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直也吗?我得到了角谷今夜去银座黑房子俱乐部的情报,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听到按两下喇叭你就下来好了。”滨野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出去,今天晚上也许不回来了,不用等我;你先睡吧。”山形放下话筒以后对真由美说。

不仅是今天晚上,山形也许永远回不来了。他拿起装照相机的皮包,里边有照相器材,还藏着凶器。“求求你,别去啦!”真由美拉着山形说,她好象预感到了一种不祥之兆。“这是工作!”

“我觉得好象你一去就不回来了。”

“你说些什么呀!这是我的家。倒是你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跑掉!”

“刚才是谁来的电语呀?”

真由美追问了一句。

“和我有工作关系的人。”

“怎么听他说话有点可怕呀?是和你一块照相的人吗。”

“是的,照相是玩命的工作,人都变得有点粗野。”

“你可别干危险事儿呀!”

“又不是上战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山形表面上安慰着真由美,可他心里明白,他要去的地方是不折不扣的战场。这时,外面响了两声喇叭。

滨野手把着方向盘,虽然是夜里,还戴着墨镜,自从潜入地下以后,他的表情越发严峻了。

“银座六丁目有一所叫黑房子的俱乐部,最近角谷和那里的一个叫萨丽的女招待打得火热。我得到了角谷晚十点左右到那里去的情报。”

滨野一边开车一边对山形说。

银座本来是曾根崎组的势力范围,由于大角战争该组分裂成两派以后,两派在这里都设有事务所,在大原被暗杀以后,角谷还敢到这里来,真可谓胆大包天了。“情报可靠吗?”

“是大洋会的人提供的情报,那个人是与我们合作的人,可以信赖。”滨野口气很有自信。“角谷到银座来,真有胆量。”

“一定有武艺高强的保镖跟着,他坐的汽车,有防弹玻璃,就象装甲车一般。关键在从他下汽车到他进俱乐部大门的那一段时间。你认识角谷吧?要到离他十米以内的地方去,再远的话手枪怕打不准。他们认识我,我不能靠近,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交给我吧,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J”他本想说得勇敢些,声音却是嘶哑的,脚也在打颤。这就是所谓武士临阵前的威风抖擞吗?

“好啦,你就按我教给你的那样沉着战斗,敌人在银座闹市也会有疏忽大意。你尽量靠近一点瞄准射击。四十五口径威力很大,打中的话,一颗子弹就能要他的命。打死角谷,你就是英雄了。”

滨野对山形一面鼓励一面煽动。

汽车开进了棋盘格状的银座一带的街道上,钟表的时针指到了午后九点,这是银座的黄金时间,吃完晚饭和参加完宴会的人们,集拢到银座,不论是大街还是小巷,汽车都是熙熙攘攘,一辆挨着一辆。在这段时间里,以出租汽车为最多。

到了夜里十一点,黑色的高级出租包车成为主流,这也是银座的一个特点。

滨野在离黑房子俱乐部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小胡同的路旁找到了一块空地,勉强把车开了进去。

“车开到停车场去,在紧急时刻会开不出来的。你打死角谷以后,就赶快往这里跑,关键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跑到这里来了。万一失败的话,我会为你收尸的。你放心大胆地去吧!”

滨野拍了拍山形的肩膀,山形又检查一下武器下了车。

“组长,我去啦,谢谢!”

“祝你好运!”

二人互相看了一下,目光都很阴郁,去杀人的人,目光是绝望的。

“角谷快来了,去吧!”滨野说。

山形装作行路人,逆着车流的方向前行,这样角谷的车开来时,他可以认得出来。

黑房子俱乐部在林荫道对过的大楼的地下室。山形装做逛银座的人缓步前行,因为逛银座的人很多,他不会引人注目。

来到黑房子俱乐部门前,以一般的速度走了过去,敌人还没有来。

一会儿,他穿过马路又往回走。

路旁有一个电话亭,正好从这里可了望黑房子俱乐部的情况,他走进电话亭问天气预报。还不见角谷的汽车开来。在电话亭里呆时间长了怕被人怀疑,他走出电话亭以后,又来回走了一遍。

已是夜里十一点了,还不见角谷的车开来。

山形急躁起来,今晚是不是不来了呢?滨野恐怕也不能把车老是停在那里。

山形几乎感到绝望的时候,一辆福特牌进口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这是一辆特别订制的有防弹装置的进口汽车。

“来了!”

