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特殊的案件。由于找不着被害人,也搞不清被害人的身份,因此无法了解受害情况。在现场虽然有撞车的痕迹和连暴风雨都冲不掉的、估计出血量很大的血迹,但这还不能判断是否轧死了人。

可以假设,车上掉下来的货物碎片和血迹是毫不相关的不同原因造成的事故,只是碰巧落在同一个地点,因此没有成立正式的“侦查本部”,仅组织了以“准侦查本部”形式的“动物被轧专案侦查组”。一旦弄清被害人的身份后,该小组将升格为“侦查本部”。

交通肇事逃跑案是要速战速决的。因为拖过十天,罪犯就会把肇事车修理好或者拆卸掉,给破案增加困难。但这个案件一开始却使人感到是一场持久战。

设在F市警察署的“动物被轧专案侦查组”是由县警察本部交通事故科的四名侦查员和F市警察署交通科的两名侦查员组成的。F市警察署的白泽敏明和从县警察本部来的竹冈国雄组成了两人小组。白泽到交通科时间不长,但竹冈是侦破交通犯罪案的权威。在科学万能时代,直接用人的感官进行侦查的本领正在日益衰退,但竹冈还是能够从被害者的受伤情况和现场遗留的极其微小的东西中,准确地判断出撞车的情况以及撞车部位等细节,就象是在现场看见的。他的这种神奇的高超技术是靠他的经验和磨练取得的。

竹冈认为,这次案件中被轧的是人,而且是致命的。他那准确、神奇的直感给专案侦查组以有力支援。

竹冈用含蓄的口吻向白泽说:“一种新的可能是,丢掉交换券的人是坐着肇事者的车子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肇事者也许出席了酒会,因为丢券的人并不是肇事者呀!”

“但是如果那辆车子的司机出了人命案,同行者也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吧!因为他也是一个从犯嘛。”白泽一面琢磨竹冈的话,一面回答。

“不让司机报案和投案,就是地道的从犯,但他比司机的思想负担轻。因为虽然同坐一辆车但不是自己轧了人,如果这个人是顺便搭车的,那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是从犯。”

“如果同行的人是顺便搭车的,肇事者会感到很不安。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讲出来。”

“就是。这个案件已经公布并请求各方协助,但至今连一个目睹者和协助者也没有出现。我认为肇事者是坐着自己的车子或者朋友的车子到现场的。因为如果是顺便搭车的话,这个人就应该响应舆论的呼吁,出来讲话的。不这样做,这正说明肇事者和同行者之间的关系是很不正常的或者是……”

“是不是说同行者受到肇事者的威胁……”

“对啦,这个人被迫参与了隐藏被害人的事情,然后罪犯威胁他说,你也犯了同罪,这就使他不敢出来说话啦。也就是说,搭车的人被罪犯拉进同犯里来啦。对罪犯来说,不把搭车的人搞成同犯,隐藏被害人就没有意义。”

“那么罪犯或者同犯还是在缺席者里面罗?”

“收到请帖的人的车辆全部查过,没有发现异常。我觉得,用车子接送纪念会参加者的人就是罪犯。我准备对以前查过的缺席者重新查一遍。”

“可是要查缺席者的朋友,那就没有边啦!”

“先制定一个范围,然后再调查。”

“范围?”

“我们一直用同一个标准审查缺席者,这是错的。每个缺席者都有各自的原因,有的人是同报社有关系非参加不可,有的人是出于礼节参加的。应邀参加的理由以及同报社的关系,对每个人来讲也不会都一样,所以首先要进一步查清缺席者中属于非来不可的人。”

“噢,对!”

白泽觉得竹冈给自己打开了新的视野,深入调查跟报社关系密切非来不可的人的缺席理由。也许此人用一种借口掩盖真相,但只要查出隐藏在背后的真实理由,就可能与案件联系起来。

用新的观点进行重新调查的结果,查出了几名可疑的大人物。对这些人逐个进行了调查,一个是当晚患急性盲肠炎住院,还有一个是因久病卧床的老父病情恶化,另外一个是因孩子在交通事故中受伤,情况均属实。缺席理由暧昧的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德岛清隆,是民友党的鹰派议员,也是该党青年议员组成的“芙蓉会”的领袖。

