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九月初前后开始,集团预约房间的客户明显地多起来了。“集团预约”一般都是在航空公司等单位为机组人员通年包租几个房间的情况下进行的。

在预约期间客户不管实际上有没有使用房间,一律支付租金。从饭店的一定数量的空间在一定期间内为专用而封锁起来这点出发,店方才冠之以这么个称呼的。这种“集团预约”乃是一种以长期利用为目的的时间性预约。

与之相对的是以短期利用为目的一口气包下几个房间的集团预约。这种预约往往是为某些团体包下几处双人房间以上的房间的场所性集团预约。

从九月初起明显增多的是场所性集团预约。而且这些预约并不是为大规模团体进行的,要的房间和普通的集团预约颇不相同。

他们要的都是两间以上的由内门沟通的连间。要求这种房间的几乎都是带家属的旅客。预约者是几对三四十岁的中年夫妇。

从这些人的年龄、服装、情趣、谈吐等方面看,似乎一对对都是正式的夫妇。他们之间有着某种那些临时假扮的夫妇所没有的协调感。

记入住宿登记卡的职业也都是公司职员、经商、自由业等基本上属于中流以上阶层的人员。从他们随身所带的物品和衣着打扮上也能看出这些人经济状况相当富裕。

能从这些人身上共通感到的,是一种仿佛有着什么秘密的气氛。正式的夫妇在帐台登记的时候总是大大方方的,而这些人虽有着正式夫妇的协调感,但登记的时候却鬼鬼祟祟,好象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不过这时候店方还没有对他们怀疑。虽说也算是集团预约,但他们定的不过是两三个房间,而且又是先后到达的,并没有给帐台留下什么异常现象的印象。只是负责预约登记的服务员有些感到奇怪:最近连间怎么特别吃香起来了?也就是说人们只是从营业纪录的角度上觉得有些奇怪。

连间平时一般不大卖得出去。虽然通门锁上以后每个房间都是独立的,但好象房间与房间之间有一道门总使旅客感到有些不安。

这些人却专要这种房间,这使人感到有些奇妙,九月下旬,有人以大阪的“日本友爱报”的名义预约了二十个双人房间,要求的也是十套两间一套的连间。

日本友爱报是家从未听说过的报纸,可是因为对方预支了半数的钱所以帐台也就受理了。反正客室并没有什么个性,即使到时候取消预约也可转卖给其它旅客。如果是酒席、宴会什么的,因为客人的种类不同不能转卖给其它客人,比如说办法事的酒席就不能转用于婚礼宴会。

因此,酒席和宴会的预约在受理时店方要收相当数额的押金,而预约房间却不大这样做。支付半额住宿费的押金,这个订户的派头算是够大的了。

日本友爱报的干事在预约时要求把连间的通门全打开,说这个团体是由他们报社作为对热心读者服务的一环所举办的家属旅行会成员组成的。

订连间而不打通门,那就失去连间的意义了。饭店方面对此也没有什么怀疑,接受了这一要求。

这一天到了。友爱报一行虽说是团体旅行,傍晚到达的时候却全都是分散到达的。来的部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夫妇,其中有一两对看上去甚至有五十多了。二十几岁的一对都没有。

这些人虽然是各自单独到达的,可因为那个干事事先有一份房间安排名单给他们的,所以登记上并无困难。

“这个团体有些反常。”和山名一起担任登记手续的大松发现有异。

“怎么反常了?一对对不全都是正儿八经的夫妇吗?”山名处理好最后一个到达的旅客的登记卡问道。

“明明说是团体,怎么全都是分别到达的,这不奇怪吗?”

“会不会是以这里为集会场所?”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这些家属旅行者一个都没带孩子?既然不带孩子,那他们订连间干什么?”

“嗯,说起来倒也是。”

连间主要是为带孩子的旅客服务的。日本的饭店为接待团体旅客,主力全在双人房间、特别是夫妇房间上,所以带着两三个孩子的举家旅行者势必只得大人孩子分居两个房间。如果孩子还小,大人是不放心的。在这样的场合下连间就方便了。

可是,友爱报一行谁都没带孩子,却偏偏要了连间。从他们分别到达的情形看,互相之间好象并没有“家属关系”。

“这些互不相干的夫妇为什么要睡在连间里,而且还让人把通门打开?”

