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旅馆劫持在比尔布罗被绑架的同时结束了。警察方面认为这是绑架比尔布罗的佯动作战,严厉地审讯了罪犯,可是对方固执地行使沉默权,因此未能发现两个事件之间的联系。

罪犯所属的“山根一家”声称这几个人因为曾经坏了帮会的规矩,早已被逐出山门了,所以和他们毫无关系。

警方心里当然明白,这是为逃避警察追究的假开除。可是即使罪犯没有被开除,这事也未必能成为证实他们和比尔布罗绑架事件有关的证据。

比尔布罗的下落虽已通令全国警察部门协助寻找,然而依然杳无音讯。

东京皇家饭店还存在着可谓劫持事件的“余波”的事后兴奋和影响,人们对占领中央机房便能轻而易举地一下子制整座饭店于死命的事实甚为吃惊,对出入机房建立了严厉的检查制度。

通机房的入口安上了门卫。此外,二十四楼和屋顶增设了两个小机房,用以中转中央机房输送过来的调整空气。这样一来即使中央机房被人占领,也可以通过小机房切断有毒气体。

在进一步检查机房的“弱点”时,冒出了一个水的问题。饭店的冷热供应设备也集中在中央机房,原水在这里经过加热或冷却输送到各个房间。因此如果有人在存储原水的中央大水箱里投进毒物,立刻能引起整所大楼的恐慌。

不过水和空气不同,投入毒物后可以呼吁大家别喝,还有回旋的余地。总之,通过这一事件,皇家饭店的机房警备被重新研究了一番。

2

旅馆劫持事件平息以后,佐佐木信吾发现他的同居对象布丽奇特最近身体状况有些欠佳。他以为她怀孕了,可看样子又不象。

果然不愧是从极力反对人工流产的美国来的,布丽奇特的避孕措施极其严密彻底。对于她那种象防传染病菌似的防范措施,佐佐木终于不高兴了:“这里又不是美国,万一命中了要动手术也方便得很!”

布丽奇特听了以后大为光火:“到可以生孩子的时候我当然会生的。我就是反对当父母的不负责任地糟蹋小生命!”

她这种感情倒和一般美国妇女大相径庭。因此,她是绝对不可能怀孕的。自从做中班以来,佐佐木回家的时间总在午夜零时前后。除了最初那一夜以外,两个人的生活基本上是规则的。虽然佐佐木有点怀疑她背着自己另有相好的,但抓不到证据。身上明显地带有其它男人的气味回家也就是上次那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过。

两个人虽属同居,在这期间对佐佐木,她也许还是守贞节的。然而布丽奇特最近总是少气无力的。

“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

一天夜里佐佐木问还没有完全燃烧便完了事的布丽奇特。布丽奇特从来都象优质燃料似地一经点燃便烈火熊熊,可是最近却常常听凭佐佐木自由收场。

而且她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样子,似乎只是在以自己的身体尽义务。她的配合也似乎是为了让佐佐木早些完事,而不是为了共同取乐。

完事以后毫无沉醉于余韵的表情就是证据。

“没什么。”!布丽奇特说。

“怎么会没什么呢?从你的身体反应上就能知道不是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打不起精神来?”

“我太累了。”

“看来不象是单纯的疲劳,也许你有什么心事?”佐佐木好象猜对了,布丽奇特似乎有了些反应。

“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出来听听嘛……”

“……”

“难道这事对我也不能说?”

佐佐木有些动气了。他们虽然没有正式结婚,可佐佐木已真的爱上了布丽奇特,甚至可以说爱得发狂。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如果对布丽奇特耍丈夫的威风,两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长久保持同居的秘诀就在于完全的契约精神。两个人之间有一方觉得没有味道的时候,同居也就结束了。在这以前两个人共同生活,互相满足性的要求。

不过对于对方的个人私事是不能干涉的。一对男女一起生活,同眠一床,但却互相不许侵入对方的精神领域,正是这种约定使本来很容易甜蜜丰富的同居生活变得枯燥无味了。

因此佐佐木至今还没敢对布丽奇特使用过爱这一字眼。同居能使双方互相发现对方的美。但它有两种结局,一种是在同居过程中发现对方的缺点,幻想破灭;一种是越来越多地发现对方的美。

