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终于按捺不住了。”

当天,回家以后,水木将接到怪电话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翘首等待他回家的多津子。可是,多律子的回答却出乎水木所料。

“从今以后,凶手将要耍弄种种花招。不过,你放心好了,在短时期内他不敢和你短兵相接。”

“那么,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查明凶手的真相。”

“你不必焦急。首先,我们必须弄清对方要杀死一郎的动机。这一点搞清楚了,就能把凶手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比起这个,当务之急是让我马上取得财川家的户籍。”

“这你不用焦急,我还没完全掌握一郎的笔迹,弄不好,笔迹被鉴定出来,那就糟了。”

男女双方登记结婚时,必须提交具有法律效力的有效文件。双方必须在这些表示结婚愿望的文件上亲笔签字,而不得由其他人代签。

但是,接受结婚登记的机关,不可能对所有文件的签字笔迹一一进行鉴定,因而,即便多津子代替一郎(实际是水木)签字,他们的结婚登记也会被接受的。不过,这就给男方造成一种可能,借口是代签,不能代表自己的意志,推翻结婚登记。当然,在他们这种情况下,不存在男方推翻结婚登记的可能性,多津子可以随时去登记。可是她觉得他们既然苦心孤诣地经营到了这地步,最好不给敌人有可乘之机,能圆满顺利地通过结婚登记这一关。

在这种情况下,水木才有借口拖延时间。

“那么,在这一段时间,你要集中练习一郎的笔迹。虽然是不定时上班,但毕竟是董事,签字和书写的机会是很多的。”

其实,对于水木来说,模仿一郎的字体并非是因难事。因为他们的字体本来就很相似。再者,还有一个绝好的条件,即一郎留下笔迹的东西甚少,他在美国的时候,几年也不通信件,不与父亲联系。因而,人们还不熟悉其字体。在这种情况下,稍加练习一段时间之后,水木已经掌握了令人难以分辨的签字了。

看来,花花公子一郎是一个性格还没有定型的人。这可以从其字体表现出来。性格定型的人,其字体有其固定的特征,而一郎的字体,显现不出一种固定性来,常常因时因地而异,有时判若两人。

这种没有特征的字体,极难鉴定。没有规律变化的字体,使人难以判断其字迹是否出于一个人之手。因而,这也给水木的“伪笔”以可乘之机。

但是,水木绝不将以上这些告诉多津子。只要能变成真正的一郎,毫无必要和这个可怕的女人结婚。

当然,他那不想结婚的想法,没有逃过多津于那双狡黠的眼睛。为此,她不断地催促水木进行结婚登记。

在她没有加入财川家户籍时,水木手上握有制服她的王牌。而对于多津子来说,虽然想早一天登记,但又怕水木的签字还没有过关。结婚登记文件是一种极其重要的证据文件,她不能冒这个人风险。

关于暂不急于办理登记手续的事,多津子勉强地同意了。

“我一直担心阿松所说的些看照片的事。如果聪次、谷口也提出同样的要求,而我们却连一张也拿不出来,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可是,凶手正暗中注视着我们。我们稍有动静,他就会耍什么花招。”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办法是,我们不同时从家里出去,在途中会合以后,一起去伊豆。到那里摄几张就够了。倘若再拖一段时间去照,那么就容易被人识破。”

“那什么时候能去?”

“必须赶在拜访他们之前照出来。明天,我刚好可以不必上班,那就明天去吧。”

“好的。”

两人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翌日清早,他们分别走出公寓,转换几次车之后,到达品川。在约定的品川车站的碰头之后,一起乘车去伊豆。

他们的出走可谓慎之又慎,即便有人尾随,也会被他们甩掉。

如果景物与一郎、多津子旅行时稍有变化,就不能照出保险的照片。因而,即便此行容易遇到熟人,他们也来到网盐温泉镇。因为是旧地重游,水木容易判断其景物是否发生过什么细小的变化,他们在镇周围的风景区很快摄下几个镜头,虽然未必需要合影,但也用三脚架照了几张。

