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熊泽长雄一个人到街上去,结果酿成了大错。

这天刚在一家公共酒吧间把盏独酌,连个酒伴也没有。和同事在一起喝酒,尽听些牢骚话,太没有意思。与其那样勉强在一起喝酒,还不如独酌为好。但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成双结对的情侣。

熊泽越喝越感到寂寞,世界上那么多讨人喜欢的姑娘,怎么没有一个到我这里来呢?容貌和身体条件都不如自己的男人,反而都有女人陪伴。

在周末的闹市,单身男人特别显眼,几乎都是男女结伴而行。还有两三个女人陪伴着一个男人的。不是情侣的人们,也都是男女结伴而行。

熊泽工作单位的女性,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半老徐娘,哪有其它单位那样美丽的女性呢。在其它单位,小伙找姑娘,就象一拧龙头水就出来那么容易。哪怕只有一个那样的姑娘到我们这里来也好嘛。熊泽以这样的渴望心情看着那些成双成对的快乐的人们,简直呆不下去了。

但是,告别酒吧,他只能回到职工集体宿舍无聊的双层睡床上,去整夜闻臭脚的气味,连做梦都梦见闻到刺鼻的恶臭。

熊泽百无聊赖地又要了一杯加汽水的烧酒一饮而尽——这种酒喝多少都没事儿,多尿泡尿就是了。

这时,他看到酒桌上边有一张好象是客人拉下的名片,便顺手拿了起来。

卡片上印着:“和马路天使那样的美女欢度今宵吧!女大学生、人妻、金发女郎、歌女在等待着你。”

这大概是现在流行的公寓娼妓的邀客卡片。熊泽对此不感兴趣,正想把它扔掉,又看到“马路天使那样的美女”字样。女大学生、金发女郎、歌女……他虽然不敢相信,但使他联想到周刊杂志上的裸女照片。登在杂志上的那些公寓娼妓、女子按摩、女子擦澡……等色情行业的女性的煽情照片,挑拨着因找不到女人而苦闷的读者的情思。

这时,熊泽忽然看到坐在他对面座席的长发女郎看着他笑。他心想要是这样的女郎在卡片上印着的住址等着他该多好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一看卡片上的住址,离这里不远。他从来未曾涉足这类场所,可是今天他怎么也摆脱不掉那张卡片的诱惑。

他眉头一皱站起身来,离开酒吧向卡片上印的住址涩谷区一家高级公寓走去。

公寓门口挂着一个写着“贝尔海姆松涛”的牌子。这栋设计新颖的城市风格的建筑物,具有一种神秘的味道。

熊泽站在门口按了一下卡片上印的404号的按钮,从门喇叭里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您是哪位呀?”

“我是看了卡片才来的。”

“您找谁呀?”

“谁都行,我是第一次来。”

“请您到四楼的404室来吧。”

话音未落,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熊泽在404室度过的这段时间,简直无法判断是梦幻还是现实。接待他的女性,确实是“马路天使般的美女”。她说她叫由美子。

这个女人,从脸型到发型,都是熊泽所最喜欢的,身段也很优美。身体的各个部位,长得都非常匀称,全身充满着青春活力。浑身的娇态,使男人情欲昂扬。营业以小时为单位,而熊泽因忘记了时间而延长了一个小时。

熊泽准备回家的时候,下半身就象在热水里浸泡多时那样瘫软无力,膝盖使不上劲,双脚也飘飘然难以支撑,完全陷入了神魂颠倒的地步。

“您再来呀!”送到门口的女伴微笑着说。

“一定来。”熊泽答应着。

熊泽的收入,一个月勉强够来一次,但对他来说,为了见她连饭都可以不吃。

他下楼来到大门口的时候,下半身越发觉得沉重了。看电灯就象有个风圈,要是在白天,一定看太阳也是黄色的。虽说在百无聊赖之中多喝了点对上汽水的烧酒,怎么会这么浑身无力呢?

熊泽刚到大门口,正好有一辆奔驰牌轿车开过来停在门口,好象来迎接什么人来了。是来迎接哪位嫖客的吧。熊泽深深感到他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走着回家,和有奔驰轿车前来迎接的人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啊!

