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轻井泽的高尔夫俱乐部沿全部路线绕了一圈,回来后便开始吃晚饭,多摩子喝了一杯啤酒,眼圈和脸蛋红红的。
“总觉得你愁眉苦脸的。”
弓岛话语不多,所以多摩子从一旁不满地看着他。
“怪我硬把你拽到这里来,是吗?”
“也不是。”
弓岛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可看你好像心里牵挂着工作呀,或者是我嫂子?”
“哎,事到如今我也做好了精神准备,决定什么都不去想了。”
“不必为了我勉强呀。”多摩子开始不高兴,“随时都能从这儿乘车回冈谷去呀。”
“……”
“瞧你一副叫我那样做的脸色……我可不愿意!”多摩子突然走到弓岛身旁,摇着他的大腿,“你说什么我都不回去,请你也做好思想准备,我求求你。”
“叫我宽心地呆在这温泉,是吗?”
“不光如此,还要请你跟我结婚。”她眼里闪着泪花,“我把我的身体第一个给了你,对此我丝毫不后悔,不过我想还是要请你跟我结婚。”
“你是要我休了老婆,是吗?”
“不是你的责任吗?要我等的话,一年、两年我都等。”
“那么,能请你等三四年吗?”
“你在信口胡说吧。这期间你的的确确给我看你办理了与太太的离婚手续吗?光是口头上的话我可不干。”
“我考虑。”
“你说你考虑,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嘛,是考虑那手续的方法呀?”
弓岛有点不耐烦起来。所以说非妓女出身的女子可真受不了。在成为这种关系以前,心想多摩子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爽快的现代女性,但一旦发生关系,她就变成了一个忧郁的、平凡的女人,其机智和理智都荡然无存了。女人在其它的生活方面能创出新的一面,但在性爱方面难道依然不能从旧的方面摆脱出来吗?
弓岛起初对多摩子抱有一个幻影。正因为有这幻影,所以也接受了多摩子的诱惑。就他来说,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吃所谓“现成的饭菜”,责任毋宁在她一边。而且一旦与自己心里想象的形象不同,就不能不兴味索然了,他真想说在某种意义上受骗的是自己。
事实上,他在与多摩子这样交往的过程中越来越觉得加须子好。即使与加须子成为这种关系,她也不会像多摩子那样死气白赖地纠缠不休吧。这点就是结过一次婚的女人和第一次与男人发生关系的女人之间的差别。的确多摩子还是个处女,但这对弓岛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价值,比起多摩子的不够成熟的身体来,毋宁对经过结婚生活的加须子感到留恋。睡在一起没有意思的女人对弓岛来说已经兴致索然了。
只是觉得有利可图的,是能几乎白白地得到中部光学的工厂。但从现在来考虑,他知道这也没有多大的魅力。对于已经逐步现代工业化的光学工业来说,即使得到一个转包的小企业也并没有多少利益。弓岛发觉,想把加须子弄到手的魅力甚至使自己对那工厂的评价都发生了错误。这就是说,若是多摩子她会轻易地把那工厂送给自己,那就失去了得到工厂的魅力。
稍强一点的大概只是原封不动地得到在中部光学干活的职工这一点。目前高原光学正为女职工不足而发愁,虽然采取了各种各样防止人员流失的对策,但仍有不少人离职而去。
只是那家伙不行!令弓岛这样想的就是仓桥市太。弓岛最近觉得自己渐渐明白了仓桥此人的心理。有手艺的男人死缠着那种零星企业不离,这大概是出于对加须子的一种特殊感情吧。从多摩子的话里也可推测出那一层的情况。加须子如何对待仓桥的感情这也可以想象,但在某种意义上也似乎可以理解加须子也在利用仓桥。
“睡吧。”
弓岛说道。他对多摩子的迫究有点儿不耐烦起来。多摩子稍稍低下了头,但再也没有罗嗦什么。还不知道女人喜悦的多摩子并不是被这话笼络了,而是在男人说“睡吧”这话的时候她知道男人想要逃脱。
多摩子虽然知道但没有说出口来。她觉得催道这一点的女人是可悲的,而且生怕会更加被他讨厌,所以未能责备他。
