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头顶上方有异常动静,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外面的风雪依旧狂吠,但刚才的声音不是风雪的声音。他的确听到了,而且非常近。

“谁开开灯吧。”

躺在身边的北越说道。

“怎么啦?”

“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了我头上。”

“掉下的东西?是石块吗?”

“不是石块。好像是瞄准了我的头打过来的。我感到了危险就躲开了,但又打了过来。打在岩石上还冒了一下火花。”

北越声音有些紧张,高阶也终于感觉到非常异常。可是除了石块掉下来,什么东西会打在岩石上冒火花?

于是高阶朝自己手边摸了摸,他找到了手电筒的开关,朝北越方向照过去。

在光亮中高阶看到了一个东西,大为吃惊:那是一支冰镐。尖头朝下、正砸在北越头的左侧“地”上。

肯定是谁拿着冰镐朝他砸了过来。如果北越的反应慢一点儿的话,冰镐的尖会正好砸在北越的头上。这明显地是一种故意行为。

“是谁干了这件事?!”

“干什么,嚷什么?”

“不让人睡了?!”

这样一来大家全都醒了。

“不知是什么人要杀死北越,这把冰镐是谁的?”

说着高阶把那把冰镐放在了六个极度疲惫的人面前。在六个人中肯定有一个是要杀死北越的人。

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把冰镐的确是瞄准了北越的。由于天黑,凶手砸的方向偏了一点儿。

大家的惊讶打破了一直的平静。外边的风雪声依旧。

“那、那是我的冰镐。”

岛冈非常狼狈地说道。由于大家都朝他看过来,顿时间他的表情非常慌乱。

“可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我、我干吗要害北越君?!大家别这么看我嘛!”

由于他的分辩,大家的疑心更大了。

“我想是有理由的。”

“什么?”

“我就躺在城久子小姐身边。凶手实际上是瞄准城久子小姐的,但手偏了,偏到北越君那边了。对不对?”

佐多对大家说道。岛冈的样子更加难堪了,因为只有岛冈才有杀死城久子的动机。

“不!不对!这是什么话!我干吗要冲城久子小姐!”

“理由当然有了。你是真知子小姐的未婚夫嘛!因为她死了,因此你就恨活下来的城久子小姐!要是我和城久子小姐结了婚,财产继承权就没有你的份了!”

“停止你那卑鄙的想像吧!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继承什么财产!要是真知子小姐不死,我也绝不会提继承财产的事情!”

“那你的冰镐怎么扔在了那里?冰镐都在外面嘛!是它长了翅膀飞进来的?”

“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这里这么窄,有人一动就可以知道。我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动,木屋和村田先生可以证明这一点!”

“他们是你的人,能相信吗?实际上只要伸伸胳膊就可以够着冰镐扔向北越君!”

“你们两个人别吵了!”

如果高阶不制止的话,这两个人还要无休止地吵下去。

“就算是用了岛冈先生的冰镐,也不一定证明岛冈先生就是凶手嘛,而且北越先生和城久子小姐的位置也相距远了一点儿。不应当认为岛冈先生一定是凶手。我们有没有察觉身边有人动了?”

没有一个人回答。大家相互揣摩着他人的表情,默默不语。因为当时大家“都”在睡梦中,不好断言身边的谁起来拿了冰镐,而且好像谁都没有动的样子。

每个人都和身边的人紧紧地挨着,而且都睡着了,如果有人暗中下毒手是不会让旁边的人察觉到的。

换句话说,即使有人动了动,旁边的人也会认为是在睡梦中无意的扭动换姿势,不会刻意记住的。

从位置来看,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但又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谁是凶手。除了北越,7个人当中(客观地讲,也不能排除城久子和高阶)就有那个凶手。

最忌讳的是发生内讧事件。如果不能有效地控制,凶手还会第二次、第三次“作案”。两组救援人马汇合到了一起,本身就是“杀害的汇合”,在一定的条件下很容易引起不测事件的“爆发”。但无论如何在现在这种场合下是找不出凶手的。

“今天晚上我和木屋君轮流值班,反正我俩也是被雇来的向导,你们都是我们的雇主。我们对各位都没有什么恶意。到天亮还有两个小时。看样子明天的天气还好不了,所以大家抓紧时间尽可能睡好觉,养好体力。”

大家都同意高阶的建议,因为反正凶手也绝不会“自首”的,这样的话也不好确定谁是凶手。但凶手肯定在这7个人当中,又不能在这恶劣的天气里谁都不睡觉。凶手肯定就是和大家紧紧挨着睡觉的其中一个人。他有理由有目的作案,然而还不清楚他到底要杀害的是谁。