“呃……”

“这些人虽说是旅行者,可没有一个带着象模象样的行李。”

“这倒确实奇怪。”

“我说山名君,这里面说不定,嗨嗨……”大杉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的好奇心,山名心里也清楚地产生了某个想象。

“说不定怎么?”

“你还不明白?”大杉探测地看着山名的眼睛。

“这么大的一个团体总不至于……”山名打消了自己的想象。

“我看说不定正是这个‘总不至于’。听说最近全国到处流行这种游戏。这个团体的名堂大着呢。”

“现在还不能下这样的结论吧?”

“有没有什么办法去张望一下?哪怕只是一个房间也行。”

完全被好奇心俘虏了的大杉似乎在打着旅馆从业人员不应有的主意。可是这么一家接待国内外旅客的一流大饭店是不可能有什么窥视设施的。

即使事实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一样,也不是卖春。二十对夫妇,办了正式的住宿手续,店方没有理由把他们赶出去。

当天夜里十一点左右,事件发生了。帐台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大杉抓起电话,与此同时,电话机的电光显示板上跳出几个橙黄色的数字,表示电话是从哪个房间打来的。

发讯号的是几小时前分配出去友爱报一行中的一个房间。耳边的听筒里飞出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救命啊——!我丈夫他、他……”那女人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请镇静些,您丈夫怎么啦?”

“他想强奸我。快来救救我。我不,他要这样干我决不同意!你们快来个人!”

“您丈夫强奸您?”

大杉被弄懵了——夫妇间还能有强奸?

“快,快来救我!”女人的尖叫声中电话切断了。一定是那男的从她手里把送受话器夺下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杉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了。那女人明明说是她丈夫要对她施加暴行。俗话说夫妇吵架连狗都不理,自己介入进去可不好办。

可是对方是因为有人要“强奸”她才打电话呼救的,置之不理恐怕也不妥当。

“不管怎么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山名君,你也跟我一起去。”

大杉下了决定,其中好奇心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象他这样老资格的服务员要离开一会儿帐台也不用征得帐台主任的同意。

出事房间是748室,和747室构成的连间。一踏进那一带,两个人不由得互相递了个眼色。只见友爱报一行所有的房间门上都挂上了禁止入内的牌子。这可有点“壮观”了。若是新婚或秘密约会,照例都是挂这种牌子的,可由中年夫妇组成的旅游团体如数挂上禁止入内的牌子,这就罕见了。这种牌子一挂上,连门都不能敲,不过目前情况特殊,大杉在门口深深吸了几口气,按响了门铃。没有回答。里面的人象是故意屏息不答。

大杉下了下决心敲起门来。他一面敲一面朝里面喊:“客人,刚才这个房间有位太太打电话来呼救,出什么事了吗?”

大杉这一喊,里面总算有个男声答腔了:“没什么,你回去吧。”

“我想请刚才那位女客也回答我一声。”

“那是我内人,没事没事,别老缠个没完没了的。”里面的声音回答的时候,大杉感到里面两个人似乎正扭在一起,同时还模模糊糊地传来一声“救命”,那女的象是被堵着嘴。

“客人,您如果再不开门,我们可要用万能钥匙开门了。”

“什么?你没看见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吗?简直无礼!”那男人的声音变得气势汹汹起来。

“我们清楚地听见了女人的呼救声,您如果不开门我们要打110电话喊警察了!”

里面的男人听了大杉强硬的口气似乎犹豫了。大杉觉得不能给对方时间,自从发生了杀人和强盗事件后,从业人员也都变得神经质了。

他朝山名使了个眼色,把万能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锁开了,里面的门链还挂着。他用力一撞,门链的卡子一下子就脱开了。门链什么的本来就是装装样子的。

室内、一男一女正扭在一起。由于大杉和山名的闯入,那男的一惊松开了手,女的便乘机向大杉他们逃了过来。

“请救救我,这个人想对我施加暴行。”这女人有着一个正当年的女性富有肉感的肉体。或许因为正在气头上,女人露出一副极其鄙夷为神色。她穿着饭店提供的浴衣,然而前襟大敞,衬衣也被撕开了,丰隆的乳房裸露着,历然一副受到暴力蹂躏的样子。

“这位先生不是您丈夫吗?”这女人刚才在电话里还说是她丈夫要强奸她来着。

“我的丈夫在隔壁房间里,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们没有经过我同意就这样互换了房间。不管我怎么喊,我丈夫就是不过来。这个人和我丈夫是串通好的,我非上法院告他们不行!”