德岛清隆曾受到F新闻社创立人峰村龙三的恩惠,是他的学生,住在东京的峰村家,大学毕业后进了F新闻社,以后靠峰村这个后台进入了政界。德岛和大场一成的关系也是靠峰村拉的。峰村死后,大场一成为德岛的最大的资金援助者。可以说,德岛能有今天完全是靠峰村的一手栽培。德岛不忘峰村的恩惠,公开声称和F新闻社共命运,现在是该社的顾问。德岛和F新闻社有这般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却居然缺席了该报社创立三十周年和峰村逝世七周年的纪念集会。据说德岛除了到国外旅行以外,从没有缺席过该社的重要集会。据查,三月八日他不但没有到国外旅行,还趁国会会议中的空隙,到羽代市参加过七日召开的自卫队干部学校兵学研究会(德岛是该会的会员)。七日到羽代市的德岛,却缺席了八日在这个县内F市召开的可以说是象母亲那样培育过他的F新闻社主办的重要集会。而且缺席理由也不清楚,他事后才对F新闻社说突然腹痛。对于受了该社那么多恩惠的德岛来说,即便爬也应当爬来才是。况且当晚又是峰村龙三逝世七周年纪念集会,峰村遗孀和其他遗族也都出席了。据说峰村一家对德岛的缺席表示了不满。

竹冈和白泽认为德岛的缺席是有鬼的,但没有抓到把柄。德岛在F市时就专门用大场交通公司的出租汽车,如果是出租汽车肇事,他也没有必要隐瞒,因为他是客人,没有责任。德岛没有驾驶执照,过去的执照已经过期了。到大场交通公司调查,结果是当晚没有出事故的车辆。看来出租汽车发生交通肇事逃跑的情况大概不存在。因为司机在工作中发生的事故还是由公司负责的,所以德岛没有必要冒这个险。造成交通事故逃跑的主要原因,如酒后开车、无执照开车、开盗来的车、与见不得人的女人同坐在一起开车,以及运输违禁品等,这对出租汽车来讲是不大可能的。

德岛是个可疑人物,但目前找不到可疑的车辆,也没有能把他和事故联系起来的证据。不能单凭当晚缺席理由暧昧,就把堂堂的国会议员抓起来。即使向他打听情况,也要做些思想准备。由此看来,他们手里几乎没有可打的牌了。况且德岛的背后有大场一成,大场控制着羽代市,他的影响涉及F市,甚至到了中央。这是一个不能轻易下手的对象。尽管如此,但有一种直感强烈地促使着竹冈。

“如果德岛是肇事者,使他逃跑的原因就很多啦!”

“不过德岛没有驾驶证呀!”

“是闹着玩开车的?”

“用谁的车?”

“查出来就可以抓了。”

“没有驾驶证,如果闹出人命事故,那会影响国会议员的声誉呀!”

“大有影响,如果被害者负了重伤或是死亡,不但要辞职,而且还要坐监狱。这次事故是国会开会期间发生的,所以可以使用议员不被逮捕的特权,但政治生命就完了。”

两人分析了事故的情况,认为如果德岛是肇事者,这场事故给他的名声带来的影响将是很大的,德岛多年苦心经营积累下来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将会失掉。他们感到德岛就是应当瞄准的靶子。

三月八日晚上,德岛恰好没有坐出租汽车,是搭上别人的车来的。那个晚上对他来说也许是鬼迷心窍。汽车开到F市郊区的事故现场附近时,周围没有别的车,引起了德岛的好奇心。他求得开车人的同意,接过方向盘。不幸的事故就在这之后发生了。这对于肇事者和被害者双方都是不幸的事故。

“可能喝了一点酒。”

“这时德岛为什么不跟原来开车的人换回坐位去报案呢?把开车人弄成同犯或者堵住这个人的嘴,还不如让开车的人去当替罪羊省事呀!”

“可能是怕瞒不过警察的查问吧!如果这个骗局被揭穿就更不得了呀!”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把德岛当成罪犯,但到目前为止,一点也没有掌握能把德岛定为罪犯的证据。他们的推理带着浓厚的成见色彩。但只要没有搞清德岛的缺席理由,就不能忽视他。

“先搞清德岛坐的车是谁开的。弄清这个问题,马上就可以去攻德岛。”

“竹冈先生,可不可以设想开车的人是女的。”

“女的!”竹冈似乎受到了启发。

“如果是女人开车,容易从她手里接过方向盘来,对男司机就不好开口了。和女人边打闹边开车容易出事故呀!”