好像为了给不安中的大家再增加不安一样,外面的风雪更大了。

2

好容易熬过了一个痛苦的黑夜,天终于亮了。经过这一夜的煎熬后大家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非常憔悴。由于天气和场所的恶劣,加上昨天夜里的不祥事件,7个人全都疑神疑鬼,心中充满了紧张、不安和恐怖。

天气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坏。从黄海方向东进的低气压迅速进入到日本海,使全日本境内产生了一场更大的暴雨和大雪天气。

而且这个低气压在向日本海全境移动时又碰上了太平洋一侧的副低气压。两者“组合”后加大了空气中的温度,使得这场暴雨和大雪的威力更加强大了。

因此日本全国都处于恶劣天气的笼罩之中,尤其是里日本的山岳地带,暴风雨加大雪、雪崩、雷电如同凑热闹一样轮番向日本全境压过来。

由于地形的原因,什么电波都收不到。短波收音机也起不到作用。因此大家的不安更加严重了,仿佛是一条在惊涛骇浪中漂浮的一叶小舟,只能听天由命了。

7个人所处的位置是这次恶劣天气的中心地带。风雨像利齿一般疯狂地撕扯着所到之处的一切,刮得周围地动山摇一般。

这种自然界“齐心合力”的攻击使得他们饱受侵害。全体山谷似乎都在咆哮着,成了一条湍流的巨大河流。

瞬间的最大风力已经达到了每秒60米的速度。人们的视野完全是零,他们一步也离不开这处避难所了。

他们龟缩在这块岩石的凹陷处,完全听命于天气的好转了。但是高阶和木屋知道,这恶劣的天气过后,还有更凶暴的事情等着他们。低气压的中心东去,寒冷的前锋又从南方杀将过来。由于日本海的水分充沛,将会产生一场大暴雨。这样一来,里日本的山岳地带将暂时成为严冬季节。

如果期间东去的两个低气压再与寒冷的前锋“汇合”,那么这一带的气候将更加恶劣。

“这么说直升机是来不了了。”

高阶望着这天气绝望地喃喃私语道。

由于携带救援用具为主,所以食品是按最低量带着的,同时还打算万一不够的情况可以由直升机空投,但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根本无法指望直升机了。

岛冈一组人马也是同样。两组人员合在了一起,计算一下食品也只够两天的。其中已经用掉了一天的。

高阶提议,一旦天气好转,两组人员合成一队共同行动。由于昨天夜里发生了一起不明凶手的杀人未遂事件,实际上如果可以分开是最为安全的。

但是在这种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再分开行动,危险是非常明显的。尽管佐多和岛冈不服,但也不得不同意了。

到了下午雪下得小了一点,风势也有所收敛。岛冈说要去现场看看。

“不行!风小了是局部的!不一会儿又会大的!”

高阶劝阻道。由于低气压的中心从这一带通过,所以看上去天气好像好转了似的,但实际上危险,后面。凶残的寒冷前锋和季节风如同伏兵一样正在等着不明底细的人上当。

“现场离这里很近,我想确认一下真知子的遗体。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

“气温上来了,马上就会发生雪崩。”

下午的气温果然升高了一些。由于昨天的风雪使积雪超过了一定的负荷,温度一升高马上就会发生雪崩的。

“我不同意你的这个说法,大概从一开始就想把我们赶走吧!”

“高阶,让他们去!他们走了我们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了!”佐多插了一句。

“木屋,不要去,那里很危险。”

木屋似乎没有听到高阶的话,依旧准备着自己的东西。只有村田好像不打算和岛冈走的样子。

“木屋,你也不懂吗?你打算干什么?”

高阶责备地问木屋。他了解过去的木屋,他不相信木屋在这方面不懂,而且他也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自己是别人用重金雇来的向导,但他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木屋走向死亡。

也许他认为自己是雇主雇来的向导吧,他只能服从雇主的命令。

“高阶,你干吗非要阻止我们?”

木屋突然冲着高阶问了一句,似乎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而实际上从昨天晚上两个人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他们是一对相隔了许久又重新见了面的旧友,但双方都似乎隐瞒了什么。高阶认为这是由于两个人分别为不同的两队人马服务的缘故。

但是到目前为止,佐多和岛冈的个人恩怨还没有“移入”到高阶和木屋之间。

“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高阶问道。

“我不懂。高阶,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木屋说着拉着高阶的手腕朝一边走去。

“你要说什么?”

“你是为什么来的?”

“你应当很明白呀!”

“果然是这个呀,发现宝石了吗?”

“宝石?什么宝石?是不是昨天夜里你说的钻石?”