女人用燃烧着憎恶的眼光瞪着那个男人。这男人四十多岁,看上去象个什么公司的高级职员、身材很是魁伟。不过他的样子却比女的还惨,浴衣的带子在和女人争打的时候挣断了,前门大开,而且里面什么衣服都没穿。也许是为了便于侵犯女人他自己脱下的。

“开什么玩笑,这事是大家说好了的。我老婆就和这女人的丈夫睡在隔壁房间里,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情愿不情愿的,这是什么意思!”那男的也真的动了火。

“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是你蛮不讲理地闯进我的房间里来的。什么夫妇交换,下流!我不会放过你们,绝对不放过你们!”

女人的胸脯和脸上布着几条被抓伤的肿痕,八成是扭打时留下的。如果女的真的去控告,事情恐怕要闹大。

这是夫妇交换中经常出现的事,也就是说事情只是由男人单方决定,不征求妻子的意见便付诸行动,结果惹怒了妻子。

“好啊,要告你就告去吧。你丈夫正在隔壁和我老婆睡觉,我老婆是同意的,可你却到时候来个反目不认帐,这不明明是诈骗吗!”

那男的好象以为对方夫妇间是商量好的,不料进门来却被这女的大呼小叫地说他强奸,觉得上了对方的当。这样的情况因为并不是钱财被骗,诈骗是不成立的,可是他把自己的老婆提供给别人,而这个他用自己的老婆换来的他人之妻却单方拒绝提供肉体。从他的角度看,自然觉得是受了别人的诈骗。

“出去!这是我的房间,别弄脏了我的地!”女人因为有大杉和山名护着,顿时强硬起来了。

“好哇,我当然走,可这事不能算完!”那男的带着满腔欲望被最屈辱的形式所阻的怒火恶狠狠地盯着女的。

“就是你想完我也跟你完不了!”女人也毫不示弱地用恶狠狠的眼光回敬对方。那男的打开通隔壁房间的通门,两个以最富有刺激性的姿势缠在一起的男女白色的裸体毫无遮拦地飞入了他们的眼帘。

要命的是几乎和通门被打开的同时,那对男女正好达到了高峰。毫无抑制的男女愉悦的欢叫使他们淫荡奔放的体位显得更加活生生的了。

“畜生,竟敢骗到我头上来了!”

那男人朝那对叠在一起的男女猛扑上去。这已经不是什么“交换”,而是单方被夺走妻子了。

“啊,别这样!”

“您别这样。”大杉和山名慌忙跑进去阻止,要是在这里闹出流血事件来可就不得了了。

大杉和山名一左一右架着那男人的胳膊把他拖开了。那人狂怒了,发疯似地闹着。大杉他们想去喊人来帮忙也喊不了,因为合他们二人之力才勉强抵得住那人的力气。

床上的男女也忘了沉浸在满足的陶醉中,望着这个猛然冲进来的“交换对方”呆住了。他们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如此暴跳狂怒。

这时候,隔壁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喂喂,是110吗?我是皇家饭店748号房间,请马上来一下,有个男人在这儿闹事。”

2

“啊,别打别打!”丈夫大吃一惊赶出去阻止已经为时过晚了。那女的象是夸耀胜利似地搁上了电话。

“英子,你这是干的什么好事!”丈夫从隔壁房间精赤条条地冲了进来。那狂乱的男人知道警察介入也吓得变了脸色。不管怎么,这样不知廉耻的活动若被警察当场抓住可不逛闹着玩的。自卫本能使他从狂怒中清醒了过来。

“英子,赶快打电话取消,快!”

如果不是报警者亲自取消,警察方面是不会相信的。

“哼,已经晚了,警察马上就要到了。”

“混蛋!”丈夫狠狠地打了妻子一个耳光。英子脸上顿时出现一片显眼的红肿。

“好哇,你干了这样的好事居然还对我施加暴力,我把你也告了!”英子歇斯底里地嚷道。

“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你不怕败坏了长良冈家的名声吗?”丈夫这一惊非同小可。

“我还管你干什么?背着我干这样肮脏的事,还谈什么长良冈家的名声?不要自己败坏了长良冈家的名声倒把责任推到人家头上。”

“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不听丈夫的话?”

