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收下吧,这是我当经理的同意你收的。”久高催促默不做声的山名。

“不收这笔钱我照样不会说。”

“这我知道。不过这是对方一片心意,不收下反而显得不懂礼貌了。”

也许这是有钱人的习惯吧,无论什么事情,如果对方不收下他们的钱,他们便觉得事情尚未取得保证。久高不知山名是何许人,大包大揽地为他们搭了桥,殊不知此举已在山名的心中种下了决定性的疑惑。

山名觉得再拒绝反而会引起怀疑,便拿起了那个信封。

“那我就拜领了。”

“嗯,收下吧。这样长良冈先生也高兴。”久高点点头说。

信封里装着十张一万元的钞票。大杉也拿到了同样数目、或者还更多一点的钱吧?

山名把这事告诉了佐佐木。他最近偷偷地和布丽奇特破镜重圆了,可山名还不知道这个情况。若是告诉山名,他和水岛之间的交易肯定得暴露。

“十万元,出手不小呀!”

佐佐木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十万元基本上相当于他们两个月的工资了。

“按久高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收下这笔钱的。”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一点?”

“不,不是我过虑。这件事本来也是饭店的失误,根本没有收顾客的钱才保守秘密的道理。有这样的饭店那才是笑话呢。”

“……”

“可是,久高却收了钱。也就是说他因为某些个人的关系一时忘掉了业务上的常识。”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钱总是到手了。”

“我放心不下的不是这笔钱,而是久高和长良冈的关系。”

“管它什么关系呢,反正跟我们无关。”

“不,我认为或许有关。”

“你说什么?”

“以前我曾说过,久高和杀害细川清惠的凶手也许有过接触。”

“嗯,被你这么一提倒似乎是听说过,可这又怎么啦?”佐佐木总算有点被拉过来了。

“杀害细川清惠的凶手很可能和杀害中条希世子和深谷克己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而长良冈和希世子,清惠又有着牵连的迹象。”

“什么!”佐佐木的表情变得认真了。

“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中条希世子遇害前曾和长良冈同时在这里过夜,而且两个人又是同样把两晚的预定住宿时间缩短为一晚,同时离的店。还有,她第一次在这里住宿时是永进商事替她预约、付帐的。”

“是的。而且细川清惠还是永进商事的子公司长浜机械的挂名职工。”

“看来你也想起来了。怎么样,现在觉得久高和长良冈之间的关系是不能不重视的了吧?”

“这么说这三件凶杀都牵连着长良冈?”

“这还不能断定。不过如果久高和长良冈之间是有着联系的话,很可能是这样。这样一来,久高和杀害清惠的凶手有过接触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照你这么说敌人是发觉了你的身分才和你接触的?”

“不,好象不是这样。因为我正好撞上了夫妇交换的场面,他们这是单纯的想堵住我的嘴。不过这样一来反而使我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彻底摸清久高和长良冈的关系。通过这条线索也许能弄清三件凶杀事件的真相。话是这么说,可惜我们无法象刑事那样活动。”山名叹了口气说。堵在他们面前的一堵高墙是外行侦探无法逾越的。

“这事交给我了。”佐佐木突然精神抖擞起来。

“交给你?这次可不能再象监视细川清惠时那样干了。”

“我认识一个人,要是托他去干,保险能把这件事弄清楚。”

佐佐木强压着把自称要和他共同以久高为敌的水岛的事说出来的冲动。

“这事你可不能托那种私人侦探所去干啊。”

“我哪会去找他们!我找的这个人以前曾在美国当过大旅馆的侦探。”

“嗬,你还认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不介绍给我?”

“过一阵子我当然会把他介绍给你,目前还有些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

“不,不,呃——我那位朋友有些认生,不大喜欢和陌生人见面。”佐佐木被山名一追问,额头上沁出了油汗。幸运的是山名没有再往深处问。

2

虽然当着警方的面和长良冈大致上达成了协议,可小寺隆吉心里还是一百个不高兴。他原本是为了“交换”参加这次活动的。可这么一来岂不成了单方的“强夺”?

