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本先生:“帕特尔先生,我们不相信你的故事。”
“真遗憾,小甜饼很好吃,但是太容易碎了。我很吃惊。为什么呢?”
“这个故事经不起推敲。”
“你是什么意思?”
“香蕉不能浮在水上。”
“对不起我不懂?”
“你刚才说猩猩是在由香蕉堆成的小岛上漂来的。”
“香蕉不能浮在水上。”
“不,香蕉可以浮在水上。”
“香蕉太重了。”
“不,不重。喏,你自己试试看。我这儿就有两根香蒸。”
千叶先生:“那两根香蕉是哪儿来的?他床单下还有什么?”
冈本先生:“见鬼。不,不用了。”
“那儿有个水池。”
“不用了。”
“我坚持试一试。把水池注满水,把香蕉丢进去,我们就会看到谁是对的。”
“我们想继续听下去。”
“我一定要坚持。”
沉默
千叶先生:“我们怎么办?”
冈本先生:“我感到今天又会是漫长的一天。”
椅子被向后拖的声音。远处水从龙头里哗哗流出的声音。
派·帕特尔:“怎么回事?我在这儿看不见。”
冈本先生从远处:“我在往水池里注水。”
“你把香蕉放进去了吗?”
远处“还没有。” ,
“现在呢?”
远处“放进去了。”
“怎么样?”
沉默
“千叶先生香蕉浮起来了吗?”
远处“浮起来了。”
“怎么样,浮起来了吗?”
远处“浮起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
冈本先生对,对。但是要托住一只猩猩,得有很多香蕉才行啊。"
“是有很多。那些香蕉本来是给我摘的,却漂走了,浪费了,现在我想到这个还感到懊丧呢。”
“真遗憾。那么,关于……”
“能把香蕉还给我吗?”
千叶先生:“我去拿。”
椅子被向后拖的声音。
远处“看哪。香蕉真的浮在水上。”
冈本先生:“关于你说你偶然发现的海藻岛,如何解释?”
千叶先生:“你的香蕉。”
派·帕特尔:“谢谢。什么?”
“很抱歉我说话直言不讳,我们并不想伤害你的感情,但其实你并不希望我们相信你,是不是?食肉树?能制造淡水的以鱼为食的海藻?住在树上的水栖啮齿动物?这些东西根本不存在。”
“这只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它们。”
“是的。我们只相信亲眼所见。”
“哥伦布也是一样。当你在黑暗中的时候,你怎么办?”
“从植物学来看,你的小岛是不可能存在的。”
“落进捕蝇草之前苍蝇也这么说。”
“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偶然发现这座小岛?”
“海洋很大,来来往往的船只都很繁忙。我走得很慢,观察得很多。”
“没有科学家会相信你的。”
“那么他们就会像不愿接受哥白尼和达尔文的观点的人一样。科学家不是还在不断发现新的植物品种吗?比如说,在亚马逊盆地?”
“他们发现的不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植物品种。”
“你对自然规律的了解已经很透彻了?”
“足以让我能够区分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
千叶先生:“我有一个叔叔,他对植物学非常了解。他住在日田市附近的乡村里。他是个盆景艺术家。”
派一帕特尔:“他是个什么?”
“盆景艺术家。你知道,盆景就是小树。”
“你是说灌木。”
“不,我是说树。盆景就是小树。这些树不到两英尺高。你可以把它们夹在胳膊下面。树龄可能很长。我叔叔有一株树,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树龄了。”
“有三百多年树龄的树,只有两英尺高,可以夹在胳膊下面?”
“是的。它们非常精巧。需要精心呵护。”
“谁听说过这样的树?从植物学来看,这些树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是我向你保证这些树是存在的,帕特尔先生。我叔叔……”
“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
冈本先生请等一下。笃郎,你那位住在日田市附近乡村里的叔叔值得尊敬,但我们不是到这儿来闲谈植物学的。"
“我只是在帮忙。”
“你叔叔的盆景吃肉吗?”
“我想不吃。”
“你被他的盆景咬过吗?”