“你不是我的丈夫,你是禽兽!你大约是对我的身体厌了,才背着我干这么下流的事的吧?我跟你离了!长良冈家的大少爷搞夫妇交换被当场住抓,报纸一定会对此大做宣传的,太痛快了。”

“英子,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跟你商量就这么干。夫妇交换并不象你想的那样肮脏下流,它能给夫妇间带来新的快乐和幸福。我原以为你是能理解的。”丈夫知道暴力和威胁对妻子起不了作用,开始用软的了。

“不行,你这样说也没用。你听,听到警车的警笛了吧。”妻子冷笑着。另一对夫妇虽然惊恐万状,却也还记得穿衣收拾逃离现场。

不过他们已经逃不出去了。英子听到的是一辆驰往别处的急救车发出的警笛声,警车已经赶到饭店了。两对夫妇和大杉、山名还没来得及准备,警察已跑到房门口了。果然不愧是日本反响时间(从接到110报警车赶到现场所需的时间)最短的地区。

“出了什么事?”

“急诉有人闹事的是谁?”

警察表情严肃地进来了,保持着随时都能对付犯人袭击的姿势。

“啊,警察先生,辛苦你们跑一趟,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个象是姓长良冈的英子的丈夫硬做出一副沉着的表情对警察说道。可是只要一看这几个人和房间里的样子,一眼就能明白这里发生过“什么”。英子肿起的脸颊和胸部的抓痕清晰地映入警察的眼帘。更糟的是英子指着那男人说道:“这个人对我施加过暴行。”

施暴的痕迹清楚地留在身上,她的指控是有说服力的。

“你胡说些什么?”长良冈慌了神。

“不是这么回事,是这个人污辱了我老婆。喂,是这样吧?”对方那个男的反过来指着长良冈说。他的妻子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只好点点头。

“没、没有的事。事到如今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这不是双方自愿的吗?”

“反咬一口的是你们!我以为你们是谈妥了的,可你老婆居然大吵大闹地说我要强奸她。你想尽占便宜!这是早就做好的圈套!”

那人由于警察的介入而一时熄灭的怒火好象又燃烧了起来。

“不对,什么圈套不圈套的!事情是你对我妻子太粗暴才引起的。”

“什么?骗了人还是你有理?我看俗话所说的做了贼还厚颜无耻就是指你这样的人。”

“你这没有礼貌的东西,竟敢把我比作盗贼!”两个人几乎要当着警察的面扭打起来了。

“好了好了,请你们跟我们到署里跑一趟。如果这位太太的申诉是真的话,你就是伤害现行犯。”警察把严厉的目光投到那个男人身上。

3

这个偶发事件使友爱报的真面目暴露了出来。友爱报是个募集全国夫妇交换爱好者,通过所发行的报纸进行介绍的组织。它每月发行一份满载夫妇交换、男女交换,女女交际、男男交际等要求的报纸,为各种各样的性要求者搭桥铺路。

住在东京皇家饭店的一行二十对夫妇是该报的全年订户,俱系东京及近县的爱好者,这次就是为了举行夫妇交换活动才聚集在一起的。

互不相识的夫妇交换有下列四条铁则:

⑴必须通过中间的介绍人,不能直接交涉

⑵严守秘密,最理想的是互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⑶交换应在夫妇双方同意的前提下进行

⑷应选择安全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采取有效的避孕措施

因为其中夹进了一对不符合条件⑶的夫妇,这场好不容易组成的“愉快”的盛会露了馅。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闹事的夫妇中有一方是有丰富的交换经验的,按理也是能够防止警察和饭店方面的介入的。

这两对夫妇都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自己的妻子同意了,并且已接纳了对方的男人,而自己却被拒绝了。因为没有体验过这样的事情,觉得既已把老婆提供出去了,如果不玩弄一下对方的老婆算是吃了大亏了,于是便动起硬的来。