他至今也忘不了打开通门那一瞬间映入他眼帘的妻子和长良冈那扭成一团的富有刺激性的体位。几乎和开门的同时,他们两个正保持着那个姿势持续地痉挛着。

妻子好象从来没有对自己用过这样强刺激的姿势,发过这样的浪声。正因为自己的某些姿势很难自己看到,小寺越发觉得妻子白白地被人奷污了,而且对方还把什么也没动的自己说成是通奸。

——就这样偃旗息鼓,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这个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他终于在心里藏不住了,便和平日交易颇多的大东帮系的赛力团山根一家的组长山根义人谈起了这件事。

小寺和山根组处于互相依存的关系。山根组最近正经营债权催收业以作为财源,小寺也搭上了一手,凭着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把高利的贷款放给那些苦于资金短缺的中小企业。为了促使小寺的成功,山根组便如禿鹫似凶猛地催逼债务。

凭着百万元前后的贷款,从不能如期偿还的债务人那里夺取相当于一亿元的不动产的恶劣行经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怎么稀奇。前几天山根组还贴现了一大宗从别处大口吃进的期票。

“我看你也糊涂够的了。”听了小寺的话以后山根嘲笑他说。

“糊涂?说这话不太薄情了吗?”小寺原指望从山根嘴里听几句安慰话,见山根一开口就嘲笑,不禁有点怒形于色。

“怎么,不服气?天下哪有老婆被别人干了,自己什么也没捞着还一句话也不说的男子汉?”

“我不知道对方没和女的谈妥就来参加夫妇交换活动的。”

“这管我们什么事?责任在对方,你只管以眼还眼把那女人干了就是了。”

“还干呢。我部差点被送上被告席了,前两天才好容易和对方谈妥不提出控告。”

“所以我说你糊涂嘛。你不会把那女人掳来,别让她知道我们的身份,爱怎么就怎么?”

“诱拐?”

“事儿完了就放地回去,没事。怎么样?要人手包在我身上。”

“这么简单就能把人诱拐来?”

“这不是诱拐,不过是稍微借用一下身体而已。不是说对方是永进商事经理的儿子吗?你如果就这样忍声吞气地算完了。不仅仅是你,连我们的面子也都丢尽了。这事既然被我知道了,那就一切由我来安排吧。”这一番谈话似乎激起了山根的斗志。

3

长良冈英子和丈夫的关系已劣化到濒于破裂的地步了。因为彼此的爱已彻底冷却了,在夫妇交换事件上她也没有半点庇护丈夫的意思。

不过他们夫妇间的关系虽然已冷到这个程度,但却不能象艺人,平民百姓那样简单地离婚。他们的结合决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其背景是两家的愿望和巨大的特权。

通过促成彼此的家族的“牺牲品”的结合,企图利用一点血液的温热来冲淡只受数字支配的生意场的冷酷和加强各怀目的的联合,这就是他们结婚的实质。两家明知这样的“加强”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这一举动本身就体现了人类的孱弱和愚蠢。尽管如此,在这头婚姻没有破裂的期间,它总还有着它的效能。

作为永进商事和古川银行的“联结器”,他们的接合决不是光凭他们夫妇两个人的意志就可以解除的。

关于这次事件,英子分别被公公长良冈公造和父亲古川德太郎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通。他们的说法是,公一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就去参加那种没廉耻的活动确实很不应该,但她在发泄自己的感情前应该先考虑两家的名声。

“难道我连对企图玷污我的贞操的人提抗议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对于她的这一反驳,两个“父亲”嘲笑地说,“你怎么到今天还说小姑娘似的话?你比较一下看,你的贞操和两家的名声哪一头重?你究竟是在为谁守贞操?公一把你带到那样下流的地方去,就是希望你玩弄自己的贞操,今后再不可凭着一时的意气乱来了!”

他们的语言中没有丝奈的温暖。这两个人虽然都身为英子的“父亲”,但都没有把她当女儿看待。她不是女儿,只不过是“联结器”的一部分而已。对于机械没有必要承认它有什么人格,只要它能起到机械的作用就什么都在了。

英子从小就受着将来要为自己家里带来利益,成为一件优秀的道具的教育。因为出生在这么一个伟大的父亲统治之下的有名的家庭里,连孩子都被教育成维持这一切的道具了。

英子在夫妇交换活动中坚决拒绝对方的男人,也许是长年以来被作为道具看待的屈辱的内攻一气的爆发了的缘故。

两个“父亲”笑她“在为谁守贞操”,她并不为谁,而是在为自己守着贞操。

“我又不是一件什么物品,可以用来交换别的东西。我是人,我为了保护我自己才拒绝对方,控告对方的。”她虽然这样说了,但并没有能得到“父亲”们的理解。

从一开始就没有承认她是一个人的他们是不可能理解的。

从这一意义上来说,公一也只是一具联结器。不过他毕竟是一个男人,知道联结器联结着的东西的分量。因此他才怀着为业已冷却的夫妇关系(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过温暖)以加一些活性剂的目的参加夫妇交换活动的。

他知道英子是个颇有见识修养的女人,如果事情告诉她,会被她一口拒绝的。可如果一旦身历其境,她到底也是个深知性生活为何物的成熟的女人,也许会被周围的环境感染而同意的。不料公一这一估计太乐观了。他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激烈地拒绝。