布丽奇特属于后者。佐佐木原先不过是想逢场作戏一番的,可如今却很愿意和布丽奇特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了。可是最近布丽奇特的样子大有些反常。

在这样的时候如果冒冒失失地吐出一个“爱”字来,反而有促使对方逃开的危险。

“跟你说了也没用。”

“到底有没有用得等我听了以后再下结论。你先说给我听听嘛。”

“我不想让你为难。”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我很想帮你的忙。”

“……我母亲病了。”布丽奇特象是吐出胸中的积郁似地说道。

“你妈妈生病了!”佐佐木从没听她提这件事。

“病情好象相当恶劣。”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佐佐木听布丽奇特说过她母亲住在加里福尼亚。据她说她父亲在她还小的时候搭了个女人离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我没钱回家呀。”

“钱!”佐佐木明百了布丽奇特为什么不告诉他。她知道他没有钱,不敢向他开口。

“到美国的飞机票要多少?”

“路费倒算不了什么。母亲的病有些麻烦。胰脏上长了个恶性肿瘤,需要动手术。”

佐佐木听不懂胰脏这个偏僻的单词,但从布丽奇特的手势中知道是腹部出了大毛病,需要手术治疗。

他听人说过美国的医疗费极贵,从布丽奇特的样子看,她母亲腹部的毛病似乎不象是盲肠炎之类的小毛病,好象还要厉害得多。

佐佐木想,也许是胃癌。

“没有健康保险吗?”

“在美国,医生只为有钱人服务。除非是患了引起医学研究兴趣的病,穷人生了病只好挤在市民救济医院的大房间里,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的手术。在这期间一般人都不必再动什么手术了。”

“有这样的事!”

佐佐木一直以为有社会保险看病就不用愁了,听了布丽奇特的话他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了。

“美国固然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但正因为如此,它是一个‘以有钱人为中心的世界’。美国富人比穷人多,为数不多的穷人是靠大多数的富人的施舍过日子的。那些不收费的救济医院用的尽是些庸医,死亡率比治愈率还高,人们管它叫死刑执行所。我不想让母亲进这样的医院,我想让她在有钱人去的最高级的医院里接受最高级的治疗。”

“这样需要多少钱?”

佐佐木提心吊胆地问。若光是布丽奇特回国的旅费,大不了多告借几个地方总是有办法凑齐的,可如今是要动大手术,他连要多少钱都不知道。

“连归国费用在内需要一百万元左右。”

“一百万!”

佐佐木一时吓呆了。他根本没有这么多钱。目前就是叫他拿出十分之一来也办不到。

“所以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我知道说了反而给你添烦恼。”

布丽奇特看佐佐木这么副表情,告诉他说。

“我也不是没处弄钱。你别担心,我自己想办法。不过为了这件事我必须得和你暂时分开一阵子。我们虽然相处日子不多,但我感到很幸福。因为我不愿意和你分开,心里难过,所以总是没精打彩的。”布丽奇特似乎在后悔把自己缺钱的事告诉了佐佐木似地说。

“你说你有地方弄钱,什么地方?”佐佐木对布丽奇特这句话特别不放心。

“客人中有个人对我特别有意思,如果和那个人混一夜,这点钱怕是有的。”

“混蛋!”

佐佐木不由自主地用日语骂了一声。在稍有些兴奋或碰上交谈的内容复杂的时候他的话便马上变成了日语。布丽奇特好象预测到佐佐木听了会发火似地没有吱声。

“布丽奇特,你千万别这样。”佐佐木控制最初的兴奋,把怒骂改成了恳求。

“要是有办法我也不愿意这样做呀,可是除此之外已无路可走了。”布丽奇特伤心地说。她的没精打彩原因正在这里。她好象也希望在和佐佐木同居期间就守着他一个,可是因为母亲的病她需要一大笔钱。

说完“除此以外已无路可走了”这句话以后,布丽奇特把身子转了过去。她身上有许多日本女人式的多愁善感之处。

“等等,你等一等,我去想想办法看。”佐佐木忘情地说。他和她并没有结婚,无法继续独占她。而且她刚告诉他离别的日子已近了。要是她回了美国,那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虽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还想为独占布丽奇特作最后的努力。他知道这种努力是毫无意义的,即使不顾一切地凑齐一百万元钱,她回国以后他也管束不了她。

她回去以后一定会把佐佐木忘得一干二净,另觅一个“美国的情人”沉浸在新的恋爱的甜蜜之中的吧?

