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地写了一封信,不想去触犯他使他发脾气,她以前已经领教过了,而只是遗憾地清楚地表达了她的意思。当她完成了第四稿后,她签上字寄了出去。一星期内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那次会面,当会面到来之时,是简短的、狂暴的。
迈克尔·皮基特是他所在社区里的栋梁,是比林斯农业银行的总裁和首席执行官。在珍珠港事件前夕从一名卑微的出纳员开始,他一步一步地升上了经理助理的职位。他的勤奋工作、办事认真和天赋聪明,引起了银行的创始人和业主——一位毕生单身且没有亲属的老先生的注意。
在退休时,这位老先生主动把他的银行售给了迈克尔·皮基特。他要某一个人继续他的传统。贷款资金筹集了,银行的产权买下了。大部分购置贷款及时偿还了。
但在60年代后期有了问题:业务过度开发、抵押品赎回权取消以及坏账和死账的增加。皮基特不得不面向公众,通过上市筹措了使银行起死回生的资金。危机度过去了,资金流转恢复了。
在女儿的信件抵达后一星期,皮基特先生不是被邀请去,而是被召唤去其未婚夫父亲家里会面。是在比林斯西南黄石河畔的那座豪华气派的T吧庄园。他们以前曾见面过,在他们的儿女订婚时,但那是在牛仔俱乐部的餐厅里。
这位银行家被引进了一间庞大的办公室里,那里铺着抛光的木地板,护壁板豪华昂贵,装饰着各种纪念品,挂有装在镜框里的各种证书和捕获的牛头。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面的那个人没有起身打招呼。他朝对面一把惟一的空椅子做了一下手势。当他的客人坐下后,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银行家。皮基特先生感到很狼狈。他认为他知道是什么事。
那庄园主和大亨故意慢吞吞地,他取出一只大烟斗,点上火,等烧得通畅后把一张惟一的纸从书桌上推了过去。皮基特一看,是他女儿的一封信。
“对不起,”银行家说,“她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她写了一封信,但我没看过。”
庄园主俯身向前,举起一根教训人的手指,一双喷火的眼睛嵌在一张活像一块牛肉般的脸上。他的头上总是戴着一顶即使在办公室里也不肯摘去的斯台森草帽。
“不可以,”他说,“不可以,你明白吗?任何姑娘都不可以这么对待我的儿子。”
银行家耸耸肩。
“我与你一样感到失望,”他说,“可是现在的年轻人……有时候他们会改变自己的主意。他们都很年轻,也许稍微草率了一点?”
“与她谈谈。告诉她,她已经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我已经与她谈过了。她母亲也一样。她希望解除她的婚约。”
庄园主仰身靠在了椅背上,打量着房间,心里想着当初他从一个放牛娃到现在发迹他所走过的道路。
“对我的儿子就不行。”他说。收回那封信后,他把一叠纸从桌面上推了过去。
“你最好看看这些材料。”
威廉·布兰多克人称大比尔,他确实走过了一条漫长的道路。他的祖父从北达科他州俾斯麦来到了西部,他是在那里出生的,尽管是一个私生子,其父亲是一名骑兵,曾在平原战死。这位祖父在一家商店里找到了一份工作,一直做了下去,既没有得到提升,也没被解雇。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卑微的职业,但孙子却在牧场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男孩长得高大、强悍,是个天生的暴徒,经常用他的拳头解决问题,而且几乎每次都让他占便宜。但他也很聪明。战后他发现了一项赚钱的行业:冷藏卡车,从饲养菜牛的地方往蒙大拿运送牛肉。
他自行谋生,从卡车开始,开进屠宰场,直至他控制了从牧场至烧烤的一条龙整个业务。他开创了他自己的品牌:大比尔牛肉,自由放养,汁多味鲜,当地超市有售。当他回过来经营牧场业务这块牛肉供应链的最后一环时,他已经成了一个大老板。
10年前购买的这座T吧庄园,经重建之后,是黄石河沿岸最为壮观的大厦。他的老婆是一个从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女人,几乎难得看见她的身影。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凯文,但长得一点也不像父母亲。凯文今年25岁,从小娇生惯养,飞扬跋扈。但大比尔宠爱他的后代;一切都必须满足他的独生儿子。
迈克尔·皮基特看完这些材料后脸色灰白。
“我不明白。”他说。
“嗯,皮基特,这再清楚不过了。我花了一星期时间买下了你在本州内你所拥有的每一件标志物。这意味着现在我拥有了控股权。我拥有了这家银行。这花了我一大笔钱。全是因为你的女儿。她很漂亮,这我承认,但很愚蠢。我不知道也不在意她所遇到的另一个家伙是谁,可你必须告诉她把他甩掉。
“让她再写一封信给我儿子,承认她所犯下的错误。他们的婚约要恢复。”
“但如果我不能说服她呢?”
“那你就告诉她,她将对你的彻底毁灭负责。我将接管你的银行,我将接管你的住房,我将接管你所拥有的一切。告诉她,你在本县连喝一杯咖啡的钱都将借贷不到。你听见了吗?”
驾车行驶在公路上时,迈克尔·皮基特心情极为沮丧。他知道布兰多克不是在开玩笑。他曾经对阻挡他的人来过这一手。皮基特还被警告说,婚礼必须提前到10月中旬举行,离现在还有一个月时间。
家庭会议开得很不愉快。皮基特夫人一会儿指责一会儿安慰。琳达是否知道她想干什么?她是否知道她所做出的举措?嫁给凯文布兰多克可使她一举获得其他人工作一辈子还不一定能够全部得到的一切:一座漂亮的房子、宽敞的花园可供孩子们玩耍、最好的学校和社会地位。她怎么可以地去这一切,就为了一个傻乎乎的、没有受过教育的、没有固定工作、只是在暑假期间扮作一名边民和侦察兵的演员?