他知道她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她爱他,而是故意和丈夫作对。他虽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却仍然持续着他们“演技式的结合”。

4

“是长良冈太太吧?”英子正在饭店前面等喊好的车。有人小声跟她打招呼说。外面已是一片夜晚的景象了。

她是为了散散心,到这个市中心的饭店来参加一个最近从法国回来的时装设计师举办的作品发表会的,现在正要回家。受邀的都是些上流社会的有闲夫人和小姐,为的就是激起这些人的优越感和虚荣心,把很难在日常生活中穿着的设计奇特的服装高价卖给她们。

在满座的注目中买下昂贵的农装,这件事本身就很能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一套套虚荣的衣装在叹息和惊叹中抖开,英子只看了一半便起身离座了。主办人顿时显得狼狈万状,还以为得罪了这位坐在中心位置上的重要客人。她一走情形就尴尬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只好先走一步了。”英子轻轻巧巧地说了个借口搪开想硬把她留住的主办人,出了饭店大门。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东西都不会感兴趣。展品中明显地有着存心希望她买下的作品,要是在平时,无疑她是会掏钱把它买下的。

聚集在那里的都是些有钱的有闲阶级成员,可尽管如此,对于英子所买的时装作品她们也仍是望尘莫及。英子拍板买下贵得吓人的时装时周围发出羡叹之声,正是她全部的生存意义。

这时候她俨然成了一位女王,设计师、模特儿以及其他应邀而至的座上客似乎都成了叩拜在她脚下的臣仆。可是今天她却一点也打不起兴致,连特意为她设计的最新式的衣服也丝毫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总而言之,不管如何豪华,如何摩登,那也只是些“傀儡的衣装”。无论装饰得怎么华丽动人,穿着它的人还是连起码的人的尊严都没有。

她在饭店外面站着等了好大一会儿,就是不见车来。今天她出来雇的是一个经常出入她们家的出租汽车行老板的车。最近她懒得自己开车,家里的车几乎连碰都不碰。她正想叫门卫再打电话催一下车,突然有个陌生人跟地打上了招呼。来人整整齐齐地穿着一套青色西装,给人以诚恳老实的感觉。

“啊?”英子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声。

“刚才送太太来的那辆车因为调度的关系已经开回去了。由我代它来接您。”穿藏青色西装的人彬彬有礼地说明情由,打开一辆停在大门一边象是进口的黑色大型轿车的车门。

“是吗?”英子也不怀疑,由那人引着上了车。

“上哪儿?”

“回家。”英子说明去向后便把身子埋在舒适地颤动着的车座里。这辆车比来时那辆车质量还要好,人坐在里面舒适得直想睡觉。现在回家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她每天都这样寻找能略微充实一点打发多得无法对付的时间的事情,一天一天艰难地消化着光阴。

车跑出好一阵子以后,她渐渐产生了刚才该再看一会儿时装表演的想法。

——那个设计师好象特意为我设计了一套最新式流行的时装,我要是不买,人家可能要大受损失了。

她有点同情起那个设计师来了。她这么一走,不仅是经济上的损失,第一主宾看了一半便中途退席,主办人的面子也因之丢尽了。

“要不要赶回去重新参加?”

“您说什么?”司机听了她无意中小声说出来的话问道。这一问使英子打定了主意。

“请把车开回刚才那个饭店里去。”

“您不回家了?”

“我改变主意了。”

“我看没有这个必要。”

“什么?”英子不明白司机的意思,正要发问,缓行着的车停住了。与此同时,车门被打开了,坐进来一个男人。

“喂,你是谁?”

那人没理会英子吃惊的斥问,用威吓的口气说:“太太,安静一点。如果你不想流血的话,那就别嚷嚷,按我的话去做。”

英子的腰部被一个尖尖的金属物体抵住了。

“司机,这个人是谁?停车,停下来叫这个人下车。”英子不吃那人的威胁,向司机求救道。

“太太,我不是跟您说过没这个必要吗?”通过反光镜投过来的司机的视线里,闪动着利刃似的冷光。刚才那一脸诚实的表情已仿佛换了一个人似地变成了一具冷酷的面具。不,这才是真正的脸,那个一脸诚实的司机才是假面具。

——要是司机也是他们一伙的……英子态识到了自己陷入的陷阱的深度,脊梁上掠过一道恐怖的寒意。

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设下这个圈套的?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英子死死追问。

“讨厌,哇啦哇啦地嚷什么!如果你不想让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受伤的话那就赶紧闭上嘴跟我们走一趟。”