“没有。”
“那么,你叔叔的盆景就没有在帮忙。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派·帕特尔:“说到牢牢扎根地下、完全长成的高大的树木。”
“现在我们暂时把它们放在一边吧。”
“这可能很难。我从来没试过把它们拔出来拿走。”
“你是个有趣的人,帕特尔先生。哈!哈!哈!”
派·帕特尔:“哈!哈!哈!”
千叶先生:“哈!哈!哈!没那么有趣。”
冈本先生:“你就笑吧!哈!哈!哈!”
千叶先生:“哈!哈!哈!”
冈本先生:“关于老虎,我们也不能肯定。"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很难相信。”
“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的确如此。”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显然这很费力。”
“我要再来一块小甜饼。”
“甜饼已经没有了。”
“那只包里是什么?”
“没什么。”
“我能看看吗?”
千叶先生:“我们的午饭完了。”
冈本先生:“回到老虎……"
派·帕特尔:“可怕的事情。可口的三明治。"
冈本先生:“是的,看上去不错。"
千叶先生:“我饿了。"
“根本没有发现老虎的踪影。这有点儿令人难以相信,不是吗?美洲没有老虎。如果外面有一只野生的老虎,你不认为警察现在已经听说这件事了吗?”
“我应该告诉你隆冬季节从苏黎世动物园逃跑的那只黑豹的事。”
“帕特尔先生,老虎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野生动物。你怎么可能和一只老虎共处一只救生艇还能活下来呢?这?”
“你没有意识到,在野生动物眼里,我们人类是一个奇怪的绝不能接近的物种。它们对我们充满了恐惧。它们尽量躲开我们。消除一些柔顺的动物的恐惧花了好几个世纪的时间——这个过程叫做驯养——但是大多数动物无法克服恐惧,而且我怀疑它们将来是否可能做到这一点。野生动物与我们搏斗完全是出于绝望。当它们感到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才搏斗。这是最后的办法。”
“在救生艇里?得了,帕特尔先生,这真是太难以置信了!”
“难以置信?你知道什么叫难以置信?你想要难以置信吗?我就让你难以置信。这是印度动物园饲养员守口如瓶的一件事。1971年,一只叫芭拉的北极熊从加尔各答动物园里逃了出来。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警察,猎人,偷猎者,任何人都没有听说过。我们怀疑她正在胡格利河岸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呢。我的好先生们,如果你们到加尔各答去,可要当心啊:如果你们呼出的气里有寿司味儿,你们可能会付出昂贵的代价!如果你抓住东京这座城市,把它倒过来抖一抖,掉出来的动物会让你大吃一惊的:獾,狼,王蛇,巨蜥,鳄鱼,鸵鸟,狒狒,水豚,野猪,豹子,海牛,数不清的反刍动物。毫无疑问,在我心里,野长颈鹿和野河马祖祖辈辈在东京生活,却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它们。有一天,你应该比较一下当你在大街上走路时沾在你鞋底的东西和你在东京动物园看见的躺在笼子里的动物——然后抬头看!你会在墨西哥丛林里发现一只老虎!这很可笑,简直是可笑。哈!哈!哈!”
“野长颈鹿和野河马可能生活在东京,北极熊也可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加尔各答。我们就是不能相信你的救生艇里生活着一只老虎。”
“这就是大城市人的傲慢!你们让自己的大都市里住着伊甸园里的各种动物,却不让我的小村庄里有一只孟加拉虎!”
“帕特尔先生,请安静。”
“如果仅仅一个可信性问题就让你们迟疑不决,那你们还活着干什么?难道爱情不令人难以置信吗?”
“帕特尔先生……”
“不要拿礼貌来吓我!爱情令人难以置信,随便去问哪一个情人都行。生命令人难以置信,随便去问哪一个科学家都行。上帝令人难以置信,随便去问哪一个信仰上帝的人都行。关于难以置信,你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只是想要合乎情理。”
“我也是!我每一刻都在讲情理。用情理来获取食物、衣服和住所,真是好极了。情理是最好的工具箱。要让老虎走开,没有什么比情理更有用了。但是过分讲究情理,你就有把整个宇宙和洗澡水一起倒出去的危险。”
“安静,帕特尔先生,安静。”
千叶先生:“洗澡水?他为什么说洗澡水?”
