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警方很快就查到了堀川淑子的未婚夫矢泽宽的下落。
案件发生后,矢泽宽就搬到了世田谷区内,也辞去了原来的工作。现在一家办公器械制造销售公司工作。矢泽宽至今依然是单身。
为了防止矢泽宽有所准备,他们在星期日的上午对他进行了突然拜访。
接受栋居和菅原访问的矢泽宽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惊慌。
矢泽宽在两位刑警提出问题前,邀请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在简短的寒暄过后,栋居首先切入主题:
“您知道歌手黑特在公寓被杀害的消息吗?”
“不。知道。”矢泽宽的回答相当暧昧。
“媒体可是做了大量的报道哟。”菅原插嘴道。
“我知道黑特被杀的消息。”矢泽宽无可奈何地答道。
“矢泽先生认识黑特吗?”栋居问道。
两位刑警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矢泽宽的脸上。
“他是个人气很旺、正在走红的歌手,当然知道了。”
“我不是说作为歌手,而是指个人的事情。”
“个人的事情我当然不知道喽!”
“听说您遭到过两个流氓的袭击,在您的未婚妻遭绑架之际,您见过凶手的脸?”栋居将话题一转。
“见过。不过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
矢泽宽的回答开始斟字酌句。
“那两个凶手绑架了您的未婚妻,并且强暴了她,或者还故意用车把她轧死。难道您能忘记吗?”
“已经过了好多年了嘛。再好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被风化的。”
“其中有一个人长得不是很像那个叫黑特的栗山利昭吗?”
“黑特……”矢泽宽做出了大为吃惊的表情。
“还有一个人是不是他?”
菅原拿出了一张从制片商那里搞到的谷冈升的照片,递到了矢泽宽的眼前。
“突然听说此事,没有思想准备。”
“请您好好看看。这张面孔您是不应该忘记的。”
他们身后飘过来一阵咖啡的香味和舒缓的背景古典音乐。此时又进来了好多常客,纷纷占据了自己的座位。
“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矢泽宽坚持道。
“可据报道说,您曾经作证说见过凶手的脸。请您好好读读剪报上的报道。这儿还登着您的证词呢:‘其中一个凶手的右眼外眼角有一颗小豆般大的红痣。我虽然只见过一眼,但绝对不会忘记。’这可是您自己讲的话。栗山利昭的右眼外眼角也有这么一颗红痣。”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虽然那是我永生都不能忘记的事情。可是,有好多人的右眼外眼角上有痣。”矢泽宽还是坚持己见。
“就算忘记了,一旦见到那个可憎的凶手的脸,还是会想起来的吧?”
“即使想起来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能活过来不成?”
“言归正传。请问3月10日凌晨1点至3点,您在什么地方?”
菅原接过栋居的话题问道。
“那时我不在现场。”
“这是例行调查,请您协助。”
“那时我在九州出差。3月9日晚上,我住在熊本的宾馆里。”
“在熊本?”
菅原和栋居面面相觑。假如那是事实的话,矢泽宽的不在现场是成立的,这件事马上就能査清,他是不会撒谎的。
“您住在熊本的哪家宾馆?”
“‘新奥塔尼’宾馆。”
“有同行者吗?”
“跟上司一起去的。”
假如有同行者的话,那可就铁证如山了。
“如果你们怀疑我的话,思路可就错了。”矢泽宽提高了噪门。店内其他客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想知道为什么怀疑到了您的头上吗?”
“未婚妻遭绑架、强暴,然后被汽车轧死。警察不就是想说我有杀人动机吗?”
