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卡捷琳堡市位于乌拉尔山脉最东侧的斜坡之上,从地理上讲应是亚洲城市。可是它却划归彼尔姆市,因而也就成了俄罗斯欧洲部分的区划之一。这种行政上的划归方法想必有其存在的理由。比如,一大块西伯利亚的土地不是也被含在俄罗斯的大口之中吗。

叶卡捷琳堡市建于1723年,是个相当庞大的城市。米歇尔·斯托戈夫还有那两个记者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交通工具。这里有帝国第一家铸币厂:它是矿产开采总指挥部所在地。因而叶卡捷琳堡市成了重要的工业中心,冶炼厂为数众多,还有铂和金的洗矿厂。

当时,叶卡捷琳堡市人口激增。费奥法-可汗的游牧部落已侵占了数个省份,主要是从额尔齐斯河的西南直到土耳其斯坦边界的吉尔吉斯。大批俄罗斯人和西伯利亚人为了躲避鞑靼人的侵扰,从这些省份逃离,涌入了叶卡捷琳堡市。

虽说到达叶卡捷琳堡市的车辆不多,可是从此地离开的却不少。现在,这种形势下,人们的确是不太想在西伯利亚的路上冒险的。

在这种情况下,哈里·布朗特和阿尔西德·若利韦很快找到了一辆完整的四轮大车,来替代那辆好歹也算把他们带到了叶卡捷琳堡的半四轮车。米歇尔·斯托戈夫有四轮客车,所以穿越乌拉尔山的时候没受太多苦,只要套上三匹好马,它便能一路急驰,奔向伊尔库茨克了。

一直到秋明,甚至到新扎伊姆,这条路都会是相当颠簸的,因为它所经过的是乌拉尔山前披起伏不定的土地。不过一过新扎伊姆便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了,一直要延伸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附近,跨越大约1700俄里(合1815公里)。

我们知道两个记者原本是要去伊希姆的,离叶卡捷琳堡有630俄里。他们要到那里打探一下事态的发展,然后穿越被侵占的地区,也许两人一起,也许单独行动,让猎手的本能把他们带到某一条路线上去。

可是米歇尔·斯托戈夫能选择的道路却只有这一条,从叶卡捷琳堡到伊希姆,然后通往伊尔库茨克,不过他不用打探消息,相反他还想避开被侵占的地区,所以他决心路上不在任何地方停留。

“先生们,”他对两个新旅伴说,“我很高兴能与两位同路一段,不过我得先告诉你们,我急着要赶到鄂木斯克,和我妹妹一同去跟我们的母亲团聚。谁知道鞑靼人会不会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占领了鄂木斯克呢?所以我只会在换马的时候才在驿站稍作停留,我要日夜兼程!”

“我们也打算这么做,”哈里,布朗特说。

“好吧,”米歇尔·斯托戈夫说。“抓紧时间吧,去租一辆或买一辆车,要……”

“要它的后轮,”阿尔西德·若利韦接下去说,“能和前轮同时到达伊希姆。”

半小时后,能干的法国人很容易地找到了一辆四轮客车,和米歇尔·斯托戈夫的那辆相仿,两个记者立即登上了车。

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娜佳也上了他们的车,中午时分,两驾马车一同离开了叶卡捷琳堡。

娜佳终于来到了西伯利亚,走上了通往伊尔库茨克的长路!这个利瓦尼亚姑娘脑子里想的什么呢?三匹快马带她穿越这流放之地,她的父亲被迫生活在这里,也许还要度过许多个年头,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她几乎没看见展现在眼前的大草原,有一刻完全没有看到,因为她的视线越过了地平线,在那一边寻找着父亲的脸庞!马车以每小时15俄里的速度飞奔,对这与东西伯利亚迥然不同的西西伯利亚地区的景色她一点儿也没留意细看。这里开垦的土地很少,土壤贫瘠,至少表层是如此,深层则蕴藏着大量的铁、铜、铂和金。所以到处都在进行工业开采,农业设施却很少。既然用地雷和镐头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哪里还找得到人来耕地、播种和收割呢?这里,农夫让位于矿工。到处是十字镐,却看不到一把铁锹。

