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有己子连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心情。
被敬之性爱之后的第二天,有己子就给久坂打了电话。是长期以来对久坂的思念之情突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涌而来了呢?还是因为自己不情愿地被敬之性爱之后,突然觉得现在做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了?总之,有己子的胆子一夜之间忽然大了起来。
再见不到他,我就会精神崩溃的!这种迫切希望立刻见到久坂的心情,对这一天的有己子来说,远比所谓的贞洁之类的考虑来得更加强烈。的确,久坂在札幌研修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再见不到他,或许永远没机会了。
这一点,如往常一样,家里只剩下有己子一个人的时候,她终于来到了电话旁,仍然带有几分心虚地拿起了听筒。虽然家里没人,可有己子还是像只做贼的猫一样,小心翼翼地窥视了一下四周的动静之后,开始拨号。
给丈夫的工作单位打电话,是为了找另外一个男人,一想起这事就觉得很奇怪。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有己子很快就像要抛开所有的杂念似的,闭了闭眼睛,然后拿起了听筒,放在耳边。
铃声没响多久,很快就听到了对方接听声。“这里是S大学附属医院。”
“请找外科的久坂大夫。”
“是外科的哪里?外科有诊疗室、研究室、门诊等很多部门。”
“我想是门诊。”
“请稍等。”
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一般不会只停留在一个地方,他们是要到处走动的。一般说来,十一点钟是普通医生集中在门诊的时间。住了三个星期的院,有己子已经大致摸透了医生们的日程安排。
“这里是外科门诊。”
好像是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也许是有己子第一次去门诊看病的时候,曾经和蔼可亲地主动跟自己说话的那位护士。
“请找久坂大夫。”
“请稍等……”电话暂时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但从听筒里隐隐约约听到“久坂大夫在吗?”的询问声。很快又听到回答“久坂大夫今天还没有来门诊。”
“他现在不在门诊。请问您是哪位?”
“这个……”有己子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下然后说,“我是诸井。”
“是诸井吗?”
“是的。”
称自己是诸井,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被对方突然一问,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个谎言罢了。本想说自己的名字“诸冈”,没想到却说成了诸井,仅一字之差,这谎撒得并不高明,但对有己子来说,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有己子接着又跟对方说了些什么,在等对方回音的过程中,有己子很快开始后悔自己主动打电话了。有己子不喜欢由一个女人主动打电话约男人见面。真是厚颜无耻,一个讨人嫌的女人。干脆挂断电话算了。正当有己子心猿意马、等得有点儿不耐烦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了。
“久坂大夫好像在研究室,我给您转过去。”
“拜托了。”
电话暂时中断,很快又隐隐约约地传来“请把这个电话转到第二研究室”的声音。好像是门诊的护士在请求接线员转接电话。
特意为自己打听到久坂的所在,并把电话转了过去,真是一位热心肠的护士。会不会是这位护士听出了自己是诸冈敬之的妻子?新的不安又缠上了有己子。有己子听到了电话转线的振铃声。一声,两声,有己子在心里暗暗地数着。希望久坂能马上接听电话。丈夫的办公室在其他地方,不用担心丈夫会来接电话。但如果是横屈来接的话,那就麻烦了,有己子没有勇气请他去叫久坂。
“喂喂……”
数完第五声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低沉而平静。好像是久坂,可又觉得声音略显沙哑。
“请问,久坂大夫在吗?”
“我就是。”
刹那间,有己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心想终于听到了久坂的声音。事情真怪,一听到久坂的声音,有己子突然害起羞来。
“嗯……,您是外科的久坂大夫吗?”拼命地按捺住那颗激动得快要跳出来的心,有己子再次确认道。
“是的。”
“我……”就像是在小心提防着周围一样,有己子的声音一下子变小了。
“是诸冈吧。”
“是的。”
有己子就像少女一样,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
“怎么了?”
“那个……”
有己子再次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有点话想跟您说,不知您什么时候有空?”
短暂的停顿,虽然只有几秒钟,有己子却觉得很漫长。
“你什么时候……”
“我……”
如果是白天的话,随时都可以见面。晚上呢,星期六、星期天比较方便。只有这样,有己子才可以装着是去参加同学会或回娘家的样子,名正言顺地外出。
“如果是晚上的活,那就星期六或星期天吧。”
如果只是想见个面,聊一聊的话,那就白天找个时间好了。比如午休时间或午后的一个小时左右,久坂不会抽不出这个时间来吧。“有点话要说……”,果真只是想说几句话吗?其实,有己子潜意识里是想找个时间与久坂好好聚聚,只是有己子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我随时都可以,请你定个时间。”
久坂的声音很清楚,但感觉是在悄悄地说,似乎有所顾忌。
“那么,这个星期六,晚上七点,什么地方?”