“还有,您竞然说不记得凶手的脸了。”
栋居不失时机地反驳他。矢泽宽一时语塞。
未婚妻在遭人绑架并受到污辱时,却不能保护她。这种无法形容的屈辱,刻在了自己的心灵深处,自己却说已经不记得凶手的脸,不招嫌疑才怪呢。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店里的咖啡,味道的确不错。”
栋居好像刚刚发现了似的说道。
2
矢泽宽的不在现场是成立的。正如他说讲的那样,3月9日晚上他住在熊本的事实,被同行的部长及宾馆的服务员所证实。
他是不可能在夜间悄悄地脱身遛回东京的现场,作案后再返回熊本。矢泽宽的不在现场可以说完美无缺。
本来对此事抱有很大的期望,这下搜査本部的警员们感到失望透顶。
“尽管如此,矢泽宽竞然说已经不记得那两个绑架的凶手的模样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栋居感到纳闷。
“如果他没有对栗山利昭下毒手,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嘛。再说还有这么强有力的不在现场证明。对那两个绑架者的模样,应该是想忘也不忘不了才自然嘛。”菅原也点头表示同意。
“是不应该说忘记了。矢泽宽应该坦白地指认,栗山利昭和谷冈升就是那两个绑架他未婚妻的人。他不那样做,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依我看他们就是袭击矢泽宽未婚妻的那两个绑架者。并且,矢泽宽对于栗山利昭的死,在暗地里有……”
“矢泽宽知道自己有杀人的动机,所以才会有些顾虑。”
“即使有动机,只要自己清白就没有必要隐瞒。何况还有如同铁板一样的不在现场的证明。”
“如果是矢泽宽杀了栗山利昭,还有一个不能解释的疑点。”菅原说道。
“不能解释的疑点?”
“假如是矢泽宽复仇的话,只杀栗山利昭一人是不能达到复仇目的的。”
“没错,还有一个人。”
“对矢泽宽来说,假如杀了栗山利昭,应该预测到警察马上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所以他复仇的话,应该对两个人同时动手。假如一前一后来采取行动,会被警察发觉的。再对付剩下的一个,就不好下手了。”
“还不能确定谷冈升就是绑架者中的另外一人。栗山利昭的身体特征虽然符合,但不能确定谷冈升就是那个同谋。假如杀栗山利昭的人是矢泽宽,留下的那个人他怎么办?”
“从谷冈升看到剪报的反应判断,他与那个案件肯定有关。栗山利昭已经被杀,他一定战战兢兢地在想,今晚是不是该轮到自己了?”
“假如是矢泽宽为了复仇而杀了栗山利昭的话,谷冈升就身处险境了。不过,正如菅原警官所说,矢泽宽假如再实行复仇的话,就不好对谷冈升下手了。”
“不管矢泽宽这个不在现场是怎么搞的。对矢泽宽来说再次行凶是不可能的了。”
“可以考虑他有同谋。不管怎么说,咱们得打起精神来。只有矢泽宽见过那两个绑架者。也就是说,只有矢泽宽知道强暴了他的未婚妻并肇事逃逸者。用同谋并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复仇。我认为矢泽宽的愤恨与屈辱非常深,不亲手复仇会失去意义。”
两个警察对矢泽宽的印象是“灰”的。很难断定矢泽宽是“白”还是“黑”,使他们感到非常茫然。
3
听了谷冈升的情况介绍,草场对矢泽宽的印象是“黑”的。
草场向搜査本部报告:
“我认为谷冈升就是袭击堀川淑子和矢泽宽两人中的另一人。他的疑点很多,他对栗山利昭的剪报反应很明显。我问过制片商,谷冈升并不是他们的职员,大概是栗山利昭个人雇的随从。制片商对栗山利昭和谷冈升的关系也把握不清。可谷冈升经常对周围的人说,自己与栗山利昭是共命运的。”
谷冈升也没有前科。
“难道是谷冈升想隐瞒自己的过去,而把栗山利昭灭掉?”搜查本部有人提出了这种看法。