山形的手在口袋里握住拉开保险的四十五口径手枪,因手心出汗枪把都湿了。

“沉着!”山形自言自语着。福特缓缓前行。车里肯定坐着好几个人,但因为窗玻璃上贴着有色薄膜,从外边看不见车中情况。车里的人一定在观察外边是否安全,发现一点异常,就会把车开走。

福特牌汽车在黑房子俱乐部前边停住了。

车门一开,先下来了三个保镖,环视四周。

山形站在林荫树的后面对方看不到的地方。

认为安全以后,从后车门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战车般的健壮体魄,猪脑袋,圆脸盘,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鼻子,他就是角谷英机。保镖站在他周围,戒备森严,气氛异常紧张。

山形喘口大气,从林荫树的后面走了出来。现在离角谷有十几米远,必须再靠近一点。他装作逛银座的游人,缓步前行。他没有引进保镖的怀疑。

再走几步就进入射程,山形嗓子发干,嘴里也发干。他忽然觉得对他说着“你别去啦!”的真由美的面影掠过他的眼睑,这时他恨不得马上跑回到真由美的面前。

但是,刀已出鞘,箭已上弦,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角谷已经离开了汽车。

正在这个当口,忽然一个人影站在山形眼前。

“小阿哥,你买点花吧。”

“不要!”

“求求你啦,我今天连一枝还没卖出去呢。”

一个卖花的老太婆挡在他的前边哀求着。

“说不要就不要!”

躲开!真讨厌!山形心里骂着老太婆。但是,可能是卖花的老太婆看他好说话,老是纠缠着他不放。

“小阿哥,求求你啦,从昨天我什么也没吃,你买一枝吧!”

妈的!老是抓不住瞄准射击的时机,山形把对角谷的杀意,转向挡住他视线的老太婆。这时,不叫他去的真由美的面影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福特牌轿车开走了,角谷在保镖护卫下走进了黑房子俱乐部的大门。

机会错过了,紧张的气氛消失了。“好啦,我全买啦!”山形在口袋里边给手枪上了保险。

夜幕降临了,对逃亡者来说,夜晚是他的理想时光。白天只有混杂在人流之中,或许比较安全,但黑暗给逃亡者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何况这个季节在室外什么地方都能睡觉,对逃亡者来说是最好的季节。

熊泽在中华餐馆填饱肚子,在繁华街转悠了一阵子以后,来到了公园。有不少穿着普通衣服,看上去不象是流浪汉的人,横七竖八躺在椅子或草坪上。

这些人即便不是从押送车逃跑的,也是从都市管理的苦闷中逃出来的。熊泽在树荫下的草坪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一觉醒来,已是满天星斗,一时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第一次看到东京的上空有这么多的星星。他因为没有表,不知道准确的时间,估计已是深夜。超高层建筑窗子里的灯光,已很稀疏。

熊泽首先必须买一块手表。他的衣服都湿了,大概是露水淋的。他可能是冻醒了,虽说是炎热季节,夜间还是很凉的。

啊,到哪里去呀?说起来,好不容易从押送车里逃了出来,却没有去处。熊泽一心想见到由美子,求她证明自已不在行凶现场才逃了出来,可是由美子却隐藏了起来,他现在真不知到哪里去才好。

在自由被剥夺的时候,他体会到自由是多么可贵,然而一旦恢复了自由以后,在自由的大海面前,他却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他和在他周围露宿的那些人不同,他不是从都市管理的束缚中逃出来的。相反,他是在都市管理体制下辛勤劳动的蜜蜂,因蒙遭冤罪而被剥夺了这种“管理体制下的自由”。

现在他被动地摆脱了工作的“束缚”,却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具有蜜蜂般的劳动习性,当他失去分担的工作和责任时,感到莫名的孤独和寂寞。

这是勤劳的蜜蜂的“工作中毒症”,是一种“拒绝自由症”。

深夜的公园的利用者,不全是流浪汉和逃避社会管理的人。你漫不经心地信步园中,就可以发现树荫下椅子上或草丛中那些面红耳赤丑态百出的人们,而且吸引来不少偷看者和偷拍照片的人们。听说公园的定居者,也有由于百无聊赖而去偷看的,但据熊泽观察,定居者对此好象没有多大兴趣。

有两个人影从前方向熊泽这边走来,熊泽见是巡逻中的警官,不禁一惊。但因为距离过近,已经无法逃逸。

熊泽马上壮起胆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和警察擦肩而过。警官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他才放下心来。这时有人在他身后“喂,喂!”地喊他一声。

他应声站住时,身后的人说道:“你手绢掉了。”