好在,当天天气与旅行时相差无几,水木除了摄影时外,用帽子和墨镜把自己乔装打扮起来,很侥幸,当天没遇到什么熟人。

周围尽是度蜜月而来的新婚夫妇和观光团体。他们也专心于自己的摄影留念。他们有他们的幸福和乐趣,都没留意水木他们二人。

当天,他们就回到东京,完成了一项危险的作业。到家之后,两个人猛烈地抱在一起。

在作爱时,多津子第一次同意水木以过去一郎所不采用的姿势。岂但如此,她还表现出强烈的主动件来……

他们为了实现一种罪恶的计划,精神总处于紧张状态。而同床共欢则是他们瞬间喘息之机。在这样的时候,他们忘记了什么计划,确实从紧张中解放出来了。

女人的身体,对于男人来说是一本充满谜的书。为了解开这个谜,男人贪婪地一页一页地读下去。阅读,这是需要时间的,但男人急不可待地想把它翻完。

不过,现在水木所读的这本书,已经被别的男人读过了,他从女人的身体里,感觉到别的男人的气息。

原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阅读者,没想到被谁抢先阅读了。这时,他感到了极大的遗憾。但是他突然发现,这本被别人阅读过的书,居然还没有阅读完,因而他产生了自己可以作为另一个先驱者的身分去阅读还没有被阅读的新鲜部分而感到惬意。

可是,水木为自己如此沉溺在和多津子的情爱中内心却又感到可怕。这是自己务必要将之抛弃的女人,她不过是自己一个绝妙的道具,这一点无可置疑。他警戒自己,切勿迷恋上她。

他们的亲戚不过是聪次和谷口夫妇。水木已经顺利地见过聪次和谷口了。只有谷口之妻惠子,还没有见过面。她是总一郎的妹妹,一郎的姑姑。

女人总要比男人敏感。去问候惠子时,水木、多津子的内心感到格外紧张。可是,见面之后,惠子给他们的印象却象个心地善良的有闲太太。她毫不怀疑地招待水木他们俩。

惠子津津有味地观看两个人带去所谓“新婚旅行”的照片,并愉快地评论一番。看到这些,两个人觉得她的好脾气对于他们是一大有利之处。

虽然,无论如何不能对这个女人掉以轻心,但是,令他们松一口气的是,这个原被他们认为是最危险的女人,也并不那么可怕。

之后,水木又顺利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其间,他集中全部精力为掌握一郎的所有素质进行了模仿训练。

幸好,公司没有给他特定的工作,他只要每星期到公司去两三次,在办公室坐上几个钟头就行了。

这也是总一郎的意旨。老头子想让他习惯公司的环境,好让职员们认识未来的总经理。

尤其难得的是,聪次和谷口并不希望水木掌握实权,因而也不分配给他特定的业务,只把他当成装饰品摆在那里。

这正中水木下怀。他看不懂复杂的业务文件和罗列数字的帐本。

他没有非掌据经营实权不可的野心。在他看来,比起当一个实权者来,当一个傀儡倒不容易被人识破真面目。

水木的这种态度,好象更令聪次和谷口放心。

在公司的时候,神川美佐子教他有关常务董事的业务常识,回家的时候,则全力进行训练。

他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他所顶替的财川一郎虽则是个纨绔子弟,学无恒心,不求甚解,但毕竟从小被迫接受多方面的教育,耳儒目染的东西甚多。因此,对于水木来说,他也必须掌握多方面的至少是一知半解的或表面的知识。

他最近觉得上公司是件乐事。在紧闭的董事办公室里,他和美佐子处得相当融洽,关系越来越亲近。

美佐子具有一种多津子所没有的纯洁的魅力。她大概还是个处女吧?虽然,女人的身体,在没有对她“摆弄”之前下这样的结论为时过早。但是,美佐子身上的确洋溢着一种新鲜的馥郁的气息,宛如没有耕耘的土地放发出特有的土壤的气息一样。

