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警察接到报案后立即赶到现场。最先到达的是当地警察署的警车和机动搜査队的车子,紧接着是当地警察署的刑警,机动搜查队后续队员、警察厅搜查一科和鉴定科的成员等也陆续赶到。

案发现场是丰岛区西池袋三丁目出租的“贝尔标公寓”405室。当地警察署、机动搜査队、警察厅搜査一科、鉴定科立即开始联合搜査。

尸体双手、双脚弯曲着右侧身朝下强行装进铁皮衣箱里。而铁皮衣箱一直就放在壁橱里。

尸体腐烂程度显得严重,但是衣箱外面用宽胶带缠得严严实实,又套上塑料布和被罩,放在密闭的壁橱里面,因此最大限度地防止了臭味的散发,也就推迟了被发现的时间。

死者的身份由发现人的妹妹及其丈夫确定为405室的住户松田佳枝(38岁)。尸体身穿夏威夷女装式的连衣裙,衣服及内衣都很整齐。

验尸后,尸体于当天送往东京大学法医学教室进行解剖。检查结果,死因为绳索(带子)勒住脖颈受压迫窒息而死。就是说,被勒死。推断死亡时间为4一6个月之前。没有发现生前性交、被殴打、死后被奸淫的迹象。

案件发现以后,由鉴定科科长坐镇指挥,警察厅和当地警察署的鉴定科成员联合进行周密细致的取证调査。除了现场拍照外,还采集脚印。利用静电脚印采集器在3个房间里采集到与受害人、旁证人不同的5个潜在脚印。并且推测,这些脚印至少是两个人以上。

拍照、采集脚印以后,进行一般性的资料收集。现在,罪犯通过电视的破案故事片等学会不少本事,一般不会在现场留下证据,所以对现场细微物的采集就显得格外重要。

一抹血迹、一根毛发,甚至肉眼看不见的纤维片、植物片、灰尘等都有可能成为识别罪犯的有效证据。

然而,刑警们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地察看,用针尖挑开榻榻米的细缝搜查,除了采集到受害者和旁证人的毛发、指纹外,没有发现与案件有关的其他证据。

在西式房间的地毯上发现尿的痕迹,周围还有受害者的头发。尿失禁是勒死的显著特征。可以推断这里是作案现场。

基本上可以推测,罪犯与受害者认识,在西式房间里谈话的时候,罪犯突然勒死受害者。从3只茶杯来看,罪犯不止一个,但无法断定。当然,茶杯是重要的证据,被警察收走。

从所有窗户都拉上窗帘这一点来看,作案时间推测是在夜间。放在西式房间的装饰性壁柜上的电子钟几乎是准确地记录着当时的时间。寝室三面镜旁边的地上掉着一个表盘玻璃摔碎的机械式闹钟,指针停在3点8分上。由于掉下来时弹簧没有全部松散,所以时间上有一定的差距。

随着调査的深入,根据受害者的妹妹的证言,受害者总是随身携带的大约200万日元的现金,相当于当时价格500万日元的装饰品、宝石、贵金属,还有300万日元的貂皮大衣,以及印章、国民健康保险证发现丢失。这些贵重物品放在6张榻榻米房间里的衣柜最上面层抽屉里。但是,抽屉里只剩下一些有价证券、定期存款单以及存有260万日元的活期存折,上述贵重物品没有找到。

警察初步认为这起命案是谋财害命。于是,8月29日,在池袋警察署成立以刑事部长为首的抢劫杀人案特别捜査总部。由搜査一科、鉴定科、机动搜查队、当地警察署、特别搜査员等102人组成。

当前的侦玻方针是:

―、了解住户、来访者、送报人、送牛奶人、收款人、推销员等有可能出入公寓的人的情况。

二、调査持有受害者印章的人、尤其受害者的异性关系。

三、调査受害者经营的酒吧“月桂树”的常客以及其他关系。

四、了解现场附近的来往行人、目击者的情况。

五、调査现场附近的品行不良者、暴力团、前科犯、可疑者的情况。

六、调査损失物品的情况。

七、调查受害者的本身情况。

另外,收集其他与本案有关的所有情报。警方开始正式调査此案。

2

根据初步调査和检验,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衣柜抽屉中的小盒子里和三面镜上面发现房门双重锁的钥匙。一把锁有2把钥匙,双重锁则一共有4把钥匙,这4把钥匙全部在屋子里。还要一把备用钥匙,由房东保管。房东正是使用这把备用钥匙,才打开房门进屋来的。