抵着腰部的金属尖端使上了劲,英子感到一阵刺痛。闯进车里来的象个年轻人,但看不清面相。车速猛然加快了,车窗外的夜景也变成她所不熟悉的地方了。他们打算把英子绑架到和她家完全成反方向的地方去。

“如果你们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快让我下车。”英子另找出路了。

“我们并不是要几个钱。”

“那你们要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司机和那个闯进车来的人通过后视镜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色。眼色中有着男性共通的淫荡的意味。

“莫非你们要——”英子说了半句说不出来了。

“你究竟是在为谁守贞操?”两个“父亲”的嘲笑在她耳际响了起来。

“太太,你的身材可真够迷人的。”坐在一旁的男人用一只空着的手抚摸起她的身体来。

“这么迷人的太太竟让别的男人玩弄,想想都叫人受不了。”那人用下流的口气说道,但骨子里仍然充满着凶暴。

“是有人委托你们这样干的吧?”

“这是我们的行当,你可不要见怪呀。”汽车驶进了一片灯火阑珊的地方。

5

车究竟在哪里跑根本看不出来。那个用凶器抵着英子腰部的人并不怎么遮掩她的视野,这反而使人感到害怕。

既然他们是要通过不法手段绑架她,若被她知道了目的地,按理对他们是很不利的。他们在这点上毫不顾忌,是不是因为不怕被她知道?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已不打算放她生还了?

英子感到了生命的危险。可是她想不起和谁结下了深得竟要害她性命的怨仇。

“你们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她问道。由于声音发抖,听上去很不成声气。车已经开了半个多小时了。

“闭嘴!马上就到了。”

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车速降了下来。汽车悄悄地开进了一个远离人家灯火,四周是一片黑黑越越的废工厂似的建筑的处所。

“下车。”车一停住,那人就动了动凶器催英子下车。窗外,黑暗无人的建筑物荒凉地排列着。英子缩在座位上不敢出去。

“叫你下车怎么还不下车!”那人用空着的一只手凶暴地抓住英子的衣襟。

“喂,别胡来啊,这可是贵客。”这时车外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司机还在车里,看来另外还有一个人等着。英子身旁的那个人突然老实了,看样子外面那人是个比他大得多的“大人物”。

“太太,我们已恭候多时了。请下车吧。”外面那个人措词客气地催促道。因为站在逆光中,脸部正好成阴影。

“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英子质问道。

“这个问题过一会儿马上回答您,请先下车吧。”

“不,你以为你们这样做是合法的吗?立刻让我回去,不然我要喊警察了。”

“警察?”外面那人好象微微笑了笑,“谁去喊?快点,没时间跟你磨蹭了。把她从车里拉出来。”

那人一变柔声柔气的腔调,严厉地命令部下说。英子被不由分说地拉下车来了。

站在逆光中的男人这才亮了相。只见他严严实实地戴着一只大口罩,年龄大约四十多岁,身材敦实。因为脸部只露出了一部分,英子认不出他是谁。那人说活的声音也没有什么特征。

那人命令两个部下把英子拉进房子里。这里好象是个什么制材厂,屋子里四散堆放着各种各样形状的木材、木片什么的。电动圆盘锯和传送机之类的机械如毒蛇怪兽似地盘踞在暗影里。

室内的灯全关着,可因为好象什么地方有人在烧火堆,四周的物件在时而透进来的光亮中隐隐现现,显得很是吓人。

这个工厂相当大,走出房子是个院子似的地方。院子里有一座焚烧炉。英子这才知道刚才的亮光是从这里发出的。院子深处有一所装配式小房子,象是作工厂的办公场所或值班室的。

英子凭直感知道若是被带进那所房子就很难逃脱了。她已经知道他们绑架她的目的是为了她的肉体。可是从他们特意选中自己这一点看,除了这个目的似乎还有加害的意思。

——他们发泄兽欲以后能放我走吗?不会。他们本来的目的就不是这个,他们还有更可怕的意图。

——必须在进那所房子以前逃走。出于自卫本能,英子拼命留心三个男人之间的空隙。戴口罩的走在头里,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夹着英子走在后头。

想逃走而拼命寻找脱身机会的人和带着猎物返回目的地的人之间是有着距离的,他们抓着她臂膀的手上也没使多少劲。为了驰缓他们手上的力量,她顺从地走着。

他们好象把英子的顺从看成是她死了心的表现。走到小房子跟前时,两个人都放开了手,她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时机。

发现英子转身就逃,那两个不禁一怔。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已被带到这里的猎物居然还想逃。

等他们醒过神来拔步追赶的时候,英子和他们已拉开了五米左右的距离。可是由于男人和女人的脚力之差,这五米光景的距离眼看着就缩短了。

“你是跑不出去的。”

