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谷决定去同渡边商量,他认为美代和稻木不能老在川越旅馆呆下去,要把他们带出市外需要渡边的协作。

渡边对土谷根据名片编成的“美代名册”也很感兴趣。

“使人感到,好象正在以羽代为舞台,策划着一个不择手段的阴谋。”

“不择手段的阴谋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土谷想听听渡边的看法。

“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大场一成早就对自卫队表示异常关心,说日本的自卫队对外是纸老虎,但是一旦以国民为敌则可把你置于死地。”

“大场正在利用自卫队策划某种阴谋!”

“大场认为羽代是属于自己势力范围的独立王国。独立王国当然需要军备,所以一直把中户组当成自己的私人部队豢养,警察也是大场的看家狗,中户组和警察已经起了大场王国的军队的作用。在此基础上再把自卫队驯服,就可以完全撑起‘独立王国’的门面。”

“但是为什么要同自卫队勾结?是否准备要打仗?”

“我还没有象你了解的这么深,不过大场非常关心自卫队的战斗力,‘没有战斗力保证的权力不是真正的权力’这句话已成了他的口头禅。他主张要常备第一流的军队。听说大场的资本其所以能猛增到目前这种程度,是因为在战时同军部勾结,独揽军需产业大权得到实惠的结果。好象大场本人就本能地向往战斗力。”

“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自卫队激进派的青年军官要发动政变。与其说是大场袒护激进派,倒不如说他在唆使他们策划政变,你觉得如何?”土谷把心里的不祥预想说出来了。

“就算是自卫队内部有这种计划,也难于理解大场为什么要支持这种计划。仅仅因为向往战斗力,是不会去参加推翻现行体制的计划的。本来大场应该属于维护现行体制的人。目前只是根据矢代美代侍候过的客人情况来进行推测,能说明问题的论据太少了。不过我觉得你所说的一些论据是很有趣的。”

“你不认为这些论据足以说明松原先生被害的原因吗?”

“你说什么?!”渡边凝视着土谷,好象心里略有所悟。

“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一种假设,如果真有这种计划被松原先生发觉了,这不就能充分说明他被灭口的原因吗?”

“你是说松原先生已经发觉了他们的计划吗?”

“我是作为一种假设来说的。我一直把秋本和子被杀的原因和松原先生的下落问题联系起来考虑。由于不了解松原先生的失踪究竟是什么原因,暂且以中户组因害怕揭露他们的秘密卖淫组织,而对知情者进行灭口作为一种可能性来考虑。不过卖淫的事是哪一个暴力集团都有的,即使被揭露也不会成为中户组的致命伤。但是如果策划自卫队政变就不同了,不仅是中户组,大场体制也将因此而崩溃。我想如果松原先生已经发觉到这一点而想接近秋本和子以进一步搜集证据的话,他和秋本和子被灭口的理由就非常充分了。”

“真是可怕的设想啊!”渡边叉着胳膊在沉思。

“有必要先调查一下‘美代的客人’的周围情况,万一真的有这种计划,单靠我们是解决不了的。”

“如果松原先生已发觉有这种计划的话,一定会向你们报告的。”

“没有听说他汇报过这个问题,估计是还没有来得及报告就被灭口了。”

“如果松原先生是由于这种原因而被消灭的话,土谷先生你的安全就越来越令人担心,因为这等于你也发觉了这个问题。还有把矢代美代和稻木从中户组手中救出来后叫她们去找你的这个人,也使人很担心。”

“渡边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知道你在羽代的住处的只有我一个人,土谷先生,你有没有向什么人透露过你的住处?”

“只告诉过萩生科长。”

“那么这个人有可能是萩生先生这条线的人。”

“萩生科长说他对谁也没有说过。”

“那么那个神秘救主是谁呢?他是从谁那里知道你的住处的?”