房东坚决认为:“主锁的钥匙有3把,其中一把是可以打开公寓所有房间的万能钥匙,由我保管。辅助锁是由松田入住以后自己安装的,她说钥匙只有3把。其中一把备用钥匙由松田交给我保管。辅助锁很容易配制,但是主锁是制作精密的电子锁,除了厂家以外,根本无法配制。当然,我对万能钥匙和备用钥匙的保管极其严格,没有借给任何人。所以,绝对不可能瞒着我进去。”

阳台门窗以及各个房间的窗户都关着。那么,犯人作案后怎么出去的呢?

案件发现者中,首先是受害者的妹妹夫妇俩和三尾来到405室门前,摁门铃后,里面没有反应,发现门推不开。然后去房东家,再和房东一起回到公寓。

就是说,现场完全是“密室”。破案工作一开始就遇到密室这个难题,一时难以进展。

完全出乎意外,三尾寻找松田佳枝是为了打听藤代瑛子的消息,结果发现4一6个月以前被杀的佳枝的尸体。根据警察的调査,大致可以判断瑛子在3月16日前后失琮。这与对佳枝尸体解剖的结果相符。正是那个时候,滚珠贞吉把藤代瑛子介绍给松田佳枝。

当然,三尾也受到警察的讯问。不过,三尾与松田佳枝毫无关系。如果说认识佳枝的,可能是瑛子。

“你认为藤代瑛子也许已经被人杀死了。是吗?”

讯问三尾的是搜査一科那须班的刑警河西,另一个是年轻的刑警、特别搜査员小池潜。所谓“特别搜查员”,是发生由刑事部主管的“特别搜査本部案件”的时候,因为需要大量搜査员,以刑事部长的名义向警察署要求派员临时支援的成员。原则是点名指定的搜査员,时间一般为3个星期。这起案件从附近警察署抽调16名搜査员参加。

“这是我的模糊感觉。”

“可是,没有发现她的行踪,却发现别的人被杀了。那么,她到哪儿去了呢?”

“不知道。我只是听滚珠贞吉这么说的。”

“当然我们会向贞吉了解情况的。我们注意到,受害者遇害的时间与你的女友到受害者家里的时间大体一致。”

河西话中有话的目光看着三尾,说:“就是说,用绳子把对方勒死,女人也做得到。”

“你、你说什么?!”

三尾对这个刑警毫无道理的说法感到惊愕。

“也许瑛子起先处在被害的位置上,但是由于什么缘故,她突然一时性起,杀死了对方……”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她没有杀人动机。而且,她根本就不会去杀人。”

“你和藤代瑛子已经3年多没有见面,怎么断言她就没有杀人动机呢?其实,杀人案的大多数都是冲动杀人。而且,几乎所有的犯人都是大家认为‘不可能’的人。”

“可、可是……”

“我理解你庇护自己女朋友的心情。不过,藤代瑛子在3月16日以后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而受害者也正好在这个时间遇害。可以这样推测,瑛子在这起突发性的案件后,惶恐惊惧,连家也不回,立刻躲藏起来。”

“一个年轻姑娘,手里没钱,这么长时间,怎么躲藏啊?”

“她要是偷偷自杀,还要什么钱啊。”

“你是说她自杀了吗?”