虽然这是太显而易见的事了,可佐佐木仍然不愿意布丽奇特去卖身。

“你怎么想办法呢,你们饭店总不会同意预支给你一百万元工资吧?”布丽奇特在金钱方面对佐佐木好象一点也不相信。

“你母亲的手术总不至于今天就要动吧?”

“不付钱,他们是不会给她动手术的。不过要是太晚了就是有钱也没用了。”

“可以等我两三天吗?”

“你有目标了?”

“有。”

“这可是整整一百万元哪,不是十万元啊。”深知佐佐木底细的布丽奇特提醒道。

“知道,知道。”

“你上那儿去弄这一大笔钱?”

“上次和你提起过的久高。”佐佐木曾作为枕边的话题和布丽奇特谈起过久高的事。详细内容没怎么讲,只是洋洋得意地说他抓住了他们单位里一个大人物的把抦。布丽奇特对这件事似乎没什么兴趣,听过也就忘了。

“我很担心。你要是去蛮干我可不愿意。”

“放心好了。你倒是告诉我那个想勾引你的人是谁。”佐佐木对那个为买到布丽奇特的肉体能拿出一百万元的身份不明者产生了强烈的忌妒。说不定布丽奇特第一天去酒吧间上班的那个晚上,在她身上留下佐佐木以外的男人气味的正是这个家伙。

“这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我的个人秘密。”布丽奇特恰到好处地搬出了私人秘密这块牌子,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墙根的洞口。

3

佐佐木的目标是久高。第一次出手诈了他三十万元以后,由于自己和山名办事欠老练,一直没有再去找他过。仔细想来,手里攥着这么一张有力的王牌,拿了三十万元便偃旗息鼓也太傻了点。和山名二一添作五以后,佐佐木拿到的只有十五万。

看来第一次出手派头就太小了点,佐佐木想。我们手里握着的是久高和总经理夫人的风流现场照片,以百万起码也不算过分。

低薪穷光蛋的小家气已沁入了骨髓,连敲诈也诈不出样子来了。

——对,这次得从久高那儿一下子敲它一百万元!

这样一来,布丽奇特就能回国把她母亲送进一流医院去治病了。就是为了国际友好也应该这么做。——佐佐木头头是道地为自己找好了充分的理由。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这次恐吓久高要不要和山名商量?

这张王牌原是山名抓到的。从这个角度说自己单独行动似乎是在盗窃他人的钱财。不过如果和他商量,八成会被他劝止。

他们之所以攥着这么张王牌只诈了三十万元便歇手不干,是因为估计佐佐木从清惠手里拿那支钢笔时可能被把清惠推下来的凶手看到了,而凶手又可能和久高互相有了联系。

另外,他们又不慎让久高知道了深谷还有麻野有纪子这么个未婚妻。为此,山名提出目前还是不要向久高伸手为妙。

这事如果和山名商量肯定会被阻止的。

——既然要搞,那就只有我一个去搞。我一口气要它个两百万,一半分给山名,他总该不会说什么了吧?

佐佐木把问题想得十分简单,根本没有想到前面等着他的是一个何等危险的圈套。

4

另一方面,山名每天都在抑制着和麻野有纪子见面的冲动。那个至今不知是谁的敌人可能已经通过久高知道她的存在了。山名很后悔自己让有纪子在皇家饭店过了那“追悼的一夜”,不过现在后悔已经于事无补了。

对方一定认为深谷已把他掌握的对他们不利的情报告诉了有纪子。其实她从深谷那儿什么也没听说过。可是只要他们认为如是个知情人,她就充分有可能成为敌人加害的目标。

他已经告诉过有纪子,要她注意周围的情况,可从现象来看好象一切都很正常。不过山名觉得她已经被人监视起来了。

山名溜进有纪子的卧室的事被久高发觉了,靠着佐佐木的机灵总算没被久高当场抓住,不过久高也许会把溜进有纪子房里的人和恐吓者联想起来。

有纪子因为药物效果的关系睡得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身子已被山名玷污,现在想起来这倒反而是一件好事。即使久高或那个杀害深谷的凶手捉住她对她进行威逼,她可能也说不出山名的名字来。

