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日纺织公司的传达小姐说出大出孝之住在八幡山后,宫坂和牛尾便即刻乘上京王线(指东京至八王子市的铁路线)的电车前往。尽管现在是初夏,天也长了起来,但在八幡山站下车时,夜幕却已低垂了。那位小姐说从车站走一两分钟就能到那小型公寓,其位置紧靠着环城8号公路。眼前就有座四层建筑,一楼是基柱式的停车场,二楼以上为住家。便于生活是公寓的机能宗旨,而这公寓却毫无都会情调和自然风趣,只能提供睡觉的机能。周围也都是类似的住宅和公寓。
以前这里是一片田地,填埋之后开发出住宅区,自然生机大部丧失,如今就像武士在这里围猎似的,成天乌烟瘴气,尘土飞扬。最典型的小住宅街宛如一座废品垃圾场,密集得让人插不进脚。
“每天都要从这里赶到东京都中心去上班,东京人真惨啊!”
宫坂感叹一番,惊得目瞪口呆。从东京站乘中央线到新宿换乘京王线,然后列车径直向郊外奔去。好不容易下车了,可眼前是拥挤不堪的街市,宫坂不由得咋舌称奇。当听说这里仍属东京上班族住家圈之内时,更是大惊失色。
“住在这里还是幸运的呢!因为这里还属23个区之内。有不少人住在东京都以外,还有从邻近县(日本行政区域,相当于中国的省)赶来上班的人哩!”
“光是上下班就将自己的时间全报销啦!”宫坂不由得说出了方言。
“现在的都会人呀,上下班时间占据了人生的重要部分。”
虽然宫坂曾听说这种话,但现在才亲身体验到大都会通勤地狱的苦楚。他现在仅仅对通勤距离漫长而惊愕,并未见识到上下班高峰时间的“壮观”场面。
“日复一日地如此上下班,工薪者会造反的呀!”宫坂自言自语,并深深点了点头。好像他理解了携公司巨款而逃(未核实)的大出的心情。
大出家在三楼。各家各户都飘出了令人口馋的饭菜香味,宫坂和牛尾顿感饥肠辘辘。按下门铃不一会儿,便从屋内传出了对讲筒的女子应答声。
当告诉她是警察来找大出时,明显感到里面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当那女子调整好呼吸后,才应道:“大出不在。”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
“那就同太太谈谈吧!”
“哎呀,和我谈什么呀?”语调呆滞。
“乘们有个事件要调查,想询问几个问题作参考。”
“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不会打扰多久的。”
那女子领悟到粘在门口的刑警是撵不走的,便将门闪出一道细缝。从门缝中忽而伸出一个中年女子的头来,其面容憔悴不堪,两眼射出疑虑的目光。
牛尾迅速将半个身子挤进去,亮出了警察证。
“请。”
大出的妻子不情愿地解开了门链,放二人进了房间。屋内好像分出了好几个小房间,结构亦显复杂。面对玄关口的小房间摆着沙发,估计是会客室。也不知是谁喜爱弹奏,墙边还放着一架旧电子琴。窗帘遮掩着窗户,看不见外面的景色,好像隔壁房间还有其他家属成员。
“哎呀,你们要问什么呀?”大出妻子一边注意着隔壁房向的动静,一边催促赶快提问。
“你家先生最近在哪儿呢?”牛尾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出门去了。”
“到哪里去了?”
“这……”大出妻子语塞了。她在探底:警察到底知道哪些情况。另外,刑警们未曾核实过大出到底干了些什么,心中没底。虽然他拿了公司的上亿日元在逃,但公司是不会提交受害报告的。只要公司说没有受害,这事就会不了了之。双方都慎重地选用言词。
“你不知道他去哪儿吗?”
“他长期出差,没有告诉家里去向。”
“有那种出差吗?”
“你找我丈夫有什么事吗?”对大出妻子来讲,这是她最为在意的。
“有位叫岩佐夕子的女子在新宿的饭店里被杀了。我想就那事询句你丈夫几个问题。太太没从丈夫那里听到过岩佐夕子这个名字吗?”
