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大膳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浪人,流落到今川义元的居城,骏府城已近一年。他以前曾是北条家臣,由于品行不检点犯下大错,因而失去了主君。除此之外,无人知道他更多的情况。

今川家的家臣们倘若于路上遇见青木大膳,大都会敬而远之。此人的面容姿态总是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令人生厌之处。他脸色青白,眉间有伤,嘴唇薄,个子高,走路时左肩微微凸起。虽说五官还算端正,然而其身姿却隐约透出一种残忍的意味。

他剑术十分厉害。没人能够说出他所学为何种流派,只知道他的太刀带着一股能将对手一击致命的杀气,并且出刀迅速。

今年春天,城内的广场上举行过一次剑术比赛,允许浪人们参加。那时的大膳展现了超群的剑术,无人能居他之上。十余名自命剑术高明的武士,全部被他一下击倒。每人均是被木刀从下往上突刺胸部,仰天倒地,一人吐血,其余各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从此,浪人青木大膳的名声便传了开去。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在今川家仕官。纵使他有着犀利的剑术,却依然得不到信任,受到人们的疏远。

这一天,青木大膳从坐落在屋形町那间他作为食客居住的武家屋敷中走出来。刚要出门,仆人过来向他说了几句话,他如同平时那样没有作声。仆人告诉他这家宅子的主人回来了,也不知他听到与否,总之他便转身忿忿地迈着步子慢慢悠悠踱向后院的木门。从他的行为看来,也许是听到了仆人的话语,故意避免与宅子主人碰面吧。

约莫半刻之后,他出现在安倍川的河畔,迈着同样的步子从河岸的急转弯处走下河堤,经过两三户农家的背后,踱进竹丛旁边的一座破落寺庙。

“有人吗?”

大膳在寺院正门铺着木板的门廊处低声询问,无人回应,他便径直打开木门转入狭窄的中庭。庭院中生着一些低矮杂乱、不成气候的树木,地面遍布乱石。

“有人吗?”他又喊了一声。他察觉到屋内似乎有动静,于是便一屁股坐在了走廊上。

“谁啊?”一个约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是青木大膳。”他傲慢地回答道。屋子里没有回应。

“我是青木大膳!”

他重复了一遍,眼睛仍然盯着庭院中那些杂乱的树丛,照耀其上的阳光近两三日来渐带丝丝凉意。

这时,他的旁边“当”地响了一声。一枚小判落在他身旁的走廊上。他拿起小判,瞟了一眼:正面有蓙目状铸纹,下边是桐叶形的极印,背面刻有“骏河”二字。

“只有一枚么?”

青木大膳从鼻子中发出冷笑。“你这个骗人精!”他厌恶地说,“四处游历修行的武士听到你的吹嘘都会吃惊不小吧。竟然说什么游历了日本各州,了解各国的风俗,研究调查各地要冲的地图,还通晓各地地理呢!”

说完之后,大膳不住冷笑,笑声比说话声还要低沉,那是情不自禁的充满了轻蔑和厌恶之心的笑。他平素并不多话,沉默寡言,但这时却一个人滔滔不绝。

“你这骗子!不是自称精通兵法,熟知攻城略地的用兵奥妙之处,而且还是什么行流,剑术的高手吗?我倒是真想看看你这行流的武艺啊,要比画的话,我青木大膳可愿意随时奉陪!”

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似乎有些发恼,喝道:

“再拿一枚给我!虽说你我同是浪人之身,但你这家伙很会骗人,一定大大的比我有钱。再拿一枚给我!”

话音刚落,又一枚小判掉落在走廊上,发出轻响。或许是从拉门的缝隙之间扔出来的吧。

“那么我便收下了。至于你这个骗子的画皮,我十天之后再来揭穿。”青木大膳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道:“今天我可有要事呢。晚上我要同甲斐武田家的重臣商量投身报效武田家一事。对于这个骏府城,我已经厌倦了。”

说完这话,青木大膳便要离开。正行得两三步,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等一等!”