“请您定一下。”
约会的地点应该由男士来定,有己子突然撒起娇来了。
“那就在上次见面的公园酒店的大厅上。”
“我知道了。”
“那……到时再见。”
“好,再见。”
叮地一声,就像是对方在再次道别一样,电话挂断了。
短短的一个电话,但是,有己子已经紧张得全身是汗了。
回想起来,这与其说是一个意犹未尽的电话,不如说是一个很冷淡的电话。但这种冷淡反倒让有己子感到两人在通电话时都有一种紧迫感。有己子在为一个看不见的影子而提心吊胆,而久坂却在随时提防着是否会有人来。回到餐厅,有己子知道自己与久坂约会的梦想即将成为现实。虽然还没有见面,但有己子感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
三天之后就是星期六了。三天之后,找个什么理由出去呢?有己子又开始紧张了。
就算是到了星期六,敬之也不会特别早地就回来。一般说来,上午的诊疗工作结束后,敬之多半会留在医院的力、公室里工作。偶尔也会出差,或者到地方医院去做手术。不过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听说这个星期六又有什么预定计划。若是那样的话,敬之会比平时早一点回家,通常五六点钟左右就会到家。
是在敬之回来之前就把晚饭准备好呢?还是让他出去吃?至于真纪,如果敬之回家晚了,可以把她送到外婆家去,反正第二天是星期天,更何况母亲很欢迎真纪到家里来住。
问题在于外出的理由。
如果说是参加同学会,会显得过于唐突,而且还必须说出具体的场所和时间。万一敬之给那里打个电话,岂不就知道自己在撒谎了吗?到时怎么辩解也没用了。如果说是去娘家,途中一个人跑出来,这样做有己子感觉还比较安全。但这样一来,就必须在母亲面前编。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就说有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从地方上来了,想小聚一聚。这样说也许最保险。至少这个理由没有必要事先说出具体要去什么地方。若问起对方的姓名,到时说个适当的名字敷衍一下就完了。
穿哪件和服去呢?有己子有一件去年秋天从熟悉的和服专卖店买来的翠绿色的捻线绸和服。初冬时节,有己子出席真纪的家长会时,曾穿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了。是穿这件呢,还是穿母亲送的大岛绸和服?有己子犹豫不决。
不过,大岛绸和服显得有点朴素了,也许还是充满春色的捻线绸和服比较合适吧。和服确定下来,就开始考虑与之搭配的腰带和外套了。
但愿本周六能够走运,道路坚硬一点,有利于自己的穿戴。因为初春时节,积雪开始融化,道路上的泥泞四处飞溅,走起路来让人活受罪。天气太冷了不好,可太暖和了也麻烦。
还有……
有己子突然看着湿漉漉的窗子。如果久坂提出要……
一想到这点,有己子就开始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遐想之中。
星期六的晚上,天空阴沉沉的,但很暖和,而且没有风。晚上比白天冷得多,但道路上的残雪尚未结成冰,雪天穿的草屐一踩上去,就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再三考虑之后,有己子穿上翠绿色的捻线绸和服,套上一件淡紫色的和服外套,下午六点半离开了家。
关于外出的理由,有己子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说,去见从地方上来的一个朋友。
敬之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问。
正是因为没有问,有己子反倒不安起来,“是从旭川的琢本来的”,有己子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星期六一般都是八九点才回家的敬之,这天偏偏五点不到就回来了。有己子想在出门前,把晚饭准备好,但敬之却说叫份外卖就可以了。
“可是,还有真纪呀。”
“那与真纪一起吃点寿司吧。”
敬之好像并没有起疑心,反倒是很高兴地期待着与女儿两人共进晚餐。既然敬之说要吃寿司,有己子也就没有执意要准备晚饭。
有己子坐公交车离开家,中途转乘出租车,到达公园酒店时,差五分七点。有己子一边怪自己来得稍微早了一点,一边环顾了一下旅馆的大厅。在凤梨盆栽的背后,有一名男子坐在那里,一身黑大衣,心不在焉地在吸烟。没错,是久坂。
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有己子屏住呼吸,久久地凝视着久坂的侧面。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现在近在咫尺。只要有己子走上前几步,打声招呼,对方马上就会注意到自己了。相见已是在所难免。可有己子仍站在那里,她感到忐忑不安,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久坂好像已经感应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视线。他转过身来,突然朝有己子这边看了过来。有己子赶忙鞠了一躬,然后像个小姑娘一样快速地来到久坂跟前。
“好久不见。”
两个人面对面地鞠了一躬。自从上次久坂奔丧后返回天盐途中与有己子相遇之后,一晃就是三个月了。久坂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瘦削,头发仍然是那么随意自然。
虽然是久坂先来等有己子的,但久坂好像对此并不介意。
“终于见到您了!”