“岩佐夕子……没听说过。那位女子与我丈夫怎么啦?”大出妻子对刑警们没问大出的“那件事”而松了一口气,但又好像对新出现的陌生女子感到不安。
“也许你丈夫了解一些那起杀人案的情况。”
“我丈夫怎么会了解那些事呢?”妻子更加不安起来。当然,她不可能知道岩佐夕子。
“我说太太,你从丈夫那里听说过牛尾慎一这个名字吗?”这次是宫坂提问了。
“牛尾慎一……没听说过。”她摇了摇头。如果他从大出那儿听说过这个名宇,就证明大出“出差”后与家里联系过。但是,即使大出目击到牛尾慎一被害的一些情况,当时他也不会知道被害者的名字。
“那个姓岩佐的和姓牛尾的与我丈夫是什么关系?”大出妻子脸上又浮起一层阴云,重复反问道。
“你丈夫在出差去的那个地方或许遇到过他们。太太真不知道你先生到哪里出差吗?”
受宫坂和牛尾的锐利目光逼视,她的脸色又变了。
“不知道。”妻子如同反抗刑警盯视的压力似的,说道。
“你丈夫出差去做什么?”
“这也不知道。”
“在你丈夫出差期间,公司没有人到你家里来看看吗?”
毋庸置疑,公司肯定会有人光顾他家的,但他妻子仍说“没有”而加以否定。
“如果你丈夫来电话,请转告他一声,就说我们就岩佐夕子的事想同他会会面。”
2
从大出家出来,宫坂和牛尾顿时感到饥饿难忍,头晕眼花。他们在高架桥下的商店街找到一家中国餐馆,便三步并作两步地闯了进去。叫了份上得最快的饺子和啤酒,姑且填填肚子再说。
“现在大出肯定知道我们找过他了。”宫坂咕噜一声干了杯啤酒后,说道。
“是啊!大出不可能不同家里联系。大出受人委托运送巨款,只是一时冲动携款而逃,现在该后悔了吧!人生并非有钱就能过好。如今离家出走,时刻担惊受怕,惟恐有人追踪而来,成天隐名藏姓的,有什么可开心的?幸好公司没将此事张扬出去,说不定大出就在家里。”
“说实话,我也觉得他在家。看他妻子的神色,与我们说话时还顾及着隔壁房间,也许大出就在那里竖起耳朵偷听我们谈话呢!”
“他自己也可能对一时糊涂携巨款而逃的举动感到后悔,并将钱还给公司,以求公司不要张扬出去。公司也因收回巨款而不对他予以深究,所以只把他解雇就算了。”
“那她为什么对我们说是出差了呢?”
“可能听说是警察来找就害怕了吧!明明公司许诺给予保密,可若传到警察耳中就不会轻易拉倒的,也许她为此才战战兢兢的吧!”
“这样一来,也许现在大出正受妻子数落呢!‘那位叫岩佐夕子的到底是谁?’”
这时,蛋黄炒蟹、麻婆豆腐、什锦汤面一起端上来了。
“还是先填饱肚子吧!”二人的想法如出一辙。
好不容易满足了肚皮的要求,心中也不感到发慌了。他俩相互点点头,以心传心地决定再访大出家。
来到大出家门按下门铃,同刚才一样,传来了大出妻子的应答声。
“我们是刚才来访的新宿警察署的,听说你丈夫回来了。”牛尾以不可置否的语气说。屋里显得有些慌乱。
“开门!我们知道他在家里。”牛尾强硬地喊道。大出妻子感到若不开门,警察很可能破门而入。她被这种气势所压倒,便颤抖着解开了门链。门内还站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尖嘴巴中年男子,不报姓名也知道,他就是大出孝之。
牛尾他们请求大出一同去侦查总部,大出毫不拒绝,旋即应允。对他来说,在这里被讯问与岩佐夕子的关系实在尴尬难忍。
3
被带到侦查总部的大出好像看透形势似的有问必答,他首先承认了与岩佐夕子的关系。
“我在周刊杂志上的一篇报道中得知那个俱乐部后,就到那里去玩,与她相识了。我喜欢她那毫无买卖关系的纯洁气质,与她幽会了三次。谈起‘出差’,那是前年8月下旬我们俩到信州去的那次。”
“到信州山形村的清水髙原去了吧?”
“去了。”
“就在你们去山形村的同时,东京一位大学生被几个人杀害沉入湖底了。你知道这个事件吗?”
先从牛尾慎一被杀谈起,暂且保留将上亿日元现金塞进提包的事。这是因为,就慎一被害案而言,大出的犯罪嫌疑并未完全排除。
“我是从报纸上得知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的。”
“你和岩佐夕子目击到了那桩杀人案吗?”
