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要对中桥和小百合进行调查了解的时候,又出现了更为复杂的新情况。在秘密监视之下,他俩又幽会了。无论是在一般旅社或是旅游旅馆,他们都采取分别到约好地点的办法,而且使用过的地方决不再用第二次。从这一点也足看出他们是怎样的小心戒备了。土器屋死后,他俩暂时没再相会也是出自这种戒备之心。在善波岭的那次幽会,似乎是事件发生后的头一次。那次宛如大旱之盼甘霖,急切之心可以想见。打那以后,接触的次数就逐渐频繁起来了。

此外,还对三杉小百合的身世作了彻底的调查。她是柳桥艺妓出身,后被实业界的一个大人物赎了身,把她送进服装设计学校学习,随着操起了现在的职业。赎她身子的那个大人物的庐山真面目如何,至今查不出来。从赎身之日起,就把她安置在不致走露风声的地方,后来在生活上照料小百合的那家女房东患子宫癌死去,就再也没有知道内情的人了。

那个大人物好象是给女房东一大笔钱,让她保守秘密。目前跟小百合打得火热的除了中桥而外似乎再没有别的男人。

“赎身钱不会是个小数字。小百合跟那个大人物一定还会有来往的。”石原确信这一点,但眼下在小百合周围还没有发现中桥以外别的男人。总部也曾对那个大人物的真面目作过种种猜测,却怎么也落实不到具体的人头上。

在搞清小百合的出身以后,才推测出她跟中桥发生关系的来龙去脉。石原的疑惑也因此而更加深了。

“中桥跟小百合正在新宿的P电影院里相会,看那神情总觉着有点特别。”当天晚上八点钟左右,性善刑警声音急促地跟总部取得了联系。

“哦,怎么个特别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原警部从性善的声调里已经引起了某种预感,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把话筒紧握了一下。心想:他们大概从来都没有在那种地方相会过。

“他俩在距离不远的两个地方分别坐着,就象一对陌生人一样。这样已经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中桥戴着帽子还戴上了墨镜,显然是化装。小百合似乎也躲躲闪闪。”

新宿的这家电影院原先属于T电影系统的首轮电影院。由于发现前景不妙,为了摆脱困境,另找出路,跟这个系统脱了钩,改为专门上映春宫片的通宵营业的电影院,生意十分兴隆。

有些人为着消遣来看这种电影时,化装是常有的事。不过领着情人来看电影却又分开坐着,装着互不相识的样子,却属罕见。

平常两个人很少见面,现在又偷偷摸摸相约来看春宫片,仅这一点就很令人生疑。石原也感到迷惑不解。

“这里头一定有鬼。要继续对他俩进行监视。番匠也跟你在一起吗?如果感到人手不够就派人支援你们。”

由于总部根据性善提供的情报得知中桥和小百合又在开始活动,便决定当天夜里留下几个人准备待机行动。

“眼下只我们几个人就行了。麻烦您给空出一台电话,好随时取得联系。”性善说道。

石原预感到确实要发生什么事情。不,实际情况已在变化。多年来磨炼出来的一套本领使他确信这一点。

石原认为,还是在性善他们未提出请求以前派人增援为好。

2

向总部汇报完了,性善回到了番匠的身旁监视着中桥和小百合。

“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吗?”性善压低了声音问番匠。

“没有什么情况。两个人都在若无其事地看电影。”

“这两个家伙真是来看电影的吗?”

“要看就该坐在一起看,没有必要离得那么远,假装着彼此不认识的样子。况且他俩又不可能知道我们正在监视着他们。”

“……时间未免太长,进来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

“你瞧,小百合老是在看手表。”

“说的是呢!哎呀!”性善突然嗓门大了一点,惹得周围的人都朝他看了一眼。他生怕中桥他们会注意到自己,赶忙缩起了身子,后悔刚才不该那么莽撞。

“怎么了?”番匠也向他投以惊讶的目光。

“小百合也许是跟另外的人有约会的吧?”

“约会?在电影院里?”

“为了躲避人们的耳目,电影院不是秘密约会的最好场所吗?里面很黑,只要事先订好座位,用不着临时现找。”

“说得是。怪不得小百合旁边的座位一直在空着呢!”

“你看她在空座上放着一件东西,好象有意不让别人坐。”

“你说中桥在干什么呢?”

