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在廊子上坐着,已是从庭院的角落里开始逐渐幽暗起来的时刻了。只有枝头上刚刚绽出几朵花儿的棣棠树,把它的周围映出一点儿光亮。千里心不在焉地呆望着那裸棣棠树。
到山上去干活儿的男仆六兵卫,没更换衣服就到这儿来了。
“你回来啦。”千里对他说。
“东家还没回来吗?”六兵卫说。“那么,把浴盆烧热吧。”他伸了伸腰。
“浴盆已经烧好啦。”千里说。耳背的六兵卫似乎不曾听到,迳自转到后院去了。
千里听从了神户伊织的劝告,留在神户家里住下来了。
宽敞的宅子里,只住着伊织、六兵卫和千里三个人。伊织终日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读书,除了用饭时间,很少露面。他不在房里时,就不知外出到什么地方去了。
千里捉摸不透这家主人在思虑什么,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人。他过去好象是为武田家效力的武士;现在却变成一个对充当武士这件事漠不关心、甚至完全失去了兴趣的人了。
千里很尊敬伊织。虽然说不出他有什么伟大之处,却觉得他身上有许多值得尊敬的地方。
当神户伊织独具的悠缓的脚步声,顺着山坡上的铺石路进到庭院里时,棣棠花已经隐没在黑暗之中了。
千里站起身,到庭院里去迎接伊织。
“您回来啦。”
“回来得迟啦。你们吃过了吗?”
“还没有吃。”
“我到外面,回来的时间没有一定,你们就先吃吧,那样反而好些。”
“哈咿。”
“看来,你还是想得不周到,这样可当不上这个家的管家姑娘哟。”伊织笑着刚要走进堂屋地,又说:
“对啦,我捎回来一封信。”
“信?”
“你想到是谁捎来的啦?”
“没有谁。我住在这儿谁也不知道。”
“本来是这样啊。可是,信可捎来啦。不知是谁写的,大概想约你出去的吧。扰乱心思的信,还是不看为妙。”伊织说。
“不过,你如果一定想看,那就看吧。托人从近江捎来,也不容易。”
“近江?”
刚才,千里还以为是村里后生们写的信,又听说是近江,便觉得有点不对头了。
千里先走进堂屋地,然后回到房间里去。
她拿起一根小柴棍儿,在炕炉里燃着,用它把屋角里的纸罩灯点亮。
当纸灯的光线照亮周围时,千里心中的每个幽暗的角落似乎也被照亮,一种从来没体验过的心思,激荡着她。
“那……”
千里心跳得很厉害。
“那封信……”
“你知道是谁写的?”
“哈咿。”
“那么,是谁?”
“我还说不大清楚他是谁。”
“如果能猜得到,那只有一个人。”伊织说。千里听到伊织的话,心中一紧。
“他不是个一般人。”
“哈咿。”
“他是个性情粗暴、傲慢的人。”
“哈咿。”
“有点儿不懂事,从他的脸面上就看得很清楚。”
“哈咿。”
“既然如此,你还想看他的信?”
千里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的确,他是一个性情粗暴、傲慢,而且有点儿不懂世故的人。但是,在伊织所下的断语之外,千里还想再补充一句;仓促之间,又来不及措词。
“可是……”千里说着,浑身打个冷战。名叫大手荒之介的那个武士粗鲁地拥抱她的感觉,又热辣辣地从肩头直至胸前重新袭来。她想从这疯狂一般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他不象个正经武士;可是,我想看看他到底写了些什么。”千里说。
“就是这个。”伊织说着把一个小纸包放在千里面前。
千里不敢立即触动那封信。
“我今天在南门寺遇到了从近江来的武士,偶然受他之托,带回来的。”
“哈咿。”
“看过之后,投到火里烧掉吧。”
“哈咿。”
“不看也知道是啥内容。”
“哈咿。”
但是,千里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大手荒之介的来信中究竟讲了些什么,诚如伊织所说这是一封不应该看的信,这一点她是明白的,然而,她抑制不住要看的心情。
“看一看吧。”伊织说。
千里拿起小纸包,打开最外面的一层纸,里面还包着两层纸,细细的线绳扎成一个十字。
千里解开细绳,停顿了一下,她想等伊织离去以后,自己单独打开那最后一层纸。
可是,伊织坐在面前,死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我打开。”千里横下心,把白纸向两边打开,露出一封信来。
信封上没写什么,打开信封,看到信纸上几行大字写道:
四月十五日,傍晚,在新府城练马场前门恭候
大手荒之介
千里看完,立即在手心里揉成一团,向伊织问道:“可以烧掉吗?”
不等伊织回答,千里已把纸团投进炕炉的火焰中去了。
仅只一瞬之间,那信就化作一缕黄烟,烧掉了。
“写的什么呀?”