有纪子那天的追悼住宿的手续山名没有经手。她和山名的关系基本上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眼下山名最大的心事是他已把底片的事告诉有纪子了。如果她落到了久高手里,不敢保证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一个一流饭店的干部诱拐女性,并且象流氓恶棍似地对其进行拷问,这样的事按理是不会有的,不过他总觉得把底片的事告诉有纪子是一个很大的漏洞。

总之,他已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有纪子,说目前暂时不宜见面,只保持电话联系。山名一面和她保持这样的联系,一面又觉得自己这是在作茧自缚。

那天夜里为了捉住有纪子的实体,他挨到了和她的“至近脱离”处,不料此举反而造成了不得不远离她的后果。

这不是受到了她的嫌弃,而是为了自卫才不接近她的。山名象宝贝似地把那天夜里侵入她的身体时产生的一瞬间的感觉保存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那排除了生硬的抵抗、被热乎乎的内质包住时的感触。那是有纪子的实体。

虽然是短暂的片刻,自己已进入了她的实体中心可是事实。可如今他却不得不远离她,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何况那次行为还是未遂中止的。

“机会并没有永远失去,目前只不过是为了看看对方的动向采取谨慎的态度而已。”

山名在心里对自己说。自从闹出那件旅馆劫持事件以后,久高的注意力一定都放在善后处理上了。

他想乘此机会想办法和有纪子见上一面。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可山名却已领略过她的滋味了,他很想把单方性的肉体联系变为双方情愿的肉体结合。

他还产生了一个奇妙的错觉。因为有纪子当时没有任何抵抗行为,他觉得自己是被迎进去的,既然迎进过一次,第二次自然也是允许的了。

这个错觉渐渐松动着他自卫的警戒。他怎么也想不到监视着有纪子的不是久高,而是另一个更可怕的敌人。

山名和佐佐木为各自的欲望所迫正一步一步地朝着危险的陷阱走近。

5

那天早晨,仿佛是等着似的,久高一走进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久高先生吗?”

一听到对方问话的声音,久高心里不由得一紧,他一听就知道电话里的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身份不明的恐吓者。这个声音是否就是上次那个人的声音他不敢肯定,上次那个声音也是假嗓子,现下的声音也明显是拿捏出来的。

不过久高已从这个声音的调子里听出了恐吓的味道。

“我是久高,您是哪一位?”虽然心里有了预感,但他生怕搞错了,试探性地反问了一句。

“那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给我准备二百万元钱。”

“二百万!”久高听到这个突飞猛涨的金额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大惊小怪的数目吧,我有急用,可以限你在下午五点以前准备好,免得你找什么银行关门了的借口。”对方干干脆脆地抖出了恐吓的意图。

“等、等一等!你一下子叫我弄二百万元我怎么拿得出?”久高为了争取时间故意这样说道。他觉得尽量让对方多说一些说不定能从中发现表示对方身份的线索。

“别开玩笑了。堂堂东京皇家饭店的经理怎么会连这点钱也拿不出来。”

“没有的事。二百万元可是个大数目,要我在今天五点钟以前拿出来怎么可能?”

“你不是有银行存款吗?”

“没有这么多。”

“没有就跟公司借,用不着为区区二百万元跟我来这一套。准备时间决不延长。”

“你上次不是说过不打算一下子把猎物打死吗?怎么一开口就是二百万……”

“放心,这点钱死不了你。上次太便宜你了,这次才是适当的数目。到五点钟我再告诉你钱怎么交。”

电话被对方一下挂断了。久高拼命想拉长谈话时间,可凭这几句话是得不到发现对方身份的资料的。

不过恐吓者终于又露头了。

——这次非抓住你的尾巴不可!久高象对看不见的敌人挑战似地两眼瞪着空间。

他觉得不管怎么该把这事告诉古谷,听听他的主意。恐吓者很象和古谷追踪着的是同一人物。古谷虽然也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用他来以毒攻毒却是再理想不过了。

他一定能成功地捉住这个恐吓者的。久高给古谷告诉他的青山天城408室打了个电话。古谷不在,他给门房留了话。三十分钟以后古谷打电话来了。

“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古谷一概省去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在转告中他没说详细情况。

“恐吓者又出来了,这次要二百万。”

“恐吓?钱已经交出去了吗?”