他一看,是有木和衣服一起装在提包里的羊肚儿手绢掉在地上了。

他赶紧一边擦汗一边将手绢拾了起来。当他来到公园广场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电话亭。这时他想起在公寓里开房间的妓女木原教子叫他经常和她联系的话。

木原教子性格很善良温雅,不象是专门干妓女这行的。越在这种时候,越需要女性的温柔。即使没有事情,也愿意听到女人的声音。不知她现在在不在家。

他走进电话亭有点胆怯的样子给木原教子打电话,拨通以后,接电话的正是她。

“我是今天和你见过面的熊泽辰雄。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对不起。”

熊泽这么一说,对方很高兴地说:“不客气,我正等你的电话呢。”

“啊?……”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这么和气,他一时有点口吃起来。

“你现在在哪儿呀?你走了以后,有一个人来找过你呢。”

“别是警察吧?”

“是你知道的人,桐生嗣朗先生。”

“桐生?”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他也是你涉嫌的那起强盗杀人案件中的受害人之一,他是住在被害人家里的一名警官,他因那次事件引咎辞职了。”

“他是想核对我的相貌吧?要不一个警官为什么要见我呢?”

“他说你不是凶手,他是来问由美子为什么撒谎作伪证的。”

“他也是和我一样问由美子为什么作伪证的吗?”

“是的。”

“他若相信我冤枉,为什么不早点来问她呢?”

“最初他也有点拿不准,只是觉得你不象是真凶手,等到你逃跑以后,他才确信你是冤枉的。”

“我不相信,他一定是警察的爪牙!”

“可是,你逃跑以后,除桐生先生以外,没有别的警察来过这里呀。因为他相信你不是凶手,他才马上想到你会到这里来的。而且现在他已不算是警察了。”

“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桐生的话可信吗?”

“我觉得他的话可信,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你和由美子之间的纠葛,就是你不是凶手的证据。”

教子又对他说了她和桐生分析推理出来的“自行车中继论”。而这个自行车中继论,在熊泽看来,是很有说服力的推理。

“那么,桐生找我干什么呀?”

“他也在追查真正的凶手,他对被害人是在他身边被杀的这件事情,深感自己负有责任,他说只要他还活着,就要追查凶手。”

“对我来说,只要洗清对我的怀疑就行了。”

“逮住真正的凶手,对你的怀疑也就解除了,说到头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你是说桐生要见我吗?”

“啊,是的,你和他联系一下怎么样?我这里有他的电话号码,两个人总比一令人办法多。我虽然能力有限,也尽量帮助你们,桐生先生说,你若没地方去,他可以把你隐藏起来。”

“把我隐藏起来?”

“一个人到处跑怎么行呢?很快会被抓获的呀!到那个份儿上,要罪上加罪,更没法洗清了。我觉得你还是和桐生先生结成统一战线的好,有他的帮助就更有力量了。”

熊泽听了教子的话,很受感动。刚才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才给教子打电话的。在公园里过夜,一方面害怕警官巡逻,另一方面对追查凶手也于事无补。

到这种地步,熊泽只好找桐生碰碰运气了。

桐生虽然访问教子,想通过她和熊泽取得联系,但他对熊泽并不抱多大希望。熊泽终究难以逃脱警察的追捕,目前只不过是暂时的自由,不,是暂时的挣扎。

和熊泽一样,桐生也是警察的追查对象,也是无路可走的人。

这天晚上,他钻进从来不叠的被窝,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枕边的电话忽然响了。他虽然装了电话,但搬来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接电话。

他拿起话筒,对方是男人的声音:“是桐生吗?”

“是的。”

“我是熊泽,听说你要见我,是吗?”

“熊泽?是熊泽辰雄吗?”

“是的,木原教子对我谈起了你。”

“你打电话给我,是相信我吧?”

“还不能说相信你,我想碰碰运气。”

“你现在在哪儿呀?”

“在新宿中央公园。”

“我这就去接你,在公园什么地方?”

“在中央广场的喷泉那里。”

“明白了,我过十五分钟就到。”

“你可不要向警察告密呀!”

“你说碰碰运气,是这个意思呀?”

“没错。光害怕也不行,我等着你,你快来呀,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桐生跳起身来,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就走出了家门。他的半新的花冠牌自用轿车,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熊泽正在约好的地方等他。

“看来,你还没改变主意。”

桐生这么一说,熊泽也回敬了一句:“彼此,彼此。”

说着,俩人都笑了。这笑声,使俩人的心相通了。

“我有车,我那里虽然脏乱,跟我一起来吧。”

“那比拘留所强多了。”

“和拘留所也差不多,不过有睡觉和洗澡的地方。”

“有浴室,那太好啦!”

