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川明义是孤独的。虽然身为总经理,可皇家饭店的实权却掌握在久高手里。回到家里,妻子容子和他的关系冷冰冰的,没一点味儿。父亲礼次郎呢,根本不相信这个亲生儿子有什么经营才能。职工们也在背后称他为“机器人”。

父亲在企业经营方面是个魔鬼似的人物,他爱自己一手撑起来扶植至今的饭店远远胜过爱自己的儿子。

虽然由于血缘关系总经理的位子还是由明义坐着,可如果为公司着想,完全可能让给久高。明义在财产继承上也绝不乐观。目前礼次郎是皇家饭店最大的股东、皇家饭店约百分之四十的股金是他的。如果他对明义心灰意懒了,今后也许会只留给他法定的遗产数,其余的都遗赠给久高。从礼次郎对久高的信任程度看,他是不能仗着和礼次郞是父子关系而掉以轻心的。

如果久高真的名符其实地当上了皇家饭店的支配者,从他一贯以来冷酷的为人看,明义是不用再想有立足之地了。

可以想象,父亲死了以后自己只能落得个接受久高的施舍,弄个什么参谋、顾问之类的干职的地步。作为礼次郎的长子,明义这种思想不免太窝囊了一点,不过从他的现状来看,这也是一种具有充分现实性的预测。

——决不能让久高得逞!

明义为了夺回实权下死劲做了不少“小动作”,但因为能力关系,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不如久高。尤其是饭店的经营,没有久高戏就唱不下去了。

明义在和久高斗法的过程中越来越感到吃力,连原先在久高的帮助下还能办点事的能力也萎缩了。比他年轻十岁的久高处处显得比他强。

就是下属要他这个总经理下决策的时候,不先听听久高的意见,他也不敢下。经营方面的最终决策实际上都是久高下的。部下们对他进行的也都是些形式上的请示。

明义目前已经完全机器人化了,就是上了班也无事可做,最近甚至连作为总经理的形式上的业务也由久高代行了。明义自己也讨厌纯形式的总经理业务,干脆都让久高一个人去干。一旦把权交了出去,再收回来就难了。

那怕是纯形式性的事务,只要坚持去干,至少总能保住总经理的威严和存在价值。可是明义把这一点都丢了,所以只是一具总经理的“形骸”。由于精神委顿,他一下子老了许多。

新进来的职工中已有人不知道他是总经理,在饭店虽迎面碰上也不对他行礼致敬。明义自己也没有精神去训斥他们。

在饭店里他被职工们疏远,回到家里又受妻子的冷落。

他想在饭店以外的地方寻找慰籍,结果认识了布丽奇特。那天他偶然走进一家酒吧间,正好碰上了第一天在那里上班的布丽奇特。

明义在美国留过学,说得一口好英谙,和布丽奇特谈得也很投机。

他们越谈越投机,酒吧间关门以后,两个人找了家旅馆建立了肉体关系。对于生活在一片萧条之中的明义来说,和布丽奇特度过的一夜是难以忘怀的。

他经常到布丽奇特的店里去。布丽奇特好象有同居的男人,但她和明义也继续保持往来。和她同居的男人似乎在这方面很敏感。她和明义的幽会总是在到店里上班以前。最初她似乎是对明义每次幽会后送给她的零花钱感兴趣,可是在不断接触的过程中两个人慢慢产生了感情,她甚至肯把相当秘密的事也告诉他了。

她目前的同居者似乎很年轻,但她没有说出他的名字。如果动用一下私人侦探也许早就查清楚了,不过明义没有这样的兴趣。为了派这方面的用场,明义手下有一个专搞秘密调查的人,当时因为某一事件的风声未过,他让他到美国去了。他觉得这事等那个人回来再调查也来得及。

明义对布丽奇特说,如果她肯停止和那个同居跟他,他可以为她买一所公寓,布丽奇特听了以后很是愿意。如果把她独占下来,那他就更没有兴趣去研究以前和她同居的是谁了。

在这期间布丽奇特无意中说起一件他很感兴趣的事。

布丽奇特告诉他,和她同居的男人抓住了皇家饭店的经理的弱点。因为明义是该饭店的总经理,她无意之间谈到了这件事。明义听说那经理的名字是久高,便问她是什么弱点。

布丽奇特回答说不知道。因为这也是她那个男人无意中在枕边谈起的,并没有把详情告诉她。

这时候明义对布丽奇特的同居者是谁突然很感兴趣了,可是他的调查员还没有回国,自己又是个外行,亲自出马有危险。因为事关重大,又不能委托一般的人去干,绝对不能让久高知道他在暗中对他进行调查。