她想现在不吱声,以后再坚持不懈地说服他。她觉得这样做是明智的,与其现在穷追不舍露出破绽来不如等待日后。
喊来了女招待,撤去了餐桌,开始从壁橱里拉出被褥。这期间多摩子来到与房间连在一起的宽走廊下,坐在椅子上。弓岛也坐在正面抽着烟。这里灯光阴暗,所以弓岛的表情看不清楚,但不能想象是张高兴的脸。多摩子把桌上的烟灰缸放在弓岛面前,从她这方作了让步。她在紧闭着的木板套窗前眺望着垂下来的淡茶色窗帘,看着看着,突然一侧脸颊上淌下了泪水。
多摩子用手指按眼眶时,弓岛心里又厌烦起来。果然是个没有意思的女人。弓岛几次经历过这种女人的场面,已经腻烦了。两人默默地听着女招待铺被子的声音。
弓岛也知道这种时候取悦女人的方法,他知道只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坐着的她的身后,让她仰着脸亲吻她的嘴唇什么的,即使会多少闹些别扭,也会高兴起来的,可是,他连这种简单明快的手法都懒得去做。
“让你们久等了。”女招待跪着说,然后退了出去。电灯关了,床头灯、雕花玻璃的水壶、烟灰缸等按照一定的规格都配齐了,剩下的只是躺到已准备好的地方上去。
但弓岛还没有产生猛地抱起多摩子身体的念头。他知道这女人是如何幼稚拙劣,没有什么可诱惑他的。
弓岛无可奈何,完全以这种心情穿着一件睡衣先钻进了一个被窝。多摩子总不从椅子上站起来,过了许久才来到一侧角落,仰卧着身子开始解宽袖棉袍的腰带。腰带微微发出声音,它的一端擦着铺席。多摩子只是两只手在动。
弓岛在枕头上听着这种衣服的磨擦声。但即使这种时候,他也并不那么感到心情激动。
弓岛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首先浮现出了使他高兴的其他女人的面影,其中也有现在在东京的女人。虽然比他大两岁,但他对那个女人还没有像对多摩子那样感到厌倦。
多摩子依然背着身子在浴衣上系窄腰带。多摩子俯视了一会儿弓岛的脸,然后关上电灯钻到了他的身旁。
“喂!”
她把身体紧紧贴近他,把胳膊绕着他的脖子。呼吸急促起来。这时电话铃响了。
多摩子吓了一跳,看了一下躺着的弓岛。他也在寻思,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呢?已经过11点了。虽然知道是帐房打来的,但他有预感这是从外部打进来的。可是,他今晚在这儿应该是谁都不知道的。
“你去接一下!”弓岛在黑暗中说道。
多摩子惴惴不安地跪在电话机前面,把话筒贴到耳朵上。
“是的……欸。”
回答紊乱,弓岛也从枕上抬起头来。
弓岛开始支起半身,于是多摩子放下话筒,用手捂住说:
“说叫高原光学的弓岛专务董事接电话。”她一直绷着脸。“是谁打来的?”
弓岛也感到意外,禁不住心里慌乱起来。
“说是来访者。”
“来访者?”弓岛又吃了一惊,“是什么人?名字知道吗?”
多摩子又把话筒贴到耳朵上,小声反问了一下。
“说是叫森崎和山中的两位客人。”
要是森崎和山中,那确实在驹根。这可怜的原中小光学公司的经理,弓岛以帮助他们为借口,现在正让他们策划捣乱先驱者光学。
可他们是怎么知道这儿的呢?
“你就说,请先把他们让到会客室去。”多摩子拿着话筒抬头看了一眼从自己身旁起来的弓岛,他打开了电灯。
沿关了灯的黑暗的走廊朝门口旁边的会客室走去,但见唯独那里孤零零地点着灯。门口看管鞋的人站在角落里,显得很冷的样子。
―打开门,森崎信雄和山中重夫就一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
弓岛面对面坐了下来,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带着女人,所以有点儿尴尬。可是,这两人是怎么探听到这儿的呢?心想到底是在让他们刺探照相机行业的情报,对他们绝不能麻痹大意。他们会不会知道带来的女人是中部光学的经理的小姑子多摩子呢?在弄清这点之前,弓岛有点心神不定。
“有什么事呀,这个时候来?”故意露出一副不高兴的神色。
“深夜拜访,实在对不起。”
森崎信雄点头哈腰地连连施礼说。山中重夫是个滑头。所以只鞠了一躬。
“有什么急事吧?”
