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居真由美又开始了白天的工作。

她的新居位于神奈川县附近,文化设施齐备,有很多名胜古迹,地势起伏,风景优美。虽然有人工开发的痕迹,但还保留着一些多摩时期的自然风景。

和所有的城市一样,这里到处是现代化的餐厅、咖啡店,熙熙攘攘。在僻静的小路旁是幽静的住宅区,四季鸟语花香。真由美非常喜欢这个小镇。

她又开始从事以前白天的工作。她的工作是只要有一台电脑就可以在任何地方开始工作,就像厨师凭一把菜刀闯天下一样。以前的老客户还和真由美保持着联系,也都希望她继续这份工作,所以她很快就可以步入了正轨。

签约时,她只需要给供应商提供一张CD光盘。供应商有保守秘密的义务,不会公开对方的地址、姓名。搬家时,只要不去居民管理处登记,一般查不到她的行踪。

如果被职业人员追踪,一般只能查到所居住的区、市、节、村,即便法泉身边有职业专家的话也查不到她的具体地址。

电脑制作设计出来的色彩和实际的色彩有很大的不同,她必须亲自和客户协商。除此之外,还必须外出购物、美容。人类需要社会性的生活,不可能像隐者一样完全封闭自己,但对于真由美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有一定的危险性。

真由美很乐观,神谕天使的情报网不会找到她的新居。工作顺利地展开了,生活也因此宽裕起来。她已经适应了在新的城市的新生活,戒备渐渐放松了,外出的次数增多了。自己又没有做坏事,不应该出逃。这一切不过是法泉的单相思而已。自己不仅没有从法泉那里得到任何的好处,反而为了他放弃了喜爱的银座生活。

在这座城市里,到处是银座看不见的温罄的空气、小鸟的鸣叫、四季的花香。工作疲劳时,她就去周围散步。渐渐地扩大了活动的范围,甚至参观了市内的美术馆和博物馆。

小小的美术馆给调色师的工作带来了新的灵感,真由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非常满足。

走累了,她会去街边的咖啡馆和茶馆休息。那里有很多常客,去的次数多了,大家都彼此相互打招呼。

真由美从未有过这样的惬意的生活。以前每天在城市的办公室上班,与很多的人交流。去银座工作后,每晚要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那些客人都是陌生人,而且彼此还是商业关系,所以经常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这个小城市让她从高度的紧张中解脱出来。即使面对陌生人,彼此也都是自由平等的关系。这座城市让真由美得到了身心的解放。

不知不觉地她渐渐忘记了神居法泉的存在,而惟有朝仓让她永生难忘。他只和真由美联系过一次,以后就渺无音讯了。真由美多次拨打他的行动电话,只能听到机器的机械应答。

真由美给他留言他也没有任何的回应,但真由美坚信,朝仓一定听到了她的声音,或许是她单相思,但她还是执着地不断给他留言。当然他还是音信皆无。

真由美是把朝仓视为自己的恩人,她难以抑制自己的思慕之情。但是对于朝仓来说,他仅仅是一个过路人吗?

真由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决定无论如何要再见他一次。她在留言里留下了约会的时间和地点。不管他是否来,自己都要去等他。

到了约定的那天,真由美在指定的咖啡店等候着。约定的时间过去了,朝仓没有出现。等了一个小时,真由美才离开。尽管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会来,可心里还是很失望。

出了咖啡店,她还恋恋不舍,万一是他迟到了呢。她在咖啡店门前徘徊着。

她只顾寻找朝仓的身影,没料到突然有两个人影向她扑过来。二人从左右把她夹住,问道:“是夏居真由美吗?”

真由美被这意外的事件惊呆了,毫无防备。她不由自主地回答说。

“请来一下。”说话间她的胳臂被抓住了,一台奔驰车悄声地开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快走开!”真由美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降临了,她使劲挣扎着。奔驰的车门开了,车里跳出的男人和刚才的两个人一起强行往车里推她。

眼看着真由美被3个强大的男人推进车里,她明白了,这是神居法泉的打手。

“救命!”她想大声地喊,可是惊恐得已经喊不出来了。因为适应了新的生活才放松了警惕而忽视了神谕天使的天罗地网。到处都有神谕天使的耳目。她停止了反抗。

正在这紧要关头,从暗中飞来了黑色的石子,把3个打手打了个趔趄。3人赶紧应战,从黑暗中冲出了一个男人,把3人扑倒在地。没等他们起来,这个男人使劲拉住还处于惊恐状态的真由美:“快跑!”