“说今天下午五点再打电话来指示交钱的办法。”

古谷好象拿着电话考虑了一会。“五点钟以前我上您那儿去。钱没问题吧?”古谷的口气似乎说如果来不及准备他可以帮忙。

“这没问题。不过我的目的不只是抓住他……”

“知道,知道。您是想把那张他们用以恐吓您的底片拿回来吧?”

“正是这样。”

“我会注意保守您的个人秘密的。先看对方出什么牌吧。”

买卖拍板成交,捕捉恐吓者的网拉开了。

6

山名实在难忍对麻野有纪子的相思。正因为半三不四地接触过她那美妙的肉体,或者说刚吃了一片美味的肉片,他的相思伴着具体的欲望沸腾起来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再见她一次。连面都不见,又怎么去完成那未遂的行为?

山名终于忍不住给有纪子打了个电话,说“掌握了有关深谷的新情况,想和你面谈”,有纪子答应到山名指定的地方去会面。

或许有人在监视成了山名的借口。

“如果你不在乎的话,我希望能在谁都不可能发现的地方和你见面。”山名说。他最后说的见面两个字里带有特别的含义,可是有纪子似乎没有感觉到。

“那么,咖啡馆一类的地方是不行的了,”有纪子想了―会儿说,“在旅馆的房间里怎么样?”

“旅馆同行中我有被人认出来的危险。”山名干这行日子不长,同行中不可能有多少人认得他,被旅客认出来的危险倒是有的。

“这么说旅馆和设在公路旁边的汽车游客旅馆是不能去的了……”有纪子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虽然只是个漏嘴而出的词,可山名已感觉到她对着电话脸红了。

“其实这一类地方是最安全的了。”山名向着猎物渐渐抖开了网。

“可我不认识这样的地方呀。”

“那就由我来决定吧,你能来吗。”山名一口气撒出了大网。

“你说这样的地方最安全?”山名觉得猎物已经落网了。

“四谷三丁目有一家叫依莎朵拉的咖啡馆。”

“咖啡馆?”刚才还听山名说在咖啡馆见面不安全的有纪子奇怪地问。

“那地方外表看上去是一家普通的咖啡馆,可里面却是旅馆。那儿你一个人进去也方便。下午五点钟你能去吗?”山名自己也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他是在自己的饭店里知道有这么一家“协作单位”的。

一流饭店为避免出现空房间,接受预约时把中途取消的因素也考虑了进去,所以接受预约的数字要比实际房间数多一些。不过,如果碰上实际取消数字比估计的小的时候,旅馆便将陷入不能收容预约旅客的困境。

为了应付这种局面,各大饭店都有几家接收过剩旅客的转包饭店或旅馆。这些协作单位一般总是二三流的小型饭店或旅馆。虽然没有正式的契约、在多次输送的过程中往往自然而然形成了协作关系。

大饭店和这些转包单位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互助互利的关系。大饭店可以通过他们摆脱人满为患的困境,而转包旅馆也因为能通过大饭店转介过来的贵客多卖出几个房间,自然是求之不得。

因此,有的旅馆便主动求上门来要求充当转包旅馆,“依莎朵拉”就是其中的一家。可是因为这家旅馆的构造设施太带有专为风流勾当服务的色彩,皇家饭店只向它输送过两三次客人,以后就没有启用过它。

那两次正巧都是由山名把客人陪送过去的。事后从旅客嘴里听说那家旅馆的所谓奇特构造的“伪装”,山名曾很有兴趣地去实地考察过一次。

因为大门就在大马路上,如果造得一眼就看得出是提供幽会场所的地方,那些初次接触的一对儿就很不好意思进去了。因此它的大门是一个“伪装咖啡馆”。

因为有这么个巧妙的设计,它的生意也好象兴隆得似乎没有必要充当别人的转包旅馆了。因为进门是个咖啡馆,这对于那些尚未谈妥的男女来说是再理想不过了。姑娘们不知道这是个如此危险的咖啡馆,光看它的门面还以为是个安全的场所,便放心大胆地进来的。在喝咖啡的过程中如果气氛制造成功了,可以把女孩子邀到里面的床上去;如果失败了,那就“光喝了杯咖啡”出来。因为形式上是从咖啡馆里出来的,脸上也不会怎么难堪。

作为“享用”有纪子的场所,山名早把“依莎朵拉”偷偷记在心里了。

“我一个人进去?”有纪子的声音有些紧张。

“如果我们一起进去就失去意思了。放心吧,那又不是个什么可怕的场所。我在‘依莎朵拉’用你的名义订一个房间,你直接进屋去等我。”

“好的。”

成功了。曾一度逃走的猎物又钻进了网里。

“这次可绝对不让她逃走了!”山名对自己起誓说。

7

快到下午五点的时候,久高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钱准备好了吗?”