“是的。”
森崎神色困惑地看了山中一眼。山中主动地小声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专务董事,因为东京的女人来这儿了,所以……”
“什么?!惠美子来了?”
弓岛大吃一惊。她是怎么探听到这地方来的呢?他比自己老婆闯来还要令弓岛吃惊。
“这,据说她给高原光学方面打了电话,所以……”
“哦。”
高原光学是不会知道我的去向的——
“后来呢?”
弓岛从棉袍的袖子里掏出烟来。
“什么呀,听说公司方面回答说:您因公出差,今晚不回来了。她为了打听去向,重新给经理那里挂了电话。”
“给经理?”
弓岛心想惠美子是会干这种事的。其实,本约定今年年初要去的,但因有事不能去东京,所以就搁置下来了,弓岛让惠美子经营着一家小酒吧。不,打一开始就是那家酒吧,把她弄到手以后弓岛投入了资金。
“究竟是怎么回事?”弓岛真想咂嘴,“那经理说我在这儿了吗?”
弓岛面有愠色。经理是不会知道的,虽是堂兄,但私生活是完全脱离的。
“他说您多半是去上山田了……”
“……怎么知道是上山田呢?”
“有个家伙多嘴,据说把专务董事从上诹访送到这儿来的司机回去后把您的去向告诉了公司的司机。”
“畜生!”弓岛心里想道。正因为这样,所以在车站打发公司的司机回去,改乘了出租汽车。那出租车的司机一定认识弓岛,觉得有趣,于是悄悄告诉了公司的司机。大概公司的司机也沉不住气,又对公司的什么人说了,于是传到了经理的耳朵里。虽是昨晚上的事,可一眨眼就传了出去。这么说来,也许连对方的女人是谁他们都知道吧。
“真是坏事不能做呀!那么,你知道我带来的是谁吗?”
弓岛笑嘻嘻地说道。“不,这我不知道。”
一副真的不知道的神色。车站前的出租汽车司机也似乎不知道多摩子的身份。尽管如此,堂兄这家伙也真有点儿古怪。女人从东京给他挂电话,他就毫不介意地说弓岛带着女人去上山田温泉了。本来弓岛和经理就处于微妙的关系。
“后来怎么样?”
“哎,后来东京的那个人也好像火了,立刻跑到我那儿,所以……”
说这话的是山中。弓岛一直通过山中与东京的女人进行联系,所以山中迁到驹根后的住所那女人也知道。
“原来是这样。这可糟了!”弓岛抽了一口烟。
“她说您一定跟女人一起去上山田了,硬是要我一个个地打听上山田的旅馆,怎么说也不听呀。我总算劝住了他,心想要是专务董事,那大概是这个旅馆或是另一家高级旅馆,于是乎……”
“嗯,露了馅就没有办法了。惠美子在等你们回音吗?”
“是的。”
“在哪儿?”
“总算劝她住在别的旅馆里。”
“到这上山田了吗?你就对她说,没有办法,今晚不行。”
“可要是这么说的话,会来这儿的呀,因为她知道我们见了专务董事。”
“哦,是吗?”
弓岛渐渐想去惠美子那儿了。较之多摩子这样身体不够成熟的女子来,惠美子娴熟的身体更具魅力。她床上的功夫高超,与拘谨的多摩子相比有显著的不同。他已经许久不见惠美子了。他觉得惠美子也是个蠢女人,若是那样想见面的话,为什么不在前天什么的与自己联系呢?
“这个时候闯来也没有用,惠美子有没有说突然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对我们说。”
山中重夫说了“我们”二字。弓岛觉得可笑起来,两个大男子汉居然受女人指使,恬不知耻地到这儿来,而且两人都是一种以为离开自己就不得了的服务精神。
“总之我明天上午去那旅馆,在这以前你们随便应酬一下,就说怎么也没有联系上,好吗?”
“明白了。”两人点了点头。
“专务董事您也左右为难吧?”
山中看了看弓岛,笑道。即使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总之跟女人来的,这点在帐房那儿是清楚的,所以这无法隐瞒。
“由于情义上的关系呀。”弓岛也苦笑道。
“在这种地方跟您说也有点儿什么,”森崎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专务董事,您对高岛光学的中村君说要提供再建资金是吗?”