这是朝仓的声音。她被朝仓拉着跑出来,后面传来了打手追赶的声音,由于他们刚才被朝仓伏击。脚步还是慢了。真由美和朝仓跑到旁边的小胡同里,又拐了几条小路,来到了一个小神社的前面。朝仓的车就停在那里。

终于到了安全区,朝仓停下了脚步。

“没事了。但这里还是危险啊。”朝仓气喘吁吁地说。

“是。”真由美忘记了刚才被绑架的恐怖,她为能再次见到朝仓而欣喜若狂。

“这个社会还不安宁,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朝仓说。

“你是指神谕天使吗?”

不安宁的社会不是从今天开始的。如果朝仓是暗示她要防备神谕天使的危险,那就表明他和神谕天使有某种关系。

真由美曾怀疑袭击暴力团组长事件就是朝仓所为,但今天他警告自己要警惕教团的危险性,说明自己的怀疑不准确。

“可能已经查到了你的住址,你最好不要再回去了。”朝仓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

“那可不好办,电脑里有我工作的全部资料。”没有电脑就没有办法再工作了。

“把钥匙给我,我见机行事,把你的东西取回来。总之,你今天晚上必须另外找地方了。”

朝仓好像要给她找饭店住下来。真由美推测,他是按约定的时间见她,才得知她已经落在神谕天使的包围中而奋不顾身地救她。

“也许饭店也有神谕天使的信徒。”

原来她只是在电脑或所在的城市上做了保密工作,却没料到对方连她的地址都已经查出来了。或许是外出时,在什么地方被信徒看到。这么一想,她马上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在饭店也更恐惧。

“是啊,那里也危险。”朝仓仰望着天空思索着什么。

“我想问句多余的话,你有家人吗?”真由美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是一个人。”朝仓的视线转向了真由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他的眼神依旧没变,他们在山上邂逅时,他就是用深邃的目光遥望着远方,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有一个过分的请求,在我找到房子之前,能否在你家给我留一席安身之地?”事后,真由美感觉当时冷汗都出来了。但朝仓没有吃惊。

“我也想过。但我家很简陋,在你找到安身地之前,如果你愿意可以住下。这也是我们的缘分吧。我如果不管你,就是画龙不点睛了。”此时,朝仓在今天晚上才第一次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这是朝仓第二次从危难中把真由美救出来。在北阿尔卑斯山初次相遇以来,真由美只有在梦中才能表达自己对他的无限思念之情,而今天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这也多亏了神居法泉,真由美兴奋得要感谢刚才那几个追捕她的打手了。

朝仓家在奥泽九品佛附近一个小巧别致的高级公寓里,二居室的房子对一个单身男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虽说是单身男人的家,却整理得干干净净。家具、日用品都摆放得错落有致,整洁利落。家具和日用品也只是生活必需品,所以二居室的房子显得很空旷,没有一丝女人的气息。

墙上挂满了大山的照片,好像也有外国的。照片是这个家惟一的装饰品。

“这些照片都是你照的吗?”真由美好像站在山岳摄影展面前一样,到处张望着。

“这里没有别人的作品。”朝仓说。

真由美想起了在北阿尔卑斯山的恐怖经历,那巨大的山体气势汹汹地像要把她吞进去。如果这些照片都是朝仓拍摄的,说明了他不是普通的登山爱好者。

“请你住在这个房间,床单是刚换的,浴室在那边。请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基本的替换衣服和化妆品,我帮你准备好。”朝仓说。真由美穿着外出的衣服,除了皮包和一些钱以外什么都没带出来。

“你在哪儿休息呢?”这里似乎没有朝仓住的地方了。

“请不要担心,起居室的沙发就是床。在山上我已经习惯了,在哪儿都能入睡。你饿了吧。这里虽然没有饭店的东西那么好吃,是我亲自做的,你稍等一会儿。”真由美马上觉得胃里已经空了。刚才在饭店等朝仓时,点了很多饭莱,但根本没有心情吃饭。