熊泽出了大门走了一会儿,看到路旁垃圾站附近的沟里倒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小型自行车。他想公寓的人不会把车放在这里的,一定是有人扔掉不要的。

对于腿脚无力的熊泽来说,这辆自行车是很有诱惑力的。他想,虽然和奔驰轿车无法相比,但总比步行回家要好得多,怕是有主儿的车的话,以后再送回来就是了。他想到这里,就把自行车从沟里拉上来骑走了。

别人扔掉的车能有这么好骑吗?咳,一不做二不休,一直骑回了宿舍。从公寓到宿舍,骑了大约二十分钟。因为骑车很方便,他就一直骑下来了。越骑他越觉得一定是别人扔掉的。

过了几天以后,当他下班从工厂出来的时候,看到两个警官在存车处察看“他的自行车”,感到事情不妙。

“这是你的自行车吗?”一个警官问熊泽。

熊泽立即回答说,“是”,马上又补充说是他捡到的。

“捡到的?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警官说着拉开了架势。

看样子他们早就盯上了这辆自行车。熊泽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请你到派出所走一趟吧。”警官说着抓住了熊泽的双臂。

说是“自愿前往”,看样子你要是说个不字,就会给你铐上手铐。

“我,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呀!”熊泽好不容易用颤抖的声音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是吗?那你就更不要害怕跟我走一趟了。”

警官熟练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熊泽就这样被带到了派出所。

“你说自行车是捡来的,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捡的呀?”

在派出所,警官又这样问他。

熊泽照实说了他是几天前的夜里在涩谷区一家公寓前边捡到的。

“你在那种时候上那种地方干什么去啦?”

“说实话,我是看了公寓娼妓的卡片才去的。”

“公寓娼妓的卡片?是怎么回事?”

熊泽不得已只好把那天夜里的经过述说了一遍。

“你说说那家公寓的详细地址。”警官又追问道。

熊泽一说那家公寓的地址,警官的表情顿时为之一变。

“喂,那个地址没有记错吧?”警官又叮问了一句。

“没错儿。”

和仙女般的美女度过梦一样的两个小时的地方,他怎么会忘记呢,而且在那里耗费了大约半个月的工资。

“你什么时间从公寓里出来的?”

“夜里一点左右。”

“夜里一点?那时你在那里看到什么来着吗?”

“没有。”

“你等一下。”

警官急忙站起身来,拿起电话听筒向总署打了电话,象是给他的上司打的。

不大工夫,从总署来了两个刑警,换班审问熊泽。

“你在公寓门前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吗?”

“什么也没看见,有什么情况吗?”

“你没看电视或报纸的新闻吗?”

“没有注意看。”

“曾根崎组的组长在他情妇住的公寓门前被杀害的消息,你不知道吗?”

“啊,那件事在电视新闻里听过一下。”

“那个公寓就是你去的那个公寓呀。”

“啊……?”

“而且时间也一样,夜里一点五分。曾根崎组的组长走下台阶想上接他的轿车的时候,被敌对组织的刺客打死了。刺客也当场被组长的保镖兼司机刺死了。那个时间你应该在出事现场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当我走出大门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奔驰牌轿车开了过来。”

“你也是来刺杀组长的吧?”

“啊?!”

“刺杀曾根崎组组长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只来一个刺客的,是刺杀以后你逃跑了吧?”

“别开玩笑啦!”熊泽对自己凭白无故地受到怀疑非常吃惊。“我要是刺杀曾根崎组组长的刺客,我怎么会说自己到那个公寓里去过呢?那天夜里,我在那个公寓的404号室,你们去问那个女人好啦,她说她叫由美子。我没撒谎,她会证实的。”

“你是说你从夜里十一点到第二天早晨一点在404室和由美子在一起呆了两个小时吗?”刑警目光炯炯地盯着熊泽。“是的。”熊泽回答。刑警对他的同事递了个眼色,对方就站起来走了。大概是取证去了。

审问中断一会儿以后再次开始时,刑警的态度为之一变。

“你胡说八道可不行啊!”语气变得非常严厉起来。

“胡说八道?!”