“什么事?”

“你刚才说的武田家重臣是谁呀?”

“看来你也挺关心这件事嘛。他是侍大将坂垣某某,名字我还不知道。”

这句话之后,两人短暂的沉默。

“你以为那么容易就可以仕官吗?”沙哑的声音开口。

“那便不知道了,总得试试看再说吧。”

青木大膳又往前走了两三步,这时拉门被打开,膝行蹭出来的是一个身形瘦小,从容貌到身材全都异于常人的人。

“还有事吗?”青木大膳回头问道。

“我教给你一个办法吧——听好了,如果说是叫坂垣的话,那么一定就是坂垣信方。坂垣家世世代代为武田家的族臣。而今,武田家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便是甘利虎泰与这位坂垣信方了,他们可不是轻易就能让浪人随随便便仕官的人。想要仕官成功,眼前只有一个法子。听好了:你,去拦路袭击那个坂垣信方吧!”

“拦路袭击?!那是为何!”

“告诉你吧。你先去袭击他,在危急之时,我再去将他救下来。”

青木大膳一时没有弄清对方话语中的意图,只听这个小身材的男子继续说道:

“这样做的话,在下跟坂垣信方之间,就会建立起非比寻常的关系。对一个人来说,救命之恩可是莫大的恩情。在下也是很想出仕武田家的,在下在武田家受到赏识之时,一定会举荐你!”

“演一出戏吗?”青木大膳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便直直地盯住对方。

“嗯,除此之外,的确没有更好的仕官之法了。”

“你这个骗子!”

“不愿意干的话,你就走吧。”

青木大膳好像考虑了一下,然后回到了走廊前。“终于露出本性了呀,你这阴阳眼!”

端坐在走廊上的那人眼睛果然如此,一目浑浊,一目明亮,两眼差别显著,无法判断他的目光注视何处。

青木大膳回到走廊之时,走廊上那人用缺了中指的右手撑着地面欠起身,站了起来,旋即走入屋内。他个子矮小,充其量身高也不过五尺。

青木大膳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然而走入屋子的男人并没有笑,他在约略有些昏暗的屋子里,面朝庭院中的红色菊花。大膳无法判断他是在盯着什么地方。

“袭击他,却不能让他受伤,这有点难办啊。对于我青木大膳来说,这样的事可是头一回呢。”大膳说道,但屋子里面的人却如先前那般,并不答话。

“到底要怎么干?不说点什么吗,山本勘助!”大膳发急,忽然激动地大声喝叫,苍白的脸倏地抽紧。

“稍微伤到一点也没关系,但不能把他杀了。那样的话可就鸡飞蛋打了。”

冷静而沙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青木大膳厌恶山本勘助。约莫半年之前,大膳第一次遇见这个人的时候,便从心底厌恶他。或许是两人性情不合吧,总之大膳一听到此人的声音便想苛责他、辱骂他、作践他,直到他大气也不敢出才好。缘此,大膳来到山本勘助家中,厚着脸皮要一点钱只不过是顺便为主,想要说一些难听的话来羞辱他才是更加强烈的愿望。

浪人山本勘助之名,在今川家的领地骏远三一带还是广为流传的。他本是参州牛漥的浪人,于九年前来到骏府城。这九年以来,他曾数次申请在今川家仕官,却不知为何直到如今也未得到任用,眼下蒙今川家家老庵原忠胤庇荫,吃着闲饭。忠胤长年以来照顾勘助,不使他米盐之资或缺,外面流传说这都是因为勘助与忠胤有着亲戚关系的缘故。若非如此,既然不能投身报效于今川家,也就是说此人没有什么才干,作为家老的忠胤又何必善待于他呢?