“别白费力气了。”

两个人用语言牵制着目标奋力追赶着。

——完了,跑不掉了。

英子绝望地看了看四周。就算能逃出工厂外面去,外面也没有路。被追得无处可逃的英子绕到了焚烧炉后面。这座焚烧炉象是用来处理工厂排泄出来的垃圾和木片的,是个高六米,直径三米左右的大型圆炉。

白天送进去的木片似乎还没有烧尽,烟囱时不时亮出微弱的火光。炉身周围残留着微微的余热。

无路可逃的英子围着炉子转起圈子来。由于是圆圈跑的,脚上使不出猛劲,男女间的脚力差距消失了。

她拼着所有的力气和他们捉着绝望的“迷藏”,不到精疲力竭她是不会停下来的。想逃命的一方是拼了命的。追赶者中有一个人手里拿着刀子,要是被抓住就甭想活了。这一意识使她增添了不少力气,一时里还能保持追赶和被追赶者之间的速度平衡。

那两个男的先急躁起来了。

“喂,你们抓一个女人到底要多少时间?快点抓住她!”

站在装配式小房子前的那个袖手旁观的戴口罩的人发急地训斥道。这使得两名追赶者越发焦躁不安了。

焚烧炉和工厂之间由一道宽约五十厘米的传送带连接着,从工厂里吐出的废料就是通过这道传送带自动送入炉腔的。

传送带是由放在工厂和焚烧炉之间的手动控制杆启动的。三个人围着焚烧炉玩开了追踪游戏。奇怪的是那两个男人竟没有想到分头包抄。他们也被弄得晕头转向了。

“笨蛋!分头包围!”戴口罩的总算想到了这个办法。正好跑到传送带前的拿刀的人闻声急急停住了脚步。他身后那个奋力冲上来的司机一脚踏空重重地撞在他身上。拿刀人一个踉跄差点倒在传送带上。这时司机也想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了传送带的手动控制杆。

控制杆吃到了“动”档,传送带转动了。传送带卷住了那个拿刀的,眨眼之间把他送进了焚烧炉。炉腔里传出了裂肺的惨叫。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剩下的三个人一时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炉腔里还在闪着火光。

“混蛋!你干的好事!快停下!快让传送带停下!”戴口罩的狂喊着。可是不管是发训的还是挨训的,谁都不知道怎么使传送带停下来。而且既使现在让传送带停下来也没有什么用了。那个人早已被扔进了焚烧炉。炉腔里似乎漂出了人肉烧焦的异臭。

被这一幕惨剧惊呆了的英子第一个醒过神来。错过这个机会就甭想脫身了,她趁着那两个人忙着想把炉子里的人救出来的当儿逃走了。

“不好了,那女人逃掉了!”等他们好容易把传送带停住以后,这才发现英子不见了。

“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找呀。”

“可炉腔里的……”

“管不了他了。那女的要是去报了警你怎么办?”两个人不敢怠慢,复又开始了追赶,可这时双方已拉开了一段难以凭男人的腿劲消除的距离了。

从突如其来的灾难中逃出来的英子在黑暗中朝最近的人家灯火拼命狂奔。她想到如果这次被他们捉住那肯定是没命了。

虽说事出偶然,她亲眼目睹了那个可怕的事故,一个大活人被传送带卷住扔进了焚烧炉。那人怕是没救的了。

炉腔里还烧着白天没有烧尽的余火,温度相当高。从炉身四周散发出的余热就可以想见腔内的温度。那人就是被不偏不倚地扔进炉腔里去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凄绝的惨叫和人肉烧焦的臭味已深深地渗进英子的耳膜和鼻子。

她感到一种仿佛自己若被他们抓住,也会同样被扔进炉子里去的恐怖。这一危险意识使她超过自己的体力猛跑着。

也许这是条郊区的工厂街吧,刚才看见的灯火原来是路灯,英子跑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总算从前方有一对车灯移近来了,她站在路中央拼出她所能喊出的声音大声呼救。

来的是一辆载着客人迷了路的出租汽车。司机发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女人堵住去路,吃惊地刹了车。

“混蛋,怎么不小心点!”司机没有听到英子的呼救声,把头伸出窗外大声骂道。

“救命!有人掉进焚烧炉里去了。我也会被他们烧死的。求求你,救救我!”英子央求着,差一点搂住了那司机的脖子。

“喂,你喝醉了吗?”司机听了这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话,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没有喝酒,这是真的。有人在后面追我,请去报告警察,求求你。”

“哈哈,象是被人干过了。”司机大致看出了苗头。

“我看不象。”坐在后座上的乘客开口了。“你说有人掉进焚烧炉里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乘客把视线投到英了脸上。