朝仓在厨房忙着,真由美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一转眼的工夫,就像变魔术一样,在桌上摆着意大利面条、汤、海鲜沙拉和葡萄酒。

朝仓请真由美坐在桌前,她先吃了一口意大利面,不由得大吃一惊。面条的软硬程度恰到好处,略微带点蒜味,地道的味道连专家都会相形见绌。汤当然也很合口,海鲜沙拉是用美味的螃蟹罐头做的。朝仓启开了酒瓶,把冰镇过的法国葡萄酒倒进了真由美的杯子。

“为了你的平安干杯!”朝仓举起了酒杯,二人把酒杯碰到了一起。

“简直像做梦一样。”真由美只喝了一口酒就陶醉了,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处于神谕天使的追捕中。

“今天晚上你可以放心地好好睡觉。只要在这里,你就是安全的。”朝仓向她保证说。真由美注意到了他所说的安全的另外含义。一个年轻女人躲藏在单身男人的房间里。对真由美来说,在内心还有某种期待。朝仓是两次救她性命的恩人,她向朝仓寻求保护,其实就是以身相许的暗示。

朝仓不可能没有感觉。但他还是表明这里是安全的,或许也是在暗示他没有男人的欲望。

“今天你一定很累,赶紧冲澡吧。浴衣和毛巾都准备好了。请你安心地休息吧。”吃完饭,朝仓说着就站了起来。真由美洗完之后也躺在床上休息了。朝仓走进旁边的房间,累得很快就熟睡了。

第二天早晨她一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已经大亮了。刚一起床,厨房传来了朝仓的声音。

“你醒了吧,早上好。早饭已经做好了,你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我要出去一会儿,谁来你都不能开门。”朝仓在门外说着就出去了。

梳洗打扮后,真由美来到了厨房,桌子上有刚烤好的面包、煎鸡蛋、橘子汁,杯子里还有牛奶。朝仓主动为自己做饭,真由美感到过意不去。

因为昨晚放松地睡了一觉,今天身心都感到清爽。昨晚的事简直就像在梦中一样,看到自己就身处朝仓的家,她才相信这不是梦。

真由美开始吃朝仓为她特意做的早饭,虽然一个人有点寂寞,但是吃得很香甜。

朝仓能把自己的家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真由美感到这是朝仓对自己的信赖。但是自己也完全不了解朝仓的任何事情。他曾说过,他的灵魂在大山里,在山下他只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影子。但是就连这模糊的影子真由美也一点都不了解。她惟一知道的是,他的敌人是神居法泉和神谕天使,这些人也是真由美的敌人。

昨天看见他在一瞬间就打倒了教团的打手,那敏捷的身手决非常人可比。如果他和上次的袭击事件有关系,那他一定不是普通人。

快到中午时朝仓回来了。真由美没想到他把自己的电脑、银行存折、衣服、生活用品全都取回来了。

“天哪,你拿这么多东西回来。”真由美很吃惊,她想起来了是昨晚把钥匙交给了朝仓,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东西取回来了。

“你家周围没有发现教团的迹象,但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你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去。”朝仓毫无表情地说。

真由美和朝仓开始了奇妙的同居生活。朝仓非常具有绅士风度,从不踏进真由美房间一步。他们都了解两个成年男女之间的默契关系,但朝仓绝不冲破那最后一道防线。但是这并不意味他对真由美没有好感,否则的话,他是不会让真由美和自己一起生活的。

(他是在同情我?)

真由美怀疑地想,难道是事已至此不得不把自己藏起来吗?想到这儿,真由美的心里好像被堵住了一样。朝仓只是因为同情她而迫不得已,而真由美只是一厢情愿。但是,一个男人是不会仅仅因为同情而把一个年轻女人藏在自己家里的。

虽然他在山上救了自己,但也仅仅是见过一次的陌生人,按常理是不应该请他留下自己的。虽然不知道朝仓的具体年龄,但看上去与真由美不是相差很多。一对年轻的男女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相安无事未免有点不自然。

但是,朝仓从不进入真由美的房间,不是朝仓对她漠不关心,应该是在他的心里有一道牢固的防线,或许这道防线是来自于他心底的创伤。真由美不了解他所承受过的伤害,心里充满了焦灼感。