“当时我没在意,但发现大学生尸体后,我曾想,是不是那帮家伙与杀人事件有关呢?”
“那帮家伙指的是谁?”
大出孝之供述了以下内容:
在松本市内住一夜后,8月22日由夕子提议,他们从松本乘出租车奔向清水高原。但是,车子在半途抛锚,他们觉得到旅馆也不太远,就下车走着去了。
走了一段山路,发觉后面有车子过来,转脸一看,是辆擦得铮亮的奔驰牌汽车。
那是辆湛蓝色的中型车身的奔驰车。正值沮丧之时,所以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车子,谁知那车在他们俩前面停了下来。车子里坐着城市打扮的四位年轻人,乍看都是20岁左右的纨袴子弟。若不是有钱人家,这么年轻是不会开着奔驰车到处乱逛的。
“你们到哪里去?”开车的年轻人问道。他在四人中年龄最长,好像是个头儿。
当告诉他们旅馆名后,他们便说:“正巧我们也去那个方向,若不嫌弃,上车好啦!”
因为当时走得颇为疲乏,再加上情绪低落,二人就像遇到及时雨一样搭上了车。
然而,上车后越发感觉气氛不妙。起初还觉得他们是良家子弟,但现在发现他们的言谈举止相当粗俗,瞅夕子的眼光也含有赤裸裸的色欲。
“今天晚上旅馆里只有你们俩,令人好羡慕哟!”
“我们四个毛头小伙子只得抱着膝盖睡,多惨哪!”
“大叔,把这位阿姐借给我们吧!”
“我们决不作恶呀!”
长着青春痘的孩子脸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大出感到,他们的表情底层蕴藏着凶暴的本性。
不仅仅是言语,当车子颠簸时,他们还趁势触摸夕子的身体。当时大出就想:这下子可登上贼船啦!但他又不能随意请求下车,若那样做,很可能招致更大的危险。周围都是茂密的落叶松林,别说人影,就连一辆过路车也没有。
“坐在车上让这么美丽的大自然一闪而过,不感到太可惜了吗?在路边稍微休息一下吧!”像是头儿的那位司机出了个馊主意。
“我们赞成。”那一伙当即应和。
“我有些累了,还是快回去吧!”大出不敢刺激对方,只得温和地反对。
“哟,你可别那样说,同我们一起在这儿歇歇吧!现在发动机有点毛病。”
头儿把停车理由归在了正常运转的发动机上。若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道上停车,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他们可不是通情达理的人呀。
大出束手无策了。夕子吓得六神无主,只得紧绷着身子。头儿正在选择停车场所。大出在寻找逃跑的机会,但在飞驰的车中,又被几个少年围着,他动弹不得。
“啊,我都等不及啦!”
一位少年下流地扭动着身子,引来了其他少年的一阵尖笑。这时,车子突然受到外力的冲击,车上的人向前栽了一下。车头摇摇晃晃,车轮冲过了路沿。
“怎么啦?怎么啦?”
“怎么搞的?”
“好像轧了条狗。”
这伙人现在不注意夕子了,而在车上吵嚷起来。头儿似的司机从车中下来观察情况。
“不是狗,是野猪。”
“野猪?”
“是带着小崽的野猪!”
“这一带有野猪出没吗?”
“我还没见过野猪呢!”
这伙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下了车。有一只野猪似的动物气息奄奄地躺在道路上。
“还活着呢!”
“把它揍死做火锅吃。”
“它还张嘴想咬人哩!”
“你害怕啦?”
“我才不害怕呢!只觉得它带着孩子,有点可怜。”
“放了它也是死,不如往它喉咙刺上一刀。”他们说着说着,便从车上拿来了修理工具、棍棒等一起朝濒死的野猪打去。
“趁现在,快逃!”当这伙恶少将注意力集中在野猪身上时,大出对夕子耳语道。夕子也马上会意,下了车就往山道上跑。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不要这样!”大出和夕子惊恐万分,以为那伙人跟着追来了呢。其实,情况并非如此,而是一位过路的男子制止这伙少年。
“后来也不知是个什么结局。我们只顾拼命拍照片,真不知为什么在那种紧急关头还能拍照,只是一边奔逃,一边按快门。也许当时这么想:如果跑半截又被捉住了,以后这照片也许会成为证据。但是,当时慌慌张张,距离又太远,没有拍清那伙人的脸。一年后在报上读到有位大学生的尸体在那湖里发现了,我就想或许就是那四名恶少干的,但担心万一弄错了不大好,就打消了报警的念头。”
“你看到制止那伙人的男子的面容了没有?”