“弄拧了。要是栗山利昭想封住谷冈升的口还讲得通。谷冈升杀了栗山利昭没有任何意义。对于成功的栗山利昭来说,曾经有过污点的同案犯,也许会对自己有威胁,对谷冈升来说,栗山利昭对他没有威胁,而是他的靠山。谷冈升难道会砸了自己饭碗不成?”也有人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调查中好容易浮出了一个可疑的人物,偏偏又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调査的工作碰壁了。
尽管矢泽宽的不在现场证明非常确切,也不能解除栋居对他的怀疑。根据栋居自身多年的经验,矢泽宽当然不应该忘记凶手的模样。矢泽宽在撒谎。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找不到矢泽宽的同谋的线索。栋居在寻找矢泽宽的疑点,可是能证实这个疑点的资料太少了。调查工作遇上了暗礁。
案子却在没有想到的地方有了转机。
4
栗山利昭被害过了一个多月以后。在4月13日上午11点左右,警视厅新宿警察署接到了报案。管辖内新宿五丁目的高级公寓“太阳公寓”501的一个入住者——伊崎文也被害了。
新宿警察署立即派警察出了现场。经检验确认,伊崎文也的颈部有绳索印,头部有钝器击打的伤口。
尸体检验虽然不能确切地断定死因。初步可以推断头部被钝器打击昏迷后,再用绳子勒住颈部,导致窒息而死。
第一发现者是伊崎文也所属的“卡纳由尼制片公司”的职员。预定这天上午的9点,伊崎文也所出演的影片《深夜的狼》在都下调布市开拍。到了预定的时刻还不见人影,往公寓打电话也没人接,便派一个职员前去接他,结果在他的公寓里发现了伊崎文也的尸体。
伊崎文也是飞车族出身。一年前他拍了处女作《伪造的黑夜》。他以亲身的经历成功地塑造了影片里的主人公。他那远离日本传统的、阴郁的、具有很强的雕塑感的脸型及修长的形体,像破坏力极强的武器,使众多的年轻观众为之倾倒。
《伪造的黑夜》是一部投资非常低的B级影片,却获得了极高的票房价值。
伊崎文也的登场使低迷的日本电影市场刮起了旋风。他没有隐瞒曾经被判过刑的历史,加上演技真实可信,因此,他的电影打动了无数的观众。
接下来他又主演了《红色灯光》。比前一部影片又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被娱乐媒体称为日本电影的救世主。被电视挤压的电影非常萧条,已经拿不出资金制作大片。在这种形势下,制片商与卡纳由尼公司打破了日本电影界常规的做法,投资30亿日元进行大制作,并启用伊崎文也为主演。
制片厂前期准备非常顺利。卡纳由尼公司担负着风险,准备赌一把。可是主演却在开拍前被杀。连去出现场的警察,也预感到伊崎文也的死在社会上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据昨天晚上送伊崎文也回家的卡纳由尼公司的职员说,半夜11点左右从摄影棚直接回家,他亲眼看到伊崎文也进了公寓,并跟他道别。
根据尸检报告,死亡时间推断为午夜零点到黎明。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
发现者上午来到的时候,大门没有上锁。从被害者允许凶手进屋这一情况判断,看来与凶手相识。
“人气颇旺的演艺人员连连被杀。前些日子,在代代木管辖区内一个叫黑特的歌手不是刚刚被杀了吗?”出现场的新宿警察署的牛尾对同事青柳说道。
“像这种人气很旺的艺员被害,大多是因为嫉恨或嫉妒。”青柳说道。
“听说代代木的案子后来也没有什么进展。”牛尾预感到这两个案子大概有什么内在联系。
“现在伊崎文也一死,头痛的人可是很多呦。”青柳说道。
按常规,首先调查被害者死后,什么人最能从中获得利益。伊崎文也那宛如彗星一般的从影生涯虽然短暂,却像一个产金蛋的鸡。可如今连老窝都被端了。正如青柳所说,从被害者的死能得到利益的人,远远不如受损的人多。如果不是为了金钱而杀人,动机很有可能是因为怨恨。
警察详细地盘问了第一发现者,看来此人没有杀人的动机。他送伊崎文也回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睡觉,有同宿舍的人为他作证。第一发现者的不在现场是成立的。