“对中村?”
弓岛一下子想起了昨天在会客室坐着不走的转包工厂的中村的脸。
今天早晨也刚刚从某地的承包人上吊自杀一事联想到他。
“哪儿呀。昨天他来哀求这哀求那的,但我也因为另有来客所以觉着厌烦,只是把话说了一半就打发他走了。”
“那可不行呀!”山中从一旁插嘴说,“所以那家伙深信高原光学能替自己撑腰,听说他到处跟人说这件事,开了许多新票据。”
“什么?!”弓岛情不自禁地叫起来,“到底开了多少票据?”
“这我可不太清楚,听说开了五六百万日元。此外还有未付出的工资部分,我想这笔钱他用流通支票筹措到了。”
弓岛心想中村也是个蠢家伙。的确当时自己是说了设法考虑一下,但正如刚才也对两人说的,那只是因为对中村的执拗劲觉着厌烦,所以那样回避了而已,自己并没有说过要帮助他那工厂或是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再取消订货。是中村随意抢先解说了“考虑一下”这句话。
弓岛心想这下也该与那家伙断绝关系了。到了开出空头支票这一步,那就会彻底垮台吧。与伪装倒闭不同,中村这情况那才很可能会上吊呢!
“果然如此啊!”山中和森崎都点了点头,“我们总觉得奇怪。”
“可是,”弓岛均等地看了看两人,“你们的耳朵也真尖啊!”
“这方面的事也习惯起来了嘛。”
“哦。说起习惯起来,关于先驱者光学的奇怪的情报,那可真是获得了成功!”
“出乎意外地顺利。”山中称心地一笑。
“我们也没有想到反响那么大!”
“我可是明白了,光学方面说什么也与大资本的公司不一样,比中小企业稍好些罢了。在诹访和冈谷一带,先驱者光学的转包厂商好像已经开始提防,先驱者光学好像在拼命地把流言压下去,可是……”
“也许是吧。专务董事,这回虽是试了一试,但因此知道了大致情况,所以下一次好像是可以让它股票价格下跌的。”
弓岛打发两人回去后回到房间里,多摩子还披着短外衣坐在床上,孤零零地等着他。
“是谁呀?”
弓岛一进屋她就站了起来。
“没什么,是转包的家伙追到这儿来了。”
“哎呀,是怎么知道的呢?”
“大概是凭直觉知道的吧,那些家伙也都豁出去了嘛”
“我的事也被他们知道了吗?”多摩子不禁担心地凝视着他。
“还不至于知道你的事吧,因为不久以前你还一直不在上诹访嘛。只座偶尔从东京回来一次的话,当地人也不太清楚吧。”
弓岛盘腿坐在被子上抽着烟,多摩子也从椅子上移过来,一屁股坐在弓岛的身旁。
“那要不要紧呢?”
“什么?”
“那些人会不会去上诹访那儿散布你的事呢?”