“没有。他好像是位年轻的徒步旅游者,因为当时只顾拼命逃走。”
“倘若再见到那四个人,你能认出来吗?”
“大概能,因为同坐过一辆车。”
“后来你又与岩佐夕子干了些什么?”
“可吓坏了!所以我们在清水高原叫辆出租车,到浅间温泉住几天后就返回东京了。”
“返回东京以后呢?”
“在新宿分的手,尔后就再没相会过。”
“后来你给她送照片了吧?”
“我忘记说了,拍照时是用的她的相机。我当时没带照相机。”
“你知道岩佐夕子被杀吗?”
“从电视新闻中知道的。”
“警察呼吁有关人员予以协助,你为什么默不作声呢?”
“有那种事,我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张扬出去的呀!再说,我带个女的去旅游,也是瞒着老婆的。”
“仅这些吗?”
“……”
“在松本的土特产商店,你的提包被人拿错了吧!”
大出流露出十分难堪的神情。
“怎么不说话啦?”
被连续追问,大出无奈,只好招认。
“提包里装的什么?”刑警仍然穷追不舍。
“你们已经知道了吧!”大出吭哧出了这么一句。
“大致都明白了,就是那钱的性质还不太清楚。”
“我也不知道那些,就把钱全额返还给公司了。拿了不该拿的钱,都是因为一时冲动;公司也给我承诺:只要把钱返还,就不张扬出去。”
“公司可没讲你还过钱了啊!是不是夕子看到提包中有那么多钱,你受到恐吓,不得已就杀了她?”刑警的语调就像晴天霹雳一样,马上变得阴沉起来。
“没、没那事!我怎么会杀她呢!我真的把钱还给公司了,请你们到公司去核实!”大出尖叫起来。
“已经核实过啦!公司根本不承认有那笔钱。这种暗中操作的黑钱当初就没入账。”
“岂有此理!我确实一度携款而逃,但我用自己的钱填补上旅行时的花销,全额返还给公司了。”
“有收据吗?”
“没有。”
“所以说,你不能证明将那钱返还了。前年8月22日你在松本土特产商店时,有证人证明你带有上亿日元的现金。”
“我确实全额返还了。”
“所以,要弄清那钱的数量及性质呀!那是干什么用的钱,是由谁交给谁的?只要不弄清这个,就可认定你私吞。先给你说明白,不管有没有受害报告,侵占罪都可成立。”
大出被牛尾逼问得屈服了。正像牛尾他们预料的那样,那款是东日纺织公司送给执政党一位大政治家的6000万日元捐款,大出受命承担了运送任务。为了将那笔钱充作近期可能选举的活动资金,公司悄悄将小金库的钱拿了出来。
当然,公司期待着捐款的回报。它不是今天明天就能收到具体成效的,但一般政治家都要给予比捐款额高数倍的回报。
即使不能马上兑现,也可钻进政治家的强大保护伞下。受不受政治家的庇护,抗击风雨的能力则有天壤之别。
大出将黑钱暂时“保留”在自己手头上一段时间。之所以公司没能对大出严厉处罚,也是因为害怕黑钱的性质被曝光吧!
侦查总部的目的并不是想弄清大出“保留”的黑钱性质。
“话说回来,你在松本的土特产商店买没买纸野猪呢?”牛尾他们改变了提问的话锋。
“好像夕子买了那玩艺儿。”
“什么时候买的?”
“8月22日去清水高原前,有次路过一家土特产商店,就在那儿买的。”
“一般都要在回程时才买土特产呀!”
“我们在市内稍微溜达了一下,正巧路过一家土特产商店,就买下了。她说那玩艺儿很特别,一下子买了好几下。”
“这么说,她是要拿那些土特产送人喽?”其中一个给牛尾了吧!