朝仓白天几乎都不在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早饭一般是和真由美一起吃,出去之后,回来的时间都不固定。即使是深夜他也一定会回来的。早上离家的时间比一般的公司职员晚,没有规律,难以判断他的职业。他的生活虽谈不上很富有但也决不是贫困。

一天晚上,朝仓很晚才回來,真由美发现他的衣服上一些血迹,胳膊有一点轻伤,朝仓说是因为喝醉了在车站的楼梯上摔了。

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摔伤。在那么危险的大山上都可以箭步如飞,怎么会在楼梯跌倒呢?过了一会儿,真由美又发现了令人恐怖的东西。朝仓在换衣服时,背对着真由美,悄悄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塞进了壁橱里。这一切都反射在窗户的玻璃上。真由美从窗户的玻璃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切,那个东西是枪。

一般的市民是不会有枪支的。如果只是玩具枪的话,是不会偷偷摸摸地怕被真由美发现。

真由美可以确信,朝仓就是枪击事件的犯人,而且他的目标是法泉。虽然不知道他袭击的原因,但可以肯定他是在瞄准法泉。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在法泉出现的地方再次遇到朝仓。他袭击法泉是因为神谕天使就是他的敌人。

朝仓似乎没有同伴,单身与号称拥有百万信徒的庞大教团战斗,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真由美没有透露看见枪的秘密,也没有追问他的底细。她害怕这样做会失去目前的平安生活。

真由美和朝仓一起生活一个月后的一天,他突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如果我突然没有回来的话,你马上离开。这些钱不是很多,但也够你生活,请你收下。”

“你为什么这么说,什么突然不回来,我不喜欢你这么说。”真由美抗议地说。

“我只是说万一。现在这样的社会什么事情都可能遇到,比如交通事故啊,意外伤害啊,犯罪啊……”

“别说那样不吉祥的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会遇到的。”

“你在家里,遇到危险的概率小。”

“不,是一样的。有可能发生地震火灾,或是遇到强盗,甚至是神居法泉的打手追到这里。”真由美回答道。

“你说得对。我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朝仓道歉说。真由美确信朝仓做的事一定是在冒着性命之险。朝仓是因为自己每天都处在危险之中才没有碰真由美。他身边那道无形的防线或许就是因为他随时要决一死战。

2

法泉被激怒了。教团的情报网好不容易才找到真由美,却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横刀救走了。

受过训练的神卫队员和司机4个人都敌不过这个意外的对手而毫无还手之能。但是他生气也无济于事。

以前法泉只是单方面迷恋真由美,她当然有权力表示拒绝而出走。但法泉一直郁闷不乐而耿耿于怀,因为这件事严重地损害了他作为教主的权威和尊严。

不把真由美带回来,他的威信就受到了挫伤。法泉的亲信们也正在研究那个把真由美夺走的人的来历。

这段时间,他的亲信们开始怀疑上次的枪击的事件不是暴力团的火并,而是针对法泉的暗杀行动。

在暴力团内部也有神谕天使的信徒,据他们说目前其内部没有对立和争斗的迹象,所以不应该有人要暗杀组长。谁要是想要组长的性命,那么整个暴力团就有全体灭亡的可能,因为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

袭击事件发生时,法泉就在旁边。当时如果不是恰好暴力团组长的汽车开过来,子弹可能正好击中法泉。

袭击法泉最大的嫌疑对象是右翼的受害者协会。教团内部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袭击事件,而正在这时发生了真由美被身份不明者夺走的事件,所以亲信们推测那个第三者是受害者协会的成员。

“如果真是他们的会员,我觉得还有点疑问。”总务会长江头说。

“为什么?”