“是啊,我也不清楚。”

“中桥也许是在喑中盯着小百合的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回是性善在发问。

从小百合与中桥的动态来看,他俩尽管都佯装不认识,却在心照不宣地采取统一行动。不时地递着眼神,暗示彼此都还坐在那里。若不是警察早就知道他俩的关系,第三者是无法看得出来的。他们之间的暗号是既微妙而又巧妙的。

“这大概是小百合觉得单独跟那个人会面心里不踏实,怕对方加害于她,为防备万一才让中桥暗中保护的吧!”

“加害小百合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我只不过提个假设。请再留心观察一下他们的动静。对啦,趁着这个时间不如先向总部请求派人支援,若是小百合真的正等着谁的话……”

“我懂了!”性善一下子醒悟过来,刚要站起身子又被番匠拽住了。

“瞧,那个人来啦!”番匠喃喃地说了一句。性善的视线停留在那个人的身上。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小百合身边的位子上坐下来。

“他就是要等着的那个人吗?”

“决不会错。你看,小百合已经把占座用的手提包拿开了。”

“哦,他俩要走!”刚并排坐下不久,小百合就跟那个男人站起身来,向过道走去。

“果然是有约在先啊!”

正在由过道往门口走的时候,男人的脸忽然在黑暗处较为清晰地闪现出来。这是多亏一位观众不遵守场内规定点燃了一枝香烟。

那男人慌忙躲开火光,把脸背了过去。但顷刻间闪现出来的面孔早已被刑警锐敏的眼睛给捕捉到了。

“啊?!”

“原来是他!”

两个人同时低声叫了起来。那个人虽然戴了一副墨镜,但是那么小的一个掩盖物是无法掩饰其面部特征的。他俩都认识这个人。

“是松尾呀!”

“松尾俊介怎么会到这里来呢?”眼下可不是冥思苦想的时候。过了一会儿,只见中桥也离开了座位。

“你继续盯住他们,我现在马上就跟总部取得联系。”性善对番匠说。

他俩都预感到将要抓住一个“大猎物”。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采取如此诡秘的方式会面呢?而且小百合由中桥暗中进行保护。中桥的化装也是不自然的。其中必有隐情。特别是从中桥和小百合提前来到这里等候松尾这一点来看,更明显地另有企图。

性善已经没有再向总部求援的必要。大川和由分署派到总部来的名叫畠山的两个人正佯装若无其事地站在小卖店的后身。大川照例在秃头上戴一顶鸭舌帽。

“畠山和我去追中桥,你和番匠一块儿去追他俩。巡逻车在电影院旁边等着呢!”

大川挨近性善耳边说了些什么。性善为总部的灵活部署感到欣慰。石原警部果然自有神机妙算。

3

小百合的车停放在电影院专用的停车场上。把松尾让进了她的汽车,车马上就开了。紧跟着又有一台车开动了,握着方向盘的是中桥。他的车也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前面的是花冠牌,后面的是日光牌车。

又隔了一段距离,有两辆车追了上去。前后共有四辆车各自保持一定的间隔开到了甲州路。接着从樱上水开到水道路,在千岁船桥又奔向环八大街,然后朝南驶去。

“是要往东名开的吧!”番匠在追捕车里说道。

“要是往东名开,那一定想出远门的喽!”性善搭话说。

已经随时向总部报告了他们的行动。

前面的两辆车果然不出所料,正朝着东名高速公路驶去。

“喂,开花冠牌车的那个人好象是松尾。正是他。”

路过收费站的时候,因为车的距离缩短了,可以看清驾驶人员的模样。

“这么说,松尾的车是花冠牌了。那辆车不是小百合开来的,而是松尾开来的自用车。”

驶过汽车收费站以后,最前面的车加快了速度,后面的车也跟着开足了马力。路上车辆少,这就容易发现后面有车在跟踪。

所幸准备了两辆巡逻车,车辆可以相互错前错后,把对方蒙骗过去。

松尾的车开得比较慎重,时速最高也不超过一百二十哩。

从高速公路立体交叉路口开始向厚木——小田原公路方向驶去。没多久,就离小田原很近了。

“他们是想去箱根吧!”

“说不定想在汤本或者是塔之泽附近躲藏起来。”

“松尾好象不知道中桥在跟着他。”

“那小百合为什么要跟松尾一块儿出来呢?”

“是不是她也不知道中桥在后面跟踪呢?”

总之,都是在假定小百合跟中桥私通的前提下提出问题的。

“不会的。小百合跟中桥是心照不宣的啊!他俩在电影院里不就几次互相有过暗示吗?”

“是啊!”