“可是,当我们逃离车子时,好像都弄丢了,只剩下一个。她感到很遗憾,说想再去买几个,可忘记那商店在什么地方了。没办法,只好回到了东京。”
“是逃跑时失落的纸野猪吗?”有一种东西在牛尾的脑海里熠熠放光,但还没看清那闪光照亮的东西时,光线便消失了。
“我想可能是。”
“也有可掉落在四个恶少的车中。”
“我觉得那种可能性很大。这么一说,我想那一伙人中,好像有一个对纸野猪感兴趣。”
“你说对纸野猪感兴趣?”
“是的。因为刚买过纸野猪上的车,不久那车子就撞上了真野猪,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在刚才闪亮之中浮现出来的余象逐渐成形。
“我再一次核实,你和岩佐夕子遇到的恶少是四个人吗?”
“是四个人。”
“不是三个人?”
“我不会分不清三个人和四个人的。前排坐两个,后排还有两个人,把我们夹在中间。”
“那照片中却只有三个人啊!”
“有一个人没有拍摄到吧!”
此时,牛尾将大串、山田、黑部的照片拿给大出辨认。大出立即做出了反应。
“就是他们,没错!是纠缠我们的四人团伙中的三个。”
“对纸野猪感兴趣的是谁?”
“是他。”大出指了指大串,语气中充满了自信。牛尾以坚强的意志抑制住了兴奋的悸动。破案工作意外地得以进展。牛尾趁热打铁,将牛尾慎一的照片拿给大出看,但他不能断定照片中的人就是那个徒步旅行者。
4
大出孝之的供述使各事件复杂地串联起来,侦查总部进行了认真讨论。
好像先后死去的杀害流浪汉的三个犯人与“松本”案(牛尾慎一被杀)有关;大串龙也跌落的那个山崖悬挂的纸野猪极有可能是夕子的,但还不能确定那四人团伙与牛尾慎一在清水湖畔相遇过,只能从时间带和场所的一致来推测他们有可能遭遇。大出的供述似乎与应召女郎被杀案没有直接联系。他的供述对侦破此案不起任何作用,不仅如此,而且还搅乱了杀害流浪汉的三位犯人连续死亡的案子。其混乱根源就在于兜风的四人团伙中有“第四人”。
连续死去的三人团伙的共同点是杀害流浪汉,但随着第四人的登场,这共同点发生了动摇。
对新宿署的侦查总部来说,即使大出的供述与自己的案子没有关联,也不能对在岩佐夕子出差地牵带出的兜风四人团伙置之不理。他们当中有三人相继死去,其中一人断定为被害而成立了侦查总部。另外,那四人团伙极有可能与牛尾慎一相遇过,正在办理的岩佐夕子被杀案似乎也在某个方面与之有瓜葛。
但感觉归感觉,总不能只凭感觉来侦查。首先,必须从理论上理顺好大出的供述带来的混乱局面。
在侦查会议上,谁是四人团伙的最后一人成了讨论的热点。
“杀害流浪汉的犯人是三人,而去兜风的却是四人,多了一人。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呢?与本案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有,又是什么关系呢?我想要从这点展开讨论。”那须点明了会议的讨论方向。
“事到如今,我们把流浪汉被杀案从其他一系列案件中分离出去来讨论,如何?”那须班的理论派河西发言道。虽然他是与凶恶罪犯打交道的侦查员,但气质却像温雅沉稳的银行家。他成天将西服的纽扣扣得严严实实。
“一系列的事件都是由杀害流浪汉及其三个凶手相继死去构成的。然而,根据大出的供述,我们弄清了在那三人团伙中,又增加了第四个人。如果是这兜风的四人犯下新罪,那么,这新罪中就包含新的共同点。”
大家对河西暗示的共同点的含义心知肚明,那就是松本侦查总部负责处理的牛尾慎一被杀案。
“就是说,流浪汉被杀案与其三个凶手相继死去没有关联,对吗?”那须班最年长的山路目光烟炯地问道。
“是的。我认为两年前杀害身份不明的流浪汉一案并非这次作案的动机,而是新的共同点导致了三人团伙的相继死亡。”
“这么说,凶手是第四位男子喽?”草场刑警抚摸着长嘴巴说。
“第四个男子与三人团伙一起要杀死野猪。牛尾慎一前来制止,双方发生口角,他们就把牛尾慎一杀死沉入湖中。此后,就发生了三人团伙相继死亡的案件。”横渡的发言将河西的暗示更明朗化了。