“叫由美子的那个女人说不认识你!”

“怎么……”

熊泽哑口无言了。她给他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他想:她那销魂的肉体,使人神魂颠倒的性技,不知是梦幻还是现实的、使我花掉半个月工资的两小时,现在回想起来,还兴奋得难以入睡,她怎么说不认识我呢!

“不可能!她眉间有个小痣,右颊有酒窝,你们再调查一次吧。”

“她的特征我们知道。她的确说了不认识你。”

“她撒谎!”

“她有什么必要撒谎呢?”

对方这么一问,使熊泽一时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他坚持说:“她是怕暴露身分吧?总之,我和曾根崎组的组长没有任何关系,和暴力团没有任何瓜葛,在电影里看到流氓我都感到厌恶。你们怀疑我毫无道理。我只是说在那里捡了辆自行车,因为那里离垃圾站很近,我以为是人家扔掉不要的。”

“你说自行车是在公寓前边捡的,就曾根崎组组长被杀事件来说,对你是有利的。因为你若是与那次事件有关的话,你就不会说那天夜里去过那个公寓了。”

刑警的话,好象话里还有话似的。

“那么说,不论我和由美子在不在一起,都没有什么问题啦?”

“不,问题还很大呢!”刑警的嘴边好象带着微笑。

“有什么大问题呀?”熊泽虽然预感到越进行反问越对自己不利,但他还是憋不住要问。

“这可以说明你不在杀人现场。”

“杀人现场?你是说我和刺杀曾根崎组组长无关吧?”

“我说的大问题,不是指的这个问题。”

“不是这个问题,还有别的问题吗?”

刑警用锐利的目光看着熊泽,好象警告他不要装糊涂。

“那天夜里,目黑区发生了一起强盗杀人事件,那家的小姐被杀了,作案时间推断是上午零点到一点之间。”

“那个事件与我有什么关系呀?”

曾根崎组组长暗杀事件以后,又出来个强盗杀人事件,真烦人。

“不能说没有关系,你捡到的那辆自行车,正是被害人的车子,我们判断是凶手作案以后骑着这辆车逃跑的。”

这时熊泽才意识到他的处境的严重性,脸色顿时变得刷白。

“明白了吧?因此你需要有当时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那天午夜零点到一点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和由美子……”话说到半截又咽回去了。

由美子为什么否认和熊泽在一起的事实呢?是忘记了吗?但是,忘记了和不认识可是不一样啊。

妓女接待许多客人,也可能对各别客人没留下什么印象,但对在一起厮混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客人,怎么能忘得一干二净呢!

由美子若坚决否认,熊泽就没有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因为他去过那个公寓的事情只有由美子一个人知道,出入公寓的时候他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人。

啊,遇到过一个人,奔驰牌轿车的司机。熊泽好象恍恍惚惚看过司机一眼,但那只是一闪而过,周围的灯光又很昏暗,不知司机是否还认得熊泽。现在熊泽也认不出司机来了。

“让我再见见由美子,就搞清楚了。”

“但是,她说从来也没有接待过你。”

“她是在撒谎!”

“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照你所说,那天晚上你是第一次和她见面,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她也承认她在公寓里接客的事,她有什么必要单单在你的问题上撒谎呢?没有非撒谎不可的理由嘛。”

“我没当过强盗,我从生下来从未做过……”熊泽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怎么啦?你是想说从生下来从未做过坏事吧?你怎么话说到半截又不说啦?”

刑警的眼睛放射着鄙视的光芒。

练达的搜查官从熊泽的话里嗅到了他有前科的气味。通过电脑一查熊泽的身世和经历,他在二十岁以前因盗窃和伤害罪被逮捕进过特别少年教养院。

“你是从特少院出来的吧?还说在电影里看到流氓都讨厌,不觉得害羞吗?!”