“现在你还跟我装糊涂?就在坠机上呢!要不我干吗来这个地方?你带来的人不对你讲,就是为了独吞呐!”

“我怎么不知道?”

“别傻了!那是价值50亿日元的宝石!要是你们弄到手那可就不得了了!我可不希望这里发生一场血战。我看咱们还是保持中立,千万别卷进去!”

“等一下,你说什么……坠机里有50亿元的宝石?”

“所以我才来的呀!”

“不!”

“不?不什么?”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个,是为了争夺继承权!”

“继承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两个人终于明白了佐多和岛冈都赶到这里的目的了,听到了高阶的说明后木屋痛恨地说道:

“村田那家伙也骗了我!”

“被骗的是我们,也许真的是宝石,而说为了继承权是假话!”

“看到宝石了吗?”

“看不出来他们发现了宝石的样子。这么小的飞机,乘舱部分都坏了,要是那么多的宝石,还不一眼就能看见?”

飞行员和真知子的遗体草草掩埋了一下,然后又救护了城久子和北越。在这个过程中高阶没有发现佐多在找什么宝石。

而且那价值50亿的宝石也是不少的一个物体吧,加上两名生还者,在处理这些事情时不可能不让高阶知道的。

“看来我们让他们骗了!大概他怕只说是为了夺得继承权我就不来了,村田那家伙也把宝石当诱饵。不管怎么说,高阶,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

木屋做出了和解的意思,说完还朝高阶友善地笑了笑。当然这种笑也是一种商人做成了一笔交易后的笑。高阶明白了在与木屋这种人分别多年后他已经完全成了生意场上的商人了。

但是高阶认为自己也是一样,自己参与到这个事件里也是利益的驱动。

岛冈向木屋催促了一下,随后村田也冲着木屋“嘿嘿”地笑了笑,并朝木屋走了过来。

“木屋先生,对不起,事情从高阶那里听说了吧?我没有骗你,我们受岛冈先生之托做人家的向导,无论如何也要对得起人家吧。而且向导费也是很可观的嘛。我们还是希望平安无事地回去的。”

他不动声色,但话中明显带出了威胁的意思。

“已经来了就没有办法了,不过我就是来当向导的,要是为老板之间继承权的事情我可就要说对不起了。”

“我看你还是听从岛冈先生的要求为上策,请带我们去现场吧。话我都说清楚了,出钱的可是岛冈先生!”

“你不去吗?”

“我就对不起了,我巳经知道人死了,再去那里就是拿生命开玩笑,毫无意义。所以我留在这里。”

村田恬不知耻地说道。

“高阶,和你说的一样,可我不能让岛冈先生一个人去。”

“那一定要小心雪崩和亚硫酸的瓦斯。”

高阶明白劝阻是不可能的,岛冈一个人也执意要去的。两个人朝着暂时风平浪静般的峡谷的溪流方向走去。剩下的人,除了高阶之外,大家都用毫无表情的目光看着他们远去。

3

岛冈和木屋走后的大约30分钟,从峡谷的深处就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这是雪崩的声音。由于昨天又下了一场大雪,积雪的增加使地面无法再支撑下去,因此发生了雪崩。

从避难所到坠机现场不太远,但从昨天开始下的大雪使地形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雪崩是从一处40度坡度的岩壁上发生的。

刚才雪崩的声音离岛冈和木屋去的方向多少有些不同,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否安全。这时从同一个地方又传来了雪崩的轰鸣声。一处雪崩非常容易引起另几处的新的雪崩的。

刚才略有停止的风雪再次猛烈地刮了起来。

“真可怕呀!”

在这峡谷里的狂风之中,大家都迷失了方向,而且视野也都不存在了。

“我去看看他们!”

高阶一直看着岛冈和木屋去的方向,但什么也看不见。

“不要去,那家伙没问题!”

佐多制止了高阶的行动。

“不行!木屋是我的朋友!”

“哼!不就是一块儿上过山吗?别太心重了!你可是我雇来的,你别忘了!”

“明白了。我就走几步去看看,一有危险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高阶飞身闯入漫漫的风雪之中。由于雪大,他的下半身全被大雪掩埋了。气温也立即下降了。

他连走带爬的“走”了大约10来分钟,两个“雪人”就从前方的雪崩处回来了。他们两个人和高阶见了面,但由于风雪太大,根本看不出对方是谁,连说话都听不见。

“怎么样?”

高阶辨认出了木屋后把嘴对着他的耳朵问道。木屋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不行了,明天我一定要见到真知子的遗体!”

当时岛冈一点精神都没有,可一回到避难所他就坚定地对大家说道。

说完,他那双多疑的目光又朝佐多扫了过去。看样子他还没有解除对佐多做了手脚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