据说,勘助的剑术乃是行流一派,今川的家臣无人能挡。不过,谁都没有亲眼见过他手执刀剑,更没有人听说他上过战场、杀过敌人。恐怕他身负“行流”之技的传言,大部分是由他那副大大异于常人的尊容引起的吧——身高充其量不过五尺,肤色黝黑,一目明亮,一目浑浊,不仅跛脚,而且右手还缺了中指,年龄也已近五十。

他从住处出来,到城下走动走动的次数,一年到头也是屈指可数的。每当他路过人们身边时,小孩子们或许会回过头来看看,而成年人则见惯不惊了。他那可怕的面容身姿,让人觉得望而生畏却又悲悯可怜。虽说小孩们会好奇地看看他,然则由于害怕的缘故,却也不愿意跟在他后面走上半步。

传说他自从二十岁起便周游全国各地,长于军旅之事,通晓古今兵法,乃是攻城略地的行家里手。然而尽管如此,他却终究无法在今川家中仕官,九年以来一直是浪人之身。莫如说正是这样的经历,反而让他的声名愈高。一般的传闻是这样的:今川家主公(义元)的侧近中,有人嫉妒他的智慧、经验与才华,由于这等人的弄权,他才被今川家屡屡拒之门外。近年来甚至有人猜测,妨碍勘助仕官之途者,或许正是他的庇护者庵原忠胤本人。

但不管怎么说,今川家的家臣中,悄悄来到山本勘助家里拜访的人却为数不少。据说一到晚上,他的住所简直就好似一座私学馆一般。

唯独青木大膳一人,对于所有关于山本勘助的传言是丝毫不信。“可恶的骗子!”大膳一直这样认为。倒不是说他是因为分析了关于勘助的种种传言而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之所以不相信勘助,大抵是依靠自己的直觉吧。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勘助手执刀剑的样子,若要勉强想象的话,那姿态一定丝毫也谈不上飒爽二字,更多的是给人一种颇为怪异的感觉才对!

青木大膳与山本勘助的初遇,是在大约半年之前。从他第一眼看到勘助的那一瞬间起,便认定这个人不可信任。“会用剑的人,怎么可能是这副样子!”他这样想。他很想跟勘助比一次剑,以此揭开这个骗子的画皮,但无论他怎么要求,勘助却概不应允,总是想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来推托。

大膳每每心血来潮之时,便去山本勘助的家里谩骂一番,对此勘助总是默然处之。向勘助发泄自己对他的轻蔑和厌恶之情,对于青木大膳而言,似乎成了他贫穷乏味的浪人生活中的唯一乐趣。关于兵法的运用以及诸国的状况,大膳自己也是一无所知的,因此不能从这些方面作出判断,不过他认为这与剑术方面的情况应该一致。手中尚无一兵一卒,还谈什么攻城略地呢!说是周游了日本全土,这也非常可疑。大膳曾经向勘助询问自己的出生地小田原附近的风土人情,勘助依旧闭口不发一言。这只能认为勘助对此根本全然不知了。

今天,勘助竟然意外地向他显现出了骗子的本性,对此大膳很是满足,就连行走在安倍川河堤上的脚步都比平素轻快了许多。拦路袭击坂垣信方之事,就算只是演一场戏,却也能够使他长久以来的无聊憋闷得以排遣。勘助这个骗子!纵使他能够欺骗世上的每一个人,也欺骗不了我青木大膳啊!

在大膳脚下道路的一侧是安倍川的河滩,另一侧格外低洼,一片久已无人耕种的荒芜田地向远处延展开去。“看来今年的稻谷也不会有收成啊!”想到这里,大膳的心情急速地黯淡了下去。说到稻谷,问题可就迫切了起来。只要没有稻谷收成,每年就会有不少百姓抛弃土地,流离失所,如此一来耕种田地的人就愈加稀少。本月上旬连着下了十天暴雨,京都以东到处都遭受了重大水灾。仅仅在这一带,被安倍川河水泛滥冲走的人家就不计其数。田园被冲毁,牛马牲畜也被冲到大海里去了。去年,也就是天文九年,春天来了一场暴风雨,比现下稍晚一些的初秋时候又是一场暴风雨。年年都有倒霉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要去甲斐仕官吗……甲斐那地方或许会差强人意。要说跟山本勘助共事么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就算是跟那样一个瘸子做伴,也比单身一人去往完全陌生的他乡多多少少会胆壮几分吧。