笨蛋!久高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暗暗好笑。网已经张开了,他还懵里懵懂地往里钻。五点还不到一点就打电话来,说明对方并不是个沉着老练的角色。

——这次可不让你溜掉了!

得捏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假面皮剥下来!久高觉得似乎已经听到了猎物走近圈套的脚步声。

“准备好了。送到哪里?”

“四谷三丁目有一家叫‘依莎朵拉’的咖啡馆。”恐吓者说。

“有这么一家咖啡馆吗?”久高第一次听到这个店名。

“有的。在面朝新宿方向时的左边,三丁目地铁车站前面一些的地方。”

“嗯……”古谷正在久高身边全神贯注地听着。

“你马上把钱送到那里去。咖啡馆里有旅馆服务台,我已经用你的名义预约了房间,你就把钱寄存在那里。”

“咖啡馆里有旅馆?”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听着,钱寄存完毕以后你必须马上离开‘依莎朵拉’,要是胆敢监视,我马上就把照片拿给前川看!”对方口气极为严厉。

“明白了,我这就把钱送去。”

电话挂上了。久高转向古谷:“叫我把钱送到四谷三丁目一个叫的‘依莎朵拉’咖啡馆去。”

“我知道那个咖啡馆,那是个内设密巢的伪装咖啡馆。这小子倒还知道这样的地方。”

“我马上就去那儿,你怎么样?”

“你按他所说的去做吧。对方不知道我们已经联起手来了,我在你后面盯着。”

“那就拜托你了。”

久高竟有失身份地露出了害怕的神情。此刻他心里正充满着只身深入敌阵的悲壮感。“护卫”只有古谷一人,而且,也不是十分靠得住的。可是目前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个可依靠的人了。

8

佐佐木是从山名那儿知道有“依莎朵拉”这么家旅馆的。他事先让布丽奇特以久高的名义在那儿订个了房,让她把钱拿回来。

为了取得布丽奇特的合作,他简略地向她介绍了一下“财神”的情况。她起初对拿这笔冒风险的钱有些犹豫,后来因为实在需要它,终于还是答应下来了。

知道佐佐木和布丽奇特的关系的,只有公寓的邻居和山名。布丽奇特取了钱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地出来,即使久高在暗中监视,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从目前的情况看,久髙是不可能派人到“依莎朵拉”里面去监视的。

我正是为了防止久高派人监视才临时告诉他地点的。久高知道钱被取走该在布丽奇特离开以后。只要布丽奇特注意不要带上尾巴就行了——这一设计图的绘制者佐佐木坐在“依莎朵拉”斜对面的“奥利翁”咖啡馆监视着。给久高的电话也是在这里打的。

他给久高打完电话,回到临窗的位子上刚坐下,发现店门口出现了一个新来的客人。佐佐木无意中朝那人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那人也感到了佐佐木不由自主露出的惊奇朝他一看。

“佐转木!”

“山名!”

两个人同时喊了一声。

“你在这里干什么?”山名走到佐佐木桌子前问道。

“啊,没什么。”佐佐木支吾道。他觉得在这里遇上山名实在糟透了。这次二百万元的恐吓是瞒着山名干的,虽然打算事后和他对半分的,可要是现在被他知道难免要认为自己是在背后搞小动作。他不想为这件事失去山名这个唯一的亲密朋友。但愿他在久高来到之前离开这里。

“你在等人?”

“嗯,怎么说呢……”

佐佐木模棱两可地答道。他对山名在这儿出现很感奇怪。这家咖啡馆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有些不三不四。这里不是他们上下班经过的地方,离他们乘车的四谷和赤坂见附车站也很远。

“你也来等人?”佐佐木回了句同样的问话。

“啊,这个嘛……”

山名也含糊其辞地回答一声,在佐佐木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这时候,久高正朝这儿赶来。布奇丽特已在“依莎朵拉”里等着了。

“喂,你怎么啦,神不守舍的?”山名觉得佐佐木的样子有些奇怪,问道。

“不,没什么。”

“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山名敏感地想到了这一点。

“我根本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你今天怎么象吞了火药似的?”