“快走吧!这一带巡逻警察很多。”桐生催促着。桐生和熊泽合流了。

来到桐生住的公寓,熊泽洗了个澡,吃了些方便食品,精神才恢复过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熊泽这时完全解除了警惕。“不要客气,我们是战友。”

“你不怀疑我吗?”

“我相信你。”

“谢谢。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这太难得了。我真没有想到你会相信我。”

熊泽的眼睛湿润了。他蒙受冤枉以后,成了社会上怀疑的焦点,现在遇到了相信他清白无辜的人,使他那颗冰冷的心又复苏过来。

俩人交谈了各自掌握的材料。“木原教子说你可能看到了凶手。”

“我谁也没见到过。”

“那辆奔驰牌轿车的司机,你没有看见吗?”

“那个司机我是看见了。”

“那个司机能认得出你吗?”

“警察问过他,他说没见过我。”

“你呢?再见到他你认得出来吗?”

“不行,当时我没注意看他。”

“我们再到现场去看看好吗?”

“现场?”

“就是你捡自行车的那个地方。警察说你是凶手,他们认定是你从行凶现场骑睁行车到这里来的。可事实是你在公寓前边骑上了凶手骑来的自行车,就是说那辆车是凶手扔在那里的。在那附近也许能够找到凶手的什么线索。”

“警察恐怕早就检查过了。”

“警察不会检查的,就是检查也是走走形式。”

“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吗?警察根本不相信你的分辩,不相信你骑的自行车是在公寓前边检到的。我当过警察,我知道,警察搜查都是有组织地进行,人一多,一定有人敷衍了事。就算没有人敷衍了事,也难免有所疏漏。低级的搜查员,几乎不知道事件的经纬,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搜查,工作不会很仔细的。”

“你是说捡自行车的地方也许有警察搜查时漏掉的东西吗?”

“是的。”

“好吧,明天一早就去找找吧。”

“现在你还是不去的好,警察可能有埋伏。”

“警察不是不相信我的自行车是在公寓前边捡的吗?”

“现在情况不同了,在他们眼里,你是逃犯,听过你进行分辩的搜查员很容易想到你会去找由美子的。天都快亮了,睡一会吧。”

在他俩交谈的时候,窗户外边天都有点发白了。

第二天早晨,他们给木原教子打电话,问警察去过她那里没有。

木原教子说:“我是晚十二点从公寓回家的,十二点以前警察没到公寓来找过我,十二点以后来过没来过,我就不知道了。”

“警察要是来,一定要找你的,警察来找你的话,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们熊泽和我找过你。我和熊泽要找到真正的凶手。”

“你把熊泽先生藏起来了?”

桐生是得到教子的帮助才找到熊泽的,故而如实地告诉了她。教子若是将这个情况报告警察的话,熊泽将重新被捕,桐生也要犯隐匿逃犯罪。可是在这个时候,也只有相信教子了。

“明白了,把我的嘴撕碎了我也不说,你们放心吧。我尽量帮助你们,祝你们成功。”

她好象洞察桐生的心情。她真是一个心地善良、头脑聪颖的姑娘。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当在公寓里开房间的妓女呢?然而,正因为他们不介意这一点,他们之间才得以建立了协力合作的关系,尽管这种合作可能是暂时的。

“到昨天夜十二点以前,警察还没到由美子呆的公寓去调查,说明警察一点也不相信你是冤枉的。至于你隐藏在我这里,他们也根本没有想到。但以后的风向如何变换,很难预料。所以你还是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去比较安全。”

熊泽本想和桐生一起去,但桐生还是让他呆在屋里,自己来到了自行车的“中继地点”。

附近有很多公寓和鸳鸯旅馆。离繁华街虽然很近,但贝尔海姆松涛公寓的环境却很幽静。

公寓的前庭和地下停车场相通,自行车的中继地点在前庭和马路相接处的侧沟里边。一连几天的好天气,沟里的泥水都快晒干了。离不远有一个垃圾站,因此熊泽认为自行车是别人扔掉的。

桐生看看周围不象有警察埋伏的样子,于是按着熊泽画的示意图,以中继地点为中心,对周围进行了检查,看看有没有凶手掉下的什么东西。

事情已经过了不少天了,找到的概率是很低的。

因为这里是高级公寓区,所以行人很少。除了时而有汽车通过以外,桐生只遇到了象是买什么东西的一对男女。

桐生找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有找到。

说起来也是,哪儿那么凑巧偏偏把东西掉在这里呢?