“我没仔细看,写的是要在何日何时相会。”千里抑制着内心的激荡,轻轻地说。
“我想也是这些事。就是那次来的那个织田武士吧?”
“是吗?”她暖昧地说。“也许是他。”
“年轻人可得加小心噢,看起来这不是正经人干的事。”伊织说罢,好象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立起身来。
“马上给您端上饭菜吧。”
“我喝了点儿酒,过一会儿再吃吧。你和六兵卫先吃吧。”
伊织踩得地板轧轧作响,向里边走去了。千里心里头重复着抛进火里烧掉的信上的字:
“四月十五日,傍晚,新府城练马场前门恭候”
男子汉笔力浑厚的字迹,在千里的眼前不停地闪烁着。
千里认为不应该去赴大手荒之介的约会,然而她心中的另外一面,却觉得四月十五这一天过于遥远了。到那天,还有半个月!
六兵卫到堂屋地来了。
“肚子饿啦。”他叫嚷着,坐在进屋的门坎上。千里坐在炕炉旁。
她无精打采,懒得站起身来。平时,六兵卫回来他总要主动搭讪,今天,千里可有点两样。她在吃饭的时候,在后面洗澡的时候,有关荒之介的这事,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的心里。
象一阵风那样刮到她的身旁,鲁莽地摇撼着、折磨着她的身心,然后又不知消逝到何处去了的年轻武士,千里对他一直在苦思冥想。然而,既使她竭力想使那男人的面庞在她的眼前浮现,他也不再出现;想在耳边再听到他的声音,也不再回响了。
千里对大手荒之介,简直发展到势如玩火了。
我不应该这样!
她心中要把那火团般的东西当做禁物加以否定;但是,尽管她的理智打算否定,而她的心思却以自己都惊异的执拗劲儿萦绕在荒之介的周围。
千里对六兵卫说她有点儿感冒,提前睡下了。
风摇曳着庭院里的树,把套窗刮得不停地咔哒咔哒乱响。千里长时间倾听着这风声,最后坐了起来。当她欠起身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已经被一个无可动摇的决定所征服了。
到南门寺去!
到南门寺看看,也许今天替大手荒之介捎信来的武士还呆在那儿。如果还在,就向他打听一下荒之介的情况吧。
她对于荒之介的了解,只限于他的姓名和他是织田大营里的家臣、一个月之前从这里返回安土而已。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千里现在变得对于与荒之介有关的一切事都想知道了。不论怎样细琐的事,只要与他有关,不论谁讲她都想听。
打开套窗,虽然没有月光照洒,但四周笼罩着微光,温暖的初夏的夜风,柔顺地抚着她的面颊。
走过里院,转到后门。因为时间尚早,伊织的房里依然漏出灯光。
千里在宅子里绕了半圈儿,出了大门,走下铺石的坡路,来到大路上。
南门寺在邻村的村头上,算起路程也许有二里来地,幸好她曾被伊织派到那儿去办过事,大致上路还记得。
她想这时去,天明之前总可回来。千里朝着靠山的地方,在杳无人迹的夜路上走着。不知为什么她一点儿也没感到可怕。
千里不顾一切地走着,简直象中了魔。走到南门寺已是深夜了。当她已经来到南门寺,她才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未免轻浮了。一想起住在这儿的那位小见山对一切都淡泊冰冷的样子,不由得感到浑身发紧。
白昼来访是人之常情,这样深更半夜,只身女子遥遥两里跋涉来此,要引起很大的惊异是必然的了。
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也不想再返回去了。
千里在主持的门口伫立片刻,然后下了决心敲门:“劳驾开门。”
内里没有任何回答。
当她第二次敲门时,里面突然传出人声。
“早晚我到坂本去拜望您。路上多加保重。”
另一个声音说:“虽然不知后事如何,仅只前去浏览一下近江地方也好嘛。如果见到那里的人觉得不中意,我可还回来呀。”
后面说话的声音分明是小见山。小见山又接着说:“我再絮叨几句,一定要把火看好,只要把火看好,几时离开这儿,或者在这儿住多久都可以,反正这是个没人主持的寺庙。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和神户伊织商议。他如果知道在下如此性急,也会吃惊呢。”
这人说罢笑了起来。里边似乎在穿草鞋。千里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屋门。
小见山因为什么事情出门,这一切千里是不得而知的。千里打算在山门旁守候小见山。她虽然不知小见山以外的那个人是否是她要来相见的武士,她认为在屋门前见到两个人,还不如先单独和小见山相见好。
千里回到山门旁,站在一旁,把身子隐蔽起来。那山门的簷脊已经圮毁,好象连一阵风也经不住了。
小见山还没有来,千里把手揣进两袖,风吹来远远的战马嘶鸣。
月光从云彩的裂隙泄下,照耀着迤逦在右方崖下的原野上。
小见山经过山门,这时,千里从背后叫了一声:“喂。”
事出意外,小见山吃惊地、默默地转回头来。
“是我。我是在神户家寄住的千里。”
小见山这才恍然大悟说:“是你呀!这是为什么?深更半夜的。”他满脸诧异地走过来。
“那位听说是织田的武士,还在您府上吗?因为我接到了一封他带来的信……”千里说。
“是呀,有这回事。”小见山说。“这个人倒还在寺里,你去找他就行。”
“哈咿。”
“可是,这深夜里,一个孤身女人可真够刚强的啦。”他有些难以理解。
“您去哪儿?”