跟尸检同时进行的是现场勘验。刑警没有发现凶器及凶手留的任何可疑物品。并对同公寓的人进行了详细地调査,住户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交往。案发的当晚,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进入。
城市中心豪华公寓中的入住者,都是些比较富裕和有地位的人。刑警对入住者身边的人也进行了调查,没有找到与被害者有关的人。
被害者有前科。19岁时他是飞车族的小头目。一次车祸中导致一女子瘫痪,被判了一年两个月的徒刑。结果在八个月时假释出狱。出狱后做过店员、推销员、侍者、自行车送货员、比萨店里送外卖、加油站的工人等多种职业。偶尔的一次机会,在电影里当了临时演员。此后他的情况众所周知。
这一天,新宿警察署成立了搜査本部。第一次调查会议在新宿警察署召开。警视厅搜査一科的石原及新宿警察署的警官,还有邻近警察署的警官们参加了本次会议,总数约六十多人。
按照惯例,会议首先由新宿警察署的署长训话。大多数人倾向于熟人作案。凶手是被害者生前的朋友的可能性最大。
“被害者还未结婚。对外称25岁,实际年龄是30岁。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亲密的女友,不过,也许他暗中有女人。”
一开始,警察认为这个熟人最有可能是女性。但出道以后的伊崎文也从未有过什么绯闻。成名之后,他对待女人问题相当慎重。因为电影公司防范得很严;自己面临着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非常珍惜的。
公司的发言人面对媒体询问伊崎文也恋人的问题时,是这样回答:“不知道他从前有没有恋人,不过现在工作就是他的恋人。”现实也是这样的,他时时刻刻受到公司严格的管制。几乎没有和女性交往的时间。当然,也许他有隐藏的女人。
警察们进一步研究被害者的前科。被害者伊崎文也19岁时,是东京都下立川市飞车族的小头目。在开飞车时,将家住东京都世田谷区喜多见8-20X的末次照美撞倒,造成头部外伤、腰椎骨折、骨盆骨折等多处重伤,当时末次照美年仅20岁。
被害者末次照美由于受伤造成了高截位瘫痪,一生都要在床上躺着。伊崎文也因为违反道路交通法及过失伤人,被判一年两个月的徒刑。实际上服刑八个月就得到了假释。
“这个前科与他被害是否有内在关系?”牛尾说道。
“那个案子已经过去十一年了。我认为当时的被害者末次照美不会对伊崎文也还有这么深的怨恨。”有人反驳道。
“被害者末次照美出了事故以后,好像一直躺在床上。即使过了十一年,末次照美的家人也许一直恨着他。对死去孩子的双亲来说,都要念叨着孩子现在有多大了,何况整天看着被害者被束缚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没准对加害者越来越憎恨。我认为岁月是不能消除仇恨的。”牛尾说道。
牛尾的孩子也是犯罪的牺牲品,因此他的话很有说服力。
“凶手很有可能认识伊崎文也。假如末次照美的家人是凶手的话,他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伊崎文也的房间吗?”有人提出了疑问。
“作为伊崎文也来说,也许对末次照美的家人感到有些内疚。假如她的家人来访的话,我想他也许会让他进屋的。”
“一点儿戒备也没有,就那么随随便便让人进来了?”
“正如刚才说的那样,事故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作为伊崎文也可能以为过了这么长的岁月,不会再对他那么恨之入骨,所以把门打开了。那人的借口可能有很多。比如说,女儿想得到他的签名,或者想加入他的影迷协会,对伊崎文也的怨恨都已经过去了。他可能有多种解释。”
“不过,为什么要等上十一年呢?假如是末次照美的家人作的案,没有必要等上十一年。伊崎文也是被假释出来的。出狱后,伊埼文也要受保护观察。后来虽然从事过很多职业,伊崎文也的行踪应该是公开的。末次照美的家人有必要等上十一年吗?”