番匠和性善正在小声说话的时候,最前头的车驶过登山铁路和公路一号线的空中铁桥后向左拐了,而要到汤本或塔之泽方面去必须往右拐才行。花冠牌车朝着小田原跑了一阵又立即向右拐去。

“这是箱根高速公路。”番匠望着逐渐爬上山坡的车身,喃喃地说。

这条公路铺设在坡度较小的山脊上,路过大观山和一片山茶林带,便是汤河原了。

花冠牌车在起伏不大的山脊路上轻快地跑着,钻进了大观山的隧道,又往左边拐去。这是经由山茶林带奔向汤河原的路线。从这里往汤河原去就全都是半山腰上的急转直下的盘山路了。

“他们是想去汤河原吗?”性善看了一下手表。从东京开出来已经有三个小时了。

“你看,不知什么时候由小百合换着开车了。”

“松尾恐怕是睡着了吧?”

“情况真有些反常啊!”两个人相互递了一下眼神。

前面是一片雾海。如果是晴天,从相模湾朝着伊豆方向临高眺望,在广阔的视野里,渔火和沿着海岸线的灯光相互辉映煞是好看。而如今只能在划破黑暗的火箭般的车灯幅射下看到飘动着的乳白色的雾。

刑警们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眼看要来到兜风的目的地汤河原温泉了,男的却奇怪地睡着了。前边尽是弯弯曲曲的山路,又是在夜雾里行车,更令人担心。

进入山茶林带后,已看不见车的踪影了,跟踪越发感到困难。中桥也许是因松尾熟睡而放宽了心,车与车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这样就可以用不着因同时盯着两辆车而分散精力了。

番匠用无线通话器跟坐在后车里的大川通话说:“他们的情况很反常。要多加注意。”

“怎么反常?”大川反问了一句。

“现在是由小百合在开车。松尾好象巳经睡着了。”

“这又有啥反常呢?”

“象是突然睡着的,不觉得太突然吗?”

“小百合是在什么地方换开车的呢?”

“似乎是在没有开进山茶林带以前。”大川略微思忖了一下,接着说道,“前边有容易发生事故的地方吗?”

头一次路过这里的番匠向驾驶巡逻车的司机问道:“你知道前面有常出危险事故的地方吗?”

“再往前开,有一段很长的急转弯山路,听说那儿常出事故。”

“对,对!”听了他俩的这番话,坐在后车的大川说道。

“叫人担心的是,松尾好象睡着了。他们在急转弯的地方说不定会搞什么名堂的。”

“这么说是给松尾灌了药……”

“有这个可能啊!跟女人一块儿兜风,眼看快要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却睡着了,这不是怪事吗?会有这样的男人吗?”

“这么说,松尾有危险。”番匠的声音是急迫的,车里的气氛为之一变。中桥他们的企图可以朦胧地感觉出来,甚至不妨说已经清晰可见。

值得注意的是,中桥是在唯有小百合明了其企图的情况下尾随在小百合的车后的。番匠等人看透了这一点才顿感紧张起来。

“有小百合坐在车里就不会出什么事,就怕她下车后才危险呢!”

“可以立即逮捕吗?”

“不,先不要急。要继续监视他们。不要叫他们觉察出来。也许会当场抓住现行犯的。”

“这要冒很大的风险。”

“明白。由我来负责好了。会有困难的,但一定要成功。”

大川略有难色。中桥等人的意图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尽管还不清楚松尾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小百合鬼混的,但这回却是小百合先用甜言蜜语把他诱骗出来,再给他灌了掺着安眠药的酒,让他睡着了。一旦在绝无人烟的山路上把只有松尾一个人坐的车推下山坡,就可以制造一起因醉酒开车致死的假事故。

中桥的车跟到这儿来,是要在车毁人亡之后独占小百合呢,还是另有预谋呢?

为了要把中桥等人做为现行犯加以逮捕,就不能不在事前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被他们发现有车在跟踪,他们就不会采取行动了。这就要求必须保持相当的距离。

然而,当他们采取行动时,距离这么远,能一下子就赶到现场吗?哪怕只迟一步,松尾就会被害死。眼看着可以救人一命,却又因热衷于逮捕现行犯而误事,人命关天,责任不轻啊!