只是,那家伙还真是令人讨厌啊!青木大膳猛然停下脚步。无论如何都很讨厌!大膳这样想道。虽说大膳自己同样是一个不受欢迎的男人,但他却无法抑止对山本勘助的厌恶之情。在他年幼之时,曾在地瓜田里用石头把青虫子砸死,并且在地面上碾来碾去,似乎不这样做的话他心里就不会痛快。此刻他对这位远近闻名的浪人山本勘助,所持的便是如此心情。

此时方值八月之初,虽然并无一丝微风,但夜里已经有些凉气袭人,正是秋意渐浓之时。

在距离今川家的居馆不远的地方,环绕坐落着武士们的宅所,经过这里便到了一个缓坡,与商贩平民们集中的下町相连接。这条坡道白天商旅如织从日落之时起便没有路人通行,只是偶尔会有成群结队的夜盗从这里匆忙穿过。街道两旁的店铺也紧紧关上了大门。

青木大膳在这个缓坡路旁的大朴树下,已经站立了约莫小半刻时分,他正是等候着将要从此地路过的武田家重臣坂垣信方。四五年前,甲斐武田家的前总帅武田信虎被其子信玄流放,寄身于今川家。今天,坂垣信方来到城中向信虎问候起居,到了晚上,他还得回到伴随信虎一同来到这里的东云半二郎的住处。青木大膳便是打算在信方回去的路途上截袭于他。

大膳今日并未与山本勘助会面,不过,事先商定的行事地点确凿无疑便是缓坡旁的这株朴树之下,当坂垣信方的身影出现之时,大膳便要从这树后冷不防地跳将出来,拔刀就砍。若有人与信方同行,无论是两人还是三人,将之斩杀于路旁便是。此时,山本勘助便要出场。两人交手二三回合后,大膳见机跳入路旁的树林之中,如此就好。事情到此就算完结。

青木大膳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黑暗之处。虽说是黑暗,却并非完全漆黑一片,黑暗之中隐约有稀薄微弱的光线明灭飘忽着。在如此黑暗中的不远之处,那小个子的阴阳眼一定也注视着这地方吧。

大膳终于忍耐不住这长时间的悄无声息。

“喂,瘸子!勘助!”

他试着低声呼唤,然而侧耳细听之下,对方对此毫无应答。大膳不快地“嘁”了一声,伏下身去。

又过了半刻左右,周围的黑暗不知何时已经无法让他按捺住心中凶暴的杀戮欲望。盗贼也好,野狗也好,若是来到,便悉数立刻斩于剑下!

就在此刻,大膳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缓坡之上逐渐传来,愈行愈近。从脚步声听来,数目不止一人。待那一行人行得近时,大膳看清对方共是三人之数。

大膳立于原地不动,待那三人经过之际,冷不防大喝一声:

“佐伯主水!”

不用说,这名字只是他不假思索,信口喊来。

前行的一行三人齐齐停下脚步。

“我们可不是您说的叫做佐伯什么的人,您认错人了吧。”其中一人说道。

“别想说谎蒙混过去,骗不了我的!我特意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取你性命!”

“我为何要说谎!”对方说道。话音未落,忽见大膳猛然拔出太刀,对方急忙闪身后退。这时,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且慢!认错了人可就麻烦之至!在下乃是甲斐武田家家臣,名叫坂垣。”

坂垣到底是来了。大膳这样想着,一边暴喝道:“无论你是坂垣还是什么,只管拿命来!”