被千里一问,小见山大笑道:“有点儿小事,到远处去。替我向神户问候吧。”
小见山一身僧侣行装,站在银色的月光之下,千里看了觉得冷嗖嗖的。
“您走后寺里怎办啊?”
“原来就是一个荒废很久的破庙,有人役人也无所谓啦。今天已经夜深了,你就在寺里随便找个地方歇下,明天早早回去吧。你提起的那个武士,看上去也不象坏人,我想找他也不妨。不过,还是我去替你问问吧。”
小见山又走进山门,返回主持。千里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小见山敲门,一会儿从里面把门打开,“怎么啦?”随着这声音,露出了一个年轻武士的脸来。
千里一瞧那脸,吓了一跳。那是隼人!一点儿也没看错。
酒部隼人!
千里刚一认出来,撒腿就跑。穿过前庭、越过山门、在山坡上跑着。脚下碎石乱滚,不住地绊脚,但是她仍然不顾一切地跑着。
当她乍一逃跑时,背后有人唤她,她已听不清那是小见山、或是隼人的声音了。
千里清醒过来时,她正在田边的路上奔跑,月光如昼,月影陪伴着她一同奔跑。
为什么逃避隼人,千里自己也难以解释,不过,她只知道必须逃避。
越过两个小山包。来到竹丛茂密的斜坡时,千里才恢复了平静。
她根本不会想到在那种地方遇到隼人,刚刚不期而遇,她就从隼人面前逃走了。为什么要逃走呢?
过去,很久以来,她是敬爱和景慕隼人的,曾经把他当做世上最亲近的人。不仅如此,新府城沦亡之日,正是隼人把她从溃败的混乱当中拯救出来的。隼人为了救出她来,特意从前方冒着种种危险跑回来的。由于他的搭救,自己才活到今天,来到这里!
在这个世上,爱她至深的无疑就是隼人,而且,她对他也理所当然地爱慕着。
尽管如此,她却从隼人的身旁逃开了。没有看他一眼,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就那样离开了他。
究竟是什么发生了变化?
千里停下脚步,站在山坡上的山白竹丛中,山白竹在她的左右和面前,象一望无边的海洋。大概是风的缘故,个子低矮大叶儿的山白竹不停地沙沙做响,在月光下不停地闪烁着银灰色的光亮。
疲乏猛然向千里袭来,千里在被夜雾打湿的路旁杂草上坐下。
难道我不应该回到隼人那里去吗?千里想到这里,却下意识地流露出一句话:“唉,我已经醉心于大手荒之介了!”
然而,大手荒之介到底是何许人?他所干的除了对她攻其不备、强吻她的嘴唇,这些粗野的行为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
恶棍,恶棍、恶棍!
可是,她醉心于这个恶棍了。
千里迈开了脚步。
她一经迈开脚步就再也不肯停顿,直到她走回若神子村。她和去时判若两人,失魂落魄地,不停地走着。
她走回神户伊织的宅院时,天快放晓了。东方已经微微地现出鱼白色。
千里轻轻地拉开套窗,悄悄掩身进屋。
往返二里夜路,结果并未得到任何有关荒之介的消息。
只有一点是清楚了的,那就是她爱荒之介。
……千里在被子上颓然跪下了……
千里不曾成寐就迎来了清晨。她一如往常,在厨房里干活儿,给伊织送饭,然后和六兵卫在炕炉旁共进早餐。饭后,她向六兵卫打招呼说:“我有点儿感冒啦”,迳自回房去了。
千里刚钻进被窝,睡意立刻向她袭来。
当她睡了差不多有一刻工夫,六兵卫唤醒了她。
“有一位姓酒部的武士,前来看你啦。”
“嗯!”千里慌忙起身,问道:“他在哪儿?”