“我只是说这是一种可能。我们只是认为藤代瑛子值得怀疑,并没有断定她就是犯人。”

的确,冷静思考一下,瑛子也有被怀疑的地方。如果真的像这个刑警所说的那样,她冲动杀人后,躲到偏僻的深山或者海边,然后自杀。那就找不着了。

不过,退一万步说,即使如此,她在死前也应该对亲朋好友说点什么话啊。

三尾寻找瑛子,万万没有料到她从受害者变成一个犯罪嫌疑人。

虽然警察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但三尾怎么也想不通。不论瑛子多么怒不可遏,也不会干出杀人的事。她的失踪与受害者被杀的时间虽然大体一致,但也可以做另外的解释。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犯人不是瑛子,而是另外的人,但是瑛子,比如说她目击犯人的犯罪过程,或者看到犯人的脸,于是,犯人把她抓走……”三尾谈出自己的另外设想,当然是为了消除对瑛子犯罪的嫌疑。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河西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一直没有开口的小池说道:“如果这样的话,她的处境就非常危险。可能出现你所担心的那种情况。”

听小池这么一说,三尾心里模模糊糊的不安情绪一下子呈现出具体明确的轮廓。

犯人绝对不会放过瑛子,把她绑架以后,永远封住她的嘴。这与瑛子失踪的情况完全相符。

3

警察对岸田贞吉、即俗称滚珠贞吉进行审问。据贞吉交代,他在六本木的“美蒂莎”迪斯科舞厅看到瑛子后,主动与她接触,因为瑛子表示愿意,就把她介绍给松田佳枝。

贞吉说:“带她去月桂树,嗯……大概是3月中旬……等一等,我看一下笔记本,对了,是3月16日,这上面写得很清楚。老板娘特别满意,说当天就开始干活。后来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后来再没有见过她们。她说当天晚上就住在老板娘的家里。”

如果松田佳枝当晚被杀,那么藤代瑛子肯定就在现场。通过对公寓住户的调査,一个住户看见当天晚上12点左右松田佳枝带着一个摸样像是藤代瑛子那样的年轻姑娘回来。警方也研究过岸田贞吉的犯罪可能性问题,但没有发现他与受害者之间可以形成杀人动机的任何证据。

岸田是东京夜生活娱乐场的“宠儿”,由于他对女性没有性的兴趣,所以女性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接触。他正是利用这个特点,做起他的“滚珠”的奇怪生意。

只有在女性表现出亲切温柔的传统性格时,他才对女性感兴趣。至于那些认为自己具有与男性同样、甚至超出男性能力的所谓现代派的“自由的女人”,贞吉对她们十分厌恶。

他以这样的眼光寻找“滚珠”,被他物色的女性都的确给买主的店铺带来不少效益,所以很受买主的好评。

贞吉的行为违反职业安定法第32条关于“任何人不得从事收费职业介绍的行为”的规定,但与本案无关。

但是,职业安定法第32条的“但书”规定:“从事斡旋介绍美术、音乐、演艺及其他需要特殊技术的职业的职业行为不受此限”。贞吉认为自己的行为属于“但书”规定的范畴。不过,如果从事这个方面的职业介绍,必须获得劳动大臣的许可。贞吉当然没有这种许可证。

贞吉的非法从事介绍职业行为只是本案的副产品,而关键的破案工作陷人困境,没有进展。

4

虽然密室内部的工作没有进展,但调査受害者生前的交友关系方面,发现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此人名叫江木启介,原先在一家大企业八幡朱印商事公司工作,后来辞职,是受害者的情夫,靠她的资助生活。他是月桂树的常客,于是与受害者认识,并发生关系。

在受害者被杀几天前,他在月桂树店内当着其他客人的面和佳枝互相破口大骂,大吵一通。

据在场的客人说,当时,佳枝说自己倒贴钱,骂他是一切吃穿花销都要靠女人的货色,却还要摆出一副做丈夫的臭架子,不知好歹,从今以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是这儿的客人,让他立刻滚出去。

另外,月桂树楼上的酒吧服务员在差不多同样时候也看见两个人在楼梯上气势汹汹地争吵,几乎都要揪着对方扭打起来。从收集到的这些情况综合分析,大家认为因为江木启介是一流企业的职员,佳枝才和他交往,一旦没有了这个位置,成为靠女人养活的男人,佳枝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

但是,从男人这个角度来说,现在佳枝是他的生活依靠。佳枝叫他滚出去,他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地滚开。于是,或者由于争吵得恼羞成怒,或者图谋女人的钱财珠宝,下手杀人。这样的案件时有发生。

