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得知丈夫背叛自己的真情,由纪子的心情由悲伤转化为愤怒,加之情感上一时冲动,当天晚上与吉村君度过了一个愉快而又难忘的良宵。

那天夜里的情景,至今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吉村君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他是那么的迫不及待,那么的如饥似渴。他尽情地抚摸着她那美丽的曲线,似乎生来第一次见到女性的胴体。由纪子的脸颊上,宛如升腾起嫣红的云朵,害羞起来。

可她却像听话的小绵羊,依附在他的怀里,任凭他……

自己与吉村君的生命接吻,是由于丈夫的无情而产生的逆反心理。回想那天夜里的几次高潮,觉得自己与吉村君之间的默契配合,仿佛很早以前就已经相爱和相伴。

与吉村君之间的那个良宵,将她与丈夫近一百个日夜的新婚生活,抛到了九霄云外。

由纪子与吉村君,双方都希望以那天夜里撞击的爱情火花为良好开端,作为爱情的永久保证。

两个人都拥有家室,相会一旦突破最后防线,紧紧拥抱才是最安心的时刻。

没有爱情的作爱,在日常生活中屡见不鲜。但他俩已经把两颗受伤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只有当身体相互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时候,似乎爱情才有了保证。

自从那以后,他俩没有再度良宵。既不是禁欲,也不是担忧,而是警方对他俩的行动监视越来越严厉。

察觉警官跟踪他俩的,是吉村君。他得知为谷敏之已经被捕,也察觉自己身后有“尾巴”。

事实上,警官对于他俩的邂逅十分怀疑。

按理说,男女恋爱,警察不应该干预。

可无论他俩怎么相爱,一个是有妻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妻,是道德伦理所不能允许的。如果选择情人宾馆幽会,跟踪的警官也许发生误会,视自己与长期憧憬的女性相会为荒淫无度。

在专案组里,这对男女的奇怪关系已经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每一次遇上吉村君,由纪子都无法娓娓细说爱慕之情,只能把爱深深埋藏在心里。在由纪子看来,每一次约会不是幸福,简直是耻辱。不能越出咖啡馆,爱便不能进一步发展。而警方的紧紧跟踪,又难以摆脱,吉村君的心里,也是一样的痛苦。

可是精神的力量,将他俩紧密的连在一起。

“警察究竟怀疑我们什么?”

由纪子想,一定是丈夫的投保之谜!

丈夫,唯这次出差却巨额投保。根据吉村君推理,警官们似乎在怀疑丈夫与全日航飞机失事有关。

如果真与全日航飞机失事有关,小室安彦应该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最先与他接触的首先是大竹美和,其次才轮到自己。

“肯定是这个原因,警官们才一直跟踪自己。”

终于,由纪子找到了警方跟踪的答案。

2

十一月十六日,吉村健太郎突然接到上司命令,调他离开事故调查组,于本月二十日回航空部恢复原来工作。吉村君没有表态。

可他心里,牢骚满腹。他非常清楚,这分明是报复。他的那个主张,触及了两大财团的利益。总之,胳膊扭不过大腿。况且,这是部里的命令。美其名曰,属正当调动。

再说调查组人员的配置,除重要人物以外,都由政府委托有关部门和社会团体推荐。

吉村君没有屈服。

“哼!我要与他们斗到底!”

吉村君无论如何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正确主张。可自己已经不是调查组成员,不能在公开场合发表自己的见解。倘若自己的主张能揭露企业阴谋,那该有多好!公开史无前例的特大犯罪,应该与环境无关。

他开始考虑第一个问题。

“小室投保的四千万日元,领取人为什么是大竹美和?”

与此同时,空港8·11专案组已经确定,唆使乌托尼依犯罪的是一个神秘人物,正在全力以赴搜寻。假设小室安彦与飞机坠毁有关,其与乌托尼依的存在是自相矛盾的。

唆使人为谷,打听到小室安彦乘坐在4301飞机上,便将这一重要消息通知乌托尼依。

由于小室以最高保险金额为自己投保,证明他事先知道飞机将坠毁。可见,其与为谷之间有某种联系。小室伪造搭乘4301飞机旅客的登记簿,而事实上没有坐上飞机。如果在飞机起飞前瞬间不见人影,其姓名无疑留在旅客登记簿上,可“复仇狂”乌托尼依,理应核实过小室确实在4301客机上的事实。

倘若核实小室不在4301客机上,乌托尼依不可能如此轻率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想置小室于死地,他必定仔细观察。作为保养班主任,找借口辨认仇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飞机坠毁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且小室也确实与这架飞机一起遇难。

如果为谷和小室是同案犯,与乌托尼依的存在无论如何是相违背的。如果事先知道飞机坠毁的阴谋,小室不可能乘上飞机去白白送死。何况,大竹专务介绍的美丽新娘正在盼望他归来。再者,他又是公司里的干部培养对象。即便自杀,也不存在任何自杀理由。就人生来说,正是他开始走向辉煌、踌躇满志的时刻。

虽在小室看来,四千万日元是一笔巨款,可为这笔巨款去毁掉一架满载乘客的客机,似乎是完全不合逻辑。

“小室与飞机坠落,可能没有关系!”