他在向调查员发出回国的指令的同时想出了一条计策。他想利用布丽奇特弄清她的同居者到底抓住了久高的什么弱点。如果布丽奇特说需要一笔什么钱,那男的很可能因此去恐吓久高,自己在一旁注意观察那人的恐吓手段,比找他本人更容易弄清恐吓的材料。

如果冒冒失失地找到他本人,人家嘴一闭就无从下手了。凡是久高的弱点,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他都必须掌握,所以必须小心行事。

如果布丽奇特肯按着他所说的去做,她的同居者将暴露在他面前。他觉得在调查员从美国回来以前自己还是不要和那个人接触为好。

那个该在美国的调查员一下子没联系上,因此回国也迟了一阵;布丽奇特也一直不肯答应执行他的计划。

她说她既爱明义,也爱她的同居者,所以不能欺骗他。布丽奇特还露出后悔把这事告诉明义的样子。明义拼命地说服她。

当他说到久高是个恶棍,想把他赶出皇家饭店的时候,布丽奇特总算答应了。她并没有嫌弃她的同居者,只是因为自从和明义认识以来已大大地偏向了明义。所以最终还是帮了明义这一头。

那个同居者好象很爱布丽奇特,果然如明义预期的那样行动了。为了筹到这笔钱,他找上了久高。在这稍前一些的时候,明义的调查员也接到明义的指示回来了。

2

久高按指示把二百万元送到了布丽奇特等着的“依莎朵拉”,可是那个恐吓者却鬼得很,没有在明义的视野中出现。恐吓材料也没有能弄明白。

明义让刚回国的调查员伏在“依莎朵拉”周围,据他的报告说布丽奇特被一个象是久高方面的人盯住了。

久高会派人跟踪是意料中的事。他当然不希望永远受恐吓者的敲诈,为了摸清恐吓者的底细,他肯定会派人踉踪布丽奇特的。明义为了看看久高的反映才让布丽奇特把钱送回他那儿去的。

他想,这样一来,久高就不会认为布丽奇特是恐吓者一伙的了,不过把钱送还给他对布丽奇特的同居者是一种叛变,对于这一点布丽奇特也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听从了明义。

他让布丽奇特回“依莎朵拉”一是为了欺骗久髙,二是认为她的同居者会在那里出现。

可是也许是因为那个同居者有所警觉的缘故吧,他没有和布丽奇特联系。

剩下的一步棋是让布丽奇特回到原先的住所去,她的同居者应该还在那里。不过这样做很危险。久高也在监视着她,如果她的同居者先落到了久高之手,明义就坐失了抓住久高的弱点的良机。布丽奇特不肯把他们的住址说出来。

那男的见布丽奇特背叛了他,躲起来了,布丽奇特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就这样,那个他以为随时可以找到的布丽奇特背后的人物从他指缝里溜掉了。秘密雇用的探员也因为资料不足无从着手。

明义终于耐不住要见布丽奇特了。

他派到布丽奇特身边去的调查员劝谏他说,久高已在“依莎朵拉”周围拉开了监视网,和布丽奇特见面是危险的。就是把她叫到别的什么地方见面,因为敌人伏下了相当相当数量的人员,很难甩掉尾巴。

但是,一度品尝过的布丽奇特那美妙的肉体给他带来了一种仿佛是麻醉剂禁断症状似的痛苦。他不听谏言,冒险把她叫到汤岛的旅馆里。

他听从了调查员的忠告,为逃过久高的跟踪带了个作幌子的女人,可是心里仍然充满着被人盯住了的不安。

明义恨透了自己。按理说该是他排挤久高的,可是由于自己不争气,虽然身为皇家饭店主人的亲生儿子,却被久高之流夺走了实权。

不过如今总算知道了久高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抓住了,他自己也亲口对布丽奇特泄漏了被人恐吓的秘密。虽然还不知道恐吓者手里的材料的内容,以后如果搞到了,说不定能就此把久高断送了。

明义觉得总算被他抓住了反击线索。为了这个原因,他非常想见见布丽奇特的同居者,可是布丽奇特在这个问题上把嘴闭得紧紧的。这个美国女人虽然有些用情不专,但也有很讲义气的一面。

久高听古谷说隐藏在布丽奇特背后的男人就是前川明义的时候,吃惊得差点晕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恐吓者竟是明义。

——明义知道了容子和我的关系!