有时娜佳的思绪从遥远的贝加尔湖区回转到眼前的境况。父亲的形像模糊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慷慨的旅伴,先是在弗拉季米尔的铁路上,天意使他们第一次相逢。她回忆起他在旅途中对自己的照顾,到达下诺夫哥罗德警察局,他友好地与她交谈,不拘礼节地称呼她为妹妹,过伏尔加河时他的殷勤照料,还有乌拉尔山中那个可怕的暴风雨之夜他所做的一切,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她的安全!

娜佳想的是米歇尔·斯托戈夫。她感谢上帝及时为她的旅途送来一位强有力的保护者,一位慷慨而又谨慎的朋友。在他的身边,他的保护下,她感到无比安全。亲兄弟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了!现在她不再惧怕任何困难,深信自己能到达目的地。

米歇尔·斯托戈夫一路上沉思默想,不大言语。他也在感谢上帝,与娜佳的相遇使自己可以做一件好事,同时又能把自己隐藏起来。姑娘的无畏镇定让勇敢的他十分喜欢。她为什么不是他的亲妹妹呢?他对这个美丽而勇敢的女伴充满了敬佩和怜爱。他感到她是那种为数不多的、心灵纯洁、可以信赖的人。

然而,对于米歇尔·斯托戈夫来说,一踏上西伯利亚的土地,真正的危险就开始了。如果两个记者判断正确,也就是说,伊万·奥加莱夫已经越过了边界的话,那就要极端小心谨慎地行事了。情况已发生了变化,因为西伯利亚各省肯定有大量的鞑靼间谍在活动。一旦他的身份被发觉,让人知道他是沙皇的信使,那他的使命就完不成了,甚至连性命也难保!米歇尔·斯托戈夫感到肩上的责任更加沉重了。

头一辆车里的情形即是如此,后面一辆车里如何呢?一切正常。阿尔西德·若利韦寡言少语,哈里·布朗特则干脆只用单音节词来回答。两人各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各自记录着路上发生的几桩小事,在穿越西西伯利亚最初几个省份的旅途中发生的这几件事都是大同小异的。

每到一个驿站,两个记者就下车与米歇尔·斯托戈夫待在一起。用不着在驿站的房子里吃饭的时候,娜佳就一直在车里坐着。需要吃午饭或晚饭时她便下车到桌上就餐。不过她始终很拘谨,几乎不参与大家的交谈。

阿尔西德·若利韦觉得这个利瓦尼亚姑娘很迷人,他表现得十分殷勤,不过从没有什么越礼的地方。如此艰苦劳累的旅行,这个姑娘都默默地挺了过来,他不由对她的毅力十分佩服。

米歇尔·斯托戈夫对这些不得不做的停留不甚满意。所以每停一下他都急着重新出发,催着驿站的站长和车夫赶紧给车套上马。匆匆地吃过饭,——对于喜欢细嚼慢咽的哈里·布朗特来说这种吃法实在是太快了——就又出发了。两个记者也像被牵着的鹰似的,因为他们要付很多钱,照阿尔西德·若利韦的话来说,付的是“俄罗斯之鹰”。

不用说哈里·布朗特对姑娘不置一词。在这个问题上他从不与同伴争论,这可是罕见的。这个令人尊敬的绅士不习惯于同时做两件事情。

有一次阿尔西德·若利韦问他觉得这利瓦尼亚姑娘有多大。

“哪个利瓦尼亚姑娘?”他一本正经地问,眼睛半闭着。

“还用说!尼古拉·科尔帕诺夫的妹妹嘛!”

“这是他妹妹?”

“不,他奶奶!”阿尔西德·若利韦答道,对方的漫不经心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你说她有多大?”