“我怎么能安静?你应该看看理查德·帕克!”
“是的,是的。”
“巨大。牙齿像这样!爪子像短弯刀!”
千叶先生:“什么是短弯刀?”
冈本先生:“千叶君,别问关于词汇的愚蠢问题,你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有用一些呢?这个小伙子很难对付。做点儿什么!”
千叶先生:“看!一块巧克力!”
派·帕特尔:“太好了!”
长时间的沉默
冈本先生:“好像他没把我们的午饭全都偷走了似的。很快他就会要天妇罗了。”
长时间的沉默
冈本先生:“我们忘记了这次调查的要点。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货船沉没的事。你是惟一的幸存者。你只是一名乘客。你对发生的事不负有任何责任。我们……”
“巧克力很好!”
"我们不是在确定刑事责任。你是海上悲剧的无辜受害者。我们只是想要弄清楚‘齐姆楚姆’号为什么会沉没,是怎么沉没的。我们以为你可以帮助我们,帕特尔先生。
沉默
“帕特尔先生?”
沉默
派·帕特尔:“老虎存在,救生艇存在,海洋存在。因为在你们狭隘的有限的经验中这三者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所以你们就拒绝相信它们可能在一起。但是,明明白白的事实是,‘齐姆楚姆’号把它们带到了一起,然后就沉了。”
沉默
冈本先生:“这个法国人怎么解释?”
“他怎么了?”
“两个盲人分别乘两只救生艇在太平洋上相遇了——这个巧合似乎有点儿靠不住,不是吗?”
“的确如此。”
“我们认为可能性极小。”
“买彩票中奖的可能性也极小,但是有人中了。”
“我们认为这非常难以置信。”
“我也这么认为。”
“我知道我们今天应该休息。你们谈到食物了吗?”
“我们谈到了。”
“他对食物知道得很多。”
“如果你可以称之为食物的话。”
“‘齐姆楚姆’号上的厨师是个法国人。”
“全世界都有法国人。”
“也许你遇到的那个法国人就是那个厨师。”
“也许吧。我怎么知道?我从没见过他。我是个瞎子。后来理查德·帕克把他生吃了。”
“真方便啊。”
“一点儿也不。可怕极了,还有股恶臭。顺便问一下,你们怎么解释救生艇上的沼狸骨头?”
“对,救生艇上找到了一只小动物……”
“不止一只!”
“——几只小动物的骨头。一定是从大船上带下来的。”
“动物园里没有沼狸。”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那些就是沼狸的骨头。”
千叶先生:“也许是香蕉骨头!哈!哈!哈!哈!哈!”
“笃郎,闭嘴!”
“对不起,冈本先生。太疲劳了。”
“你让我们的服务丢脸。”
“非常抱歉,冈本先生。”
冈本先生:“那些骨头可能是另一种小动物身上的。”
“就是沼狸。”
“可能是沼狸。”
“动物园里的沼狸卖不出去。它们留在了印度。”
“可能是船上的害虫,比如老鼠。沼狸在印度很常见。”
“沼狸是船上的害虫?”
“为什么不可以呢?”
“几只沼狸在暴风雨中的太平洋里游到救生艇上去?那有点儿令人难以置信,你不这么认为吗?”
“没有我们在前面两小时里所听到的某些事情那么难以置信。也许沼狸已经在救生艇上了,就像你说过的老鼠那样。”
“救生艇上的动物数量之多,真令人惊讶。”
“真令人惊讶。”
“一座真正的丛林。”
“是的。”
“那些骨头是沼狸的骨头。请专家检验一下。”
“剩的骨头不多了。而且没有头。”
“我把头用做钓饵了。”
“我很怀疑专家能不能分辨出那是沼狸的骨头还是獴的骨头。”
“找一位动物法医。”
“好吧,帕特尔先生!你贏了。我们无法解释沼狸骨头,如果那是沼狸骨头的话,为什么出现在救生艇里。但这不是我们现在所要关心的事。我们到这儿来,是因为小井科船运公司一艘飘巴拿马旗的日本货船在太平洋沉没了。”
"这件事我一直没忘。一分钟也没忘。我失去了全家。”
“我们很难过。”
“没有我那么难过。”
长时间的沉默
千叶先生:“我们现在做什么?"