“如果是他们的会员,他的武功过于高强了。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教主和真由美的关系。即使是知道,这也不是他们应该插手的事情。那个身份不明的人一直在保护真由美,如果他真是协会的人,那么协会为什么要保护真由美?教主与真由美之间毕竟是私人问题,和协会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真由美是受害者协会的成员。”神卫队长四谷正说。当时他不在真由美被抢走的现场,但作为队长他已经很丢面子了。

“四谷君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教团的第一教义就是把人类从这个邪恶的世界拯救出来,大家都在感谢我们教团,怎么会有受害者呢?那些自称受害者的人不过是被邪恶蒙蔽的小人而已。”江头责备地说。

“我失言了。如果真由美是那个被邪恶玷污而自称受害者协会的同伙呢?”四谷的话里另有含义。

如果受害者协会得知法泉经常出入“紫水晶”,就有可能派真由美潜伏下来。或许因为暗杀失败了,真由美才逃走的。

“大家回忆一下事件发生时的场面,当时教主和真由美紧挨在一起,所以不论多么优秀的枪手,如果想射击教主就有可能也打着真由美。”

“如果真由美知道现场有枪手呢?”四谷反问道。优秀的枪手就有一枪命中的自信。

两派各执一词,难以定论。但是受害者协会的嫌疑最大。按江头的观点,除了受害者协会,可能还有另外的线索也在暗杀法泉。虽然江头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任何的受害者,但是随着教团势力的扩大,反对教团的呼声也日益高涨。

因此,在以法泉为首的教团最高层干部会议上,也就是御前会议决定要采取针对反神谕天使(受害者协会)的应对措施,并查明上次的袭击事件以及抢走真由美的那个身份不明者的来历。

如果袭击的目标是法泉,犯人还没有达到目的,所以要进一步加强法泉周围的保卫工作。

3

法泉只是暂时控制自己的情欲,等事情稍有平息后,又准备去“紫水晶”。虽然真由美不在,但千春还在。与迷恋真由美不同,千春也有着别样的风情能给他带来新鲜的刺激感,这些是后宫的神女们所不具备的。

江头和四谷等头目虽然很为难,但不敢违背法泉的意志。四谷带领手下的最精锐神卫队担任法泉的警卫。

江头在法泉的专用车上又加装了防弹设备,进岀“紫水晶”时由身着防弹背心的神卫队寸步不离地护卫着。让手下如此大动干戈,法泉还是决定去银座享乐。

法泉不仅是因为喜欢千春,他也很喜欢银座的气氛。平时在教团内部总是道貌岸然地为信徒们说法,身心处于紧张状态,他需要释放自己的情绪。

“教主好像又和千春恢复关系了。”阿遥悄悄地告诉我妻。

“教主以前曾移情真由美,真由美辞职后,他又和千春好了。”

“就是说,法泉教主还要来店里?”

“是啊,虽然真由美不在,他来得少了,但他还是很迷恋千春。”

“看来高贵的教主也难以抵挡女人的魅力啊。”

“当然了,在信徒面前摆出一副神圣的样子。但是他迷恋真由美和千春的那副色迷迷的样子恐怕是不敢让信徒们看到的。”

“我倒想看看。”

“那可不行,教主一来就把俱乐部全包下来,其他的客人一律不许入内。”

“能把‘紫水晶’包下来那可真是一掷千金啊。”

“全都是信徒们的钱财啊。所以我根本不信教。”

“不是所有的宗教都这样吧。”

“但是,所有宗教的上层人物都这样生活。一边向信徒宣扬来世的幸福,一边却自己在现世过着奢侈的生活。”

“阿遥你是根本没看上神居法泉啊。”

“还是真由美伟大啊。如果是我被那样追捕早就投降了。真由美最后还是没有屈服啊。”

“我真想见见真由美啊。”

“你可不。你可不能朝三暮四啊。”阿遥笑着瞪着他。

“你是在嫉妒吧。”山口有点慌张。失去妻子后他还从未接触过其他的女人。虽然他还在壮年,但已经没有欲望了。刚才阿遥那娇嗔的一眼,使他那埋藏已久的男人的本能又蠢蠢欲动了。我妻觉得很狼狈。

“以后我还会看着你的。”阿遥那脉脉含情的眼神似乎在挑逗他,又好像在戏弄他。

“不许嘲笑大人。”山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之所以来“紫水晶”不是为了寻找女人。但是随着与阿遥渐渐地亲密,曾经被妻子冷落的心又开始灼热起来。

“你也不安全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教主就会注意你的。”

“真可怕,我可不像真由美和千春那么伟大。”阿遥好像真的害怕一样地说。

“他又不会吃了你,用不着那么害怕。”

“当然可怕了,教主和神谕天使的人都可怕。糟了,我不能背后谈论这么重要的客人。”

“没关系,神谕天使确实很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人们都不了解他们的可怕之处。刚才你说想让信徒们看看法泉的丑态,我也想看。”

“好吧,等我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就悄悄地告诉你。”阿遥的话让山口感到很意外。

“他不是包场吗?”