卖东西的人一边走一边喝清凉饮料,喝完就把空罐随便往道边上一扔。一会儿,一个住在附近主妇样的妇女走了过来。

“讨厌!到处随便乱扔东西。”

妇女横眼瞪了一下桐生,拾起空罐拿到垃圾站去了。她好象以为是桐生扔的。

桐生要是穿着警服的话,就不会招来这样的误会。脱掉警服以后,桐生才体会到警服的威力。

妇女走远以后,桐生才忽然想到,会不会凶手在中继地点丢了东西,而象刚才那样被附近的居民当做垃圾扔到垃圾站去了呢?或者凶手把不要的东西目己扔到垃圾站了呢?不管是哪种情况,有的话,也早被垃圾车运走了。

但是,桐生还是没有放过垃圾站,到那里去看了一下。区里指定区民在固定的日子将垃圾扔到固定的地点,然后由垃圾车将垃圾运走。

桐生到垃圾站一看,好象是刚刚运走了,那里没有垃圾,只有几个空塑料桶,桶的周围有些零散垃圾。

“喂,你干什么啦?”桐生听到背后有人搭话,不觉一惊,回头一看,是木原教子打着阳伞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她穿着一件朴素的连衣裙,看上去象是一个普通的女职员。

“啊。”

“啊什么呀,一个翩翩男子窥视垃圾桶,多不体面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今天……”

“我去上班,房租是按天计算,不去上班不亏了吗?”

“大白天也有客人吗?”

“熟人反而常常预约在白天来呢。到我这儿来午睡吗?”

“午睡?”

“都说到我这儿来能睡得很好,没地方去的阔老头儿常到我这儿来呢!”

“真有怪客呀!”

“你到底到这里干什么来啦?你刚才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什么事呀?”

“我想凶手是不是在这里掉了什么东西。”

“是呀,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概率很低吧。”

“你也这么想吗?”

“凶手丢掉东西的概率,即使掉了东西能够逃脱警察的眼睛至今还放在这里的概率,这两个概率相乘得出的结果,恐怕是显微镜下的概率吧?”

“显微镜式的吗?啊,我真想到你那里去午睡呢!”

“你来的话,从现在起,我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教子劝诱的样子把阳伞递给了桐生。这一举动,使桐生想起了奈美过去的面影。

“我是说着玩儿呀,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呢。”

教子说着眼睛里闪现出喜悦的光芒。

“成为好朋友?你是想甩掉我吧?”

“正好相反,对喜欢的人,是不接待作嫖客的。”

“你喜欢我吗,我也喜欢你。”

“你喜欢我,我很高兴。”

教子不好意思的样子,手摸着面颊,用鞋轻轻踢了一下地皮,脚尖踢到了一件东西。

“呀,什么东西呀?”

教子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椭圆形小塑料牌儿浅浅地埋在侧沟的地皮下边:白地上写着黑色的16字样。

“好象是存衣处的牌子。”

“没错,就是那玩意儿,还有一个H字样,H是Hotel的字头,可能是饭店的牌子。”

“本主把牌子丢在这儿,怎么取走存的东西呀?”

“饭店不象银行和小件行李自动存放柜那样严格,只要能够证明是自己的东西,就可以取走的。”

“也许是凶手丢的吧?”

“也许是?还是到饭店去问问吧。”

到饭店协会一问,了解到这个符号是皇家饭店的东西,桐生又到皇家饭店去问。若是凶手丢失的,大概是事件发生前后的事情。

皇家饭店有三个存衣处,牌子的颜色各不相同。

白地的牌子是正门旁边那个存衣处的。

存衣处的工作人员说:“客人丢失牌子是常事,在这种时候,客人若是说对了所存物件的内容,留下姓名地址就可把东西取走。”

看来不是没有牌子就不能取走。

“在六月十五日以后有丢失牌子留下姓名住址把存物取走的人吗?”

“请稍等一下。”

存衣处的工作人员看桐生那不同寻常的样子,以为他存的东西取错了,二话没说就给他查了查帐簿。

“啊,有啦,一位叫天田宏的先生丢失存衣牌把东西取走了。”

“知道他的地址和取走了什么东西吗?”

“他的地_址是涩谷区贝尔海姆松涛,东西是装着衣服和零用品的皮包。”

“贝尔海姆松涛?”桐生不觉一惊。正是由美子呆的那个公寓,他把牌子丢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