冈本先生:“我不知道。"
长时间的沉畎
派·帕特尔:“你们要小甜饼吗?"
冈本先生:“好的,那太好了。谢谢。"
千叶先生:“谢谢。”
长时间的沉默
冈本先生:“今天天气不错。"
派·帕特尔:“是的。阳光灿烂。"
长时间的沉默
派·帕特尔:“你们这是第一次到墨西哥来吗?"
冈本先生:“对,是的。"
“我也是。”
长时间的沉默
派·帕特尔:“那么,你们不喜欢我的故事?"
冈本先生:“不,我们非常喜欢。不是吗,笃郎?我们会记住它很长很长时间。"
千叶先生:“我们会的。"
沉默
冈本先生:“但是为了调查的目的,我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
“那么你们还想听一个故事?”
“嗯……不。我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对某件事情的叙述不总是变成一个故事吗?”
“嗯……在英语里也许是这样。在日语里,故事包括了创造的因素。我们不想要任何创造。我们想要?准确无误的事实?,就像你们在英语里所说的那样。”
“叙述某件事情——用语言来叙述,无论是英语还是日语——难道不已经是某种创造了吗?看这个世界难道不已经是某种创造了吗?”
“嗯……”
“这个世界并不是它本来的样子。它是我们所理解的样子不是吗?在理解某件事情的过程中,我们加进了一些东西,不是吗?难道这不使得生活成为了一个故事吗?”
“哈!哈!哈!你非常聪明,帕特尔先生。”
千叶先生:“他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派·帕特尔:“你想要反映真实的话?”
“是的。”
“不与事实相违背的话?”
“正是。”
“但是老虎并不违背事实。”
“噢,求你了,别再说老虎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一个不会让你吃惊的故事。将会证实你已经知道的东西。不会让你看得更高更远或者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问题的东西。你想要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一个静止的故事。你想要干巴巴的,不令人兴奋的真实。”
“嗯……”
“你想要一个没有动物的故事。”
“是的。”
“没有老虎也没有猩猩。”
“没有鬣狗也没有斑马。”
“没有。”
“没有沼狸也没有獴。”
“我们不想要它们。”
“没有长颈鹿也没有河马。”
“我们要用手指把耳朵堵上了!”
“那么我说对了。你们想要一个没有动物的故事。”
“我们想要一个能够解释齐姆楚姆号为什么沉没的没有动物的故事。”
“请给我一分钟。”
“当然。我想我们终于有一些进展了。希望他的话有些道理。”
长时间的沉默
“这是另一个故事。”
"船沉了。它发出一声仿佛金属打嗝般的巨大声响。船上的东西在海面上冒了几个泡泡,然后就消失了。我发现自己在太平洋里踢着水。我朝救生艇游去。那是我一生中游得最艰难的一次。我似乎没在动。我不停地吞进水。我很冷。我在迅速丧失体力。要不是厨师扔给我一只救生圈,把我拉进船里,我肯定游不到救生艇那里。我爬到船上就瘫了下来。
“我们四个人活了下来。母亲抓住一些香蕉,游到了救生艇上。厨师已经在船上了,水手也是。”
"他吃苍蝇。我是说厨师。我们在救生艇里还不到一天;我们有足够维持好几个星期的食物和水;我们有钓鱼工具和太阳能蒸馏器;我们没有理由相信自己不会很快获救。而他却挥舞着胳膊抓苍蝇,然后贪婪地吃掉。他立即就陷人了对饥饿的可怕恐惧之中。因为我们不和他一起享受这盛宴,他就叫我们白痴、傻瓜。我们感到生气,也感到恶心,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我们很有礼貌。他是个陌生人,是个外国人。母亲微笑着,摇摇头,举起手来表示拒绝。他是个让人恶心的人。他的嘴就像一个垃圾堆,什么都能吃进去。他还吃老鼠。他把老鼠切开,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我——我得老实说——我吃了一小块,很小的一块,背着母亲。我太饿了。他真是个畜牲,那个厨师,脾气坏,虚伪。