刑警用鼻子笑了笑。

熊泽的处境越发不妙了。现在虽然洗心革面努力劳动,别人一旦知道你有前科,就会另眼相看。这时候,任熊泽怎样辩白,也不能扭转警察对他先入为主的看法了。

糟糕的是从熊泽的裤子上发现了被害人的血迹。凶手逃跑时骑的自行车上,沾上了被害人的血,这血又沾到熊泽的裤子上了。和熊泽擦肩而过的奔驰牌轿车的司机也说对熊泽毫无印象。

熊泽由警察局转到检察机关被起诉了。

对桐生嗣朗来说,那天夜里的屈辱,是终生难忘的。与其说到死也不能忘,不如说死了以后也刻骨铭心。

背着这样深重的屈辱,仍然要活下去。要不洗清这种屈辱,他是死不瞑目的。

“请你今天晚上看好奈美,不要让她干坏事儿,我明天就回来,拜托了。”

志村夫人对桐生说完,一家人就急急忙忙地出发了。

“您把她交给我吧,只要我在,一只蚂蚁也别想进来。”桐生拍着胸脯说。

“哟,简直把我看成不良少女了!”

奈美气得鼓鼓的。但只剩她和桐生两个人在家,却使她感到高兴。

志村家从三代以上,就在当地开医院。在只看病不管病人的现代医学倾向中,他家以人为中心的医风,颇得病人的信赖。

这天志村一家去伊豆进行周末驾车旅游,但长女奈美因为下周进行期末考试,又是高中三年,成绩好坏关系到升学问题,只得留在家里进行准备。

桐生嗣朗从警察学校毕业以后,当了外勤警察。在巡回联系中,志村夫妻看上了他的人品,恳切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去住,桐生就这样住进了志村家。警视厅把独身寮(寮是宿舍的意思)称作“待机寮”,除特殊情况外,独身者都强制住独身寮。这是为了便于管理及发生特殊情况时便于动员。由于兼任警察厅嘱托医生的志村医生的热情邀请,桐生作为特殊情况获准寮外居住。

对于志村家来说,也有找一个保护人的意思。有一个现职警官在家里住着,心里就有仗恃了。

对桐生嗣朗来说,生活在这个温暖的家庭,要比索然乏味的单身寮好多了。

何况在“待机寮”生活,即使是没有勤务的时候,也投什么自由可言。住在志村家,桐生当然会感到舒心。

特别是长女奈美的存在,使他不能无动于衷。虽然并非抱有什么野心,但对他这样年龄的男人来说,只要有妙龄少女存在的气氛,就会感到幸福。他的同事,都很羡慕他呢!

奈美对桐生也很亲近,她今年十七岁,在双亲的精心培育下,就象一朵盛开着的鲜艳无比的花朵。她学习成绩也好,又好打网球,将身体锻炼得相当健美。

桐生不上班的时候,奈美常到他屋里来玩。不知她是把他当哥哥看待,还是把他看成了无情的木石,她那不设防的姿态,使他不知所措。

“桐生先生,你打算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呀?”奈美一边问,一边把脸凑过来看着桐生。

“我还没有考虑过讨女人的问题。”

“可是,迟早总要结婚吧?”

“那是啊……”

“你看我怎么样?”

“啊?!”

“我是说着玩呢!我追求你,那不是给你出难题吗?”

奈美看了桐生慌张的表情,觉得很好玩。堂堂一个警官竟受到一个小姑娘的取笑。

桐生心想他一定是喜欢上了她,于是警惕起来。喜欢上她,那不成为怀有野心了吗?然而他还是不由想到将来和奈美结婚的事情。

那天夜里,正赶上桐生歇班,明天是休假日。在志村一家明天晚上回来以前,家里只有他和奈美两个人。想到这里,桐生心中骤起波澜。也因为如此,感到责任重大。

那天的晚饭是奈美做的汉堡牛肉饼和咖喱饭,桐生一连吃了三盘儿。

晚饭后两人看电视,看着看着,奈美忽然笑了起来,缩了缩脖子。

“怎么啦?”桐生问道。

“我们这样,你说象不象新婚之夜?”