由于绝望,他象站着头晕似地感到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不过疑问马上涌了上来:

如果他真的知道妻子和我有奸情,为什么一言不发地搞起恐吓来?

恐吓对于他来说简直毫无意义。第一次三十万,第二次二百万,这点钱对明义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且第二次的二百万拿到以后又马上叫人送回来了。

对于这个疑问古谷回答说:“明义这是故意不露真相,慢慢儿地折磨你。”

大约他就是出于这个目的绕着弯儿搞恐吓的吧?就象躲在暗处给猎物喂食似地,他躲在一旁看着妻子和久高愈陷愈深,以便下嘴的时候可以更肥一些。

在这个问题上,久高和明义之间从来的位置已颠倒了过来。明义手里握着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把久高的前程断送的武器。他这是握着这件致命的武器,准备在久高因为掌捱了实权而最洋洋得意的时候一下子刺下来。

“古谷先生,你看我该怎么办?”目前能依靠的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朋友了。

古谷显得很沉着:“用不着这么惊慌失措的。”

“可、可是明义已经知道了。”

“他至今一个宇都没有吐过,估计一下子也不会怎么的,他正打算慢慢折磨您昵!您应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接受他的恐吓,争取时间。”

“争取时间又有什么用?又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不会的,在这期间一定能找到好办法的。”

“还会有什么好办法呢,只要明义不蒸发,是不可能得到根本性的解决的。”

“蒸发?”

古谷富有含义地重复了一句。久高一听,心里猛地一惊:“你、你、你莫非要……”

“请不要过早下结论嘛。不过假设前川明义蒸发了,您不是因此得救了吗?”古谷直视着久高的脸诡秘地一笑。

“这对于你不也是一样吗?你那件重要的物证很可能就在他手里。”

“未必一定,不过,如果一一”古谷莫测深浅地刹住了话头。

“如果怎么,古谷君?”

“如果他被干掉了,最受怀疑的是我们两个。”

“老兄,这可不是开玩笑!”久高吓得脸都白了。

“所以我才只用了假定的口气嘛。总之,前川明义对我们来说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物,这一点已经肯定了。以后我们要多联系,继续监视他。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的行动了,在这期间另想对策吧。”

“我们还能想得出什么对策来?”

“我倒是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有意思的事情?”

“明义为了搞垮您,好象在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我想您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

“前一阵子不是出了件出假柜台的欺诈事件吗?”

“莫非这是他干的?他可是这里的总经理呀。”久高想,尽管这是为了给自己制造失误,现任总经理总不至于去做破坏自己饭店的信誉的事。

“这里面大有文章。出了那件事后饭店方面最受打击的人是总经理吗?”

被古谷这么一说久高倒也想到了,不管经营实务的明义,在饭店因这件前所未闻的欺诈事件备受风雨的时候,正跑到什么地方的一个新开的饭店去参加开业宴会去了。他在皇家饭店的作用无非就是出席出席同行业界或有关单位的招待会一类的事。

挨前川礼次郎的训的,也是身为分管营业的经理的久高。前川礼次郎似乎从一开始就认为象明义这样的人就是再训斥也没有用。

事实上由于出了那件事久高的日子着实不好过了一阵,如果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使久高失去人心,这件事的效果可谓达到了百分之一百。

“不过这事要是败露了,明义就无法收场了。这是明显的诈骗,而且骗的是以总经理为首的上层人物的钱。”

“正因为如此才能成为我们对他的强有力的反击。只要弄清那场诈骗是他操纵的,就可以把他捏在手里了。”

“你是怎么想到他身上去的?”

“无非也是干哪行精哪行吧。明义作为恐吓者一露头,我就把他和那件出假柜台的事联系起来了。那件骗案不是精通饭店内部情况的人是干不了的,而且还不是虾兵蟹将,而是地位相当的大人物,明义正好符合条件。”

“这么说旅馆劫持也是他干的?”