“那,又是谁指使乌托尼依的呢?如果为谷与小室无关,断定‘X’是为谷也是不合情理的。再说为谷,是不可能得到小室驾车撞死乌托尼依儿子和小室搭乘4301客机的准确消息。

“要么,千代田通商公司使用企业间谍?可小室安彦赴欧出差是临时决定的。即便使用企业间谍,也无法事先清楚具体的出差时间。也不可能知道飞机在飞行途中经过哪些停靠空港。更不可能把骇人听闻的企业阴谋赌注押在小室身上。他的欧洲之行,是临时代替大竹专务出差的,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为谷与小室之间,至今也没有任何联系。”

“看来,这背后肯定有一个神秘人物。”

猛然间,吉村君为小室安彦悲哀起来,作为由纪子丈夫,曾经拥有过由纪子。可眼下,他不仅被怀疑为飞机坠毁案和保险欺诈案的犯罪嫌疑人。而且,还被怀疑充当过为谷的鱼饵。他那美丽的新娘,竟然又被别人占有。尽管由纪子是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情人,可法律上是不能容忍的。

“如果不代替大竹专务出差,那该有多好……”

吉村君心里充满了怜悯之情,嘴里不停地说着。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居然使他大脑思路无限开阔起来,视野也无限宽敞起来。

刹那间,他惊呆了,茫然地望着远方。

3

“唆使人‘X’,既清楚小室安彦乘坐4301客机,也知道小室安彦曾驾车撞死乌托尼依儿子。”

吉村君的新发现,给专案组提供了一个新的侦查切入点。

一天,吉村君突然拜访空港警署。他提示警方,究竟是谁处在最容易得到那两个消息的位置?

山路警官和渡边警官,与吉村君非常熟悉。在光线昏暗的调查室里,他们与吉村君再次见面。由于只剩下那个房间,警官们觉得太委屈吉村君了。刚见面,第六感觉就告诉他们,吉村君带来了贵重礼物。

吉村君无暇顾及警官端来的热茶,屁股一沾上椅子就一语惊人,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那‘X’就是全日航公司的专务大竹义明!”

吉村君脱口而出。两个警官犹如丈二和尚,似乎连头脑也摸不着了。

大竹专务是第一被害人,死在第二被害人乌托尼依之前。因此,警方没有把他列入犯罪嫌疑人范围。

外行就是外行,吉村君简直信口开河!警官大失所望,脸色铁青,兴趣全无,语气也走调了。

“你那种推理十分自然。因为小室安彦代理大竹义明出差,对吗?”

如果即刻下逐客令,今后他再也不会为警方提供任何信息。无可奈何,警官们只能以礼相待,陪着消磨时间。

“如果大竹唆使乌托尼依,设大竹义明为‘X’,您俩能赞成吗?”

“你,你在说什么?”

吉村君刚才那番话,警官们惊讶得语无伦次起来。大竹是被害者,又是全日航公司斯普鲁多派的核心人物,为何要毁掉自己竭尽全力支持的花型飞机呢?

吉村君依据自己的推断,仍在慢条斯理地叙述。

“大竹的女儿美和,刚披婚纱不久。新郎真壁慎一,是中央银行副总裁真壁慎一郎的长子,不用说,中央银行是中央财团的核心。中央财团以代理新型飞机为契机,企图把全日航列入自己的融资范围,与以千代田银行为核心的千代田财团展开激烈竞争。这一事实,已经众所周知。全日航公司斯普鲁多派大人物大竹义明,企图通过策略性婚姻,与中央银行紧密联合。这中间,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吉村君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模棱两可的话语,促使警官们开动脑筋。事实上,他暗示对方,他已经嗅到“企业阴谋犯罪”的火药味。

听完吉村君的推理,两名警官已经清楚吉村君不愿意阐明推断结论。

大竹义明清楚乌托尼依憎恨小室安彦。当小室安彦乘坐的4301飞机在阿拉斯加空港作短途停留前,通过国际电话通知乌托尼依。当然,大竹义明早已知道为谷敏之唆使乌托尼依制造故障隐患的阴谋。