“不知道。”

“在没有弄清楚他救美代和稻木的意图之前,是不能信任的。你赶快搬家为好。”

“我也是这样想。”

在敌人管辖区内的秘密住处,被一个不明真相的人知道是令人生畏的事情。有这两个人在这里,行动就更不方便,因此土谷决定把美代和稻木转移到A市去。

大约在同一个时间,田泽弘由于证据不足决定不予起诉。这可能是研究了各种情况和根据大槻茂供认的新材料,没有信心维持公审。

中户组的一部分计划落空了。土谷认为应该去找田泽,但又感到会使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

这就等于拿掉隐身的蓑衣,正面同中户组和大场势力进行对抗。这个敌人是已经埋葬松原忠太和秋本和子的凶恶敌,如果知道土谷也发觉了同样的秘密,他们将毫不犹豫地进行袭击。

“美代的名册”中记载着下列人物,其中主要是防卫厅方面的重要官员:

陆上自卫队上校:柴田维文,中央总监部第二部长。

陆上自卫队上校:中村音松,第一〇一伞兵团副团长。

陆上自卫队上校:塩川恭次,第二〇一步兵团团长。

陆上自卫队上校:浜口武雄,那须学校步兵团教育部副部长。

陆上自卫队上校:菊地透,第一〇三直升飞机队队长。

此外还有上尉、中尉等年轻军官。

政治家方面,有德岛清隆为首的民友党鹰派议员,他们大多是该党年轻议员所组成的“芙蓉会”的成员。在调查这些人物的身世时获得了意外的收获。

首先,柴田上校是过去策划“三矢作战”的激进派成员之一。塩川上校与“三无事件”的主谋者川南工业会社的社长川南丰作有关系。中村上校的第一〇一伞兵团是自卫队最有名的精锐部队,队员个个都是身强力壮、善战的优秀战士。该团是由一批经过严格审查合格后接受突击队训练的队员组成的。每一个队员都是潜伏、伏击、破坏、干扰等的专家,不愧是陆上自卫队最优秀、最精锐的“人材武器”。塩川上校的二〇一步兵团是一支仅次于伞兵团的勇猛部队,他们多数是经过突击队训练的队员。

浜口上校的那须学校是训练突击队员的地方。该校是把美国引进的突击队员教育和日本的传统教育相结合,成为日本版突击队教育的母校。

此外,还发现“美代的名单”上的这帮家伙,是在前年二月的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上被在野党揭发出来的“陆上自卫队干部学校兵学研究会政变研究班”的成员。

“三矢研究”是自卫队干部所进行的“昭和三十八年度(即一九六三年度)总合防卫图硏究”,是为了配合美军对中共的作战而研究的自卫队行动计划,因此被称为“三矢”。“矢”的第一支箭是指关岛的第三航空师,第二支箭是指地对地弹道导弹(ICBM),第三支箭是北极星潜艇。另一种说法,“三矢”是根据毛利元就以三支箭教育孩子团结的故事取名。还有一种说法是象征着“昭和三十八年”的意思。昭和四十年(一九六五年)二月十日,在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上,由于社会党的冈田春夫议员就这个绝密研究进行揭发、质问而表面化。研究内容除了纯军事性的作战之外,还研究了战时国家的非常体制等政治领域的问题,因此引起国会的重视,并设立特别委员会进行审议。(引自自由国民社出版的《现代用语的基础知识》。)

“三无事件”是战后发现的绝无仅有的军事政变计划。

主谋者川南丰作是富山人。一九三六年买了长崎县的松尾造船厂后进入造船界,并勾结军部,成立被称为“川南王国”的川南工业会社,一下子掌握了拥有十万吨级船坞的东洋最大的造船厂,被认为是造船界的奇人。

川南的军事政变计划其所以被称为“三无事件”,是由于它的口号:(一)一个月的收入在五万日元以下的免税(无税);(二)消灭失业(无失业);(三)解除军备(无战争)。川南等人以实现这三项政策和摧毁左翼革命为目的,决定在一九六一年十二月九日这一天用民间和自卫队的武装力量袭击国会、监禁阁僚和议员,宣布进入非常时期,一举实现其目的。人员的训练,名义上是由三无私塾的校长川下佳节担任,但实际上是川南一个人在跳独角舞,武器装备也只搞到二支来福枪。因此法院的判决书说它只是“进行单方面的呼吁和物色人选”,还不是一个成熟的计划。虽然适合《破坏活动防止法》,但定罪时最重的川南也只判处两年徒刑,另有二人判处一年零六个月徒刑,五人缓期执行,四人无罪。(引自猪野健治写的《战后史中的幻想的军事政变》,刊载于《月刊笔》杂志一九七一年四月号。)

参加者是“五·一五事件”的余党三上卓和旧陆军士官学校第五十九和第六十期毕业生及国史会、菊旗同志会等右翼团体。自卫队虽然也受到邀请,但没有参加。

德岛清隆是芙蓉会的领导,他的激进言行经常遭到人们的物议。他认为把本国的防卫委托别国来做,世界上没有先例。主张日本应修改宪法第九条,承认自卫队是国家的军队,给予高度的核装备,建设一支现代化的军队。