这一句话包含了有己子的所有思念。
刹那间,久坂微微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问道:“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
“那,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太饿。”
刚出门时的几分饥饿感,在见到久坂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比起吃饭,有己子更想珍惜眼前的二人世界。生怕一点点的挪动都会把这来之不易的喜悦给破坏掉了。但久坂还是执意站了起来。
“简单地吃一点吧。”
这个人总是这样任性,看着先行而去的久坂那修长的背影,有己子有点生气了。
旅馆的西餐厅在十一楼。如果是夏天的话,穿过公园的那片绿色,从西餐厅可以一眼望尽对面的群山。可现在还是晚冬,公园的池塘仍被冰雪覆盖着,绿树都成了光秃秃的枯枝,凄凉地直立在寒风中。到了晚上,只有在水银灯照射到的范围内,雪才显得特别白,而远处,就只能看到前面街道上稀疏的灯光了。
“吃点什么?”
“我真的不饿。”
“那,葡萄酒和熏鲑鱼。”
久坂帮有己子也点了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是几年前的我行我素。有己子心里想着,但还是接受了。
“您很忙吗?”
“不,很闲。”久坂坦然地回答道。一边回答,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和往常一样,久坂说话还是那么明快、简短,缺少连贯。一般人说话都会用比较含蓄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久坂从来都是直截了当,与敬之的说话方式完全相反。敬之说话时,虽然每一句话的意思都听懂了,可有己子总觉得话里:有话。物由心生,也许是有己子多虑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吧!总之,久坂与敬之,两人的个性是很不一样的。
这种差异也许源于两个人不同的性格,以及不同的境遇吧。一个过于冷淡,而另一个则太会用心眼儿。可是,如果要二选一的话,有己子宁愿选择久坂。奇怪的是,当与久坂面对面的时候,有己子却感到非常轻松愉快,能回到真实的自我。
“我给您打电话,您吃了一惊吧。”
“为什么……”久坂暖昧地回答道。
“您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明后天回去。”
“明后天……”有己子嘟哝着。这时服务员把葡萄酒拿来了,久坂确认了一下,服务员便分别为久坂与有己子倒上了酒。
“干。”
久坂伸出玻璃酒杯,举到眼睛的高度。为了什么而干杯呢?有己子看着久坂的眼睛,把玻璃酒杯送到嘴边。一种冰凉的感觉从喉咙深处沁过。这酒虽然不烈,但却有一种让人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慑人心魄的力量。也许是因为喝了一口酒的原因吧,有己子突然胆大起来。
“我在等您来看望我。”
久坂没有回答,盯着玻璃酒杯。
“从第十天开始,一直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个时候,我也是才来这家医院,还不太了解情况。”
有己子知道这是一个借口。
“听横屈说,您问起过我的病情。”
“这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废话。”
“他好像是您的崇拜者呢。”
“怎么会。”
“真的,他非常尊敬您。”
“那是他的一厢情愿。”久坂兴味索然地说了一句,便用叉子叉起鲢鱼。
“久坂大夫之所以去天盐,是因为在钏路医院的一次重病儿童的手术中失败了。”
“这也是横屈说的吗?”
“只要是您的事,横屈什么都对我说了。”
“怪人一个!”久坂一饮而尽,然后在有己子的玻璃酒杯里倒了点葡萄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听说您跟您美丽的夫人住在一起。”
说完之后,有己子觉得自己也许是有一点醉了。
“那个人不是我的妻子。”
“可是你们一直都住在一起的呀。”
“是的。”
“那跟妻子有什么两样呢?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却没有登记结婚,没有那么随便的事吧。”
“随便吗?”
“当然啦,这种事情,社会是不会承认的。”
久坂默默地点燃了第二支烟。服务员走上前来,给两只杯子倒满了酒。
“她莫不是那位在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刹那间,久坂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
敬之说过,在重病儿童的手术失败后,那位母亲就跟着久坂走了,看来这是真的。
不知为什么,有己子失去了追问下去的热情。有己子害怕一旦追问下去,自己就会知道了一些本可以不用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与她结婚?”