她的两位在当地的哥哥已被召来参加家庭会议。其中一位兄长提议由他去一趟赫里蒂奇堡,与那个第三者当面谈一谈。两个年轻人都怀疑复仇心切的布兰多克会搞阴谋使他们两人都丢掉饭碗。说话的那位哥哥在州政府机关工作,布兰多克在州府赫勒纳有好些财大气粗、能呼风唤雨的朋友。
她的心烦意乱的父亲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那副厚镜片近视眼镜,脸上痛苦万分。最后是他的痛苦使琳达·皮基特作了让步。她点点头,站起来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这一次,她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写给凯文·布兰多克。她承认自己为一个她所遇见的年轻的牧马人而犯下了一个愚蠢的、孩子气的错误,但这已经结束了。她告诉他,她原先那么写信给他是干了一件傻事,并请求他原谅。她希望他们之间的婚约能得以恢复和延续,并期望能在10月底之前成为他的新娘。
她的第二封信是写给本·克雷格先生的,通过蒙大拿州比格霍恩县赫里蒂奇堡转交。两封信都在第二天寄发了。
虽然热衷于当时古堡内原汁原味的生活,但英格尔斯教授还是额外同意了两件现代化的设施。尽管电话线没有通到城堡里,但他在办公室里放着一部无线电话,由镍充电电池供电。此外还有邮政服务。
比林斯邮局已经同意把所有寄给城堡的邮件全都交到城里最大的那家旅游客车公司的办公室里,他们还同意把需递交的邮袋交给下一班出发的司机带过去。4天后,本·克雷格收到了他的信件。
他试图读信,但遇到了困难。多亏夏洛特的辅导讲课,他已经习惯了大写字母,甚至小写印刷体字母,但是一位年轻小姐龙飞凤舞的手写体使他傻了眼。他带上信件去找夏洛特。女教师看了一遍后遗憾地望着他。
“对不起,本。这是你喜爱的那位姑娘寄来的。琳达?”
“请读给我听,夏洛特。”
“‘亲爱的本,’”她开始读信,“‘两星期前,我干下了一件傻事。当你从马背上朝我叫喊、我也从客车上朝你回喊时,我认为我当时说过我们要结婚。回到家后,我才明白我真是太傻了。
“‘事实上,我已经与相识几年的一个很好的小伙子订了婚。我发觉我不能随意与他解除婚约。我们预定要在下个月完婚。
“‘请祝福我将来幸福快乐,我也这么祝愿你。就此吻别,琳达·皮基特。’”
夏洛特折起那封信并递了回去。本·克雷格遥望着远处的群山,陷入了沉思。夏洛特伸出手去,搭在了他的手上。
“对不起,本。这事发生了。驶过黑夜的轮船。她显然是一时冲动对你有了好感,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但她已经决定继续与她的未婚夫相好。”
克雷格对轮船一无所知。他凝视着群山,然后问道:“谁是她的未婚夫?”
“我不知道。她没有说起。”
“你能去查明吗?”
“我说,本,你不会去制造任何麻烦吧?”
很久以前,夏洛特曾有两个年轻小伙子同时为了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她还感到自己很吃香、很风光。但那时候是那时候。她不想让她的未经驯服的年轻的门徒为了一个姑娘而与人斗殴打架。那姑娘曾来过城堡三次,扰乱了他的容易受伤的感情。
“不,夏洛特,不是麻烦。只是好奇。”
“你不会骑马走进比林斯去挑起一次打架吧?”
“夏洛特,我只是要求属于我的那一份,在世人和无处不在的神灵的眼中。如同很久以前这么说过的。”
他又在说谜语了,于是她坚持着。
“但不是琳达·皮基特吧?”
他想了一会儿,口里咀嚼着一根草梗。
“不,不是琳达·皮基特。”
“你答应了,本?”
“我答应。”
“我想办法去打听一下。”
在博兹曼的学院里,夏洛特曾有一位朋友,后来当上了一名女记者,在《比林斯快报》社工作。她打电话给她,要求尽快查阅过期的报刊上曾经登载过的有关涉及一个叫琳达·皮基特的年轻小姐的订婚消息。这条消息很快就被查到了。
4天后,夏洛特收到了装有初夏时一份剪报的那件邮包。迈克尔·皮基特夫妇和威廉·布兰多克夫妇欣喜地宣告他们的女儿琳达和儿子凯文的订婚。夏洛特扬起眉毛吹了一声口哨。怪不得那姑娘不想解除她的婚约。
“那一定是大比尔·布兰多克的儿子,”她告诉克雷格。“你知道那位牛肉大王吗?”
侦察兵摇摇头。
“不,”夏洛特遗憾地说,“你只是在追猎你自己。没有证书。嗯,本,那位父亲确实很富有。他住在这里北边的一个大庄园里,靠近黄石河。你知道那条河吗?”
克雷格点点头。他曾经与吉本将军一起踏遍了黄石河南岸的每一英寸土地,从埃利斯堡到与汤格河的交汇处,在罗斯伯德溪的东边远处,并在那里折返了。
“夏洛特,你能去打听清楚婚礼将在何时举行吗?”
“你还记得你的诺言?”
“我记得。不是为了琳达·皮基特。”
“这就对了。那么你心里有什么打算?一次小小的惊奇?”
“嗯。”
夏洛特又是去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