“我又没看着她生下来,我怎么会知道!”哈里·布朗特简单地答道,活脱脱一个不想惹事的人。

两辆车所经之处几乎荒无人烟。天气不错,云彩只遮住了半个天空,气温总算可以忍受了。要是车子能再固定得牢靠一些的话,这些旅客就再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它们跑起来像俄罗斯境内的驿站马车,也就是说速度让人惊叹。

不过这个地区之所以看起来像被废弃了似的,是由当时的各种情况所决定的。田地里屈指可数的几个西伯利亚的农民,面色苍白,神情凝重,曾有一个著名的女游客把他们比作没有傲气的卡斯蒂利亚人,这比喻是很贴切的。不时可以看到已空无一人的村落,表明鞑靼人的迫近。村民们赶着羊群、骆驼和马匹逃往北方的平原。吉尔吉斯游牧部落的几支,始终忠于俄国,也已经把帐篷迁到了额尔齐斯河和鄂毕河以西,以期逃脱入侵者的劫掠。

幸好驿站依旧照常运行,电报线没断的地方照常营业。在每个驿站,站长都按规定提供马匹,每个电报站,坐在窗口的职员也及时发送顾客交给他们的电报,只有为了先发国家电报才可能延误一下。所以哈里·布朗特和阿尔西德·若利韦发了大量电报。

所以到现在为止,米歇尔·斯托戈夫的行程是令人满意的。这位沙皇的信使没有遇到任何延误。如果他能成功地绕过费奥法-可汗率领的鞑靼部队中已经挺进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附近的尖兵,他确信自己一定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伊尔库茨克,而且所用的时间之短可以创下一个记录。

离开叶卡捷琳堡的次日早上七点,两辆马车到达小城土鲁古斯克,行程220俄里,可以说一路无事。

他们在小城吃了半个钟头的午饭。饭后他们又出发了。快速度的奥秘在于他们多付的那些戈比。

同一天,七月二十二日,下午一点,两辆马车来到60俄里外的秋明。

秋明现在的常住居民有一万人,当时却达两万。它是俄罗斯在西伯利亚建立的第一个工业中心,冶炼厂、铸钟厂林立,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两名记者马上去采制新闻。西伯利亚的逃亡者们对于战事的描述是令人不安的。

据说费奥法-可汗的军队迅速逼近伊希姆山谷,有人证实伊万·奥加莱夫上校很快就要与鞑靼部队的首领会合,说不定已经会合了。结论自然就是激烈的战事将扩展到西伯利亚东部。

俄罗斯部队则必须从欧洲省份调集过来,因为相距太遥远,他们无法立即抵抗侵略。不过托布尔斯克的哥萨克以急行军的速度向托木斯克进发,期望能切断鞑靼人的先遣纵队。

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两辆马车又已驶过75俄里来到了雅鲁托洛斯克。

他们迅速换好了马,出城后坐渡轮过了托布尔河。河水流动得很缓慢,他们非常顺利地过了河。在后来的行程中他们还要渡过好几次河,而条件恐怕就没这次这么顺了。

到午夜,他们来到55俄里(合58.5公里)外的新扎伊姆。崎岖不平的路总算走完了,他们身后那些林木茂密的山丘是乌拉尔山脉最后的延伸。

从这里开始便是人们所称的西伯利亚大草原了,一直延伸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一望无垠的草原,仿佛长了草的沙漠,边界上天与地融为一体,相接的弧线简直像是圆规划出来的一样清晰。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凸出物只有路两旁的电线杆,微风吹过,电线便像竖琴的琴弦一样颤动起来。而道路也只是由于车轮扬起的细尘才从平原上显现出来。要不是有这条泛白的绵绵不绝的带子,人们会认为自己身处沙漠之中。

米歇尔·斯托戈夫和旅伴们以更快的速度在草原上飞驶。马儿被车夫起劲地驱赶着,又没遇到任何的障碍,扬蹄飞奔。马车径直驶向伊希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两名记者要在那儿下车。

伊希姆距离新扎伊姆约200俄里,只要路上不耽搁,第二天晚上八点之前应该并且能够走完这段距离。照车夫们的想法,即使这些旅行者不是大老爷或高官的话,就看他们给的小费那么慷慨,也应该同样地尊敬他们。