疯狂的乌托尼依,一旦得知小室安彦乘坐在4301飞机上,必然超越为谷敏之唆使的范围。为儿子报仇,无疑制造使飞机致命的故障隐患。飞机坠毁后,必然逃脱不了政府调查组的严密调查,势必怀疑为谷敏之,而殃及千代田通商公司,从而一举打跨千代田财团。

为了企业利益而坠毁飞机,即便遭到怀疑,也足以使千代田财团受到致命打击。同时,中央财团就可从根本上控制全日航公司,逐步垄断航空市场。至于究竟引进何种机型之类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以巨大都市为核心,形成巨大的企业王国。企业王国里,有近百家系列公司,而每个系列公司的下属公司,皆超过一百多家。如此规模的企业王国之间竞争,与当今世界上大国之间的战争如出一辙,同样是战火纷飞,血肉横飞般激烈。

大竹义明唆使乌托尼依,仅仅是简单的通知。

“4301飞机上的旅客中间,有小室安彦。”

如此简短的国际电话通话,十几秒钟就足够了,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这种鱼饵,乌托尼依会上钩吗?即便鱼不上钩,对于大竹义明来说,既构不成任何威胁,也挂不上故意罪名。如果鱼上钩,价值三十亿日元的飞机和一百三十八条人命,足以使千代田企业王国在中央企业王国面前俯首称臣,以达到吞并投降企业巨大利益的目的。

为此,不惜损失三十亿日元的飞机和一百三十八条人命。大竹义明适时扔入鱼饵,性急的乌托尼依无疑上钩。根据法律定义,事实上构成的“故意”,与“未必”毫无瓜葛,没有必然联系。

对于令世界震惊的“故意”,竟然找不出相关的任何证据,即便乌托尼依活着,单凭告知“小室在4301飞机上”这句话,也无法构成犯罪。

——也许……

警官的脑瓜子里闪出奇想,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奇想。

——安排小室安彦代替出差,也许是预谋?不,一定是预谋!

大竹义明的肩膀上,长着冷血动物般的脑袋。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惜牺牲一切。

乌托尼依,大概不知道捅消息的人就是大竹义明!如果知道,理应直接威胁、敲诈。

如果知道,乌托尼依不会向为谷敏之提出一亿日元的要求。可见,真正的唆使者应该是大竹义明。

果然,乌托尼依按照大竹义明炮制的罪恶阴谋,协同行动。可即便如此,大竹义明还够不上神机妙算,他的罪恶阴谋,有一个失算。那就是说,调查组里竟然出现两派势力的代言人。而且,调查组里的两大派系,势均力敌,难分胜负,以致他的失算越来越明显。吉村君的主张,尽管有助于他的阴谋实施,可毕竟寡不敌众,处在两大派别的夹击之中,犹如躲藏在风箱里的老鼠,风声鹤唳。

大竹义明与中央企业集团共同策划的阴谋,吉村君决不会同心协力。大竹义明也不可能向吉村君全盘托出,请他拔刀相助。为了激励吉村君,大竹义明将他从站台上推入轨道。血气方刚的吉村君,知道有人暗算他,犹如火上加油,必将大动干戈,大竹义明的举动,不是警告,而是注入兴奋剂。不用说,吉村君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性格,早已被大竹义明了如指掌。为此,大竹义明作了充分计算,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神秘人物“X”的答案一旦解开,大部分谜底则不攻自破。唯一剩下的一个谜:谁杀死了大竹义明?

4

根据吉村健太郎的暗示而形成的惊人推断,立即在空港8·11专案组会议上引起了空前热烈的讨论。

设大竹义明为解开“X”的答案,与所有情况相符。只是杀害大竹义明的那个人,仍然是难以解开的谜。经排队摸底,有杀害大竹义明动机的人中间,首先是千代田通商公司的杉原专务。可推断的大竹死亡时间,正是杉原专务与为谷敏之在美国纽约宾馆出席盛大酒会的时候。其次,是全日航公司内部对立派的首脑野村市松。有证词证明,他也没有作案时间。再者,是小室由纪子,经核实,她被列在杀人嫌疑对象之外。

“企业阴谋的一系列指示,皆来自中央财团。大竹义明也许仅仅被当作道具使用?”

有人持这种意见,就飞机事故调查组里“中央派别”的态度来说,激烈抨击吉村主张。因此,中央财团与大竹义明之间没有参与共同阴谋策划的迹象。倘若两者同谋,中央派别理应全力支持吉村主张。

由于杀害大竹义明的凶手迟迟没有显山露水,被视为企业阴谋的巨头们仿佛躲在黑压压的乌云背后,向警方发出狰狞的笑声。

犯罪嫌疑人为谷敏之,羁押期满。横滨地方检察院小田原检察分院以公诉人身份,将其送上刑事法庭的的被告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