“新婚?!”桐生听了这种带刺激性的冒失话,不禁大吃一惊。

“象我这样连菜也不会做的笨老婆,你一定讨厌吧?”奈美神秘地看了看桐生的脸。

“奈美小姐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的菜。”

“你这样奉承我,我真高兴!”

“不是我奉承你,菜做得的确好吃。”

两人这样交谈着,连电视都忘了看了。

“你还不去看书吗?”奈美老坐着不动,桐生有点着急了。

“没事儿,出什么题大概也能猜着。”奈美一点想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是为了准备考试才留在家里的吗?”

“桐生先生真迟钝。”

“什么?”

“我说你迟钝,我是因为愿意和桐生先生在一起才没去呀!”奈美的表情很顽皮。“可不能拿大人开心呀!”

“谁拿你开心啦?”奈美执拗地呶了呶嘴。也不知这姑娘尽想些什么,这个才只有十七岁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可能把对方的好意错认为爱情了。

要把这种幼稚的错觉看成爱情,就将酿成大错。在男女爱情方面,桐生也同样并不成熟,但他的立场,是不能不考虑的。

警官被要求必须禁欲,在任何情况下,不能陷入感情的漩涡。他们都接受过这方面的彻底教育。

警官也是有血有泪的人,但他们不能随意发作。血也好,泪也好,都要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行事,决不可以任意轻弹。

假如现在为奈美的挑逗而动情的话,就是忘掉了警官的立场,背叛了恩人的信赖,最终也可能招来奈美的厌恶。

现在正是他应该忍耐的时候——他也确实果断地忍耐住了。说起来,桐生自从当了警官以后,不知忍耐过多少次了。

同辈的年轻人用臭警察、狗警察、狗腿子等称呼侮辱他,他也只好忍耐着。

他之所以这样作出个人牺牲,是因为他以与社会丑恶现象作斗争、保卫市民权益而感到自豪。

假如他接受她的诱惑而拥抱她,吻她的香唇,结果将会如何呢?他也想那样做,但又不能那样做。他在她的双亲面前夸口说一只蚂蚁也别想进来,而自己却成了最大的害虫这样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啊,别看电视啦,去学习吧。我也要准备参加巡查部长预备考试。”桐生说完,就关了电视。

当三上巡查以后,就有资格参加巡查部长的考试。这是警官最难的一关,竞争率高达十五至二十倍,而且在预备考试中要淘汰大约80%。为了通过预备考试,必须作充分的准备。

今夜桐生为了控制自己,提出了参加巡查部长考试作借口。

奈美虽然不高兴,也没有再固执下去。

桐生刚刚进入梦乡睡得正酣的时候,觉得好象听到一声叫喊。但因为睡得太死,刚要起来又被睡魔叫回去了。

桐生又听到了叫喊声,是奈美的声音。他斩断睡魔的锁链,猛地坐了起来,一看表,正好半夜十二点。在这深沉的夜晚,万籁俱寂,声息全无,桐生想可能是在做梦。这时又从房子里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这声音是从奈美的房间那个方向传来的。

桐生感到情况有变,急忙向奈美的住室那边跑去。

他在奈美住室门前停了下来,侧耳细听室内的动静,室内静寂无声。他虽然弄不好会被误解,但他对梦中听到的喊声和重物落地声,不能置之不理。

“奈美小姐,没出什么事吧,我听到一种怪声。”桐生在门外问。但没有回音,是在熟睡吗?

“奈美小姐。”又叫了一声推了推门。

门没有上锁,桐生从门缝往里一看,室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但感到室内的空气污浊,好象刚扫过除一般。

这时,他也不怕什么误解了,将门推开的刹那,眼睛冒出了火花。他遭到了袭击,马上失去了知觉。

等他苏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发亮。他感到头部一跳一跳地疼,想站起来但腿脚不听使唤。头部好象被重器打过似的。他扶着墙壁站起来往屋里一看,吓得哑然失声。

奈美好象从床上滑下来的样子仰倒在地板上,右脚还搭在床上,睡衣撕破了,下半身赤裸着。这里发生过残酷的暴行,是一目了然。

“奈美小姐!”桐生使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跑了过去,但是没有回音。

“奈美小姐,你说话呀!”