第二天,七月二十三日,两辆马车离伊希姆只有30俄里了。

这时,米歇尔·斯托戈夫透过漫天的尘土隐约看见一辆马车行驰在他们的前方。他的马精力更旺盛,速度更快,应该很快就能赶上前面那辆车。

这既不是一辆四轮客车,也不是一辆四轮货车,而是一辆驿站轿式马车,灰头土脸的,肯定也在路上奔波了很久了。车夫两手轮换着抽打马,一边骂一边打才使它坚持跑下去。这辆车肯定没从新扎伊姆经过,一定是从大草原上某条偏僻的道路拐到通往伊尔库茨克的大路上来的。

看到这辆驶往伊希姆的马车,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同伴们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超过它,在它之前赶到驿站抢先换马。他们对车夫说了一句,很快马儿就与驿车的牲口齐头并进了。

米歇尔·斯托戈夫先到了驿站。

这时,驿车窗口出现了一个人。

米歇尔·斯托戈夫没来得及看清他长什么样。可是当他的车从这人旁边快速经过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冲他说:“停下!”

米歇尔·斯托戈夫他们的两辆车没有停下,而是驶到驿车的前面去了。

一场速度的较量开始了。驿车的马看到自已被超过,而对方又如此迅速,便也来了精神,狂奔了几分钟。三辆马车消失在滚滚飞尘之中,甩鞭声夹杂着赶马的吆喝声和愤怒的叫骂声从灰白的尘土中传出。

可是米歇尔·斯托戈夫他们还是占了上风——在驿站马匹不多的情况下领先一步是至关重要的。两辆车需要套马,这很可能要超出驿站的供给,起码在短时间内是如此。

半小时后,落在后面的轿式马车已经变成了草原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小点儿。

晚上八点,两辆车到了伊希姆入口处的驿站。

关于敌军的消息越来越令人不安。鞑靼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近在咫尺了,政府官员已于两天前撤退到托布尔斯克去了,伊希姆城已经一个官员和士兵也不剩了。

米歇尔·斯托戈夫一到驿站就立即要求换马。

他超过那辆轿式马车的决定是明智的。驿站只有三匹马能马上派上用场,其它的都经过长途奔波刚刚赶回,疲惫不堪。

驿站长命令职员们马上套车。

两名记者打算停在伊希姆,他们把车存放在驿站,用不着为找交通工具而费心了。

他们到达后十分钟,马车便又整装待发了。

“好的,”米歇尔·斯托戈夫说。

然后他对两名记者说:“先生们,既然你们要留在伊希姆,那咱们就分手啦。”

“什么,科尔帕诺夫先生,”阿尔西德·若利韦说,“您不待上个把钟头再走吗?”

“不,先生,我想在咱们遇见的那辆驿车到达之前就离开此地。”

“您是怕那辆车里的人跟您争马吧?”

“反正我是不想遇上任何麻烦。”

“那好吧,科尔帕诺夫先生,”阿尔西德·若利韦说,“让我们再次对您一路上的照顾表示感谢,和您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真是太愉快了。”

“再说或许我们过几天还能在鄂木斯克重逢呢,”哈里·布朗特说。

“确实有可能,”米歇尔·斯托戈夫说,“我正是径直往那儿去的嘛。”

“好吧,祝您旅途愉快,科尔帕诺夫先生,”阿尔西德·若利韦说,“上帝保佑您的马车!”

两记者向米歇尔·斯托戈夫伸出手去,极为诚挚地与他话别,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辆马车到达的声音。

一眨眼的工夫,驿站所的房门开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他便是驿车中的乘客,看上去像个军人,四十来岁,高大健壮,大脑袋宽肩膀,浓密的髭须与棕红色的络腮胡连在一起。他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志的军服,腰上悬挂着一把骑兵马刀,手持一条短柄马鞭。

“换马,”他带着威严的神情叫道,一看就是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我已经无马可换了,”驿站长鞠了一躬答道。

“我现在就要!”

