,我弄清了堀川诚造在女儿被栗山利昭强奸、轧死以后不久,就来到了幕别镇,在堂本家的别墅里做管理员。堂本真人在幕别射中松鼠时,崛川还在别墅里工作。正好在那个时候片仓直义也来到了幕别镇居住。片仓最终的靶子是堂本和寿美。”
“根据片仓的供述,他在别墅里见到堂本和寿美时,本来已经忘却的仇恨复苏了。心中充满着仇恨的片仓是不是在那时候故意接近堀川诚造的?”
“此后,堀川和片仓分别离开了幕别镇。我认为他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有联系。片仓在东京经营了咖啡馆以后,遇见了那四个人,使片仓复仇的意志更加坚定。”
“另一方面,片仓从成为津田专职司机的堀川那儿听到了津田文吾和堂本和寿美的关系,便委托堀川搞到堂本和寿美的电子卡。片仓也许早就知道堀川与矢泽的关系。矢泽也有可能在那个期间了解到了片仓的来历。总之,假如片仓跟崛川有关联的话,堀川在田原被杀之前,就从津田文吾那儿偷走安全门的电子卡也就不足为奇了。”
“假如片仓委托堀川从津田那儿弄到了安全门的电子卡,说明那个时候片仓最终的靶子就是堂本和寿美。”栋居说道。“是的。杀掉田原以后,和寿美是片仓最终的靶子。也许堀川对片仓的委托态度漠然,也许在津田被射死之时堀川从津田那儿偷到了安全门的电子卡。这些事情,由于堀川的沉默,我们都只是推断而已。能不能查清,要看检察官的调查结果了。”新宿警察署长做了最后的总结。
4
案件解决以后,堂本和寿美辞去了H市市长的职务。同时也辞去了堂本集团的会长。她的叔叔堂本则彦任堂本集团的会长,并兼任堂本电机的社长。
案件过去半年以后,关闭的奥阿西斯咖啡馆重新开张了。矢泽、家木、末次、星野四人从片仓手里接管了奥阿西斯咖啡馆,他们共同来经营。老奥阿西斯咖啡馆的常客听到消息纷纷赶来。
“怎么,看来要重新振兴奥阿西斯咖啡馆喽!”
“奥阿西斯咖啡馆关闭的时候,我就像掉了魂似的。这下可好喽!”
“东京这个沙漠之中的绿洲。”
常客们对奥阿西斯咖啡馆能够重新开张感到欣喜万分。片仓亲传的咖啡味道,一点儿也不减当年,来客甚至盛过当年。
当四个人凑到一起的时候,家木路江说道:
“还记得我们最初会面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
矢泽答道。末次和星野点了点头。
“将那些话一笔勾销怎么样?”路江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色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提出来了,只是没有找到机会。”
矢泽说道,末次和星野也点头表示赞成。
“啊,太好了,我还在想大家要是反对的话,那可怎么办呢。”路江松了一口气。
“复仇这种事情不是我辈自己能做的。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西部片里的时代。”末次道。
“复仇还是要依靠法律。”星野急忙附和道。
“也有那些,不过,不仅仅是那些。”
“不仅仅是那些是什么意思?”
三个人将视线集中在了路江的脸上。
“我想把这平爿店搞成纯粹的人生的绿洲。凡是来到这爿店的客人,在这里卸下精神的包袱,完全放松,是个纯粹的休息场所。奥阿西斯咖啡馆作为被害者同盟的据点已经结束了,它将变成真正的奥阿西斯。”
“原来如此。社会的仇敌应该由法律来解决。不纯粹的东西不能进入这爿店。”矢泽点头赞许。
“是喽。我们是纯粹的咖啡关系。”
数日后,奥阿西斯咖啡馆进来了两个客人。站在柜台里的矢泽和正在给客人端咖啡的路江,看到推门进来的两个人时,脸色都变了。他们是栋居和菅原。
“刑警先生,还有话要问吗?”矢泽问道。
两名刑警不禁开怀而笑。
“不,今天我们是作为客人来的。这爿店里的咖啡令人难以忘怀。”栋居道。
“听说为此都想病了。”在一边的菅原打趣道。
“无上荣幸。您以前喝过奥阿西斯的咖啡?”矢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负责案子的刑警破案时在这爿店时喝过咖啡,过后竟然对这里的咖啡难以忘怀而再次光顾,这可是不寻常的事情。
矢泽迅速地煮好咖啡,让路江给他们端了过去。
两人集中精神闻着咖啡的香气,细细地品了一品。朝着守在一旁担心地观望的矢泽和路江使劲地点了点头。
“您能来赏光,我们感到无比的荣幸。”矢泽道。
“这简直是艺术的咖啡。从今往后,我们也加入到常客之中。”
栋居和菅原说道。
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的刑警,跑到离家、离工作单位都很远的咖啡馆来做常客太不现实了。但是,当做恭维话也是很高兴的。
“矢泽先生,不,应该叫老板。常客这个概念不能仅限于经常到这儿来的客人。一喝咖啡,就想起奥阿西斯咖啡馆。怀有这种心情的人也是常客。”栋居像是猜透了矢泽宽的心思。
“心中的常客?真高兴。”
“是的。今天没有来到的,还有町田警察署的有马君和松阪君,他们也是奥阿西斯咖啡馆的心中的常客。”
“呃?真的吗?”
“只要喝过一次这里的咖啡,都会成为常客的。”
“那么,我必须更加努力地做好这纯粹的咖啡。”矢泽说道。
他所说的纯粹包括前些日子他们四人的约定。但是刑警们只能从字面上理解。他们似乎非常专心地在品味咖啡。
前些日子还是调查员与嫌疑人的对立关系,这浓郁的咖啡香气将其融合成为温馨的人际关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