“我请他到堂屋了。”
“东家呢?”千里生怕伊织知道她昨夜擅自离家去过南门寺。
“东家为捐款修路的事聚会去啦。”
千里听六兵卫这样回答,才放下心。
“我马上就来。”
“我让他到廊子上去吧。”
“哈咿。”
千里叠起被子,到后面梳洗停当,然后穿过庭院来到前面,看见隼人坐在她房前的廊子上。
隼人依然如故。他那端庄的脸半侧着,一动也不动地仰望着庭树的枝枒。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生活过来的,但他显然比从前清瘦了一些;他那落落寡欢的天性,仍旧没有改变,冷冰冰的面孔,使人觉得他有点儿古怪。
千里分外沉着,他既然前来找她,她便不能不出来相见。
“好久不见您啦。”千里靠近隼人,问候着,然后仰起脸来,直望着他。
隼人默默地凝视着千里的面孔说:“你变了。”
“哪一点儿变啦?”
“我也说不清。可是,昨天夜里,你为什么跑掉?”
“真对不住,我还没感谢您搭救之恩就……”
“感谢什么!”
“我跑出来以后,才想起来。也许是有点儿怕见您。”
“害怕?”隼人那锋利的眼光向千里一扫:“为什么怕我?”
千里感到和隼人这样对谈起来,过去曾经感受过的,那种对质似的、令人窒息的难堪,很快又在他俩之间出现了。
“为什么害怕,我也说不清。其实,从前就怕您,只不过没逃跑就是啦。”
千里说罢,立刻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微微地笑了笑。隼人似乎受到她的感染,也笑了。两人不由得四目相对,使人感到刚才彼此之向的紧张空气似乎缓和了些。千里喜欢这种时刻的隼人,在他那落落寡欢、冷淡的性格当中,只有在这种时刻,他的眼神里才露出一丝温柔。
“那么,您追我啦?”
“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我现在吃明智家的俸禄啦。”隼人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一下子又噤住了口。
“唔。”千里对此并不惊奇。她早就看出他不是对武田以身相殉的人,因之她对于隼人为谁报效都不觉得出乎意料。他甚至不怀善意地对自己所属的武田家冷眼相加。
“我是来寻觅武田余党的,以便劝说他们给明智家当差……那么,你知道富山、刑部、坂下等人的下落吗?”
富山、刑部、坂下等人都是千里也很熟识的隼人的同事。
“不知道。不过,也许都到信浓的小室一带去了。我记得在城陷的前一天,刑部这样说过。”
“那就是说,他的老家的确是在小室喽。他们三个要是当了庄稼汉,才可惜啦。我去小室看看吧。”隼人若有所思地说。他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庭树的枝枒。
千里很想打探隼人是怎样认识大手荒之介的,却又不好猝然出口。隼人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对于他受托捎来书信一事绝口不提。也许是他故意不去涉及这件事吧。
隼人好象看穿了千里的心事,突然问:
“信收到了吧。”
“哈咿。”
“有什么急事吗?”
“不,上面写着十五傍晚,要在新府城马场前门相会。”
千里照实直言,她的心情有如拔剑出鞘,好象对钟情于她却佯做冷淡故意疏远的隼人倾泄了她的全部怨恨。
但是,隼人依然无动于衷。
“那么,告辞了。”隼人突然站起身来。
“听说这家的主人很正派,你投奔了一个好地方,今后多保重吧。”
“哈咿。”
千里凝视着隼人的眼睛,心想:这个人为什么只会以这种方式与我相会呀。
“还有……”千里突然感到舍不得放隼人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隼人之外,再没有谁能帮她刹住她被荒之介惹起的意马心猿了。
“您认识名叫大手荒之介的武士吗?”
“认识。”
“他为人怎样?”
“不知道,你不是认识他吗?”
“我和他只不过一面之识。”
“唔。”
“是他写给我的信,他说十五傍晚,约我去新府城马场前门。”
千里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她想和他商议;如果隼人说一句:不要去赴那样的约会,千里的心意就会坚定下来。
但是,隼人对这事根本不表示自己的见解。
“唔。”他只是用冰冷的眼光向千里一扫,提起放在廊子上的战刀。
忿怒和哀伤使千里面色苍白,但是,她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又说:
“那人好吗?”
“谁?”
“我说的是武士大手荒之介。”
“我认为他是一个有本领、头脑清醒的年轻人。”
“就是这些?”
“是一个想到就能做到的武士。”
“就是这些?”
“在这个时代,这种人到处都能飞黄腾达。”
“你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
“没有。”
连接在两人之间的那条线,咔嚓一下断了。
“那么……”
“请保重。”
隼人那满腹牢骚的背影消失了。千里好象失去了支持,坐在廊子上,感到自己在这世上已是孤独一人了。
当她抬起眼睛时,已经望不到隼人的背影了。
豁出死命营救她出来,却又轻易地把她丢下不顾,隼人的心情千里是不能理解的。
千里心想:去会晤大手荒之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