“不可能了。”

“门口那辆车上刚套的马不是吗?”

“那几匹马已经是这位旅客的了,”驿站长指着米歇尔·斯托戈夫说。

“把他的马卸下来!”男子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口气说道。

米歇尔·斯托戈夫走上前去。

“这些马已经被我占用了,”他说。

“我不管!我必须用这几匹马。来,赶快!我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我也不能耽搁,”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他竭力保持镇定,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

娜佳站在他旁边,表面上也很镇定,心里却暗暗担心,生怕发生冲突,当前的情况下,这件事要尽量避免。

“够了,”男子说。

然后他走到驿站长面前,带着威胁的手势叫道:“把这辆车卸了,把马套到我的车上去!”

窘迫的驿站长不知该听谁的,他朝米歇尔·斯托戈夫望去,显然他是有权拒绝这一无理要求的。

米歇尔·斯托戈夫犹豫了一下。他不想把自己的通行证拿出来,那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他也不愿出让马匹耽误自己的行程,同时也不想让一场争斗破坏了自己的使命。

两记者看着他,准备他一招呼就上前帮忙。

“我的马要留在我的车上,”米歇尔·斯托戈夫说,他的音调并没有提高,完全符合一个伊尔库茨克普通商人的口气。

男子走到米歇尔·斯托戈夫面前,啪地一下把手放到他肩上:“是这么回事儿!”他声音宏亮地说,“你不愿意把马让给我?”

“不,”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

“那好,咱们俩谁能从这儿出去,马就归谁!放仔细了,我的刀是不认人的!”

说着,男子拔刀出鞘,拉开了架式。

娜佳扑到米歇尔·斯托戈夫面前。

哈里·布朗特和阿尔西德·若利韦也向他走来。

“我不打架,”米歇尔·斯托戈夫说,为了更好地控制自己,他把胳膊抱在胸前。

“你不打?”

“不。”

“那现在呢?”男子大叫一声,举起鞭柄就砸在了米歇尔·斯托戈夫的肩头,要拦已经晚了。

受到这种侮辱,米歇尔·斯托戈夫的脸一下子白得吓人。他举起张开着的两手,仿佛要捏碎这粗野之徒。然而他又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自己。决斗带来的后果会比耽搁一下更糟,甚至可能毁了他的使命!……还不如耽误几个小时!……认了吧!可是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现在你打不打,胆小鬼?”男子又问,举止更加粗俗不堪。

“不!”米歇尔·斯托戈夫说,他一动不动,直视着对方的双眼。

“给我换马!就现在!”男子说。

然后他走出屋子。

驿站长带着不满的神情看了看米歇尔·斯托戈夫,耸耸肩跟在男子后面出去了。

这件事使记者们对米歇尔·斯托戈夫产生了不良印象。他们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这强壮的年轻人就这么被动挨打,受这种侮辱竟然忍气吞声!他们朝他行了个礼便离去了。阿尔西德·若利韦对哈里·布朗特说:“我真不敢相信,一个能把乌拉尔山的熊开膛破肚的人竟干出这种事来!人的勇气是不是真的只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场合才有?搞不懂!看了这个,我们这种人大概就差去做农奴了!”

片刻过后,车轮声和马鞭声响起,套好了马的驿车飞快地离开了驿站。

驿站厅里只剩不动声色的娜佳和仍在发抖的米歇尔·斯托戈夫。

沙皇的信使坐了下来,双臂仍交叉在胸前,仿佛一尊雕像。在他刚强的面庞上,苍白褪去了,泛起一股红晕,但并不是羞惭的红晕。

娜佳深信,这么一个人在如此大的侮辱面前都不为所动,这其中肯定有充分的理由。

上次在下诺夫哥罗德警察局,他曾走到她身边,这次俩人则换了位置,是姑娘朝他走来:“把你的手给我,哥哥!”

说着,她伸出手指,用慈母般的动作抹去了他眼中迸出的一颗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