夫妇交换本身并不是犯罪。而且从事这方面的斡旋也不属卖淫,故不在取缔之列。友爱报分文不取斡旋费、介绍费之类的费用,只收刊有夫妇交换希望者情报的报纸的订阅费。不过,若有不明情由参加的女性受到伤害而提出控诉,那就在警察部门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如果被害者是被强奸的那就成了强奸致伤,罪责要比单纯的强奸重得多。可是经调查那次强奸并未得手。就算是强奸未遂,男方究竟有没有对被害者施行“显然是难以抵抗程度”的暴行和胁迫也还是个问题。

总之,被害者在受害过程中还能腾出手来打电话向帐台呼救,而且加害者原以为对方是会同意的,而当时的某种抵抗不过是出于女性的羞耻。

不料对方对他提出了控告,于是他也针锋相对地控告对方是做好了圈套赚他的妻子。总之这只是个夫妇交换这一特殊场合下闹出来的矛盾,不能按普通的强奸论处,警察对这个问题也处理得比较慎重。

就被害者来说,还有着在夫妇关系劣化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拉进这样的场所的妻子对于丈夫的愤慨的因素。作为刑事责任,不能单纯地作伤害论处。

通过当事人和警察三方商谈,当事者之间已同意协商解决。因为被害者所受的伤害无非是几处红肿的抓痕,警方便决定撒手不问了。

被害者的丈夫长良冈公一,是财界巨头,在政界也很有脸面的永进商事经理长良冈公造的长子,同时也是永进商事的专务。被害者英子是永进商事的关系银行——古川银行总经理古川德太郎的次女。

加害者名叫小寺隆吉,是世田谷区的市中金融业者。此人在暗中似乎和暴力团有联系,可在这一事件上却似乎只是单纯地以友爱报的一个读者的身份参加的。

警察考虑到被害者一方的身份,便竭力把事情往和谈方向引导。

对友爱报和皇家饭店,虽然此事未触及法规,仍以有伤风化的理由分别给予了警告。参加这次聚会的二十对夫妇都是有相当社会地位的人物。

要不是闹出了这么件事,他们满可以在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的情况下,饱餐一夜“性宴”满意而归的。

由于警察的调查,友爱报所“经营”的夫妇交换的实态已无余地显露了出来。根据该报的供述,目前全国夫妇交换爱好者(已体验者)估计有一——三万对,如果有机会也想一试的预备军可达它的十——三十倍左右,而且这个数字还正在不断增大……

4

长良冈公造听说长子夫妇竟去参加什么夫妇交换聚会,儿媳妇提出了被奸的控告,扎扎实实吃了一惊。起初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可长良冈毕竟是长良冈,在向儿子大发雷霆之前,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卫。

这么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新闻界闻讯后一定会欢喜雀跃地蜂拥而至的。如果听之任之,这些人会象庇拉尼阿一样不住地聚集拢来,掘根问底地把事情弄得无人不知。

要完全防止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借助金钱的力量把事情控制在最小限度内。

他喊来了心腹部下榊原省吾。

“二流三流的报刊杂志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但你必须竭力防止一流新闻机构发表这条消息。”

长良冈对榊原下了这么一道勉为其难的命令。要控制一流新闻机构是相当困难的,而二流、三流倒是钱可通神。

即使消息还是公布了出来,根据处理和表现,给读者的印象也可大不相同。

舆论防备工作安排停当之后,长良冈心里的怒火这才猛烈地升了起来。正因为应急措施业已就绪,他才有心思发火。

公造把儿子喊来臭骂了一顿。可是因为感情太冲动,一时竟找不出适当的辞句来。

“都是我不好。”公一在父亲面前一个劲地低头认错。

“你以为事情只要认个错就完了吗?”

“是,我知道已经惹下大祸了。”

“当时为什么不制止英子?”

“我拦了,可等我赶出去,她已经喊通了110。”

“英子是你老婆,怎么你连这点事都管不了?”

“因为已经晚了一步,所以……”

“作为永进商事的专务,还有比这更丟人的事了吗?你这样做不仅坏了长良冈家的名声,连整个永进商事都将成为社会上的笑料,你打算怎么来负这个责任?”

这个问题长良冈逼问得再紧,公一也是答不上来的。他本来就是借老子的光坐上专务的交椅的。

“目前你暂时不必来上班了,在家里好好想想!”