听说他还出席过自卫队干部学校兵学研究会。土谷在萩生的协助下获得了上述调查成果后,对他所预想的羽代“计划”,更加有把握了。

“你认为松原君是由于发觉这个计划而被消灭的吗?”萩生的口气紧张起来。

“从这帮人看,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自卫队的鹰派军官结集到发起人大场的地方,就马上与这种危险的计划联系起来,这太敏感了吧!也许是单纯的联欢会。”萩生持慎重态度。

“即使不会马上与军事政变联结起来,但是这帮家伙如果经常聚会,自然会谈到这个问题,加上自卫队的超激进派也远征到不同管区的羽代去开联欢会,真是怪事!”

“男人难过美人关,再坚定的忧国之士也会因女人而哭泣。在袒护自卫队的大场一成身边初次召开的联欢会上,享受了美女招待的滋味后,也许就把它当成玩女人的正式场所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天下太平了,但是德岛清隆等人常到这种地方,真叫人担心!”

“德岛时常到这种场所也没有关系,本来他就被看成是大场一成在国会的通讯员,是大场的御用议员。他不是因好色而臭名远扬吗!估计他到羽代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女人。”没有到过羽代的萩生,不象土谷把事态看得那么严重。

支仓听到矢代美代和稻木逃跑的消息时,气得脸都变了色。

“你们认为跑了就了事吗?!”支仓痛骂了负责看守的小爪牙,小爪牙在支仓面前吓得呆若木鸡。

“有你们在那儿看守,究竟是怎样逃出去的?”谷部在支仓的旁边插了话。他们俩不仅是有人在看守,手脚也是绑起来的。

“估计一定有人给他们引路。”

“什么!引路?!”在场的人神色都变了。

“对,只能这样看!”看守的爪牙看到气氛紧张而战战兢兢。

“你这个家伙,企图逃脱自己的责任而胡言乱语!”青井很凶地说。

青井最近刚崭露头角,是仅次于谷部的得意人物。“哪儿的话,手脚捆得很紧,房间也是锁着的。”

“他们逃后,锁是什么样的?”

“开着的。”

“是砸坏的吗?”

“不,是打开的。”

“钥匙不是你们保管的吗?怎么会自己开了呢?!”青井追问小爪牙。

“可能是在我们打盹时钥匙被拿走的……”小爪牙惭愧地低下了头。

“混蛋!什么打盹,恐怕是喝醉酒睡大觉时钥匙被偷走了吧,这怎么能完成看守任务?!”谷部大吼一声,小爪牙吓得直缩脖子。

“即便钥匙是被偷的,他怎么能知道监禁的地方呢?”支仓歪着脖子想。

“所以我才说有人引路。”小爪牙似乎捞到了救命的稻草。

“如果是这样,首先应该怀疑你们!”谷部的眼睛射出了残酷的光。

“我……我……我们怎么会给她们引路呢?!”小爪牙因突然受到怀疑而吓得直发抖。

“你们是看守,手头有钥匙,只要你们想放他们跑,就再简单也没有了!”支仓瞪了小爪牙一眼。

“我们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们仅仅打了一会儿盹,一醒来他们就不在了,是真的,请您相信我们!”

“相信不了,不是你们引路,是谁引路!?”

“要是我们引路马上就会被发现的,一定是中户组里面有人叛变了。组里知道矢代美代和稻木的地方的人不只是我们。”小爪牙拼命地解释。支仓把追究小爪牙的责任问题暂时放下来,下令马上去搜查逃走的这两个人。

“要是他们引路,那他们一定会跟他俩一起跑掉。如果真是有人叛变那是大事!无论如何得把这个人找出来。”支仓指示他的心腹谷部和青井。

逃走的这两个人好象还没有逃到羽代市外的迹象,估计隐藏在叛徒那儿的可能性很大。

“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跑掉!如果让他们活着逃出市外,你们就休想活命!”支仓对中户组的全体人员下了命令。