“请先把我带到警察署去。这次如果被他们抓住,他们会杀了我的。”英子说。说话间她似乎听到了背后有人追上来的声音。

“司机,我不要紧,先把她送到警察署去。我看其中好象是有什么缘故。”乘客说。

6

在附近巡逻的警车,通过110转发的无线电话收到江东区东矽五丁目附近某工厂焚烧炉里有人掉进去的通报后,立即向现场飞驰而去。首先必须确定这一通报是否确实。通报者是一名出租汽车司机,说这个情报是从现场附近向他求救的女人那儿得到的。

出租汽车按警方的指示在通报电话位置上等着。等警车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英子已基本上恢复了平静。

因为是没命狂奔出来的,她记不起现场的正确位置了。现场附近是一片面临荒川泄洪道的低洼地,杂七杂八地挤着无数零星小厂。由于靠近东京都污水处理场和梦岛,这里的居民对于恶臭都已经麻痹了。

可是英子所说的活人被烧却不是一件小事,巡逻车请出租车上的乘客另换了一辆车,让出租汽丰司机把他们带到救她的地方。到了那里以后就得凭英子的记忆寻找出事现场了。

幸亏那天夜里的风向,他们没有受到梦岛方向发出的恶臭的影响。所以顺利地发觉东砂五丁目附近的木工厂中散发出一股显然是动物性蛋白质烧焦的异臭。

“就是这里,绝对没有错。”英子肯定地说。房子的形状也和她被带来时的记忆符合。不过那辆车早已不见了。

“里面有一座焚烧炉,一个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男人掉进炉子里去了。”警察没等她说完便冲进了房子。

“我也去,既然到了这里还不去看看!”出租汽车司机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跟在他们后面跑了上去。英子害怕一个人留在当场也跟了上去。一走近炉子,异臭变得越发浓烈了。

“这会不会是狗呀猫什么的烧焦的气味?”走到院子里的警察在焚烧炉前小声嘀咕说。刚才追赶英子的两个家伙早已不见了踪影,象是撇下落进焚烧炉里的伙伴自顾自逃走了。

“不管怎么先得看看炉腔里的情形。”

“炉门在哪里?”警察围着炉身寻找起来。

“在这里。”一个警察在和传送带成反方向的一侧发现了炉门。

“小心,碰着会烫伤的。”那人正要用手去开炉门,另一名警察阻止说。

“先生,我找到一件好家伙。”出租汽车司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细铁棒。他把铁棒插进炉门的缝隙,把炉门橇开了。残火把炉腔照得通红。

“看见什么了吗?”

“等等。”一名警察忍着臭气朝里面张望着。余热逼人,脸不能靠得太近。炉腔深处可以看见一个黑糊糊的块状物正一个劲儿地往外冒油性黑烟。

“把铁棒借我用一下。”警察拿过司机手里的铁棒,战战兢兢地捅了捅那个黑块。通过手感可以感觉到那是个柔软的肉质物体。耐着火热勉强保持着原状的黑色燃烧体由于受到了铁棒传来的外力倒塌了。倒塌的物体的正面对着往里面张望的警察。这是一团早就失去了人类的机能的“烤肉”,一张无疑是烧烂了的人脸直瞪着警察。残火使那张脸变成了凄惨的脸谱。

那警察发出一声完全不象是一个警察的女人似的惊叫,从炉门口跳了开来。

“怎么样,那东西在里面?”

“在,在,在。”同伙问他,他也只是象诉说什么地方疼痛似地发出几个连音。另一个警察凑上去朝炉腔里张了张,虽然没有发出惊叫,可也立即扭过脸按住了胸部。

“马上和署里联络。”

这不是两名巡警能处理的问题。收到巡逻车发出的警报后,不一会儿就先后开来了几辆警车。

拥有这座焚烧炉的是江东区东砂五丁目的一家胶合板厂。这是一家在这个地区多见的中规模工厂。焚烧炉通夜不停火,可连一个值班的人都没有,要不就是因为有人掉进炉子,值班的吓得逃走了。

警方一面向经营者发出传讯通知,一面重新向英子详细地了解当时的情形。如果她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就说明该厂的经营者是知道内情提供作案场所的。

把她骗上车的司机和掉进焚烧炉的人以及那个在厂里等着的戴口罩的人都好象对这所工厂熟门熟路得很,看样子不象是未经同意擅自闯入无人工厂的。

象是在证实警方的怀疑似地,经营者没有接受传讯。这家厂的经营者兼厂长叫大和田利平,住在龟户一家公寓里。因为没有人接电话,警察跑去一看,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据附近居民的介绍,大和田四十岁上下,人生得流里流气的,有个年轻的妻子,那女的看上去象是个妓女出身的人。今天夜里,也就是警察上门前不多一会儿,夫妇两个整理了一下行装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被这家伙溜掉了,警方想。他们推测这个大和田不是什么同犯,而是绑架英子的主谋,也就是那个戴大口罩的人。