“言之有理。发生事故后很难伪装成是女人肇事的。”

“不管德岛有多么大的猎色本领,身边的女人还是有限的吧!”

“没有发现他从东京带来了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很可能住在羽代市或者F市。”

“从这条线去追查吧!”

两人感到在迷云中的追查工作已有了比较明朗的线索,便在侦查会议上提出了这个设想。侦查组为此精神抖擞。

侦查组的士气很快就低落了。他们调查德岛在F县内的男女关系时,了解到他每次到羽代市召唤的女人叫“梦若”,是羽代市的艺妓。她的真名叫秋本和子,二十岁,是红得发紫的艺妓。德岛很宠爱她,不仅晚上召唤她到饭馆,白天也带着她到处游逛。秋本和子有驾驶证,这就具备了当好情妇的一个条件。但她自己没有车子,也许是从别处借来的。

寻找秋本和子的侦查组遭到了意外的打击。和子三月十一日凌晨一点左右已经在羽代市内的汽车旅馆被杀害。嫌疑犯是羽代新报记者。侦查组感到已被德岛灭口了,显然记者是上了德岛圈套的替死鬼。但不知为什么羽代警察署不欢迎侦查组介入这个案件,本来人们对羽代警察署的一些做法就有不少议论。

不久,记者因证据不足被释放。羽代警察署根本不知道“秋本和子的交通事故”,所以抓了中户组的小喽罗作为代替。

由于秋本和子的被害,侦查组更坚信德岛是黑线上的人物。德岛在出事后的两天就堵住了唯一了解真相的人的嘴,把自己放在安全圈里不受任何威胁。侦查组想调查和子被害案,但羽代警察署把自己管辖的范围牢牢地封锁起来。羽代警察署实际上成了大场的私人警察。享有在该署杼区连县警察署也不敢插手的一种“治外法权”。对此专案侦查组感到十分恼火,但又不得不就此收场。

F县警察署的交通肇事逃跑案侦查组也在追逐同一个目标的消息,通过渡边传到土谷那里。侦查组认为秋本和子被害的背后可能有德岛清隆,这个消息对土谷震动不小。侦查组是在事件发生后,过了一段时间才开始注意秋本和子的。他们在追查F新闻社纪念集会的出席人上浪费了不少时间。

“原来德岛就是幕后人呀!”土谷似乎看到了原来不被注意的东西,想起了“美代名册”中有德岛,但一直不知道德岛与和子之间有这种关系。在他看来,德岛只不过是娼妇和子的一个客人,而没有引起注意。土谷和肇事逃跑案侦查组的着眼点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渡边道:“还不能断定是德岛。”

“侦查组的工作有不少进展吧!”

“他们认为德岛肯定是黑线上的,但是侦查组现在介入这个案件对我们很不利。”

“为什么呢?”

“德岛和中户组的头目是大场。如果说中户组是大场的打手,那么德岛就是他打入中央政界的一个渠道。谷部和青井作为杀害秋本和子的罪犯被捕,大场一伙是不会感到不安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被豢养起来作为‘子弹’用的。但是一旦德岛败露,大场一伙将会竭尽全力消灭罪证。对付他们,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啦!侦查组并没有掌握德岛的决定性证据,只是了解德岛同和子要好,但对和子来说他只不过是个客人。侦查组并不了解我们在羽代警察署所处的困境,只知道抓交通肇事逃跑犯。现在我们要从煞费苦心打开的缺口里一步步攻进去才行。真担心被别人草率的调查所破坏。”渡边的话好象在暗示土谷。

“你不是全力协助我吗?”

“土谷先生是做秘密调查的,我们可以帮忙,可是那个侦查组连车子这个案件的关键性问题也没有掌握。这怎能抓住德岛!”

“渡边先生,你对德岛的看法呢?”

“我还不清楚德岛是不是堵住了和子的嘴?如果他是肇事逃跑的,一听到和子的死就会放心的。我看是大场和中户组为了保护自己杀死了和子,而这件事恰恰和德岛的利益一致起来啦。”

“说的对。”

这时,土谷的心里似乎有块东西堵着,但说不清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