“爸爸,您要开除我?”公一这么把年纪的人居然露出了一脸哭相。

“没出息的东西,你还算是个男子汉哪!”公造卑视地说着把视线从儿子脸上移开了。要不是是他的亲生儿子,象这样无能的人他连普通职工的位子都不会给地。“看来永进商事也不过只是自己这一代的兴旺而已吧。”长良冈不由地黯然神伤。

5

由于出了这么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而接触了夫妇交换聚会的山名,和长良冈一方的拼命遮掩相反,点滴不漏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介绍给前来采访的新闻界人士。大杉和他是事件的目击者,协助采访工作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这件事能给他所痛恨的长良冈带来损害,山名的协助自然是积极之至。友爱报似乎给了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正当山名被前来采访的记者们围住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久高叫他到经理室去一下。在这以前久高从来没有点名找过他。在久高看来,山名这样的人无非是沉积在金字塔脚下的垃圾而已。

山名估计久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知道,突然被点名叫去,心里不免一惊,还以为是恐吓的事露馅了。

山名提心吊胆地走进经理室,久高出乎意料地显得和颜悦色。

“啊,你就是山名君?来,那边坐吧。”久高指指接待客人用的沙发说着,转身命令秘书道,“你让他们送两份咖啡来。对了,再配上些糕点什么的。”

经理把正在上班的普通职工叫到办公室里,还张罗咖啡,点心什么的,这话可从没听说过。

——看来果然是恐吓露馅了。

山名暗存戒备之心。久高今天这样和颜悦色一定是知道了山名就是那个恐吓者而采取的怀柔政策吧。

“因为忙,平时没有机会和你们聊聊,我为此觉得很遗憾。啊,坐得随便些嘛。”

也许是看出了山名的满心戒备吧,久高亲切地微笑着。西餐厅送来了咖啡和点心。

“来,别客气。”久高为劝山名自己率先拿起了咖啡杯。

“呃,经理,您找我有什么事?”山名忍不住了,问道。

“对了,你正在忙,不能太耽误你的时间。其实……”久高放下咖啡杯,“关于那个夫妇交换事件——”久高说着看定了山名。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竟是个怀着这样的目的团体……”因为他们的住宿手续是山名经办的,他老老实实地检讨起来。

“不不,我不是为这件事批评你。这不是你的责任。这事应该在预约的时候就察觉的。我今天请你来的目的是希望你不要把那件事的情况向外面讲得太多。”

“我当然不会对外面的人乱说。”

“我的意思是对新闻报道机关也不要说。”

“对报道机关的人也不要说?”

“是的。饭店住进夫妇交换的团体,宣扬出去会损害我们的信誉和威信的。大杉君那儿我已经跟他谈过了。为了我们公司,我希望你不要把当时的所见所闻告诉任何人。”

久高的和颜悦色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山名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同时也放了心——恐吓并没有露馅。

“明白了。我也是公司的一分子,对公司不利的话我就不说。”

“谢谢。尤其是对长良冈公一夫妇参加了这次聚会的事要绝对保密。”

久高说出一句奇怪的话来。长良冈夫妇是引起这个事件的主角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如果是为了保护饭店的信用和尊严,应该把整个夫妇交换事件隐瞒下来,光盖住长良冈夫妇也没什么意思。

莫非久高不是为了饭店,而是为了长良冈夫妇在做工作?山名抬起满腹狐疑的眼睛。久高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这是长良冈家托我交给你的。你就不客气地收下吧。长良冈家对我们饭店来说是个很重要的顾客。希望你也考虑到这一点,今后说话时多注意。”

从信封的厚度上可以推测出里面装的钱不在少数。

难道长良冈已在经理身上做了堵嘴工作?久高是分管营业的经理,顾客有什么事自然得先找他。不过,久高真的只是出于这样的关系才活动的吗?长良冈和久高之间就没有特殊的个人关系?

为封住小小一名职工的嘴居然送这么多钱,这可非同寻常。只要以公司的名义下个箝口令便足够了。从饭店的立场来说也不该收下这笔钱。保守顾客的秘密,这本来就是饭店的责任。

——他们拿出这笔一反常态的钱,不就是因为长良冈和久高之间有着秘密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