“不,那好象是另一回事。因为旅馆劫持事件并没有给您带来什么损害。”

不仅仅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作为恐吓者冒了出来、甚至连那件欺诈事件也露出了端倪。

——为了把我搞垮,这样的事明义也不是干不出来。

不过其中有一个费解的现象——欺诈事件发生在第一次恐吓之后,为了给久高制造失误,手里已攥着那张要命的王牌的明义似乎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恐吓者会不会和明义是两路的?

这个忽然闪现的想法给久高带来了勇气。

——如果明义只是布丽奇特的情人而不是恐吓者,那非但不用害怕,反倒是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抦。

“古谷先生,请你设法找到明义是那件案子的作案者的证据。”

久高忽然改了口气。

3

佐佐木信吾在国民旅馆避了十来天风头以后,又到饭店来上班了。山名认为他去上班是危险的,说他自己以为风声已经过去了,但说不定一点也没过去。

敌人可能还躲在暗处静等佐佐木出现。

可是佐佐木就是不听。

“这样的地方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山名说。

“布丽奇特还在日本,我一去上班她肯定会和我联系的。”

“对布丽奇特你还是死了心吧,她已经背叛了你。”山名故意不把她还在“依莎朵拉”的事告诉佐佐木。

“那次一定另有原因。布丽奇特决不是这样的人!”佐佐木还是固执己见。

“你也太天真了。”

“你别光会说别人!你自己昵?不也为要见麻野有纪子冒险了吗?”

在这点上两个人倒也是半斤对八两。总之,山名想劝止佐佐木去上班的事没能成功。光是要等布丽奇特的消息也不一定非去上班不可,回到他原来的住处去也一样,不过两者的危险程度并无差别。

“你放心好了,敌人就是捉住了我,我也决不会把你招供出来的。”佐佐木好象认为山名是在为自身的安全劝阻他去上班的。这当然也是一个因素,不过山名倒也真的不愿意唯一的朋友去冒险。

总而言之,佐佐木还是来上班了。他战战兢兢地到了饭店,不料谁都没有对他的缺勤起疑心,一切都很正常。

正当山名和佐佐木渐渐放松了紧张的神经的时候,一件偶然的事使佐佐木暴露了身份。

4

布丽奇特不断变换着场所和前川明义会面,对于跟踪的警惕仍然没有放松。虽然这是明义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可每次见面的手续实在太复杂了。

为了摸清久高的弱点,他使用布丽奇特演了这么一幕戏,但这只使他知道久高确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恐吓者又是谁,却仍是一无所知。

结果,收获一点没有,明义自己倒反而陷入了难以和布丽奇特见面的困境。已受过一次恐吓的久高一定看出了她是个受人指使的“道具”把她严密监视起来了。

明义觉得久高仿佛是一艘躲过了鱼雷的潜水舰,如今正反过来对准了驱逐舰准备放水雷。他还不知道古谷已把他自以为穿得好好的隐身衣剥了下来,还在用他那种在古谷他们看来简直要笑掉大牙的方法,带上一个毫无意义的假情侶和布丽奇特偷偷相会。

他自己也在布丽奇特身边安上了眼晴,他还是不肯放弃只要布丽奇特不离开“依莎朵拉”,她的同居者总有一天要出现的想法。

如果能找到这个同居者,就可以从他嘴里知道久高的弱点的具体内容了,他觉得不该放弃努力。

可是布丽奇特的那个同居者连个影子都不现。担任监视的是他出高薪雇着的专派这方面的用场的秘密部下。这个人几年前曾是芝加哥某一流饭店颇有名声的一个密探(一种兼任保卫人员和私人侦探的职业,任务是保卫旅客的安全和解决饭店里发生的纠纷。在日本还不多见),因为讨厌忌妒他的美国同行们这样那样的中伤,辞掉了职务,明义便把他当作“私兵”偷偷地留在身边。

只要有他守着,如果有人接近布丽奇特,那是甭想逃过他的眼睛的。

这个秘密部下告诉了明义一个令人担忧的消息:“我总觉得您和布丽奇特的关系已经被久高他们知道了。”

“什么?”明义变了脸色。

“最近他们好象已经停止了对布丽奇特的监视,这说明他们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监视她了。”

“布丽奇特对跟踪可从来没有大意过。”

“这样的手法哪能甩掉专门干这一行的。所以我一再劝您不要和她接触。”

“久高真的知道了我和布丽奇特的关系了?”

