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不会来了!于是他们辞谢了别的神祗:看护诺娜和德西玛,三个接生的尼克西,两个乳母:艾都卡和波蒂娜、还有保姆卡尔娜,她那束山楂花可以驱除小孩的噩梦。
以后,由奥西帕果促他膝盖筋骨强健,巴尔巴图斯助他长胡须,斯提穆拉刺激他最初的性欲,沃吕庇亚促他第一次享乐,法布利纽斯教他善谈吐,努梅拉教他计算,卡梅拉教他唱歌,康苏斯教他思考。
房屋空了,床边只剩下了百岁老妪赖妮亚,她为自己哼着她昔日为去世的老人喊着唱的挽歌。
不过,她的声音旋即被尖叫声压下去了,原来是些:
拉尔户神
蹲在中庭深处,穿狗皮衣,身上围一圈花,握紧双拳捂住面颊尽情痛哭。
每餐供奉我们的盛馔,女仆的殷勤照料,主妇的微笑,孩子们在院里瓷砖上扔小骨玩时的欢乐,这一切都到哪里去了!孩子们后来长大了,便把金诏书皮诏书挂到我们胸前。
主人在凯旋之夜转过湿润的眼睛望望我们,那时有多幸福!他讲述战斗故事,济济一堂的家比宫殿更为荣耀,和庙堂同样神圣。
家人的聚餐,尤其是费拉利亚节第二天的聚餐何等愉快!对死者的深情使一切嫌隙得到缓和,大家互相拥抱,为昔日的光荣,为未来的希望而畅饮。
然而我们身后的彩色祖宗蜡像渐渐发了霉。新的家族失望之余竟惩罚起我们来。他们敲碎了我们的牙床,我们的木头身子也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
大批门神、灶神、窖神、浴神纷纷四散。他们或化作大蚂蚁一溜小跑,或变作大蝴蝶模样飞走了。
克勒庇杜斯
设法让人听见。
我也如此,从前很受尊崇,都给我祭酒,我是神嘛!
雅典人把我当作发财的征兆崇奉备至,而虔诚的罗马人却抡起拳头诅咒我。戒了蚕豆的埃及大祭司听见我的声音就浑身发抖,闻见我的气味就脸色发白。
浓醋流过没有刮过的胡须,大家痛痛快快嚼着橡实、豌豆、生葱头,还用牧童带哈喇味的黄油炖羊肉。这时,谁也顾不得旁边的人,个个变得无拘无束。吃了硬的食品不消化,肚子咕咕叫,人们便去野外太阳地里慢慢方便。
因此我和人的其他生理需要一模一样。正如梅娜使童贞女痛苦不堪,正如温柔的鲁米娜保护乳母青筋胀起的乳房,我并不丢脸。我快快活活,我引人发笑!因为有我,同桌进餐的人才浑身舒坦,每个毛孔都透出欢乐。
我也有过值得骄傲的日子。善良的阿里斯托芬带我去舞台上漫步。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皇帝请我和他同桌用膳。我在罗马贵族的官服里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金便盆像扬琴一样在我下面鸣响。于是塞满海鳝、块𦱄和馅饼的皇帝的肠子劈劈啪啪一畅通,关心他的整个宇宙都知道恺撒用过晚饭了!
可如今我被禁闭在百姓当中,一听见我的名字,人家就大惊小怪叫起来。
克勒庇杜斯悲叹着走远了。
接着是一声响雷。
一个声音
我曾是众军之神,是天主,天主上帝!
我在山岗上打开雅各的帐幕,在沙砾里喂养我逃亡的臣民。
是我焚毁了所多玛!是我让洪水淹没了大地!是我溺死了法老和他的王子们,连同他的战车和车夫。
我是嫉妒之神,我嫌恶别的神祗,我把邪恶者捣成齑粉,又把优秀之士打翻在地。于是我仿佛一头糟践玉米地的脱缰单峰驼,左右开弓,四处破坏。
我挑选头脑简单的人解救以色列,一些带火焰翅膀的天使在荆棘丛中同他们谈话。
一些用甘松、肉桂和没药熏香的大胆妇女穿上透明的长袍,登上高跟鞋,就要去杀灭那些王室的总管。过往的风把先知们带走了。
我把我的法律铭刻在石板上,法律像城堡一般控制着我的臣民。他们是我的臣民,我是他们的上帝!土地属于我,人属于我,他们的思想、工作、农具和后代都属于我。
我的方舟放在三重圣殿里,前面挂着大红的帏幔,放着点亮的烛台。一大群人摇着香炉服侍我,大祭司身穿青紫色长袍,胸前戴着排列匀称的宝石。
真不幸!大祸临头了!最神圣的地方被打开,帏幔撕破了,燔祭的香味随风飘散。豺狼在墓地嗥叫,我的庙堂倾圮了,我的臣民四散了!
有人用祭司衣上的束腰带勒死了祭司,妇女也成了俘虏,香钵都熔掉了。
声音逐渐远去。
我曾是众军之神,是天主,天主上帝!
于是,万籁俱寂。夜,深沉了。
安东尼
都走了。
一个人
还有我呢!
于是,希拉瑞昂来到他面前,可是已经改头换面。他像大天使一般英俊,大阳一般光彩照人。他个子那么高,为了看他,安东尼仰起头来。
安东尼
你究竟是谁?
希拉瑞昂
我的王国幅员广大如宇宙,我的欲望无边无涯。我永远解放思想,衡量世界,没有恨,没有恐惧,没有怜悯,没有爱,没有上帝。我名叫科学。
安东尼
往后退。
你最好叫做……魔鬼!
希拉瑞昂
双眼紧盯着他:
你想见魔鬼吗?
安东尼
不再躲开希拉瑞昂的视线,对魔鬼的好奇心攫住了他,他越来越恐惧,而想看的欲望却又大得出奇。
倘若我看见魔鬼……倘若我看见他?……
随即狂怒得抽搐起来。
我一厌恶他,就会永远摆脱他。对!
出现一只魔鬼的脚。
安东尼懊悔了。
然而魔鬼已把他扔到自己的犄角上而且带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