"水手很年轻。实际上,他比我大,大概二十出头,但是他从大船上跳下来时摔断了腿,疼痛使他变得像个孩子。他长得很俊。脸上没有一根绒毛,脸色白净而有光泽。他的脸——宽宽的脸庞,扁平的鼻子,细长的、眯缝的双眼——看上去如此优雅。我认为他看上去像一个中国皇帝。他疼得厉害。他不会说英语,一个字也不会,连是或不,你好或谢谢都不会。他只会说中文。他说的话我们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一定感到非常孤独。当他哭泣的时候,母亲就让他把头枕在她腿上,并且握住他的手。那情景非常非常伤感。他在忍受折磨,而我们却无能为力。
"他的右腿大腿骨断了。骨头从肉里伸了出来。他疼得大喊大叫。我们尽量把他的腿固定好,设法让他吃点儿东西,喝点儿水。但他的腿感染了。虽然我们每天都给他的腿排脓,情况还是越来越糟。他的脚变黑了,肿了起来。
"是厨师出的主意。他是个畜牲。他控制了我们。他低声说黑色会扩散开来,除非把腿锯掉,否则他活不了。因为断的是大腿骨,所以只要把肌肉切开,再绑上止血带就行了。直到现在我都能听见他那恶毒的低语声。他可以做这件事,来挽救水手的生命,他说,但我们得按住他。惊讶是惟一的麻醉剂。我们扑到他身上。母亲和我抓住他的两只胳膊,厨师则坐在他那条好腿上。水手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尖声喊叫。他的胸脯不停地起伏。厨师迅速用刀割着。腿掉了下来。母亲和我立刻松手走开。我们以为束缚没有了,挣扎就会停止。我们以为他会安安静静地躺着。但他没有。他立刻坐了起来。因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叫得更厉害了。他叫着,我们瞪眼看着,束手无策。到处都是血。更糟的是,可怜的水手发狂般的剧烈动作和他那条静静躺在船底的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停地看着那条腿,仿佛在乞求它回来。最后他倒了下去。我们急忙行动起来。厨师把皮肤盖在骨头上,我们用一块布把残肢包扎起来,在伤口上方扎上绳子止血。我们把他尽可能舒服地放在救生衣铺成的垫子上,让他保持温暖。我想这都没有用。我无法相信一个人在经历了如此疼痛,被如此残忍地屠宰之后还能活下来。整个傍晚和夜里他一直在呻吟,他的呼吸很粗,而且不均匀。他一阵阵狂燥不安地说胡话。我以为他夜里会死去。
"他对生命依依不舍。黎明时他仍然活着。他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母亲给了他一点儿水。我看见了他被锯断的腿。我的呼吸都停止了。混乱中他的腿被挪到一边,在黑暗中被遗忘了。液体渗了出来,腿看上去细了一些。我拿起一件救生衣,当做手套裹在手上。我把腿拿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厨师问。
“我要把它扔出去。”我回答说。
“别傻了。我们要把它当做鱼饵。这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就在他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似乎后悔了,因为他的声音迅速变小了。他转过身去。
“‘整件事的关键’母亲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假装在忙。
"母亲提高了声音。‘你是不是在说我们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的腿割下来不是为了挽救他的生命,而是为了得到鱼饵?’
"畜牲不说话。
“回答我!?母亲叫道。
"他像困兽一般抬起眼睛,瞪着她。?我们的食物储备就要用完了,?他吼道,?我们需要更多的食物,否则我们会死的。?
"母亲也瞪着他。我们的食物储备没有用完!我们有很多食物和水。我们有整包整包的饼干,完全可以让我们渡过难关,直到获救。?她拿起我们放开了包的饼干的塑料罐子。出乎意料的是,罐子在她手里显得很轻。几块饼干屑在里面发出当当的声响。‘什么!’她打开罐子。‘饼干到哪里去了?昨天晚上罐子还是满的!’