“我一定要开发她。”

一种新的欲望又在他心中产生。但是,不知道美佐子是否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知她是否已经信赖于他。反正,她总是显得那么天真烂漫,她有时回答水木的问题时,靠他很近,几乎达到耳鬓厮磨的程度。

美佐子那种诱人的肉体的气味,有时几乎使他难于克制了。但是,一种理性,不,不如说是一种自身防卫的本能,象制动器似的抑制了他那刹那间刺刺地爆出火花似的危险的冲动。

“现在时机不成熟,千万不可性急。”

董事袭击女秘书发生骚乱,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常务,您怎么啦,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美佐子斜着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水木。表情显得那么可爱。她没意识到自己异常自然的神态具有一种奇特的魅力,更令水木心神不定。

对于他来说,这种魅力比起那种有意识的挑逗,更起作用,更残酷。

七月份,各公司的帐目已经结清,财川集团即将召开股东会议,这种会议,每年要召开两次,临近会期,一群被称为“总会屋”的小股份主持接踵而来。

财川商事是一个家族公司。财川一族拥有一个以上的股份,但也有不到一百人的小股东。

财川总一郎为了圆满通过股东会议,把这些人作为自己的亲兵,采取一种怀柔政策,让他们每年来领两次津贴费,因此,没有人敢抓公司经营的辫子来敲竹杠。

可能因为这种原因,股东会往往开得极为顺利,总是总一郎发言后,大家举手,以“没有异议”、“同意”而通过。以至被人说成是“三分钟会议”。

可是,总一郎实际退职以后,过去威慑于他的权威而表面老实的这些小股东们,出现了不稳定的动向。

财川商事的小股东们分为A级到D级四级,按等级,他们分别可以领到几万元到三千元数目不等的津贴费。仅现在他们一致要求提高这种津贴费。

原来在股东会上大唱赞歌、拍手叫好的这些家伙,现在为了找便宜,都千方百计寻找公司的纰漏。

巨大的财川商事是总一郎独裁的公司。上述的小股东—旦认真起来,就能查出公司所不想公开的许多问题。

此外,这时有些新股东也加进来凑热闹。他们大都是各暴力集团成员,为了弄到一些钱,持一些散股到公司的总务部里或股东会议上起哄来了。

这些人,即使只拥有一股,也有资格出席所谓股东会议,并且可以在会上发言。他们常常提出“作为股东,想了解公司经营情况”的要求。倘若拒绝他们的要求,他们会装作正言厉色地质问“公司以什么态度对待股东”云云。

公司虽然恨透了这些醉翁之意在于钱的家伙,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也以什么“赞助金”或“捐款”的名义,给他们金钱而息事宁人。

于是,在七月下旬——即将召开股东大会之前,他们就蜂拥到公司的总务部来了。

“总会屋”的负责人是总务部长大桥。自从财川商事的股票在一部市场(注:一部市场,即专门交易一流企业股票的市场)上场,出现“总会屋”以来,他就担任这个职务。

在长期的和这些人打交道过程中,他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能在会客室和他们见面的同时,就精确地判断其津贴费的金额。

他的桌子上堆满了装有三千元、五千元、一万元、三万元等数目不同的津贴费钱袋。

股东的势力常常发生强弱变化,其津贴也相应随之变化。大桥在短时间内综合分析所收集的情报,发给他们相应的钱袋。

这一天,大桥从清早就坐在会客室里发放钱袋。

过去领完钱以后就恭恭敬敬地退出办公室的股东,今天为了能够多得到一些钱,于是寻找种种借口,一直和他纠缠。这就大大影响了工作效率。

大桥对他们尽量采取克制和友好的态度。因为这次股东会议要进行两年一度的董事选举。而总一郎,未经股东会允许就独自决定水木担任常务董事了。诚然,由于财川家族掌握过半数的股份,通过同族决定和稳定董事的地位,根本不成什么问题。但也必须在这之前采取稳妥态度,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大桥为了接待他们,甚至顾不得吃午饭。