然而,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计策来。虽说中桥杀害土器屋的嫌疑有增无减,但那只不过是些间接证明而已。跟小百合的私通也不足以定什么罪。

松尾跟这两件事都有牵连,若能当场把杀害松尾的凶手抓住,就可以一下子触及到土器屋案件的核心。这尽管要冒极大的风险,但对专职搜査人员来说,却是个难以摆脱的诱惑。

“请做好随时行动的一切准备。要继续盯准他们。要掌握好可以逮捕他们的时机和距离。”番匠向司机提出了过难的要求。

几乎见不到前面车身的影子,也没有从对面开来的车。

尽管跟踪比较容易一些,可是前车的情况却一点儿也摸不准。一旦离得太近,他们就将会停止作案。

“你关了车灯也能开车吗?”番匠又出了个难题。

“试试看吧!”

不愧是开巡逻车的老手,不慌不忙地熄了车灯。坐没有灯光的车就好比在夜里乘坐漂荡海洋上的一只小船,令人提心吊胆。

眼前漆黑一片。在晴天的黑夜里行车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前方,而在这雾天里却完全失去了距离感,就好比被装进一个黑箱子里。

车只能在黑暗中缓慢地摸索着行进。什么都看不见,可山雾的浓度却可以感觉出来。

“快要来到山茶林了。”这是司机根据行驶的距离和时间推断出来的。

“危险!谁下车给引一下路吧!”司机话音刚落,性善就下了车。

中桥他们要想动手只能是在山茶林一带。不知是进入视野的死角了呢,还是距离拉大了呢?前车的尾灯看不见了。

“番匠,稍快一点,好象离山茶林不远了。”后车的话筒在呼叫。

“明白!”番匠只能答话却不能点起车灯。在雾幕的彼方,也许已经动手杀人了。

番匠和性善此刻嗓子眼里象冒烟了似的,感到一阵口渴。

4

“再不能开快一些吗?”番匠焦躁地说。

“再快开有危险。这已经是作最大努力了。”司机的额角渗出了汗珠。因雾气弥漫,肉眼看不太真切,有一侧好象是悬崖。没有灯光引路,稍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

“先停下来看一看再说。”性善凝视着前方,说道。

“怎么啦?”

“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动。”

“有东西在动?”

司机停住了车。视好又被浓雾遮断了。车的马达一停,车的前后灯也都跟着一齐熄灭。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车的响声。

“他们也把车灯熄了。”性善小声说道。

“说不定马上就要动手。”原来跟这边一样,前面的两辆车都熄了灯。

“该怎么办呢?”性善正发愁的时候,听见无线传话机的呼出信号,就说:

“他们就在这附近。他们熄完车灯后正在干着什么。后面的车不要向前靠了。哎呀,他们的车又灭火了。为了不让他们听见,我暂时把线路切断,除非我这边喊话,你不要再叫我。”

死一般的寂静。从脚下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潺潺流水的声音。由于前面车的马达声也停下来了,水的响声使这里显得格外寂静。

浓雾笼罩着的前方,象有人在活动。这时无论多少微弱的响动都有可能被察觉出来。

这边如果晚一步才停下马达,就会被对方识破。真是千钧一发,不可有半点粗心。

大川等人也煞住了车,正屏住呼吸注意这边的动静。在夜雾里,紧张的气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为探听虚实而打开了的车门也不能再关上了。雾气浸入车厢内,打湿了衣裳。

“快!赶快!”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声音好象是中桥,“抓紧时间,上我这个车。”

“总觉得怪可怜的。”回话的女人想必是小百合。她没有想到会有人躲在近处,所以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

“事到如今,说这话也没有用。仔细看看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吧!”

“看好几遍了,没事儿。”

“好吧,那就赶快上我这个车。只要用手一捅就全报销了。”

“真痛快!”

“刚才是谁说怪可怜来着?”

“哎呀,我说过这话?”

女的笑出了声。男的“嘘”的一声立即加以制止。马达声又响了。他们似乎要把松尾睡着的那辆花冠牌车从悬崖上开下去。这是个陡坡,只要加大油门,就会顷刻之间滚进山涧。

前面一下子亮了。看来是中桥点起了车灯。

“不行!要出事!”

“赶紧!快!”

司机不等番匠下命令就把车开动了。

“中桥!你们的阴谋被识破了,别再装胡涂了!”当性善朝着前方怒斥时,巡逻车的车灯亮了,警笛大叫。在划破黑暗的光亮里,模糊地露出了两辆车的车身,只见后面的一辆突然疯狂般地急驰而去,转眼间消失在黑暗里。

“咦,他们想要逃跑?”

“能逃得了吗?”