“中户组拼命在找美代和稻木,他们俩暂时不能离开这里。”渡边来告诉土谷。

据渡边说,中户组在通向市外的所有关口都放了哨。警察也参加这个搜查,他们虽然是用其他名义,但显然是在协助中户组,并且已布置好,一旦发现了美代就立即和中户组联系。土谷想托渡边把美代和稻木转移到市外的计划已无法实现。如果渡边强行把美代俩转移,就势必要造成羽代署的“非被收买派”同中户组和大场正面冲突。目前“非被收买派”的力量还弱,因此希望悄悄转移,尽量避免发生正面对抗。

如果土谷正式以A县警察署的名义把他们俩带出去,就会暴露土谷的身份,今后无法进行秘密侦查。尽管如此,但也不能长期把他们俩留在土谷的身边。

“从中户组对一个妓女和小爪牙竟动员全部力量来进行搜查的情况看,足以证明在羽代还是有一个秘密计划正在进行。”渡边说。

“但是,矢代美代並没有掌握使他们感到害怕的重要材料。”

“美代所侍候过的这些客人的名片,不能成为重要的材料吗?”

“中户组並不知道有这些名片啊!”

“也许他们只是怀疑美代掌握了重大的秘密而追查他们的。”

“可能是这样。如果继续把美代藏在我们这里,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那么土谷先生你也不能平安无事。”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把他们交回中户组,你觉得如何?”

“什么?!”土谷对渡边的离奇想法大吃一惊。

“美代他们,对我们来讲只能成为一种危险的负担,藏着他们我们就无法活动,势必要引起和中户组的全面战争。这点,目前无论如何要避免。”

“但是她的‘名片’正在为事件打开新的局面……”

“这也只不过是我们的一种预测而已,没有作为证据的价值,仅仅是妓女所侍候的客人的名片。”

“明明知道会被杀,还要把他们交给敌人,未免太残忍了吧……”

“不一定会被杀。对中户组来讲,只要她逃出来就没有杀害的意义。他们认为,即使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她早已把她所掌握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请等一等!把他们送回去的话,我的存在就要暴露的。”

“事到如今,只好在两者之间选择一个。如果美代是个圈套,你再隐蔽也没有意义,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早晚要被发现的。更大的危险是,美代不是个圈套而又被中户组找到的时候。美代由我来送回去,就说他们是逃到我这里来的!这样,土谷先生的存在就不会马上暴露。把美代送回去之后,你马上改变住处,眼前的危险就可以避免。”

“对我来讲,不是考虑我个人的安危,而是不忍心把一个投靠我的人送进虎口,只要他们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就要避免这样做。”

土谷的想法是,如果两者都要冒同样的危险,就下决心把美代带到市外去。

“土谷先生这么说,那就只好尊重你的意见,我们很担心中户组把你和美代等三人一起消灭掉,请多加小心。”

“你是说三个人在一起更危险吗?”

“是的,绝不能让泄露出去的秘密都集中在一个地方,这是很危险的。当然我们会设法牵制他们。”

土谷认为,这就是他和渡边对美代的感情不同之处。美代是从A市来的人,可能与土谷初恋的少女有关系。美代又很象土谷初恋的少女,听说前面所说的诗集也是美代的母亲给她的。而且土谷的秘密使命是保卫从A市送到这里的女人。

渡边很随便地称呼她们是“妓女”。但她们不是出之于自愿,都是受暴力集团爪牙的诱骗被迫来到羽代市卖淫窟的。

由于渡边身居腐败的环境之中,因此对追究加害者比保护被害者更热心,精神结构变成冷酷的攻击型。

从中户组动员全组的力量执拗地追查美代俩的逃跑问题断定美代不是“媒鸟”。中户组正在拼命地追查美代他们。土谷正为隐藏他们而到处碰壁的时候,忽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美代小姐,你所侍候的自卫队军官中有没有很喜欢你的人?”

“有好几个。好象对我没有下过手的人对我的爱情更纯洁。他们很有男子汉的气概,虽然他们没有跟我发生关系,但我觉得他们更亲切。”美代以憧憬的眼神看着远方。

“在这些人中,有没有现在也忘不了你的人?”

“如果说他们忘不了我,也许太自负,至少我是忘不了他们!”

“喜欢你的人中有没有可以挺身而出送你到市外的人?”

“您是想让自卫队的人来送我?”