这时,好象是第十几个人进来了。来者是一个陌生人。

“是谁的代理人吧。”

大桥猜测道。A级的总会屋中,有人不出面,光靠出动部下,能够坐享几百万“津贴费”。

他约莫二十二、三岁。眼角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脸颊病态似的消瘦,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处境狼狈的人。

大概是哪一个暴力集团的成员吧。

“我现在成了你们公司的股份主了。所以想知道公司的经营情况,顺便浏览一下会计的帐本和其他有关文件。”

来者慢声慢语地开口道。

大桥心中有数地领会到此人来意不善。这个流氓痞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散股,问到一点儿商法知识,到这儿讨零花钱来了。

“那就请您到总务科去吧。只要是营业时间,随时可以翻阅。”

大桥的判断是无须给他钱。一旦给了,他以后会不断地跑上门来要的。

“那么,把我的每个股份分割为十个股。”

对方被大桥冷冷地顶回去以后,又想变换手法找岔子。

其实,他这新的一招也不高明,大桥不禁冷笑一声,想扔给他一个三千元的钱袋,撵走他算了,但又想戏弄他一下。

“可是公司刚刚封闭了股东名册,在本月二十九日的股东会议结束之前,无法分割股份、改变名字。”

果然,这家伙显出不知大桥所云的茫然神情。

他带来“一万株”股票,第一市场的股票为千株。在普通情况下,每单位股份拥有主应是一个人。但这家伙要求将他所带的股份分割成一百份。

这样一来,要交付新股票的印刷费,和新股东进行联系、汇报、分红,增加了不少繁杂的事务性工作和费用。

但是,按照商法条例规定,一般情况下,在结算的第二天至股东会结束不超过两个月的期间内,可以封闭股东名册,停止办理股份分割手续。

眼下,正是财川商事的这种时候。可是这家伙还不知道凭着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的知识和一点儿股份,到这儿讨零花钱来了。

恐怕他的哪一个同伙告诉他,到那里如何威吓一下,就可以得到一两万元钱。于是,不知从什么地方借到股份券来了。据说有专门借给这些临时股东股份的所谓“股份租赁店”。

大桥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分割,因为他的股份是借来的,不能分割。并且,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指使他来的,否则,他不会耍出这种不高明的手段。

“下一个,请进来!”

大桥故意大声喊道。

这个小流氓也无办法。不过,他还是知道,这样无理纠缠下去,说不定会被当成恐吓罪犯的。他狠狠地瞪了大桥一眼,好象说“我已经记住了你”似的,走出了会客室。

就在这时,水木从会客室前的走廊走过。小流氓无意中看到后面跟着的神川美佐子,就象在自己家里似的神色悠然地望着水木的侧脸。

“喂,您不是水木兄吗?”

他喊道。

水木在这样的场所,突然被人叫到旧名,心里不禁愣了一下。但是,所以他神色不变,是因为他进行过如何控制感情的“特训”,尤其对有关他名字的极为严格的特训。

“水木兄,你在这里究竟干什么?瞧,衣冠楚楚,还带着个美人呢。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想不到你钻进这所大楼里来了。”

这个小流氓,原是水木在横滨当亡命之徒时的“兄弟”,姓柴崎。他虽然干不了什么大坏事,但也还是一个鼠窃狗偷之辈,犯过几次诈骗罪和恐吓罪。

在危险的场所,被这种人撞见,必须完全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

“谁呀?您大概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您!”水木转向柴崎说。

在这样的时候,置之不理,装聋作哑,反而令人引起更大的怀疑。

“水木兄,你装什么蒜!好久不见,就不认自己的弟兄了。”

柴崎肆无忌惮地不断地用眼睛瞥着美佐子,叫道。

看来,这回他不轻易撒手。

“你认错人了。彼此素昧平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有急事,失礼了。”

水木从容地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等一等,等一等,难道自己的日子好过了,就不理过去的伙伴了吗?”