巡逻车急起直追。小小的日光牌车休想甩掉有高性能发动机的巡逻车。想要就此跑掉,只能说明他们十分惊慌。

“中桥和小百合想要逃跑,赶快追!”番匠在跟后车的大川取得联系。

“松尾不要紧吧?”

“好象是没事儿,还没来得及査清楚。”

“好吧,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们吧!可别叫他们跑掉了。”

“明白。”

巡逻车一面用高超的技术巧妙地驶过了几个急转弯,加快了速度。

5

中桥正文和三杉小百合在山茶林带的山路上做为杀人未遂现行犯被逮捕了。松尾因喝了掺着大量安眠药的酒,仍处于昏睡状态,只得先对他进行护理。

中桥和小百合被分别拘留在赤坂署和警视厅里,受到严厉的审讯。他们因杀人未遂嫌疑而被捕,总部认为他们与杀害土器屋的案件有关。

在杀害土器屋这件事上,松尾似乎掌握了对中桥他们不利的事实。松尾活着会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安危所以才不惜杀人灭口,这是总部的一个推测。

起初曾认为坦白交待只是个时间问题,不料他俩却拒不招供。就连看来感情脆弱的小百合也对审讯人的诱导置若罔闻。

“他们当场逃跑就是为了在途中订立攻守同盟,统一口径。”负责审讯的大川感到懊恼。他渐渐开始明白:他们溜之大吉作绝望的挣扎,目的不是隐蔽行踪,而是为了借此机会统一口径,以便对付审讯。

在曲曲弯弯的山路上被巡逻车追赶着的时候,中桥想必是嬴得了时间,向小百合仔细交代对付审讯的办法和态度,足见中桥是个少有的头脑冷静的罪犯。

审讯者曾经乐观地认为,不论他俩多么狡猾,只要松尾一个人说出事实经过,他们就会一败涂地。然而总部的这一乐观估计很快就落空了。第二天午后,松尾从昏睡中醒来,跟中桥一样,面对调查一言不发。刑警对松尾说:

“你差一点没被他俩害死。如果我们不及时赶到现场,恐怕你早就滚下悬崖粉身碎骨了。对这号人还有什么可包庇的呢?”

松尾仍然无动于衷,这使石原警部也不免感到惊讶。包庇图谋杀害自己的人实属少见。虽然偶而也会遇到在亲属或恋人犯罪的问题上,有被害者包庇加害者的,不过找不出松尾必须包庇他俩的理由。

“我也没想包庇谁呀!”松尾的天生冷酷无情的脸上泛着微笑。看上去药物的作用好象没有完全消失,不时地痛得他直皱盾头。太阳穴附近也在颤抖着,可见什么地方还在喼隐作痛,脸色显得十分憔悴。

“既然不是有意包庇,那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

“没啥好说的,为什么非叫我说不可呢?”

连老练的石原也沉不住气了。好比是跟一个言语不通的外国人谈话一样,跟松尾一点儿也谈不拢。警方问他的话全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答。

“这就等于说,你明明被害却又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吗?”石原用稳重的语调追问了一句。从这一追问里可以看出石原阅历之深和经验的丰富。若是年轻的刑警,在这种场合一定要动肝火的。在一旁作笔录的白木早已按捺不住了。

“您说他们想害我,可我并没那么想。您大概是弄错了吧!”

“照你这么说,被人家灌了安眠药,差点儿把你从悬崖上推到深谷里去,还不算是要杀害你吗?”

“说句老实话,安眠药是我自己喝的。我和三杉小百合到箱根去兜风,在路上想要睡一会儿,就把安眠药掺进威士忌酒里喝了!”

“怎么?”老练的石原吃了一惊。如果松尾硬是说药是自己喝下去的,那事情就麻烦啦。

中桥和小百合因谋杀罪而被捕。依据的法律条文是:“现在尚未结束犯罪行为者”。在企图杀人的情况下,即使属于未遂也要受到惩处,所以叫做杀人未遂犯。但法律学说对于未遂犯的解释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

所谓未遂是指“已着手犯罪活动尚未达到目的”而言。就中桥等人的罪行来说,让松尾吃下安眠药的当时便是犯罪活动的起点。

吃下的安眠药虽不够致死量,但跟后来紧接着要把人带车滚到山涧去这一点联系起来看,开始服药便是犯罪的起点。

如果松尾坚持说药是按照个人的意志服用的,那么,构成犯罪行为的时限就要顺延到坠车的时候。这样一来,只有连车带人一齐坠毁的时候才算得上是典型的犯罪行为。

警察当局在判定这一罪行时却感到很挠头。记得番匠等人在夜雾之中曾经听到过中桥和小百合之间的对话:

——没落下什么东西吧!