“如果用自卫队的车,中户组就无法插手。要把你平安地送到市外,只有这个办法。”

大场和羽代市的自卫队勾结得很紧,大场是自卫队的袒护者。由于他们之间是一种“捧场”和“偏爱”的关系,因此“疑惑的计划”就是从他们的这种关系猜测的。但是,大场和青年军官未必有勾结。从纯清的青年军官来看,大场也许只是一个能很好理解他们理想的理解者。因此估计大场的看家狗中户组和青年军官之间不会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美代把中户组的非人道的行为告诉他们,向他们求救,这些“忧国志士”们也许能成为保护美代的坚强战士。

“那样的话,只要向立花先生求救,他一定会帮助我的。”美代的眼睛明亮起来。

“你说的立花先生是……”

“他好几次指名要我。我把全身都献给他,但他说他不愿意以嫖客与妓女这样一种关系来拥抱我,因此到最后也没有动过我。他说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栖身,劝我及早洗手不干。我几次想跟他谈真心话,但怕万一中户组知道后会受到处罚,所以没有敢谈。因为跟客人谈中户组的情况而遭到残酷迫害的已有好几个了。不过,我原准备在安全逃出后,再跟立花先生联系。”

“那么,现在就可以联系嘛?”

“如果他没有调动的话,应该在羽代的自卫队里。”

“好,就请他帮助吧!”

美代所说的这个人物,是陆上自卫队西北方面部队第四十X步兵团的中尉立花宪治。

美代同立花取得了联系,他还没有调动,仍在羽代驻地工作。立花突然接到美代的求助,开始好象很吃惊,接着他所固有的正义感使他对美代的遭遇表现出极大的愤慨。

“你遭到了歹徒们的迫害?!真是岂有此理!羽代警察署的腐败虽然听说过,但没有想到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好!我一定尽快去,在未到之前别让中户组发现噢!”立花痛快地答应了美代的要求。

当天晚上,立花用自卫队的吉普车来接美代,并带来两个身强力壮的部下。

“我来了你就可以放心了,暂时把你安置在市外我的知心朋友家。我们经常受到这一家的照顾,你就不必客气。住处有些窄,你就忍耐一下吧!”

立花叫美代和稻木坐到吉普的后座。一个部下开车,另一个部下坐在助手台,虽然他们都没有带武器,但全身充满着久经锻炼的强韧精神,犹如一套性能良好的武器。吉普车在坚强的护卫下开走了。在这种情况下,中户组也无法插手吧!土谷也就失去了打听“初恋的诗集”经纬的机会。

暂且把美代他们委托给立花中尉的土谷,心情很复杂。如果自卫队的极左派在羽代市进行秘密计划的话,就说明立花与中户组的上层是通着的,也就是说,等于把美代委托给敌人了。事到如今只有相信立花了。土谷和美代已约好,到了安全的地方后立即同他联系,但在这之前土谷本人的安全是没有保证的。

好歹把美代转移到市外而轻松起来的土谷,马上就去找羽代新报的田泽弘。田泽是羽代反大场分子的急先锋,肯定受到监视,但不管有多大危险,为了追查松原的下落不能不同田泽接触。

土谷先给田泽家打了电话。前一些日子接待过他的老太太出来接电话。老太太一听他是前些日子来拜访过的A县警察署的人,口气就缓和下来,便去叫田泽来接电话。

“我是田泽,没有什么可说的。”可能是被老太太硬拉来接电话的,田泽一开口就拒绝交谈。

“我完全能理解您现在不愿意见人的心情。我也是冒着危险的。我是为了找三月八日后在本市失踪的A县警察署的秘密侦查官松原忠太而来的。您听过松原忠太这个名字吗?”

田泽没有回答,土谷从这种沉默中感到了田泽还有抵触。

“可能还有一些印象吧?”土谷决心再追问一下。

“警察不可信!”

“我不是羽代警察署的人。”

“警察都是一丘之貉!”

“没有那回事!羽代警察署并没有全部烂掉,有人正在对不法行为和腐败作斗争。”

“那有什么用?!我上圈套时,有谁为我作过斗争?羽代是没有什么正义的!”

“所以您自己也不要正义,准备和这帮坏家伙同流合污是吗?”

“……”

田泽沉默不语。

“请不要灰心,正义的力量那怕很微弱,但只要正义之火在燃烧,就不能让这个火种熄灭,您自己就是这种火种之一。”

“只有火种是燃烧不起来的!”