“若这样认为,岩佐夕子被杀案的动机也随之解明。她是牛尾慎一被杀案的目击者,对犯人来说,她活在世上于己不利。就是说,三人团伙的相继死亡与夕子被杀是同一凶手犯下的连续杀人案。”辻刑警发言道。他的意见是河西观点的延续。
“且慢。我觉得:将第四位男子看成凶手是不是太偏激了呢?说他杀野猪,可现在这事尚未得到核实呀!还有,认为他与三人团伙一起杀害了牛尾慎一,所以想把同案犯统统干掉,并将目击者杀掉灭口,这种观点也有些武断。倘若他要杀掉目击者,那不把大出孝之也干掉了吗?”横渡向辻翻了翻白眼。
“我接着横渡的话题再说几句。我认为杀人灭口是这起杀人案的动机。或许仅有第四位男子遇到了出人头第的机遇、成为富翁等等,总之,他的处境比其他三人要优越。如果那三个同案犯恐吓了第四个男子,这种可能性就更大啦!至于目击者,或许犯人只遇到了岩佐夕子。如果夕子认出凶手而叫了一声,或许凶手以为要追查他了。”
下田应和了辻的观点。牛尾和宫坂也参加了会议,但都缄口不语。牛尾觉得自己的儿子被杀一案与这些案件有关,所以,作为亲属要尽量不发表意见,而宫坂只是列席这次会议,所以他不便插言。案子如今具有意外的相互关联,真是盘根错节,难以理清。
“下面我们整理一下大家的发言吧!首先,大串龙也从伊东市的山崖翻车身亡,接着,山田广志从新宿车站的月台跌落、黑部在山中湖被伪装溺水而被害。连接他们三人的共同点是两年前的新宿流浪汉被杀案。另一方面,岩佐夕子和大出孝之结伴出差,在信州清水湖畔搭乘了杀人团伙外加X的兜风车,那车子与野猪相撞。尔后过了一年,岩佐夕子被杀,两个月后,又从清水湖中发现了牛尾慎一的遗体。
“现在初步推测:三人团伙的相继死亡和夕子被杀的动机,是牛尾慎一想制止兜风的四人杀死野猪而遇害这一案件引发的,但现在尚未核实牛尾慎一与兜风的四人遭遇过。如果能够确认他们曾经相遇,那么,就很有可能这杀害流浪汉的三人团伙同新的第四人一道杀死了牛尾慎一。此外,目击到这些场面的岩佐夕子在一年后被害一事,我想也不能孤立看待。
“我认为有必要将本案(岩佐夕子被杀案)与兜风四人团伙及牛尾慎一被杀案联系起来重新调查。”
那须理顺的结论给侦查工作拓开了意外的局面。此次会议定下了新的侦查方针:
一、与松本警察署同心协力,查出兜风四人团伙的目击者;
二、查出兜风四人团伙的第四位男子;
三、重新调查与伊东署、富士吉田署有关联的流浪汉被杀案的三个凶手的交际关系;
四、查出奔驰轿车的车主。
大出说他看到的奔驰轿车是湛蓝色的。从车内能宽松乘上6人来看,说明这车不是小型的。
首先询问了奔驰车的销售商。在日本的奔驰汽车进口代理店是“YANASE”,走访后得知:奔驰车今年3月的保有数为52616辆,此后一年约增加9000辆,所以说,日本目前有6万多辆奔驰汽车在使用。
所谓保有数,就是从销售辆数中减去废车辆数而登记在册的车辆数。
与尺寸无关,基本上从大轿车中可排列出8级、小型车、小汽车和敞篷SL四个种类。大出见到的车型极有可能是其中小型尺寸的230E或280E。奔驰汽车的基本设计相同,与车体尺寸基本无关。不管是什么尺寸,奔驰车就是奔驰车,处处都能显示出它的坚厚保守风格。
据说型号中的数字是发动机排气量的三位数,E为英文电气的缩写。虽然奔驰汽车公司将其称为小型尺寸,但在日本却统称为大型车。
大多数奔驰车都是经贸易商进入日本的,但该车采用了“平行进口”的方式,所以,有一部分是由厂家直接发送的,也有一些用户是从欧美直接捎带到日本来的。
无论通过哪个渠道,不知道登记牌号就难以查找车主。如果委托商家查找用户目录,一辆一辆地排查小型尺寸的奔驰车,或许能找出那车的车主,但是,倘若那车不是经过商家进口的,就会从搜查的网目中疏漏掉。
一个查找奔驰车的大网铺天盖地地张开了。
5
执着的搜索结出硕果,宫坂顺藤摸瓜查出了岩佐夕子的旅伴,脸上好不光彩!由于有了大出孝之的供述,乍看孤立、散乱的事件顿时带出了一连串的关联因素。