“我看没错。最近已完全感觉不到对布丽奇特的跟踪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采取预防跟踪的措施?”

“这是无法办到的。甩掉尾巴的工作除了被跟踪者本人,别人是很难帮忙的。我只是发现有人跟踪,但却无法阻止,而且对方动用了大量的人马。”

“那我该怎么办?”明义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求助似地看着对方。

“停止和布丽奇特的接触。”对方冷酷地答道。

“不要因为不是你的事情说得那么轻松。既然已经被他们知道了,现在停止也没用了吧。”明义虽然已有这么一把年纪了,却露出了哭腔。仿佛停止和布丽奇特的接触就是夺去他至今才找到的唯一的生存意义似的。

“我认为还是小心为妙。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敌人还没有察觉到。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刹车还为时不晚。”

越是叫他不要和布丽奇特见面,明义越是想和她见面。他决定最后再和她见一次。尽管只是暂时的措施,可要叫他在如此沉闷的环境中远离布丽奇特,毕竟不是他所能忍耐的。正因为布丽奇特就在他垂手可及的距离内,其诱惑力也越发难以抵御。

明义不听部下的劝告,又把布丽奇特喊出来了。明义告诉她目前暂时不能见她了。布丽奇特觉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便悻悻地答应了。她一答应,明义又担心她会不会回到原来的同居者那里去。

他想到这是目前最后一次接触,对布丽奇特肉体的追求显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布丽奇特的反应也相当热烈。

布丽奇特几次央求他说等不住了他也不听,拼命地拖延宣告结束的时刻的到来,象在充分补给燃料似地始终不离目前他不得不离开一阵子的肉体。

“行了吗?”

“行了。”

两个人等待已久的接交仪式完成了。就象对着被拉到最近距离的猎物加以必中的一刺似地、明义把欲望一口气注入了布丽奇特的体内。就在那一瞬间,布丽奇特呻吟似地唤了一声“SASAKY”。

布丽奇特这几个随着仿佛是被杀了似的呻吟吐出的字被明义敏感地捕捉住了。

布丽奇特自己好象没有意识到自己吐出过这几个字。在完事后急速醒过来的思考中,明义推敲起她忘情地喊出的这几个音的含义来。

明义等着布丽奇特的余韵消失。

“布丽奇特。”他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伸出了探爪。

“嗯?”布丽奇特还没有完全从陶醉中醒来,柔声柔气地应道。

“‘SASAKY’是谁?”

和明义贴在一处的肌肤轻轻一震,欲望满足后驰缓了的身体眼看着越来越僵硬。

“我怎么知道。”布丽奇特支吾着说,声音有些发抖。

“你不会不认识。”

“我真的不认识嘛。”

“这两个字是你刚才亲口吐出来的。”

“不,你听错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哪里紧张了?我只是听你说出这么句毫无关系的话有些奇怪就是了。”

“怕是和你同居的那个人的名字吧。”

“不是,这是你神经过敏。”

“不,我一点也没有神经过敏,你刚才在最兴奋的时候清清楚楚地吐出过这个名字。”

在明义的追问过程中,布丽奇特渐渐加固下了防线。与之相反,明义倒渐渐动摇了。在和布丽奇特的交往中从未听她提到过男人的名字。

这说明她的控制能力相当好,同时也说明明义的精力和技术未能达到冲破这个控制的水平。从这一点上看,这个SASAKY好象是个很年轻的人物。这一场因为惜别而竭尽全力的爱抚似乎已和她以前的男人的水平相当了,所以她喊出了他的名字。明义从中感到一阵无比的屈辱。莫非她还一直在跟那个男人来往?