“…… ”
“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不……”
久坂茶色的眼睛笔直地注视着有己子。
在久坂的注视下,有己子小声地嘟哝着:“请抱着我。”
久坂看着有己子。
在久坂凝视着有己子的神情里,充满了惊异和困惑。
但是,感到吃惊的不仅仅是久坂一个人。有己子比久坂更吃惊。自己怎么会说出那种不知羞耻的话来?有己子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是这种人。
“我……”
有己子慌乱地摇摇头。
渴望能被久坂好好地拥抱,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只不过是脑海里突然掠过的一个念头,有己子并没想过要把它说出来。有己子的心思,在无意中流露了出来。久坂什么都没说,把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就这样拿着玻璃杯,看着窗外。外面已经很黑,所以窗户的玻璃成了一面镜子。对着窗户看去,窗户的那一边也有一张桌子,久坂与有己子面对面地坐在那里。
该怎样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呢?有己子不知道。如果不解释一下,自己就会被认为是一个品行不端的女人。必须要说点什么,但有己子结结巴巴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有己子莫名其妙地道歉。
“不。”
久坂又喝了一口酒,随即站了起来。
“走吧。”
“我,没有别的……”
有己子投去倾诉的目光,但久坂没有理会,径直朝西餐厅的门口走去。
在门口乘坐电梯下来,穿过大厅,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有己子像个罪人一样跟在久坂身后。
快八点了,大厅里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前台的柜台前,并排站着五六位刚抵达的客人。
两人穿过大厅,从旋转门出去了。刹那间,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拍打着脸颊。有己子停下来,裹上披肩。透过西餐厅的窗户看到的夜晚,给人以宁静、一切都好像凝固了的感觉,但是一来到外面,就立刻感受到了自然的生动气息。
久坂走过对面的出租车停车场,朝旅馆右边的街上走去。
“您要去哪里?”
“稍微走走吧。”
“可是……”
“冷吗?”
“不。”
久坂停下脚步,竖起大衣的领子,等着有己子追上来。
中岛与薄野相连。这条街上来往的车辆很多,雪几乎都融化了,只是两侧的人行道上还有一些残雪。当走在残雪上的时候,沙沙沙的脚步声,听上去似乎很沉重。
沿着旅馆走了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右边是一个保龄球场的入口,前面就是笼罩在黑暗中的公园。久坂在前面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有己子一眼,然后朝黑暗处走去。他走哪里,有己子就跟到哪里。无意中说出那种丢人的话,事到如今,再反抗、辩解也无济于事了。随它去吧,不管了。
树林深处漆黑一片的公园,走进去一看,才发现这里原来还是厚厚的积雪,雪光把周围映照得特别的亮。沿着雪中的小道,久坂来到巨大的榆树下,停了下来,背靠着树干。有己子也站在那里,与久坂并排着。盛夏时一度枝繁叶茂的榆树,现在变成了光秃秃的枯枝,一排排隐隐约约的树影,模模糊糊地投映在了夜晚的雪地上。
这样的季节,毕竟不会有多少人到公园来玩的。
对面树林前面的池塘变成了一块雪白的平地。旁边出租游艇的小屋、小卖部都停止了营业,四周万籁俱寂。久坂轻轻地回过头来看着有己子。有己子感受到了久坂的目光,但仍看着对面的黑色树皮。
“有己子。”
一回头,久坂的脸就在眼前。
两人同时不由自主地靠近对方,嘴唇重叠在了一起。从旅馆出来的那一瞬间,之所以感到冷,是因为旅馆里面开着暖气,就这晚冬季节来说,这已是一个算得上暖和的夜晚了,南风轻轻地吹着,雪在夜晚悄悄地融化。有己子仰着脸,在身后白色夜晚的衬映下,被久坂深深地、久久地亲吻着。
汽车的声音,照在雪地上的灯光,一切都已远去。
当两人从亲吻中分开的时候,一阵微风,从仍被积雪压着的树林里轻轻地吹来,两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我送你吧。”久坂在耳边嘟哝着,“到街上去,叫辆出相车。”
“就要分手了吗?”有己子像个孩子一样轻轻地摇摇头。让自己就这样回去了,真是太残酷了。
“能不能再陪我呆一会儿。”
久坂朝黑暗的树林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像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快回到你丈夫那里去。”
“我丈夫那里……”
这是久坂第一次提到丈夫。一直以来,两人之间都很忌讳的字眼,突然从久坂的嘴里脱口而出,着实出乎有己子的意料。
“为什么要说……”
“这样比较好吧。”说完,久坂迈开脚步,朝明亮的街道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