可是英子从来不认识这个叫大和田利平的人。既然大和田利平想绑架英子,两个人之间应该有什么纠葛才对,可英子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警方对此是大惑不解。

据英子所说,掉进焚烧炉里的那个人是被突然转动起来的传送带卷住的,她也不明白传送带怎么会突然转动起来,可是在警察赶到现场时,传送带已经停住了。

也许是在追逐英子的过程中误拉了手动控制杆,才把人卷进去的。警方下了这么个基本正确的推测。

那么经营者又将定什么样的罪名呢?无非是通宵烧炉子却不派值班员,传送带上不设防险安全栅等管理不善,说得最严重充其量也只是个业务性重过失致死,在研究可能窝藏大和平的嫌疑人员名单的同时,焚烧炉里的火被熄灭了,死者被拉了出来。由于是被残火所烧,温度不足以将人烧毁,再加上死者不是象焚尸炉那样平躺着被烧的,身体表面的烧伤程度不一,这使得尸体的样子更为令人惨不忍睹。一个警察忘了场合把它比作了烤肉,小声地说了声“这不成了夹生的烤肉吗”,被上司狠狠地瞪了一眼,但事实倒确是如此。

幸亏炉温不足,人相特征等基本上还保持着近于原形的状态,这对于弄清死者身份是相当有利的。

当夜,警察收容了尸体,还采取了部分焚烧炉内容物(灭火后的残物和灰),留下保护现场的警员,其余人马便撤离了现场。

死者的身份第二天就弄清了。此人叫佐川章司,是广城暴力团大东帮伞下的“山根一家”的一名暴徒。此外还弄清了大和田利平原先是“山报一家”的干部,靠了组长山根义人的资金援助开的江东区的胶合板厂。

目前虽然表面上已和山根一家断绝了往来,可两者之间似乎仍然保持着联系。

“山根一家的流氓为什么要把长良冈英子拉到仰山根组鼻息的工厂里去?”

人们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这一疑问。

警察中有人还记得长良冈英子这个名字。

“她就是那个被丈夫莫名其妙地带到皇家饭店去参加夫妇交换活动、控诉对方强奸她的女人。”

事件虽然通过协商解决了,可消息已通过新闻界流传了出去。凭长良冈家的财力也无法堵住的部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绝好的闲谈资料。

“被他控告的对方不是和山根组有联系的吗?”有人想起了这一点。可是,在追查其间的关系之前,鉴定部门从焚烧炉的残留物中发现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东西。因此,追查长良冈英子和山根一家的关系一时被推到后面去了。

7

鉴定员在检查从大和田利平的胶合板厂焚烧炉中取来的炭灰时发现了部分象是人体烧成的灰和小骨片。经过组织学检查,断定骨片是人骨。只是由于骨片数量实在太少,很难鉴定出是哪一部分的骨组织以及骨片的主人的人种、性别、年龄等。

骨片不是佐川章司的,这一点非常明确。正如参与检视的一名警察说这是“夹生的烤肉”一样,他的身体尚未烧到骨灰化的程度。

如果是这样的话,骨片的主人又是谁呢?警方紧张了。在搜索大和田利平的下落的同时,警方传来山根一家的组长山根义人进行了严厉的审讯。

山根只承认大和田原先是他的组员,可现在已完全脱离关系了,大和田的焚烧炉里出了什么骨头也好,灰也好,一概和他无关。

大和田的胶合板厂是仰着山报的鼻息生存的,这一点非常清楚,但却不能作为大和田和山根藕断丝连的根据。警方认为山根和焚烧炉里发现的人骨人灰是有着关系的,可是没有大和田的证言谁也奈何他不得。

胶合板厂虽说有十五六名从业人员,知道大和田和山根一家的关系的一个都没有。他们听说厂主原先是个暴力团员,从他们工作的厂里发现了人骨人灰以后,一个个都大惊不已。

据该厂从业人员的介绍,每夜都有一名工人睡在厂里值班,长良冈英子被那三个男人带来的那天,大和田吩咐说今天他亲自睡在厂里,不需要派人值班了。

因为这样的事以前也有过多次,所以值夜班的也没有多想什么回家去了。

“他们会不会利用胶合板厂的值班房开赌场?也许大和田的胶合板厂是山根一家的秘密赌场,进而转用作焚尸灭迹、奸淫妇女的犯罪场所。”