“也许看到伊崎文也出道后如此走红,勾起了他的仇恨。还有可能是伊崎文也出狱后,他们一直想报复,只是不知道伊崎文也在什么地方工作。”
在讨论中,搜查本部对末次照美的父亲末次雅俊的存在逐渐重视起来。
那天的调查会议决定了以下方针:
―、调查被害者生前的女性关系;
二、彻底地勘验现场;
三、调査现场周边的情况;
四、找到凶器;
五、调査和暴力团的关系;
六、当面讯问末次雅俊。
5
到末次雅俊那里讯问情况的是牛尾和青柳。搜査本部很少将同一署的警察分在同一组。在新宿警察署牛尾、青柳这对搭档几乎是固定的。
末次雅俊早就搬到了杉并区,在私铁站前开了一家小商店。小店24小时营业。末次雅俊白天几乎都在店里。两人为了防止末次雅俊有所准备,便搞了个突然袭击。
当末次雅俊搞清两个人的来意后,脸色都有些变了。店里的生意好像很红火。不断有顾客抱着商品在收银台等候结账。
“只是稍微打听一点情况,不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牛尾对客人及收银台前的收银员说道。可是这个小小的店铺里没有办公室和空闲的房间。
“拜托各位了。”
末次雅俊将店里的工作托付给了店员,便把两位刑警领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在百忙之中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有桩案子我们要进行例行调查。您知道演员伊崎文也在公寓被杀一案吗?”牛尾向坐在里面的末次雅俊低声问道。
听说末次雅俊过去是一家大公司的骨干。女儿出事后,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开了一家小商店。他已经完会失去了当年那种高级职员的风貌了。满头白发,一脸皱纹,也有了老年斑。他只不过六十来岁,但看起来已经像古稀老人了。他的衰老与女儿的车祸不会没有关系。
“是的,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末次雅俊坦率地回答道。
“您最近见过伊崎文也先生吗?”
“没有,从来没有见过他。”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什么叫最后一次?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一次也没有见过?”
“您以为他会来见我?伊崎文也的确因为照美被判了一年两个月的徒刑。假释后一次也没有来过。只是代理律师来过。”
“那样做太薄情了。令爱由于他的过失,终生都被困在床上。”
“那家伙那天晚上开了一次飞车,我的女儿在20岁时便终止了正常的生活。”
表情一贯很平和的末次雅俊,瞬间似乎燃烧起蓝色的火焰。
“对于伊崎文也被害,您是怎么看的呢?”
“没有什么想法。因为他是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末次雅俊一吐为快。
“不能说没有任何关系吧。他与令爱的人生有着深刻的关系。”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从那以后我女儿就一直躺在床上,我们和伊崎文也没有任何交往。”
末次雅俊口气强硬。他知道自己被怀疑上了。越是强调没有关系,反而更加使刑警产生怀疑。
“伊崎文也出道演电影的事,您早就知道了吗?”
“听我的朋友说过。可是他演的电影我不想看。”
“您现在还恨伊崎文也先生吗?”
“说是对他有亲切感那是无稽之谈。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了,我想忘掉这件事。”
“凡与伊崎文也多少有点关系的人,我们都要进行例行调查,请问4月12日夜里到13日早晨,您在什么地方。”
“我不在现场。那天夜里打工的学生突然有急事来不了,我在店里值了一夜班。”
“有人能为您作证吗?”
“我和另外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一起值班。而且还有好多熟客也在那里,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末次雅俊的话语充满着自信。
两位刑警经过这次会面,了解到末次雅俊仍然非常憎恨伊崎文也,也确认了末次雅俊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一个员工加上那么多的客人,伪造不在现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两名刑警根据末次雅俊提供的情况做了调查,确定末次雅俊的确没有撒谎。末次雅俊的不在现场是成立的。
6
刑警的访问给了末次雅俊强烈的冲击。明摆着刑警在怀疑自己。末次雅俊自身即使遭到怀疑,也没有办法掩盖对伊崎文也强烈的憎恨。只要他活在世上一天,就不能解除对伊崎文也的憎恨。
伊崎文也夺走了照美的将来,使他失去了工作。为了照顾躺在床上的照美,末次雅俊辞去了公司的工作。一直是公司骨干的末次雅俊,辞去工作,对他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为了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在企业里参与竞争,工作中必须集中精力、全力以赴。精力一旦分散了,就会从竞争中落伍,因此末次雅俊辞职了。