警方决定集中力量对江木启介进行调査。江木启介由于牵连到最近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幡朱印商事公司贿赂政府官员购买美国飞机案而被迫辞职。虽然他本人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由于他那一派的头头在此案中引咎辞职,江木启介也不得不离开公司。

辞职以后,江木的生活变得颓废荒诞,白天在弹子球房和赌博场消磨时间,晚上在小酒馆里借酒浇愁,然后到情妇家里过夜。现在他一贫如洗,穷途潦倒,女人对他也没有好脸色,表现出露骨的累赘的厌恶。喝酒的地方也越喝越次,最近到郊外偏远的、站着喝酒的小店去买醉,经常喝得酿酊大醉随地躺倒路上。

可是,即使去这样的小店也得需要钱。他没有分文收入,却每天晚上暍得烂醉。钱从何来?

江木结过一次婚,几年前离婚。没有家庭,使得他的颓废生活变本加厉,越发不可收拾。

经过这些情况的调查以后,警方对江木进行传唤。江木一副落魄困顿的模样来到警察署,简直就是丢失饭碗的公同职员的凄惨窘迫的典型,大概连日食不果腹,走路有气无力,摇摇晃晃。

“审讯我那么长时间,还不够吗?我只是一条小虾米,别追得没完没了。你们应该去碰一碰师冈国尊和源见雄五啊。我听说国尊是在装病。”

江木在审讯室里满嘴吐着昨夜的酒气叫喊着。他大概以为警察把他叫来又是审问那起飞机贿赂案。在那起案件中,他已经被警察审得一塌糊涂,因此也应付自如。

警方首先要江木举出3月16日晚上对自己的见证人。

“你们问我3月16日晚上在哪里?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好像不明白警察提出这个问题的含意。即使心里记得那一夜自己的行踪,也装作记不清的样子。

“你认识松田佳枝吗?”警察开始步步通近。

“是那个月桂树的女老板吧?很熟悉啊。”江木毫不含糊地回答。

“那么,你知道她现在怎么啦?”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们已经分手了。”江木转过脸去。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是装蒜还是真的毫无所知。

“她被人杀死了,已经发现她的尸体。报上不是登了吗?”

“被杀死了!真的吗?!”

江木突然脸色大变。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表演还是情不自禁的惊愕。

“你不会不知道吧?5个月以前被杀的,尸体装在衣箱里,藏在壁橱里面。”

江木这时才明白警察传唤他的真实意图,不由得大为吃惊。

“你和受害者的关系很深。没错,在她遇害之前,她抛弃了你。这样,你就具有足够的动机。我们怀疑她在3月16日晚上被杀,所以想知道你在那一天以及前后几天的行踪,就是不在现场的证据。”警察说。

“你们怀疑是我杀死那个女人的吗?简直胡说八道!不错,我和她分手的时候大吵一通。这是男女之间常有的事。我才不会为这种事去杀人哩!”

“男女之间由吵架发展到杀人不是也常有吗?”

“你们是真的怀疑我干这种蠢事吗?”江木流露出委屈欲哭的样子。

“要是想打消我们的怀疑,你就明确举证当时不在现场。心里没鬼,这不是很容易吗?”

“那么早的事情,我怎么记得住?”

“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你一定要回忆起来。”

“那么为什么要怀疑我?”

“你和受害者关系很深。男女吵架引起杀人的事例很多。所以对你怀疑是侦破工作的正常思维方式。”

“我不知道。甚至她被人杀害都不知道。”

“那我问你,她死以后,你一次也没去过她的店铺和家里吗?”

“我受到她大肆侮辱,所以根本没去找她。我也有男人的尊严。她骂我是‘倒贴钱的货色’,我还能再去找她吗?”

“这话不能令人信服。如果你不是犯人,她5个月不见踪影,自然会觉得蹊跷,总要去看一看吧?”

“都已经分手了,我哪知道她见不见踪影?也没有这个兴趣。总之,我没有找过她。”

“男女之间能那么彻底地一刀两断吗?你满嘴酒气,喝酒的钱从哪儿来的?”

“喝点便宜酒的钱还是有的。再说了,我还有点东西可以卖啊。”

“我们会查清楚你的钱的出处的。你还是老实把3月16日晚上的证据提出来吧。”

江木觉得自己被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