“说!你以前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叫SASAKY!”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布丽奇特生气地说。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这一手最管用。

明义的屈辱中混进了不安。他比布丽奇特年纪大得多,这可是个绝对的不利因素。他觉得尽管自己有钱,也很难再找一个象她那样出水芙蓉似的外国女郎了。

他一直以为布丽奇特已被他凭着从生活中磨炼出来的老练和金钱的力量牢牢地栓住了。他相信她已背叛了原先的男人为自己做事了。可是刚才那一声“SASAKY”残酷地击溃了他的自信。

莫非年轻毕竟是不可战胜的?自信一崩溃,怒火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向女人恳求的姿态。

“布丽奇特,我求求你,别拋弃我。”他抱住布丽奇特一丝不挂的身体恳求道。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正因为我爱你,才按你的意思去做的,不是这样吗?我很喜欢你这样会体贴人的人。年轻人只知道发泄自己的欲望,我才不喜欢呢。”

布丽奇特的话似乎一点也没有撒谎哄人的成分。事实上她也真的是被明义那种年轻人所没有的老练和在实践中磨炼出来的高超的技术所吸引才倾向他的。不过这样一来年轻人那种爆发式进攻的味道也就尝不到了。对于布丽奇特来说,这两者都是需要的。

明义现在明白了,她倾倒于自己只是一时的现象。刚才她那一声“SASAKY”已告诉他想继续独占她有多难。

独占这个念头是非断不可了。可是既然不能独占,共有也行,他想在这个美妙的肉体上保留一块自己的领域。

身为东京皇家饭店总经理的明义,以绝对不能被人看到的屈辱的姿势苦苦哀求着还不到自己一半年龄的布丽奇特。

5

“SASAKY”到底是谁?也许就是那个比自己先占有布丽奇特,现在也仍然和他分享着她的可恶的男人。最初的兴奋过去以后,明义想到这个“SASAKY”可能就是掌握了久高的致命伤的人物。

布丽奇特足在被明义抱着的时候喊出这个名字的,这说明这个SASAKY就是她的同居者,就是那个恐吓久高的。找出SASAKY,就能抓住久高的弱点。

可是布丽奇特已经把嘴封死了,即使再一次把她引入同样的状态,她的抑制也一定会比前一次更强,不可能再出这样的漏子了。

光凭这么个名字去找人简直象大海捞针,因此必须定出个搜索范围来才行。

——她是在哪里认识SASAKY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明义和布丽奇特认识的新的酒吧间是家相当高级的酒吧间,客人绝大多数是中年以上的人,而且其中不少是社用族,年轻人是去不起的。

布丽奇特又不是那种在马路上打几声招呼便跟了人家的人。

既不是在酒吧间,又不是在马路上,那她是在哪里和那个人认识的呢?

明义想起布丽奇特来日本后在皇家饭店住了两星期的事来了。

——莫非在那时候……

在她只身一人来到异国、无亲无友惶恐孤独的情况下去接近她,岂不很容易亲近起来?光在那里住一两天的旅客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而长住的又多是些老头。这么说来倒很可能是饭店里的工作人员了。

一个新的视野出现了。

——SASAKY是饭店的工作人员,他们最有机会自然地接近布丽奇特。在每天照料她的过程中很可能产生感情。

布丽奇特逗留期间,在她身边的服务员中肯定有这个SASAKY!

明义终于得出了结论。

和旅客最接近的服务员应该是哪个部门的呢?帐台和侍者只在旅客进出时才接触;餐厅呢,如果是一般的进餐,让人送到房间里去就行了,也不大有机会去。一个一个否定以后,剩下的就是客房侍者了。

客房侍者中有相当数量的年轻人。明义马上赶到人事科,问客房侍者中有没有叫SASAKY的。回答马上出来了:二十六楼有个叫佐佐木义夫的楼层负责人,七楼有个叫佐佐木信吾的侍者。佐佐木义夫是个年过四十蔫头搭脑的中年人,很难想象会和布丽奇特有什么关系。

剩下的佐佐木信吾是去年刚进来的新职工,光从照片上看,这是个风度翩翩,却又带点吊儿郎当的感觉的小伙子,这倒很象是布丽奇特所喜欢的类型。

——难道是这个佐佐木信吾?

明义觉得这下子总算给他找到了。他把焦点集中在佐佐水信吾身上一调查,知道他最近缺席了十来天,直到两三天以前才来上班。

布丽奇特住宿期间他和她特别亲近的情况也摸清了。明义确信佐佐木就是布丽奇特背后的男人。

不过现在不能把佐佐木当情敌对待,他掌握着久高的弱点,应该说他和他是“同志”,若是为布丽奇特和他搞僵了,他就不会告诉他久高的弱点究竟是什么了。和佐佐木的接近必须极其谨慎小心。

明义决定再次动用他秘密的“私兵”,他一定会处理好佐佐木的问题的。

“这事一成功,该和久高见个高低了。”明义暗自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