为了看好照美的病,末次雅俊跑遍了全国各地。因此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社会是以健康人为中心的。车站、交通机关、宾馆、剧场、学校、公共厕所、商店、超市及其他公用设施全是向健康人开放的。坐着轮椅,连车站的一个台阶也上不去。
虽然有专门为高龄人配备的机构,但收容年轻的残疾人和痴呆者的医疗机构及福利机构却少得可怜。满足这类服务的程度在德国达到百分之六十点七;美国为百分之三十六点八;日本不过只有百分之二十四。
即使有这种机构,也是在偏僻的地方,条件十分不好。照美不愿意离开父亲去福利院。即使再不方便,她也愿意跟父亲生活在一起。因为末次雅俊与照美本来就是父女关系。
末次雅俊自从照美瘫痪后,便辞去了公司的职务,在自家的附近开了一家小百货店。虽然是二十四个小时营业,但随时都可以回家照顾女儿。
在伊崎文也被害的前些日子,末次雅俊接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打来的电话。她叫家木路江,组织了一个被害者协会,问他可不可以来参加这个协会。家木路江声称知道末次雅俊的女儿和伊崎文也的关系,因为她做了深入细致的调查。
家木路江的电话无疑在末次雅俊的心里点了一把火,这股深藏在内心之中对伊崎文也的愤怒之火,被她这么一点,便燃烧起来了。受到家木路江的邀请,末次雅俊来到了奥阿西斯咖啡馆参加集会。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叫矢泽宽的男子。
与其一个人无可奈何地活着,不如将被害者们集合起来,一起商讨如何报复罪犯和加害者。为此,末次雅俊深受感染。过了数日,伊崎文也便被人杀了。
难道是矢泽宽和家木路江帮着末次雅俊实施了复仇?当时末次雅俊虽然对他们的话题非常感兴趣,参加了被害者集会。可并没有给他们明确的回话,也没有委托他们代他复仇。
他想伊崎文也的死肯定跟矢泽宽和家木路江有关。他们以为末次雅俊参加了三人集会,等于同意了共同复仇的计划,便在没有嘱托的情况下代他报了仇。
末次雅俊认为这是一桩大事。他虽然参加了被害者协会的集会。他想到矢泽宽和家木路江是不可能无偿为他复仇的。难道他们两人代替末次雅俊对伊崎文也复仇的代价,是让末次雅俊对他们的仇人实施复仇?
委托他人对伊崎文也复仇,是难解他的心头之恨的。作为代价,还要为与自己无关的人实行他的复仇计划,这就更加应该另当别论。
新宿警察署的警察的来访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同时也使他的思路陷入了混乱状态。
末次雅俊给牛尾和青柳的印象是“灰”的。他的确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末次雅俊的小店离作案现场不算太远。勤工俭学的学生作证说,案发的当夜,他和末次雅俊一直都在一起。那天晚上尽管去过厕所,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从小店往返于作案现场,最少要用30分钟以上的时间。另外还有好多客人为他作证,证明那个时间末次雅俊就在店里。末次雅俊不可能预测到什么时候来客人。所以说末次雅俊的不在现场是成立的。
对牛尾和青柳的访问,末次雅俊显得过于镇静。假如心里没有鬼的话,对刑警的突然来访他应该感到吃惊才对。
“末次雅俊对伊崎文也的死可能有关联。”
“末次雅俊自身虽然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可也许他跟这个案子有关。”青柳附和道。
“假如有关的话,那就是有同谋。”
“是不是同谋还不清楚,末次雅俊也许认识杀死伊崎文也的凶手。”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您觉得末次雅俊是不是有点装腔作势?”
“假如是末次雅俊作的案,有个问题可不好办呢。”
“什么问题不好办?”
“假如是末次雅俊作的案,风险太大了。如果末次雅俊被逮捕,他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儿让谁来照顾呢?”
他有一个瘫痪的女儿,即使末次雅俊有作案的动机,对他的怀疑也有障碍。
7
在栋居的意识中,新宿警察署辖区内发生的明星被杀的案件所牵涉的人、范围渐渐地扩大了。
都是演艺界的宠儿,作案的手法也相似,被害者的年龄也相同。作案的现场都是在自宅里,而且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将凶手领到了室内。
浮出水面的嫌疑人矢泽宽虽然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但是栋居对他的怀疑并没有完全解除。栋居考虑到是否有同谋作案。
“两个当红的名角儿相继被害,里面不可能没有什么关联。”菅原道。
“是啊。先入为主可有些危险哟。”栋居坦率地点头表示同意。
“阿栋,如果放心不下的话,跟新宿方面发一个照会怎么样?牛尾不就在新宿警察署嘛。”菅原揣测着栋居的心思说道。
“好长时间没有跟牛尾见面了。”
“凡是有牛尾参与的案子,一般都是大案子。”
“话不能那么说,目前人气最旺的红角儿相继被杀,媒体引起极大的骚动。难道您没有听说吗?”