柴崎追了上来。他凭着无赖的嗅觉,敏感地嗅出水木身上有油水可捞。

“喂,你别拦阻我,走开!”

“兄弟!”

柴崎的脸上,一时浮现出茫然的神色。水木的坚决态度大概也使他怀疑自己或许果真认错人了。

“再不走开,我就叫守卫来了。”

“这是对自己同伴应该说的话吗?”

“躲开!”

这时已经有几个从旁边经过的职员往这边看了。这是多么危险的事!人越多,危险性越大。

这时,电梯刚好下来。水木和美佐子马上走了进去。里面没有别人,柴崎想追进电梯,可是美佐子一下子关上门,把他阻止在门外。

“想不到被这个象有神经病似的人缠住了。”

在电梯室里,水木叹了一口气道。

“常务,他是谁呀?您真不认识他吗?”

甚至美佐子也有点儿怀疑了。

“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强盗!”

水木故意愤慨地说。

“怎么,您一眼就看出他是强盗了?”

美佐子一说,水木为自己的失言心里愣了一下。

“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强盗。语言粗鲁,衣着不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您这样说,也有道理。”

“总之,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

柴崎是一个十分顽固的家伙。水木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会马上去调查的。一旦知道水木变成财川一郎,拥有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巨大财产时,一定会瞠目结舌,随时又会马上来找水木。

水木极为担心的是柴崎会将自己的事告诉给暴力集团的头头。当然,从他的性格看,他可能不会这样干。

他是一个贪婪、狡猾的家伙。水木后来了解到,他这次不知从什么地方借了一点股份券,来讨零钱花。这正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对于水木来说,他决不愿意将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分给昔日的同伙。即便愿意,那些暴力集团的凶残贪婪的头头,会得寸进尺,甚至连水木自己的一份也要被夺走。

柴崎大概是单独行动,对水木进行恐吓提出某种要求的吧。

柴崎太了解水木了。水木具有无沦如何也瞒不过柴崎的特征。

水木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新对手。

“我总得想个办法呀!”

另一方面,有人给他打怪电话。身分不明的打电话者,已知道水木是财川一郎的替身。聪次和谷口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不知道他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实在令人可怕。还有,他也觉得那个老佣人阿松,似乎也正在怀疑他。

水木觉得自己象被放在炉上烧烤似的,浑身感到火辣辣的。

在公司遭遇柴崎的当天,回家以后,那个怪电话又打来了。开始,打电话者好象连续遭到了拳击似的,屏住了气息,不说话。

电话是多津子接的。

“是谁?”

在一旁的水木问道。可是,他一看多津子准备录音的录音机磁带在转动时,知道又是先前那个怪电话。

他从多津子手中接过话筒:“我是财川,您是谁?”

“是我。”

对方笑着回答。因为故意改变声调,一时听不出是谁。这是一种似曾听过而又没听过的声音。

“是谁?光说‘是我’,怎么知道您是谁呢?”

“我是知道你这个冒牌财川一郎的人。希望你不要再装蒜了。”

“停止你的信口雌黄吧,你凭什么这样说,”

多津子紧张地站在水木身旁,为了听清对方的声音,也把耳朵贴近话筒。

“我绝不是信口雌黄,多津子太太大概站在你身边吧,你们同流合污,企图谋取财川家的亿万家产,这可办不到呀!”

“胡说八道!请别开玩笑了。我要放下电话了。”

“这不是胡说八道,你是成不了一郎的。”

“你能拿出证据吗?”

水木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除了被对方所迫之外,也是出于想进一步弄清对方的意图。

“那么,你愿意检查血液以证实你是真一郎吗?”

对方的回答,不出所料,但并不可怕。

“你的要求太失礼了。你不公开自己的身分,却向别人提出如此要求,人家能同意吗?检查血液,这是最终手段,你平白无故说我冒充一郎,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不可笑吗?”