——看好几遍了,没事儿。

——赶紧上我这个车。只要用手一捅就全报销了!

刑警听了这番对话,立即跑上前去:

——你们的阴谋早已被识破了,别再装胡涂了!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当即作出判断并采取行动是恰当的。因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稍一迟疑,松尾就肯定会被他们杀害。

然而,番匠等人认为构成杀人行为起点的所谓“只要用手一捅就报销了”这句话又是模棱两可的,怎么理解都行。

当然,中桥等人让松尾服药的事一旦得到证实,仅凭这一句话,就足以判定是谋杀的起点。反之,如果松尾矢口否认,那么连杀人行为本身也将变得真假难分。

从法律上讲,“因遭到盘问而畏罪潜逃”是现行犯必备条件之一。中桥等人行为理应与这一条相吻合。然而,如果本人一口咬定这是因冷不防被喊了一声,在惊吓之余仓惶逃跑的,那就连这条罪状也无法成立了。

退一步说,一旦审讯不力,中桥等人以现行犯名义被捕的理由也将变得极不充分。石原越发感到事情趋于复杂化。他强作镇静,不动声色地追问下去。

“我想问一下,你吃的是什么安眠药啊?”

如果是松尾自己服用的,这一点他当能清楚。

“记不清了。我没有记下安眠药的药名。”

“买药时是怎么跟药店说的?”

“我说要买药效最好的安眠药。”

“现在买这种药,药店是要问明住址和姓名的。”

“没有问。可能是镇静剂一类的药物吧!”由于服用的剂量没有达到危及性命的程度,所以没有对松尾做洗胃肠处置,因此也就无法查明服的是什么药。

洗过胃肠就可以检定出药物的种类和成分,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谁也无法事先估计到松尾会说出这些意料之外的话。

“在哪家药店买的?”石原想从松尾嘴里发现破绽,便不厌其烦地继续追问下去。

“是在新宿的超级商场买的,店名忘记了。”站在“敌对”立场上的石原也不得不钦佩松尾回答的巧妙。假若是超级商场,因店员人数少到最低限度,不必跟店员打交道就可以买到东西。

“地点总该记得吧!”

“这个……”

“多少价钱?”

“请不要寻根刨底好吗?我买安眠药一买就是好几瓶,没有细心去记这些事。可能是五百元左右,也可能是上千块钱。”

“你跟三杉小百合是什么关系呢?”石原改变了讯问的目标。

“这您已经看见了,论交情只达到一块儿出去兜风的程度。”松尾又是一阵冷笑。

“跟小百合是怎样开始认识的?”

“这太过份了!连这样的事也非说不可吗?这不是有点干涉人家的秘密吗?”

“你应该协助我们。这跟杀人案件的调查有关联,它涉及到土器屋贞彦被杀的事。”

“哦,是土器屋产业公司代总经理被杀的事件吗?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是我在问你。你说说跟小百合是在什么地方,又是怎样要好的?”

“还够不上有什么过密的交往。不久以前,我俩在游艺场的小卖部相遇,就一见锺情了。是我昨天邀她一起出去兜风的。”

“她陪你一起去,中桥又为什么要在后面跟着呢?”

“那你直接去问中桥好啦。这跟我没有关系。”

“你不认识中桥正文吗?”

“只在公司的集会上跟他见过一两次面,谁都没有搭过话。他可能是被小百合给迷住了,或者是由于在金钱上资助过她,心怀嫉妒才在后面跟着的吧!”

“小百合断定你已睡熟,跟中桥合谋要把你连车带人一块儿从悬崖推下去,这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难以相信啊!所以我刚才提出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照此继续调查下去,只能是来回兜圈子,毫无进展。末了,松尾说道:

“我可以回去了吧!至于中桥和小百合干了什么事我不清楚,反正我什么坏事也没干。如果小百合能无罪获释,我可以找机会问问她。即使我不认为她会把我从悬崖推下去,但趁着我熟睡的时候,把我丢开不管,坐上别人的车,总该是事实吧?真是个狠心肠的女人!我从来没遭受过这么大的冷遇。我不认为我要遭谋杀,因此也就不便再说感谢你们搭救一类的客套话了。”

没有理由再把松尾扣留下去。搜查总部只得下决心把他释放了。

“暂时不要放过他。他好象隐瞒了什么。一面险些被害,一面又包庇坏人,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石原冷笑地望着松尾俊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