也就是说,有人推测大和田的胶合板厂是山根一家的恶行执行场,被焚毁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对山根一家不利的人物。

此时,自从东京皇家饭店的旅馆劫持事件以来一直杳无音讯的西特尼·比尔布罗的名字在人们脑子里浮现了出来,因为那次旅馆劫持的作案者正是山根一家的组员。在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件上,下落不明的外国人和身份不明的人骨正要互相结合起来。

山根一家绑架了比尔布罗,在大和田的焚烧炉把他“处理”了的嫌疑越来越大了,可山根义人却仍是一味顽抗。

“根本不认识叫什么比尔布罗的人,我和大和田毫无关系”,他始终咬住这一点。

“也许是哪个愚蠢的检查官把掉进炉里去的蠢狗蠢猫的骨头当作人骨头了吧?”他嘲笑地说。

受托进一步详细检验的科警研对所给的细小的骨片作了进一步的分析研究,结果弄清骨片是前头骨和耻骨的一部分,死者好象是个三十五——四十岁的男性。

这个推定年龄和三十七岁的比尔布罗也相符合。遗憾的是所提供的资料太少,无法得出比这更精确的结论。

正当警方对山根义人的怀疑越来越大,但却又缺乏有力的证据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幸运降临了。

大和田利平跑来自首了。说得确切一些的话,他这不是来自首,而是来请求警察部门的保护的。

“我如果不来这里,会被山根一家和大东帮干掉的”他自诉说。在来这里以前,大和田被监禁在一家靠山根一家立足的旅馆里。山根得到佐川章司掉进焚烧炉的报告后立即派手下把大和田夫妇强制地带了出来。

“山根他这是害怕我把杀害比尔布罗的真相泄露出去。我和山根一直保持着关系。九月三日凌晨,山根把一个外国人带到我厂里,那人就是比尔布罗。我从报上知道山根和旅馆劫持有瓜葛。比尔布罗在厂里被一个和山根一起来的外国人杀死了。杀人的是山根和那个外国人,我只是借他们场所,出于和山根一向的关系我是无法拒绝的。

“尸体在厂里的院子里埋了两天,选了个刮南风的夜晚,避开了厂里其它人的眼睛烧掉了。我们选择起南风的日子是因为焚尸的臭气能混在从梦岛和污水处理场漂来的恶臭中,避免被人发觉。那一带因为工厂多,居民们对于煤烟的恶臭本来就已经麻痹了。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杀死比尔布罗的我不知道。为了避免附近的人家提抗议,厂里的焚烧炉能进行八百至一千五百度的无烟高温处理,如果放在里面烧,一个成年人也可以在二三小时内完全化灰,但它却无法完全防止焚尸时发出的臭气。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防止公害用的焚烧炉竟会被用来处理尸体。总之,因为只借了借他地方,我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次由于他手下的一个人掉进了炉膛里,焚尸的事露了馅,他竟想对我杀人灭口了。

“山根企图通过帮助干掉比尔布罗这一手攀上美国暴力团,扩大在组织中的地盘。比尔布罗烧掉后炉子经过了打扫,你们找到的可能是残剩下来的灰、骨。山根本人好象也没有想到由于这个偶然的事故会把他认为早已完全消去了的犯罪行为揭出来。我如果被警察捉住,把一切部吐了出来,那他就完了。从他一惯的行为看,他为了保全自己是不惜对我下毒手的。在他下手以前,我趁监视的人不备逃了出来。我妻子还在他们手里,他们随时可能对她下毒手,请救救她!”

大和田利平反戈一击,把事情统统说了出来。警察立即赶到大和田告诉他们的都下小金井市旅馆,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准备扼死大和田的妻子逃走的三名山根一家的组员。

山根义人以杀人和毁尸嫌疑被捕了。由于大和田利平已主动把一切招供了出来,他也无法再继续否认了。

另一方面,夫妇交换聚会中当上了长良冈英子的对方的小寺隆吉再次被警察传讯,让英子在暗处辨认了一下。在那次夫妇交换聚会时英子几乎没有把小寺的相貌记住。通过辨认,英子模糊的记忆被唤醒了,你确定他就是胶合板厂那个戴大口罩的人。

小寺隆吉在警察严厉的追问下终于承认他是为了报在夫妇交换聚会中的受辱之仇才借助山根一家的力量,把长良冈英子引到大和田的工厂里去的。

就这样,发端于旅馆劫持的比尔布罗绑架事件,通过这个意外的事件结案了。

结案的契机竟是山根系的高利贷者参加夫妇交换聚会,这实在不无讽刺。

由于山根义人的供述,日美暴力团组织互相勾结的事实也已公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