杀害牛尾慎一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夕子和大出搭上他们车的兜风四人团伙。遗憾的是,大出也没看到他们四人杀害牛尾慎一的现场。
回到松本署的宫坂受到侦查主任的犒劳后,又汇报了自己的新想法:
“问题是要找到这第四位男子,不查出他,案子依然不会有着落。假定四人团伙是杀害牛尾慎一的凶手,那么,其中三人已经死去。如果剩下的第四位男子是杀人凶手想堵住三名同案犯的嘴,那么,还有一人活在世上;但是,倘若犯人是四人团伙以外的人,这第四位男子也有可能被干掉。若因四人团伙了解一些有关牛尾慎一被杀害的情况而相继死去,我们就更应该尽快找出第四位男子。新宿署方面好像认为这第四位男子与应召女郎被杀案也有关联。”
松本署同新宿署的看法一样,都认为查出应召女郎的出差旅伴对各案的重新构成及归顺起了一定作用,但对破案却毫无帮助。
“第四位男子掌握着解谜的钥匙。”侦查主任说罢,深深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四位伙伴能一起出来兜风,所以当初认为弄清三人的交际关系就能带出这第四位男子,但没想到会这么难查。已经死去的那三人生前的交际关系,伊东署、新宿署和富士吉田署都进行了大量调查,但没查出可疑的人来。奔驰车的车主好像至今仍未查出来。那三个人均处在取保候审之中,被封闭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所以交际关系不明朗。在他们周围没查出能开奔驰车兜风的伙伴。”
“根据大出的供述,这第四位男子要比三人团伙稍微年长,说不定不是他们三人的坏朋友哩!”
“你说的对,但现在找不到他呀!”
“奔驰车那头进展如何?”
“正同新宿署一同查找,但是,若从商家那头逐辆核对,可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侦查主任对日本国内有如此众多的奔驰汽车而感到惊讶。凶手们乘坐的极有可能是小型车,这种车在全日本的奔驰车中所占比例最大。如果一辆一辆地进行查找,确实得花费很长时间,而且需要坚强的韧劲。然而,这奔驰车是一条重要线索,不好查也得查!
“那辆奔驰车很有可能是东京的,所以就先从搜查东京的奔驰车着手了。而我觉得,我们这边还留有一条重要线索。”宫坂话中有话,语义深长。
“是什么线索?”侦查主任催促道。
“野猪。”
“野猪?”
“听说四人团伙曾想杀死野猪,那野猪到哪儿去了呢?”
“逃跑了吧!”
“不。奔驰车撞倒了野猪。听说四人团伙下车想杀死奄奄一息的野猪。如果野猪的尸体就在那一带,我们应该能找到。”
“就是找到那只死野猪,又能怎么样?”
“好像是被害者跑来制止杀野猪才被四人团伙杀害的,于是,我想被害者和野猪的被杀方式有共同点,那共同点或许会成为一条线索。”
“是啊!不过,即使找到了野猪尸体,那也是两年前的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如果有人看到过野猪尸体,我们可向他询问当时的印象。说不定,还能找到除大出之外见过四人团伙的人。四人团伙杀野猪或许存有打猎性质,所以,他们有可能将野猪运到了什么地方。或许他们自己做火锅吃,或许送到野猪风味餐馆里。对了,听说那野猪还带着小崽,他们是怎么处理那些小崽的呢?不论怎么说,这四位少年都是城里生城里长的,他们自己不可能收拾掉野猪。这么一想,我更觉得可能有人看到过野猪和这四个人了。”
“这倒也是。他们有可能将野猪作为猎物来杀掉。”侦查主任赞同地说。
“如果把野猪当做猎物,就不可能运走太远。无论如何,这奔驰车和野猪是极不协调的,他们肯定在附近处理掉野猪。”
“是啊!我们查找一下两年前在清水湖附近见过死野猪的人,或者见过抬着死野猪的四人团伙的人。”
侦查主任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