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殷红余辉依然逗留在西边地平线上,这时传来了远处第一下隆隆雷声,表明雷雨临近了。空气是温暖的,西格兰姆坐在巴尔博亚海湾俱乐部的露台上,慢慢喝着晚饭后的法国白兰地,向海上吹去的和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现在是八点钟,正是新港海滩上时髦居民开始晚间社交活动的时候。西格兰姆曾经在俱乐部的游泳池里待了一会儿,而后很早就吃了晚饭。他坐在那里,倾听着逐渐移近来的隆隆雷声。空气变得稠密了,似乎充满了静电,但是没有下雨和刮风的迹象。在闪光灯似的电闪中,他看见海湾里的游艇行驶过来,挂着红的和绿的航行灯,船身的白漆使它们显得象悄悄滑行着的鬼魂。电闪又划破夜空,锯齿形的闪电把密云掐掩蔽住的天空一劈两半。他看看它击中巴尔博亚岛上平房屋顶后面什么地方,几乎在同一时刻,狂吼着的雷声象排炮一样冲击着他的耳鼓。
每个人都紧张地走到餐厅里去了,西格兰姆很快发现露台上已空无一人。他依旧坐在那里,欣赏着大自然施放的烟火。他喝完白兰地,在椅子上往后一靠,等着看下一次闪电。闪电很快就出观了,照亮了他的桌子边站着的一个人。在电光一闪之中,他看见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相貌粗犷的人,正用寒光逼人的锐利眼睛往下看着他。接着那个陌生人又隐没在黑暗之中。
隆隆雷声愈滚愈远,似乎是鬼魂在说话似的声音问道:“你是吉恩·西格兰姆?”
西格兰姆有点迟疑,等他的眼睛对闪电后的黑暗习惯一下:“我就是。”
“我相信你在找我。”
“现在只有你认识我。”
“对不起,我叫德克·皮特。”
天空又被闪电照亮了,西格兰姆放心地看到了一张笑脸:“看来,皮特先生,象演戏那样突然出场是你的习惯。这场雷雨也是你用魔法召来的吗?”
皮特作为回答的笑声随着一声霹雷同时传来。
“这一手本领我还没有学会,但是在海上劈浪前进倒有点进步。”
西格兰姆指看一把空椅子:“请坐下好吗?”
“谢谢。”
“我应该请你喝一杯,但是服务员显然怕闪电。”
“最厉害的时候快过去了。”皮特看着天空说。他的语声是平静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西格兰姆问。
“一步接着一步查下来呗。”皮特答道,“我打电话给华盛顿你的妻子,她说你已经出差去‘安乐世界’。因为那个地方离这里只有几英里,我就向看门的打听一下。他说他曾经让一个吉恩·西格兰姆进去,那是伯特伦·奥斯汀夫人关照让进去的。她又告诉我,你说打算推迟到明天飞回华盛顿,她就把巴尔博亚海湾俱乐部介绍给了你。其余就非常容易了。”
“你这种坚持不懈的作风使我高兴。”
皮特点点头:“这一些都是非常基本的办法。”
“我们在同一个地方,这倒是个有利因素。”西格兰姆说。
“每年这个时候,我总喜欢休息几天,乘冲浪板。海湾对面有我的父母亲的一幢屋子。我本来可以早些和你接触,但是海军上将桑德克说不用着急。”
“你认识海军上将?”
“我在他手下工作。”
“那么你是海洋局的?”
“是的,我是海洋局特种工程处处长。”
“我本觉得你的名字听来有点熟悉。我的妻子说到过你。”
“达纳吗?”
“是的,你跟她一起工作过?”
“只有一次。去年夏天我为供应的事飞往皮特凯恩岛,那时她和海洋局考古队正在潜水打捞慷慨号上的东西。”
西格兰姆看着他:“那么海军上将桑德克对你说,用不着急于和我接触吗?”
皮特微笑着:“据我看来,你那次半夜打电话叫他生气了。”
黑云已经翻腾着飞向海上,电光正在海峡对面的卡罗来纳上空闪烁。
“现在你可见到我了。”皮特说,“我能为你干些什么吗?”
“你可以先说说新地岛的事。”
“没有太多的事情可说。”皮特漫不经心地说,“那时我负责带队找回你的人。他没有按规定时间露面,我就借用船上的直升飞机到俄国岛上作一次侦察飞行。”
“你冒险了。苏联雷达可能在荧光屏上找到你。”
“我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我飞行时离水面不到十英尺,速度低到十五海里。即使他们发现了我,我的雷达尖头脉冲也会使他们觉得是一条小渔船。”
“你进岛以后出了什么事?”
“我沿海岸飞过去,直到发现科普林的小船停在一小湾里。我让直升飞机降落到附近海滩上,开始找他。那时候,我听到狂风刮起的飞舞雪花中传来了枪声。”
“你怎么可能碰上科普林和那个俄国巡逻兵?在暴风雪中间找到他们,象是在结冰的干草堆里找一枚针一样。”
“针不会叫。”皮特答道,“一条狗在追逐科普林,我跟着狗的叫声。这样就碰到了科普林和那个兵。”
“你当然把那个兵谋杀了。”西格兰姆说。
“我认为一个检察官才会那么况。”皮特随便地一挥手,“从另一方面说来,当时看来只好这么办。”
“如果那个兵也是我的手下人之一,那可怎么是好呢?”
“是战友就不会残暴地抓住对方脖子拖过雪地,特别是对方已经受了重伤。”
“那条狗呢,你非得杀死那条狗不可吗?”
“我曾经想到过,要是随它去的话,它就可能领着搜索队到主人尸体那里。现在实际上他们连人带狗都可能找不到。”
“你总随身携带装着消音器的枪吗?”
“海军上将桑德克曾经要求在正常工作之外干一些肮脏工作,这一次并不是第一次。”皮特说。
“你用飞机把科普林送回船上之前,我想你一定把他的小船破坏了吧。”西格兰姆说。
“我认为破坏得相当妙。”皮特答道。口气之中并没有自高自大的意思,“我把船身打了个洞,挂起帆,让它驶出去。据我判断,它将在离岸三海里的地方葬身海底。”
“你太自信了。”西格兰姆恼火地说,“你胆敢插手跟你无关的事情。你藐视俄国人的森严戒备,未经批准就去冒重大危险。还有你残酷地谋杀了一个人和他的狗。要是我们都象你这样,皮特先生,这个国家的确要使人感到遗憾了。”
皮特站起身,在桌上弯下身,和西格兰姆彼此怒目而视。“你对我不公平,”他说。他的目光象冰那样寒冷:“你没有说那些好的地方。你的朋友科普林动手术的时候,是我输给他两品脱血。是我让船绕过奥斯陆,一直驶往最近的美军机场。又是我说服基地司令,用他的私人运输机把科普林送回美国。到头来,西格兰姆先生,我这个残忍好杀的,疯狗似的皮特还要认罪……罪在挽救了你们在北极区鬼鬼祟祟搞间谍活动已经到了一败涂地的局面。我不希望在百老汇大街游行向我抛彩色纸条,或者给我一枚金质奖章,你光是说一声谢谢也好啊。可是你的嘴倒象拉肚子一样,净说一些粗暴无礼,讽刺挖苦的话。我不知道你的毛病出在哪里,但有一点是绝对清楚的。你是个头等混蛋。而且我还乐意这么说,你可以见你妈的鬼去。”
皮特说完以后,转身走到黑影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