“如果你在附近等着就可以看见教主的脸。但是有很多保镖在他四周,你不可能靠近。”

“我真想看啊。你悄悄地和我联系吧。”

“好。不过,你得给我送厚礼啊。”

“你希望得到什么礼物?”

“我在逗你啊,你来我们店里指名让我陪你这就足够了。我们也可以在店外见面啊。”阿遥在渐渐地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久,阿遥和他联系了。

“教主明后天晚上要来。大概在晚上9点左右,他预约了一个小时。如果你在附近等候,就可以看见教主的尊容了。但我可是想看见你啊,教主回去后,你一定要来找我。”阿遥好像撒娇似的说。

两天后,山口去了“紫水晶”的附近。他事先从阿遥那听说四周会戒备森严,所以提前一小时达到,但“紫水晶”所在的大楼附近已经有很多好像是神卫队的保镖们在四处张望了。如果他要靠近,马上就会被警告。

他走进了一家可以看见“紫水晶”的咖啡店,大吃一惊。这里也有两个似乎是保镖的人,也许还有。他们都坐在能看清对面大楼出入口的座位上,紧张地张望着。不用说,店里面更是戒备森严。

这家咖啡店也是他们的观察点,山口只好离开这里。现在正是银座的黄金时间,在繁华的霓虹灯下,衣冠楚楚的人群熙熙攘攘。

尽管他们都担负着不同的人生重担,却仍显示出一副富有和快乐的表情,漫步在银座的大街上。大概在别人的眼里我妻也是如此吧。因为四周都是法泉的手下,他不能在“紫水晶”附近逗留。

按阿遥通知他的时间,他在10点左右回到“紫水晶”。如果这个时间法泉不出来他也就死心了。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偷拍到法泉的脸,他把带有变焦镜头的相机藏在手里,慢慢溜达回到了“紫水晶”。

偷拍的对象不光是法泉,他都想知道所有注意法泉动向的人。可能在这个时间里,他们都在“紫水晶”的四周布下埋伏,他准备拍下附近的动静。他四处寻找影森却没有发现。

当他走到“紫水晶”附近时,大厦前已经有很多人了。车队前后夹着法泉的专用车过来了,把其他的车辆挤在了一旁。正是拍照的好机会。

法泉和千春被保镖簇拥着和店里的其他人出来了,保镖警惕地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偷拍的机会。行人都注视招摇的法泉,我妻赶紧混入人群,这样可以仔细地观察法泉。

这是个毫无特征的矮小、面部浮肿的男人,如果在街上擦肩而过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令人难以置信他就是拥有百万教徒的新兴宗教的教主。

法泉依依不舍地握住千春的手,钻进了汽车。随后,大批车队也离开了。

山口好不容易把相机对准了车队的背影。同时,在别的方向也有闪光灯在闪烁。大概也有人在等待着机会吧。

山口寻找着拍摄者,由于对方也混在人群里,没有找到。

4

警视厅开始怀疑袭击暴力团组长事件的真正目标是神居法泉,所以一直在注意法泉的行动。据跟踪人员报告,上次事件后法泉一直按兵不动,稍微平息后又开始在晚上出入于银座。警视厅在“紫水晶”四周安装了4台摄像机连续拍摄。

在分析法泉出入于“紫水晶”那晚的录像上,浮出了两个可疑人物。不像是法泉的保镖或信徒,他们在大厦附近多次拍照。除了这二人外,再没有其他的摄影者了。画面上都是在现场工作的人、居民、邮件报纸投递员等固定的来往者。

被跟踪的这二人不属于上述人,是临时过路人。警视厅开始跟踪这二人。

其中一人的来历很快就查清了。山口直也,四十五岁,公司职员。最近妻子在歌舞伎街的饭店火灾中被烧死。随着进一步的调查,得知他是神谕天使受害者协会的成员。

另外一个人的调查却很艰难。他警惕性很高,多次甩掉了跟踪人员,最后查明他走进了新宿西口的中部大厦。中部大厦是中村俊英的中部集团所属,难以确定他在大厦的什么地方。根据他老练地摆脱跟踪人员的行动,可以判断他是职业老手。