“不要紧吧。即使我看上去这样,但对转包厂商还拥有绝对的权力,要是说漏了嘴就没自己的立脚地了,这点他们是知道的,所以不会胡说的。”
“太好了!”多摩子仰面躺了下来,“刚才请原谅。”
这么一道歉,她那温柔的样子反而叫现在的弓岛心里烦躁起来。果然普通女人怎么做这个女人也怎么做。
“别这样。”弓岛扭过脸去。
“不知不觉生了气,说了那种话,让你不高兴了吧?”多摩子从旁边瞅着他说。
弓岛今晚不想跟这种女人在一起了,昨晚一晚上已经够了。可今晚也被多摩子缠着,将不得不这样度过,但对多摩子的身体他早毫无兴趣了。倒是一得知惠美子住宿在附近,他就总惦记着那一头。惠美子酒吧生活持续10多年了,所以已经习惯于男人的操纵。她对男人决不会这样作叫人不痛快的举动。男人一不高兴,她就岔开话题,不知不觉就巧妙地让你快活起来了。什么事情都处理得很干脆。
弓岛已经长时期不管惠美子了,所以也牵挂着那一边。
弓岛抽着烟,恨不得马上逃到惠美子那儿去。一看枕边的手表,已经是12点了。
刚才的两人与惠美子联系了,所以今晚她也死了心。冷不防出现在那儿时的场面突然展现在眼前,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与她如胶似漆地拥抱的情景。过去的经历使弓岛十分满足,非多摩子所能比。
而且他不明白惠美子为什么这样急着想见自己,正因为如此,他更是牵肠挂肚。他把连对老婆都没有说的工作的秘密都吐露给了惠美子。
弓岛默默地只是抽着烟,所以多摩子似乎感到了什么,低着头,指尖好像神经质地颤抖着。
那么,如何哄骗这女人从这儿逃出去呢?不到一分钟,弓岛便打定了主意。
“我要出去一下。”他忙不迭地把香烟掐灭在烟缸里。
“唉哟,现在出去?”多摩子瞠目而视。
“嗯。刚才的那个转包商说无论如何想今晚跟我商量,我现在去一下那家伙的家里。”他已经在被子上开始解开腰带。
“这儿谈不行吗?”多摩子发出了悲哀的声音。
“不行,因为要看各种各样的文件呀。说实在的,听说刚才那家伙手里有一些票据必须在明天兑成现款。他来央求我,要我设法帮助他,所以在这种时间特意来找我。我先是一口拒绝了,说这不行,但仔细想来那家伙也太可怜了……今天早晨也有一个什么地方的转包公司的经理在那一带上吊了吧,真叫人讨厌啊!”
“……”
“做件好事,再说他是老关系,也不能见死不救嘛。”
“要很晚回来吧?”
“是啊,好像已经过12点了,现在乘车去,往返也起码要花一个小时,还得一一查阅麻烦的文件。这要是不彻底查阅的话,我也不能稀里糊涂地拿出钱来,由于这些事情,再加上喝喝酒什么的,大概会到明天早晨吧。”
“……”
多摩子低下了头,好像是咬着嘴唇。
弓岛手忙脚乱地走到西式衣橱前。脱下旅馆的衣服,穿上衬衣,穿上袜子,把腿伸进裤子,结上领带,简直就像是赶往火灾现场的消防团。
多摩子坐在刚才的地方一动也不动。她没有帮忙,这表示了她的意志。她也好像察知了男人的心情。
“你,”弓岛满不在乎地说道,“今晚好好睡一觉。我回来后一块儿吃早饭,睡懒觉也没有关系呀。”
“什么时候回来呢?……”多摩子的嗓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卡着似的。
“也许要到11点左右。”
多摩子坐着听着弓岛出去。在男人急急忙忙穿戴,以一种急切的心情出去以后,外面刮起了寒风。
她略略知道弓岛过去跟其她女人也有关系,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玩玩而已。
这暂且死了心,她认为唯独自己与其他女人不一样。弓岛的放荡说到底只不过是与妓女的一时心血来潮而已,她认为在与自己的爱情面前将会像泡沫一样破灭。然而,他现在以非同寻常的样子兴冲冲地出去,显而易见有女人在等着他。
房间里黑暗而空虚。一分钟以前弓岛还坐在那里说着话抽着烟,可此时已什么都没有了。这整间房间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多摩子那晚整夜没有合眼,躺在被窝里。她怀疑弓岛的爱情,但不是全面地抱不信任感。她不想考虑这一些,如果全盘否定他,自己就成为一个太凄惨的女人了。她想多少留一点希望,在怀疑阶段她还有这种心情。
多摩子并没有怎么去考虑现在弓岛在见什么地方的女人,只是拼命地不想失去他的爱情和诚意。不祥的想象和一丝丝希望交替产生,使她夜不能眠。她只知道表已经到了3点,其余只是既不是梦幻又不是现实地继续想着弓岛。
多摩子几乎没有合眼地从门缝里看到了晨光。
弓岛即使到了11点也没有回来。过了11点,到了12点也没有打电话来联系。
好容易到了将近1点时从帐房打来了电话。
“嗯,您的同伴有个口信,说是因事耽误了,所以叫您先回去。嗯,付款的事他已经托给打发去的人了。”
“谢谢。”
多摩子放下话筒望了望外面。玻璃拉门的对面花匠正沐浴着阳光干着活儿。
多摩子从衣架上取下套装西装,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