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上将约瑟夫·肯珀的五角大楼办公室里有一股经久未消的烟味和吃剩的三明治的气味,在那无形的紧张气氛中,它好象快要噼噼啪啪地爆裂了。

肯珀和西格兰姆靠着海军上将的办公桌在低声交谈;梅尔·唐纳和中央情报局局长沃伦·尼柯尔森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人都把脚搁在咖啡桌上,正在瞌睡。当肯珀的专用红色电话机的古怪嗡嗡声打破沉寂时,他俩突然挺直身体,完全清醒过来。肯珀拿起听筒嘟哝了几句,又把它放回原处。

“是保卫人员来的电话。总统已经动身来了。”

唐纳和尼柯尔森互相瞟了一眼,费劲地离开沙发站起来。他们刚把咖啡桌上晚上吃剩的东西收拾好,整理一下领带,披上上衣,门就打开了,总统大踏步走进来,后面跟着有关克里姆林宫事务的安全顾问柯林斯元帅。

肯珀从他的办公桌后面走过去和总统握手:“很高兴见到你,总统先生。请不要客气。你要点什么吗?”

总统看了一下手表,咧开嘴笑了笑:“离酒吧间关门还有三小时。喝一杯番茄汁伏特加酒怎么样?”

肯珀也笑着,他向副官点点头:“基思中校,劳驾办理一下好吗?”

基思点点头:“一份番茄汁伏特加酒一会儿就来,总统先生。”

“希望各位先生不会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值班。”总统说,“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下了一大笔赌注呢!”

“哪里的话,总统先生。”尼柯尔森说,“我们高兴和你在一起。”

“眼下情况怎么样?”

肯珀海军上将向总统作了详细汇报。他描绘这次飓风意外猛烈的情况,在墙上的投影地图上指出各个船只的位置,又对泰坦尼克号的拖引工作作了说明。

“命令朱努号驶离它的原来位置难道是绝对必要的吗?’总统问。

“遇险求救就是遇险求救,”肯珀严肃地回答。“这个地区里的船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赶去援救。”

“上半场得按对方的规则行事。”尼柯尔森说,“下半场就得听我们的了。”

“肯珀海军上将,你认为泰坦尼克号经得起一场飓风的袭击吗?”

“只要拖船能拽住船头,使它迎着风浪,它就能非常出色地闯过这一关。”

“要是由于某种原因,拖船无法不让它的舷侧朝着风浪呢?”

肯珀避开总统的目光,耸了一下肩膀:“那就只好交托在上帝手里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先生。什么船一遇到这种飓风就无法保护。每条船都只好自己管自己。”

“我明白了。”

门外有人敲门,接着走进来一位军官,把两张纸条放在肯珀的办公桌上就退了出去。

肯珀看完纸条,拾起头,脸上显出严峻的神情。“卡普里科恩号发来的电报。”他说,“你的夫人,西格兰姆,据报告你的夫人失踪。船上寻找她的人找不到她的下落,他们担心她已落到海里了。我很遗憾。”

西格兰姆一下子倒在柯林斯的胳膊上,吓得目瞪口呆。“啊,我的上帝!”他喊道,“这不可能是真的!啊,上帝!叫我怎么办呀。达纳……达纳……。 ”

唐纳急忙跑到他身边:“别着急,吉恩,别着急。”他和柯林斯扶着西格兰姆到沙发上,轻轻地让他靠在软垫上。

肯珀向总统做了个手势。“先生,还有一个电报,是拖引泰坦尼克号的拖船之一塞缪尔·沃利斯号拍来的。它的拖缆,”肯珀说,“已经断了。泰坦尼克号已经卷进飓风中心。”

缆索象一条死蛇挂在沃利斯号船梢上,断缆在四分之一英里深的黑黝黝的海水里左右摇摆。

布特拉站在电动大绞车旁呆若木鸡,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他冲着海军少尉凯利的耳朵大声说,“它怎么能断了?它本可以承受比这更大的拉力。”

“这可说不准。”凯利在风暴中大声回答,“缆索断的时候没有承受特别大的压力呀。”

“把缆索绞上来,少尉。让我们检查一下。”

少尉点点头,传下命令。制动器一松开,绞盘开始转动,将缆索从海里拉起。一阵密集的浪花冲击着缆索房。沉重的线索犹如抛下的锚,把沃利斯号的船尾往下按。每一阵海浪滚滚而来,都比操舱室还高,轰隆隆地撞击着它,震动了整个拖船。

缆索的末梢终于拽上船尾,象蛇似的盘做一堆。拉上制动器后,布特拉和凯利进入缆索房,开始检查破损的断头处。

布特拉凝视看它,绷紧的脸上显出吃惊而又惶惑的神情。他用手摸摸烧坏的缆梢,一声不响地瞅着少尉。

少尉却没有象布特拉那样不作一声。“我的老天爷。”他哑声叫道,“这是用乙炔吹管切断的。”

当拽着泰坦尼克号的缆索落到海里的时候,皮特正四肢着地,伏在直升飞机货舱的地板上,用手电筒朝乘客座位底下照射。

这时,机舱外面狂风怒号。皮特对发生的意外事情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泰坦尼克号失去了缎索,也就失去了稳定性力量,它的船首就被汹涌的波涛推向背风的方向,使它的整个侧面都受到狂风骇浪的冲击。泰坦尼克号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皮特只花了一两分钟时间就找到了达纳的化妆品盒子。它牢牢地夹在驾驶舱舱壁近旁前排折叠式座位后面。他一看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不能把这个蓝色的尼龙盒子取出来。天生爱好机械的女人是极少的,而达纳肯定不在其中。只要把固定座位的皮带解开,拉开座位就可以把盒子取出来,但她想不到这一点;皮特这样做了,盒子就自动落到他手里。

皮特不想打开盒子,他对此不感兴趣。他感到兴趣的是前舱壁内的那个壁橱,里面应该放着一个能容纳二十人的救生皮筏,或者说原来应该是放救生筏的地方。涂上橡胶的黄色苫布的确还在那里,但是救生筏已经没有了。

皮特还来不及思考这件事的含义。就在他把苫布拉出壁橱时,一个巨浪轰然冲向孤立无助的泰坦尼克号的舷侧,以它巨大的重量压向右舷,好象无论如何不肯罢手似的。皮特拼命想抓住座位的支柱,但扑了个空,就象一麻袋山药蛋似的倒翻在倾斜的地板上,一头栽倒,咔嚓一声撞在半掩着的货舱门上,头顶裂开了一道四英寸长的口子。

幸好,以后几小时皮特一直失去了知觉。他只意识到一阵冷风吹过机身,别的就感觉不到了。他的头脑里仿佛塞满了一团模糊的灰色羊毛,他觉得自己跟周围的一切离得很远很远。他不知道,也没感觉到真升飞机在什么时候挣断了三条拴住它的绳索,被抛到一边,从头等舱休息室的屋顶上掉到上甲板上,机尾压成一团,螺旋桨分了家,然后越过栏杆,朝着翻腾不息的海中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