这时,警察也得到了可靠的情报,中部俊英的长女耀子加入了神谕天使。负责法泉动向的搜查四课和一课紧张起来。

如果耀子是信徒,而在法泉常去的俱乐部周围出现的可疑人物又走进了中部大厦,这一切有点不可思议。如果那个人与教团有关系,又为什么要避开法泉的卫队呢?如果是在暗中保护法泉,在法泉没出现在“紫水晶”的时候,他也被监视录像拍摄到了。

虽然山口也被拍到了,但他很明显是事先掌握了法泉的行踪而埋伏在那里的。如果另一个可疑人物也是埋伏在那里等候法泉,那他就是法泉的敌人。既然是法泉的敌人又为什么出现在信徒中部耀子家的大厦呢?

“听说中部俊英是无神论者,他只相信数字,他认为神佛只能让人类变得更懒惰,向神佛祈祷就是想不付出任何辛苦或是想用最小的努力换取最大的回报。如果向神佛祈祷可以实现一切愿望,人世间也就不存在辛苦了。如果有祈祷的时间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我曾读过中部写的文章。女儿加入神谕天使,对中部来说应该是最苦恼的事。”搜查一课的栋居说。

“也就是说,那个可疑人物是中部的手下了?”那须警部揣测着栋居的话。

“我觉得这样的推测有一定的道理。”

“未必,中部大厦里有20多家中部集团的公司,也有中部参股的金融机构,所以不能因此而断定这个可疑人物进了中部大厦就是与中部俊英有关系。”山路提出异议。

“有这个可能。神谕天使要求信徒毫无保留地奉献,耀子信教后,他们可以得到其父俊英的巨大财产。俊英知道女儿入教,难道会拱手相让自己的财产吗?为了切断女儿和教团的关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这可是个跳跃性的思维啊。宪法保护信教自由,父母不应该干涉。”

“宪法保护的是信教的自由,而不是掠夺财产的自由。耀子已经结婚了,她的孩子有可能是俊英的继承人。耀子信教,自己的财产和事业就有被神谕天使篡夺的危险。对俊英来说,保护自己的财产和事业不是妨碍信教的自由,而是正当防卫。”

“你的联想未免太丰富了。”山路冷笑着说。

“听说法泉把自己看上的女人都封为神女围在自己的周围。对于耀子入教,法泉不能不考虑中部俊英的存在吧。如果法泉真正的目标是俊英,他就会把耀子封为神女来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耀子已经结婚了吗?”

“法泉是不会考虑这些的。按教团的观点,世界已经被邪恶所玷污,从邪恶中觉醒的神女与教主的关系应该优先于夫妻关系。信仰应该高于法律、真理、习惯和世上的一切法则。”

“对于耀子的丈夫来说,法泉不就是头号威胁吗?”

那须听着二人的争论,他比较赞同栋居的观点。

“中部耀子的丈夫菊川隆一原来是大型旅行社的职员,被中部看中才与耀子结婚。同行都说他是幸运儿,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匹种马。种马的代价是集团的核心产业、皇宫饭店营业部副部长的职位。所以对隆一来说,法泉是与自己妻子私通的敌人,又是自己的威胁。那个可疑人物也有可能是隆一的眼目。”搜查四课的南部又扩大了栋居的观点。

山路的反对意见反倒挖出了中部俊英、菊川隆一和神居法泉之间的利害关系这一重大线索。如果可疑人物是中部俊英和隆一的手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切断法泉和耀子的关系。最直接的强硬手段就是彻底铲除法泉。

如果法泉死了,至少是消除了俊英和隆一的威胁。即使耀子不是法泉的神女,但对法泉来说她也是一块肥肉,肥肉越大越能吊起他的食欲。

警视厅怀疑那个可疑人物和我妻直也就是枪击事件的犯人。但是,我妻直也不可能有枪,他既没有射击的经历,也没有持枪许可证。而分析那个刺客的手法,其背景一定与枪有关系。

最后警视厅确认那个可疑人物就是枪击事件的最大嫌疑人,对山口只进行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