“我以后会拿出确凿的证据来的。一旦发现了真一郎,你的画皮就不撕自掉啦!”

“你说得真有意思。难道除了我以外,还有—个什么真一郎吗?”

“这你自己最清楚。”

“为什么说我最清楚?”

“这个……也就是你把一郎杀了,将他的尸体藏匿起来。”

对方企图把杀死一郎的罪行转嫁给水木。而且,水木的确是转嫁这种罪行的绝好对象。因为水木可以被怀疑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他为了得到巨大财产的继承权,将—郎杀死了,并藏匿了尸体,冒充死者;再者,警察绝难想到杀人和藏匿尸体是两个人干的,即:电话的对方杀死了一郎,而藏匿尸体的是水木。但是,在目前情况下,只要一郎的尸体不被发现,就能将对方的恫吓顶回去。

“难道说是我将我自己杀死了吗?你的神经有没有毛病?我活得这么好,你怎么能说一郎死了呢?”

“那因为你是一郎的替身。”

“所以我要你拿出我是替身的证据来。”

“检查血液就知道了。”

话又绕回来了。对方毫无办法使水木就范,而又一口咬定一郎已经死了,这本身就说明他自己是杀死一郎的凶手。

“其实,不必寻找出—郎的尸体就能证明你是他的替身。我只要将这个事实告诉财川聪次和谷口敏胜就够了,尽管你和财川一郎面貌酷似,但他们一定能识破你的。”

“那你就这么干吧。”水木接着道,“除掉我以后,能够获得遗产的就是叔父和谷口夫妇,因此,弄不好,他们要受嫌疑的。请问,你这样作,居心何在?是不是除掉我以后,你能分到什么好处?是我叔父或谷口授意你这样干的吗?否则,你本人就是搞掉我以后能获得最大利益的人。你既然一口咬定我是替身,那就应该知道真正的一郎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你怎么知道我是替身?这不就等于说,你是杀死一郎的凶手吗?你咬定我是替身,即便把我搞垮,到头来你也是得不到利益的。因为如果能够得到利益,那就等于你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当然,以上都是假定除我以外还有一个什么真一郎存在而说的话。”

水木的这些话深深打中对方的要害。

对方因为亲手杀死了一郎,才知道水木冒充了一郎,但是,能置水木于死地的一郎的尸体,却被隐藏起来了。因而,对长相和一郎一模一样甚至自己也区分不出来的水木的确是无可奈何的。虽然水木是他转嫁罪行的绝好对象,但他又是无法告发的。

在没有客观证据的情况下,说水木是一郎的替身,就已经自供了自己是杀人凶手。他虽然知道水木不是一郎,但又无法公开这个事实,因为这样一来,虽然能剥下水木的假画具,但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利用聪次他们也能剥下水木的画皮,但就象水木所说,搞垮水木以后,最能获得利益者,将会引起怀疑。到头来,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必须不受嫌疑,而又能获得利益。这说明存在一个人,他能够在杀死一郎之后,又越过聪次和谷口而取得利益。

水木的话之所以能打中对方要害,这说明对方是—个比聪次和谷口更优先获得利益的人。难道真有这样的人吗?

还没有入财川家户籍的多津子,显然不是这种人。因为她还不算是财川一郎正式的妻子,她没有继承权。

对方肯定隐藏在财川总一郎身边。

水木的眼前又浮现一郎临死前所作的V暗号,这肯定是暗示凶手是什么人的。

V究竟表不凶手的什么?V的意思有许多,表示胜利的V;划拳的剪刀;罗马数字5,不,表示5,应该伸出一只手来,那么,是表示二十吗?

瞬间,水木凝神联想,他握着话筒,默不作声。而电话对方也屏住了气息。

他们现在是互相畏惧的对手。对方知道水木是替身,水木知道对方是杀人凶手。

但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因为,能置对方于死地的证据,反过来会使自己垮台。

谁也不能光放下话筒,先放下者,就等于认输。

通过电话线,两人白刃相交,气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