“盗贼吗!”随着这一声喊叫,对方也拔出刀来。

此时,在青木大膳眼前摆好架势的太刀一共两把,在这执刀二人之后,那沉稳的声音再度说道:“多加小心,切勿受伤!把他赶走即可!”

大膳已看出持刀与自己对峙的这二人并非坂垣,于是突然纵身而起,高举太刀,从其中一人肩头力劈下去,只听一声惨呼,对手顿时倒地。大膳略作后退,避开另一人刀锋,再度踏上之时,太刀急速斩向此人小腿,又是一声惨呼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随从已被大膳斩翻,坂垣只得拔刀迎战。二人交手方才两三回合,大膳便听到对方急促的喘息之声。

“难、难道不是弄错了人吗?在下,乃是武田家臣坂垣信方!”对方说道。

然而大膳并不答话。

“如此说来,你果然是盗贼不成?”

大膳一面进逼,一面焦急地考虑如何处置这个不能杀伤的对手。而此时,对手却突然踏前,转守为攻。不愧是坂垣,剑术比刚才那两名随从要高明许多。大膳这样想着,欺身而上,见机抓住对方右腕,靠上对方身躯,用自己身体的力量将对方一步步朝路旁推去。

“什么人?”

突然,有灯笼的亮光从侧面照过来。借着亮光,大膳此刻才看清已被自己按在土墙上的对手的面容。听说是重臣,大膳一直以为对方是年老之人,却不料对方看起来比自己的猜测年轻许多,乃是一名中年武士。

“路遇盗贼,苦于招架。”见有来人,对方慌忙答道。

“我来相助!”

这分明是勘助的声音。大膳放开坂垣,向后跳开。从这里开始便是这出戏的武打场面了吧。大膳如此想道。

说时迟,那时快,大膳只觉一股凌厉刀凤扑面而来。大膳不由一声惊呼,再度后跃,却不料脚下一个踉跄,不知绊着了石头还是什么东西,仰面倒在地上。

当此时,第二刀、第三刀毫不留情地斩将过来。这哪里还是演戏,大膳只觉夺人性命的杀气向自己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这并非约定之举啊!大膳沿着缓坡一路翻滚,好不容易跳起身来,不知何时眉间已被斩伤,鲜血涌入双眼,却无暇用手拭去。

“勘助!”

大膳一面这样喊道,一面跳入右边的杂树林中。倘若演戏的话,勘助当会止步,不再追击才是。

然而当他回头之时,却发现勘助的太刀紧逼而至,这势头分明是无论自己逃往何处都必将紧追,寸步不舍。

“你疯了吗!”青木大膳大声叫道。

“我可没有疯。”冷酷低沉的声音响起,“看刀!”勘助说道。

“来吧!”

青木大膳大喝道,同时感到事情完全起了变化,对方是当真要取自己的性命,自己当然也得奋力斩杀过去。此时,对这个瘸子的厌恶感再度在大膳胸中涌起,并且比过去强烈数十倍。

然而,一股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恐惧之情,自青木大膳心底悄然升起。对方手中太刀的切先,在不可思议的极低位置静止不动。这矮个子男人将切先压得几乎触及地面,一双阴阳眼紧紧盯着自己。大膳如今是进身无路、后退无门。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对手的进逼之下渐渐缩短,青木大膳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动弹。对手刀光掠过之时,大膳肩头剧痛,接着右手、小腿依次中刀。

“住手!快住手!”

青木大膳竭力嘶叫,然而叫声如同泥牛入海,无论自己如何叫喊,对手的刀锋依然毫不留情。

大膳感到对手山本勘助的身躯逐渐高大起来,而自己原本瘦高的个子逐渐变得矮小而丑陋。实际上,青木大膳的一只眼睛已经不能见物,一只脚也被斩瘸。

“啊——!”

随着临死之前的一声惨呼,大膳从肩头被斫为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