桐生一边哭一边摇晃奈美上身,但她只是随着桐生的手力摇动着头。

奈美让人从咽喉部位掐死了。从阴部到大腿上还粘着一条血丝。奈美是被凶手凌辱时叫喊呼救而被掐死的。看样子奈美无力的抵抗很快就被制服了,连抵抗的痕迹都不明显。

桐生在梦中听到喊声,就是奈美拼命呼救的声音。

“奈美小姐,你原谅我吧!”

桐生抱着奈美的尸体放声恸哭起来。但情况不允许他只顾恸哭,他拨通了一一零号的电视以后,警察很快就来到了现场。有现职警官住在家里,还发生了强盗杀人事件,这是前所未有的。

奈美遭到强盗蹂躏以后又被杀害,使桐生受到了伪装强盗杀人的嫌疑。经过检验,滞留在死者体内的精液的血型和桐生的血型不同,才消除了对桐生的怀疑。

血型若是相同,消除对桐生的怀疑,就没那么容易了。厕所的窗户被砸破了,凶手大概是破窗而入的。另外,被害人的自行车不见了,估计是凶手骑着逃跑了。

经过解剖,推定作案时间在午夜零点至一点之间。直接死因是用手压迫颈部引起窒息,即所谓的“扼杀”。

脖子两侧有指甲掐的痕迹,手的大小与常人一样。桐生夸口说一只蚂蚁也别想进来,可是他一下子就被凶手打倒了,等他苏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为了保护奈美牺牲了或是负了重伤。还有情可说;只是头部出了个包就晕了过去,这实在是难以辩解。

作为一名警官,不论冒多大的危险,甚至有生命危险,也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为了保卫市民,要有置生命于度外的精神。

可是桐生连碰都没有碰凶手一下,就让凶手白白杀死了自己恩人的女儿、对自己也很重要的奈美。

桐生感到非常惭愧,提出了辞呈。他的上司说;“辞呈先放在这儿吧。”

是批准了他辞职呢,还是保留他的职位呢,并没明确起来。但是,不论是怎么着,桐生是不想再当警官了。

桐生暗自发誓,一定要为奈美报仇。凶手被逮捕也好,不被逮捕也好,那都没有关系。

只要我活着,我就要找到他。他若被逮捕了,我就等到他刑满出狱那一天。对他的惩罚,决不是让他住住监狱就了事的。必须把奈美所受的痛苦和屈辱还给他。

但是,就是报了仇,奈美也不会复活了。具有无限美妙前途的可爱的姑娘奈美,不会复活了。她要是不死的话,不知要开出多么绚丽的花朵,可惜在蓓蕾阶段就被践踏致死。可能的话,我真想替她去死!

不久,嫌疑犯被逮捕了,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工人。

这个嫌疑犯否认有罪,他说凶手作案的时间,他正在涩谷区的公寓娼妓那里。但是接待他的那个女人否定了他的话。

断定他有嫌疑的理由有如下三条:

一、他骑被害人的自行车逃跑的,以后还继续骑用;

二、他的血型和凶手的血型相同;

三、他的裤子上有被害人的血迹,右拇指甲剥落了(本人说是前一天工作时剥落的)。

嫌疑犯被送到检察机关,拘留时间超过规定时间以后,在本人否认犯罪事实的情况下被起诉了。检察机关对本人否认犯罪事实情况下起诉,态度是慎重的。这次之所以决定起诉,可能是有自信认为他是真正的犯人。

但是,桐生却觉得不对头。他没看到凶手,没容他看就被打昏过去了。但是,当时他就在凶手近旁,对凶手还是有某些感觉,虽说这种感觉并不清晰。

就是说,凶手和嫌疑犯,相互对不上号。因此,对这个嫌疑犯,桐生没有等到他刑满释放后为奈美报仇的强烈仇恨情绪。

真正的凶手仿佛在笑呢,而桐生好象听到了笑声,可是却无法探知那笑声出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