“我们合作起来去搜集燃料。我想了解:松原忠太是否因掌握了羽代市的重要机密而被消灭,秋本和子是否也是因为知道松原的下落而遭到了同样的命运,秋本和子为什么在临死前叫您去,而您又为什么会轻易被她叫去,是否您对她想告诉您的事情事先心中有些底等问题。我总觉得这些问题是了解松原忠太的下落和潜伏在羽代的秘密的关键。”

“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明你不是大场和中户组一伙的人?”

“我是松原忠太和秋本和子的老家A县的警官,与羽代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同大场和中户组也毫无关系。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就请到估计你也有所了解的药师町川越旅馆来,证实一下吧!”

川越旅馆是反大场派市民的地下指挥部,土谷估计田泽也知道这个地方。

“噢,您就是住在川越旅馆?!”看来土谷的估计对了,田泽的语气开始缓和了。

“我的住处好象已被那帮家伙发现了,所以我准备明天转移。住在川越旅馆这件事可以证明吗?”

田泽好象在电话旁想了一会,然后以坚定的口气回答:“可以。我们见见面吧!您说在哪儿我就去哪儿找您。”

“条件许可的话,我想去您家拜访您,不过您家恐怕有人在监视。明天上午十点,咱们在火车站乘市内环行公共汽车,在车上谈,您的意见如何……”

虽然环行公共汽车是大场资本经营的,但不至于连驾驶员也是他们的爪牙吧。

“这个意见很好,到市外太显眼,咱们就当作在公共汽车上偶然坐在一起的素不相识的乘客,这样就不容易被人怀疑。”

“报社的工作能离开吗?”

“我现在等于没有社籍,工作已完全被剥夺了。”

“那么,请您坐在最后面的位子上,我从相片上已经认得您了。”

“您的记号是什么?”

“右手上拿着羽代市的地图。”

“好,明天见!”

第二天上午十点,土谷和田泽同时来到火车站前的公共汽车中心。他们相互照面看准后,就装做互不相识似的上了公共汽车。这时乘客高潮已过,车内不拥挤,正合适。因为太拥挤就不便于两人的密谈,太空了两人紧挨着坐又不大合情理。

正好所有乘客差不多都有位子,因此他们俩就很自然地坐在紧挨的位子上。幸好没有人跟踪,他们就面朝正前方,自言自语似地进行交谈。

“从您昨天的口气听起来,好象对松原忠太有些印象,您认识他吗?”土谷首先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我想说的这个人,不知是不是松原先生。我在侦查经营卖淫业的情况时,有一个人打电话偷偷告诉我去找秋本和子联系。当时我问他的姓名,他说他是和子的同乡,目前还不能公开身份。听说松原忠太也是从A市来的。”

“是的,因为A市的女人不断被送来羽代卖淫,他正是为了侦查这一真相潜入羽代来的。除了和子以外,还有从A市送来的女人。这个来历不明的告密者,除和子外有没有提到其他女人的名字?”

“只提到和子一个人。”

“有没有提到矢代美代?”

“没有,她是什么人?”

“她是秋本和子的朋友,也是从A市被送来的女人,但她比和子先到羽代。由于松原忠太接触过和子,所以顺便问一下。对了,和子被杀害前您见过她吗?”

“在晚会上见过两次,当时她只简要地谈了卖淫组织的一些情况,原约定另找时间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再详细谈,就在这个时候她在汽车旅馆里被杀害了。从我来讲,是想揭露中户组的罪恶以解救她,但结果却发生了那样的事,这使我深感自己的力量很有限。”田泽很失望。被称为硬骨头、朝气蓬勃的新闻记者,也因不让他写报道而无精打采。

“千万不能灰心。秋本和子想告诉您的,只是关于中户组的卖淫组织问题吗?”

“这么说……”田泽感到土谷的话中有话,就把头扭过来,眼睛对着土谷说,但马上觉得不对,没有说下去,很快又把头转向正前方。

“有没有谈过她所侍候过的客人的情况?”

“没有。客人怎么啦?”

“由于工作关系。田泽先生大概经常参加市政府召开的晚会吧!您与和子的初次见面也是在晚会上,不知您在这种晚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我感到晚会就是客人和女招待配对的一个场所。”

“从来客的行业上您发现一些什么问题没有?”

“噢,您是想知道客人是些什么样的人吗?各种人都有,有政治家、实业家、官员、艺术家等。”

“有防卫厅和自卫队方面的人吗?”