栋居也非常想见见久未谋面的牛尾。
“呀!阿栋,好久没面了。你那边的案子怎么样了。我怎么发现这两个案子有些相似呢。”电话那头的牛尾张嘴就说了一通。
“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我也觉察到了这两个案子性质有些相同,这不,一想到这里,立即就给阿牛打电话。”
“好久没见了,找个地方喝一杯怎么样?”
牛尾察觉到了栋居的心思,便发出了邀请。
“你有那闲空吗?”
“跟阿栋喝酒的闲空还是有的。”电话那端的牛尾爽朗地笑了。
“我们这里呈休业状态。到处都堵塞,一动不能动。”
“我们这儿也是如此。我看这个案子可能要打持久战。”
栋居、牛尾、青柳、菅原四人在新宿五丁目的一家小酒馆里集合。这一带为黄金街道,新宿最有名的大酒店就在这条街上,这些小酒馆夹在大酒店之中,即使像地上的水泡一样也决不气馁。
新宿街道是大杂烩的缩影,这一带更是微缩了新宿的风俗。演员、音乐家、作家、编辑、记者、艺术家等,还有和艺术有关的媒体工作者都聚集在这弹丸之地,酿造出一种独特的筑围。
形形色色的男妓和应召女郎在这里出没,所以那些喜好寻花问柳的人都看中了这块宝地。
四个人到了酒馆后叙了久别之情。
“我们只要凑到一起,必定是为了案子。”牛尾苦笑道。
“真想把案子甩到脑后,咱们轻轻松松地喝杯酒。”栋居感慨地说道。
“都是一个台词。一开始都说是为了‘民间外交’而干杯,结果说着说着,又回到了工作上。”菅原插嘴道。
青柳已经开始喝上了。
警察内部的“民间外交”指的是同其他警察署的同行们一起喝酒。这样做既培养了人际关系,也越过了封闭的宗派主义,使调査工作能更好地进行。
酒过一巡,席间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有关我们这里的案子,阿栋的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似的。”牛尾开始试探栋居。
“阿牛没有什么线索吗?”
“倒是找到一个人,可是他有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据。听说代代木那边的嫌疑人也有不在现场证据。这两个案子的作案手法也非常相似。”
“而且被害者都是当今最最走红、人气最旺的名角儿。”
“阿栋和阿菅难道也怀疑这两件案子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到目前为止,据我们的调查还未发现栗山利昭和伊崎文也是朋友关系。”
“伊崎文也的人际关系当中也没有找到栗山利昭的线索。特别是生前近两三年以来的交友关系。”
四个人就有关的情报进行了交换。
“被害者的年龄及凶手作案的手法极其相近。被害者在社会上的地位、状况、经历各方面都有些近似。栗山利昭在成为歌手以前的经历有些模糊,他跟伊崎文也来自同一地区。”
“栗山利昭跟伊崎文也来自同一地区?这我们还是初次听说。也许有必要追溯这两个人的过去。”
当听说两个被害者是同乡时,牛尾和青柳有些坐不住了。牛尾只顾在新宿范围调查,没有将栗山利昭被杀一案纳入自己的视线之中。
“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不过栗山利昭过去有可能曾经参加过一起绑架、强奸、杀人案。另外伊崎文也有前科。无论哪个‘被害者’的不在现场都成立。正确地说是被害者的未婚夫和父亲,对他们来说,栗山利昭也好、伊崎文也也好,都是不可饶恕的仇人。栗山利昭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伊崎文也虽然服了刑,但在被害者的眼里显然太轻了。这两个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所以我们要考虑是不是协同作案。在调查中还没有发现协同作案的迹象。这也许是我个人突发奇想……”
栋居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警官。
“交换犯罪?”青柳在揣测栋居的心思。
“只是一时突发奇想而已,请大家考虑考虑这件事情。”栋居点了点头。
“不,不能说这是突发奇想。末次雅俊和矢泽宽的动机非常清楚。他们是不能原谅伊崎文也和栗山利昭的。这两个人被害时,末次雅俊和矢泽宽都有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据。目前还没有找到跟这两个被害者有瓜葛的人。所以可以考虑交换作案。”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矢泽宽和末次雅俊之间的线索。不过,假如两个人有联系的话,交换作案也不是不可能的。”
“假如进行交换作案,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就完全有可能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是的,如何进入被害者的房间?”栋居接下了牛尾的话茬。
“是的,我们一致推断凶手是熟人。假如深夜造访的是个不认识的人,被害者能开门让他进来吗?”