“那是你自己问得不好。”佐佐木为逃避山名的审视把视线转到窗外,突然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人物。

“噫,那不是麻野有纪子吗!”

他的视线正好捉住了有纪子走进“依莎朵拉”的背彩。看来山名一再盘问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是为了把佐佐木的视线从“依莎朵拉”引开。

“麻野有纪子怎么跑到‘依莎朵拉’这样的地方来了?”佐佐木不解地审视着山名,山名的表情有些狼狈。

“哈哈,”佐佐木点点头说,“是你把她引到‘依莎朵拉’来的吧。”

攻守双方换了个位置。不过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态,佐佐木吓坏了。

有纪子在这里出现,一定会被久高认为她和恐吓有关系的。布丽奇特和佐佐木的关系久髙是不知道的,可麻野有纪子却是已被注意的人物。

深谷本来就是个很可能恐吓过久高的人物,他的未婚妻出现在指定交钱的场所,自然不难被认为是恐吓者。不,他肯定会这样想的。

如果他们捉住麻野有纪子,对她进行拷问,山名和她的关系就得暴露。即使只知道是山名把她叫到“依莎朵拉”来的这一点也够麻烦的了。

“看来是被你捉住了。”山名笑着搔搔头。

“啊呀,糟了!麻野有纪子危险!”

“你怎么啦,一下子连脸色都变了?”山名不明白佐佐木气急败坏的理由。

“总之你让有纪子来‘依莎朵拉’有危险。”

“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用,她已经进去了。到底有什么危险?”山名终于从佐佐木的神态中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了。

“久高要来这儿,马上就到。”

“久高,为什么?”

“现在已经没时间解释了,得赶快去把有纪子带出来。”佐佐木正要站起来,山名举手止住了他。

“已经晚了,久高来了。”

山名目指着的“依莎朵拉”门前一辆出租汽车停了下来,久高从车上下来站定。他付了车费,象是想观察一下咖啡馆的构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举手推门。

“久高到‘依莎朵拉’来干什么?”等久高的身影消失在门里,山名把视线转到佐佐木脸上。

“这,这……”佐佐木一时语塞。

“还有,你怎么知道久高要来这儿?”

“……”

“佐佐木,难道你……”两眼直盯着佐佐木尴尬的表情,山名象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大吃一惊。

“莫非你恐吓了久高?”

“对不起。”佐佐木无力地低下了头。“因为我急需钱用,跟你商量你又肯定会阻止我的,所以我打算事后再告诉你,再把一半钱分给你。”

“钱不钱倒没什么,问题是危险。你不知道目前找久高要钱很危险吗?”

“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让布丽奇特出面。”

“你这么点花招本不顶用。快设法停止。”

“停止,怎么个停法,久高已经把钱拿来了。”

“……”

“麻野有纪子怎么办?要是被久高发现了,肯定会认为她在恐吓。”

“她在房间里等我,倒不会有什么危险。布丽奇特是以谁的名义订的房间?”

“久高。”

“这么说久高的注意力集中在布丽奇特身上。只要没被他见着,他是不会知道麻野有纪子也在‘依莎朵拉’的。”

“你好不容易成功的约会都叫我给搅了”

“有什么办法呢。对了,你向久高要了多少?”

“二百万。不用说其中的一百万是归你的。”

“二百万,要得太凶了。有什么原因吧?”

佐佐本简短地把和布丽奇特的“家务事”告诉了山名。山名听完的时候,久高的身影又在“依莎朵拉”门口出现了。

“久高要走了!”

久高在“依莎朵拉”门口喊住一辆出租汽车,若无其事地朝都方向开走了。

“他走,可肯定留下了监视的人。”也许他已经知过了以久高的名义订下的房间里守着的是布丽奇特。久高在把钱寄存在帐台上的时候肯定问过是谁订的这个房间。

一会儿布丽奇特从帐台上取了钱从“依莎朵拉”出来以后,肯定有一场死死的跟踪。

胜负就取决于能不能甩掉尾巴了。在布丽奇特吸引住敌人的全部注意力的时候,麻野有纪子是有机会脱身。

“你看,布丽奇特出来了!”山名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