“您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好象有一些穿着自卫队制服的人。”

“说实在的……”土谷把从矢代美代的名单所产生的怀疑,告诉了田泽。

“自卫队要搞军事政变?不至于吧!”田泽对这种离奇的臆测表示怀疑。

“我也认为不至于这样,但德岛议员是民友党的鹰派急先锋,‘美代的名册’中的自卫队军官和有关方面的人士,有的是‘三矢研究’的超激进派的余党,有的与‘三无事件’有关系。另外,大场一成曾经强烈主张修改宪法,要求承认自卫队为国家的军队。看来防卫厅的激进派以羽代市为据点进行一些阴谋活动是有土壤的。您作为当地的新闻记者,不知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大场偏爱自卫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说他唆使自卫队搞军事政变,我看有点言过其实了吧!首先,军事政变不从中央发动是没有意义的。羽代只不过是一个地方城市,即使有这种计划也成不了气候。”

“据说搞军事政变只要一个大队的兵力就可以发动,可以在羽代策划而在东京发动。军事政变的弱点是最怕在准备阶段就被发觉,所以把准备工作选在拥有巨大支持者的独立王国似的羽代来进行最安全。”

“大场为什么要支持军事政变?”

“这个问题,您作为当地的新闻记者应该比我更了解。大场的势力不仅在羽代市,而且已发展到中央的政界和财界。德岛清隆等人就是大场的‘国会通讯员’。大场毫无顾忌地夸口说,连中央政府也被他遥控。如果现政府不顺从大场的意志,他就有可能发动军事政变,建立他的傀儡政权。大场平时就扬言,羽代市是日本的独立王国,因此不能说他没有想统治整个日本的野心。”

“大场利用自卫队建立傀儡政权,对他本人不是也很危险吗?”

“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但大场是一贯主张修改宪法,把自卫队作为日本国家军队的。这对自卫队来讲,应该说大场是他们很好的理解者和巨大的支持者。大场如果当了这个计划的黑后台,其势力远比‘三无事件’的川南工业会社的社长强大,其规模也是‘三无事件’所望尘莫及的。”

土谷突然发现环行公共汽车已开到全线的一半左右,乘客也换了好几批,从起点站坐上来的乘客已很少,于是对田泽说:

“咱们就在这一带换车吧!我在前一站下车后,转乘下一班开来的环行车,您就请在后一站换车。”

换到另一辆公共汽车后,田泽的表情有明显变化。

“如果大场有这个野心,估计他的目的是要建立产业界和军队联合的大场政权。大场的思想意识本来对民主主义就很反感,对法西斯主义很留恋,他的市政体制以及同自卫队的接近就具体说明这个问题。的确象您所说的,市政府的客人‘军事色彩’很浓厚。”

“如果我的猜测不是言过其实的妄想,那就可以说明问题。但如果松原忠太因发觉这个计划而被消灭,这就不是一个刑警所能解决的问题。我来找您的目的,就是想听听您这个当地的记者,一个上了大场圈套的‘体验者’,对我这个臆测的意见。”

“虽然说这是无法很快就下结论的离奇臆测,但是结合您所讲的论据,我认为您的臆测可能是对的。”

“您也认为这种臆测有可能成为现实吗?”

“我认为完全有这个可能,但一旦不幸而言中的话,就不好对付了。”

“对我的臆测多少有同感的话,为了证实这个问题希望您给予协助。”

“如何协助?”

“希望能利用当新闻记者的方便条件去搜集这方面的材料……”

“请慢!我现在虽然是一个新闻记者,但等于不是,所有工作渠道都被切断,把我当做局外人。”

“这是报社内部的问题,对外您仍然是个记者,并没有被解雇嘛!”

“羽代新报完全是大场的御用工具,即使我在内部造反,也因受到严格监视而无法开展活动。”田泽的脸部充满苦笑的表情。

“羽代新报在东京也是有名的,听说该报的创办宗旨是反大场体制和暴力集团,虽然大场已控制该报,但创办者的精神并没有完全丧失,您不就是残存下来的一个吗?”

“单枪匹马,无能为力!”

“应该去找伙伴,找那些还保持创办者精神和记者灵魂的人。”

“……”

“松原忠太不是以警官身份来羽代的,而是为搭救可怜的姑娘抛弃警官职务挺身出来冒险的,也许因此被消灭了。如果您还是一个新闻记者的话……”

“我明白了,我尽力去做就是。”

公共汽车绕了一圈,又回到火车站前的发车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