“这一点正是这个假设的障碍。假如是交换作案,被害者怎么能给凶手开门呢?”
“假如认识他的凶手预先与被害者联系好了,由代理人去找他,这样做如何呢?”青柳启发道。
“预先联络……这个解释虽然有些勉强,总比突然造访好得多。”牛尾附和道。
“假如代理人是个女性的话,也许更容易让对方把门打开。”菅原道。
“完全丧失了戒心。”青柳插嘴道。
“如果凶手是女性的话……”
牛尾的一席话,使满座的人的情绪沸腾了起来。
“虽然是突发奇想,不过交换作案这个想法的确很有意思。在调査会议上提出来的问题,得相当严肃。”
“山路君不是说过嘛,这不是演电影。”牛尾对栋居说道。
“交换作案是说不通的,只是协同合作而已。侦探一下末次雅俊和矢泽宽的关系,恐怕不是没有意义的行动吧。”菅原道。
“假如发现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瓜葛的话,两个案子一下子就近多了。”
“我们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工作吧。”
大家共同前进了一步。
8
末次雅俊约见家木路江。
“我也正想见见您。伊崎文也在家里被杀了,我当然知道这件事了!”
曾在奥阿西斯咖啡馆里见过面的家木路江,一见面对末次雅脱口而出。
“我约您见面正是为了此事。”
“是您干的吗?”家木路江直直地盯着末次雅俊。
“我?难道不是您干的吗?”末次雅俊吃了一惊。
“我为什么要杀伊崎文也呢?”家木路江似乎也吃了一惊。
“前些日子,您不是说过要通力协作吗?”
“那是我邀请被害者之间搞协作,您的仇人不是由您自己来解决吗?”
“那么说,杀死伊崎文也的不是您?”
“当然不是我喽!我还认为那是您自己干的呢。”
“我倒是想干。可是并没有去实现。听您刚才的口气,杀死伊崎文也的真的不是您?”
“您搞错了。”
“我被怀疑上了。听警察的口气好像我有杀人的动机。”
“从动机这方面来査找凶手,是警察一贯的做法。”
“假如不是您干的,那是谁干的呢?”
“不知道。不过,这么坏的家伙,恨他的人可能有的是。管他是谁干的呢!他们是社会共同的仇人。被杀那是理所当然的。”
“我的心情太复杂了。我怎么也想不通……”
“我也有同感。不是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消灭仇人,真不解恨!作为仇敌,大概恨他的人有的是,不过让人家先下手了。”
“先下手那是要有动机的。警察到我这儿来调査,说明我也有很强的动机。”
“那我不知道。也许别人的动机更强,只不过是在暗处而已。当然也不能说动机最强的人应该先下手。”
两人订的咖啡终于端了上来。咖啡的香味使他们二人回到了现实,他们将视线转向了咖啡。
“这咖啡简直就像沙漠中的泉水,能喝上瘾。”
末次雅俊将血腥的话题转到了咖啡上。末次雅俊上次来奥阿西斯咖啡馆与家木路江初次见面的时候,尝了这里的咖啡以后,不由大吃一惊。自那以后,他对咖啡从根本上改变了看法。虽然它只是一杯咖啡,但当你慢慢地品尝到了二三成时,你就会发现,在这一瞬间,宛如在沙漠之中遇到了绿洲,使旅行者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在世间挣扎的人就像沙漠里的旅行者,终于来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正如店名一样,绿洲就是那咖啡的香味。
两人在这短暂的时刻面对着咖啡,暂时忘记了仇恨。
这时,一个人推门进来了。末次雅俊与家木路江都转向了这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