"厨师移开了目光。我也一样。
“‘你这个自私的怪物!’母亲尖叫道。‘我们没有食物的惟一原因就是你在拼命吃!’
“‘他也吃了。’他说,一边朝我的方向点点头。
"母亲将目光转向我。我的心沉了下去。
“‘派西尼,是真的吗?’
“是在夜里,母亲。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太饿了。他给了我一块饼午。我想都没想就吃了……
“‘只有一块,是吗?’厨师讥笑道。
"现在是母亲将目光移开了。她似乎已经不生气了。她没再说一个字,继续照料水手去了。
"我希望她生气。我希望她惩罚我。只是不要像这样不说话。我过去整理救生衣,好让水手躺得舒服一些,这样我就能靠近她了。我低声说:‘对不起,母亲,对不起。’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当我抬起眼睛时,我看见她的眼里也充满了泪水。但是她没有看我。她在盯着空中某件记忆。
“‘我们是完全孤独的,派西尼,完全孤独。’她说,她的语气让我身体里的每一线希望都破灭了。我这一生从没有像在那一刻那样感觉如此孤独。我们已经在救生艇上待了两个星期,这已经对我们造成了危害。我们更加难以相信父亲和拉维还活着。
"我们转过身来,看见厨师正抓住那条腿的脚踝处,把它悬在水面上排掉血水。母亲用手捂住了水手的眼睛。
"他安静地死了。生命从他的身体里流走,就像液体从他的腿里流走。厨师及时把他屠宰了。腿被制成了不顶用的鱼饵。死肉腐烂得太厉害了,鱼钩根本钩不住;肉就在水里散掉了。这个怪物什么都不浪费。他把什么都切碎了,包括水手的皮肤和每一十肠子。他甚至割下了他的生殖器。处理完躯干之后,他开始处理胳膊、肩膀和腿。母亲和我因为痛苦和恐惧而发抖。母亲对厨师尖叫道:‘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个怪物?你的人性到哪儿去了?难道你没有尊严吗?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对你做了什么?你这个怪物!你这个怪物!’厨师用令人难以置信的粗俗来回答。
“‘至少把他的脸盖上吧,看在上帝的分上!’母亲叫道。把那张如此高贵、如此平静的英俊脸庞和下面如此一幅景象联系在一起,这真让人受不了。厨师猛扑到水手的脑袋上,就当着我们的面把他的头皮剥了下来,把脸扯了下来。母亲和我呕吐起来。
"他做完之后,把屠宰过的尸体扔到了海里。很快,船上就放满了一条条的肉和一块块器官,在太阳底下晒干。我们害怕得蜷缩起来。我们尽童不朝这些东西看。气味很久都散不去。
"下一次厨师走近的时候,母亲打了他一个耳光,一个重重的耳光,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尖厉的声响。母亲的这个动作十分令人震惊。这是一个英勇的行为。它显示了勇气、怜悯、悲伤和勇敢。这是为了纪念那个可怜的水手。这是为了挽回他的尊严。
"我惊呆了。厨师也惊呆了。母亲直视着他,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说。我注意到他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
"我们退回到自己的地方。我一直在她身边。我心里既充满了对她的狂热钦佩,也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母亲一直在注意观察他。两天后她看见他那么做了。他尽量小心翼翼,但她还是看见他把手放到嘴边。她叫了起来:‘我看见你了!刚才你吃了一块!你说过那是做鱼饵用的!我知道。你这个怪物!你这头动物!你怎么能这么做?他是个人啊!他是你的同类!’如果她指望他会感到羞愧,会把它吐出来,然后崩溃,道歉,那她就错了。他一直在嚼。事实上,他抬起头来,很公开地把剩下的一条肉放进了嘴里。‘味道像猪肉。’他咕哝道。母亲猛地转过身去,以此来表示愤慨和厌恶。他又吃了一条。‘我已经感到强壮多了。’他咕哝道。他专心钓鱼。
"我们各自占据着救生艇的一端。意志力能够筑起高墙,这真有意思。一天天过去了,好像他并不存在。
"但我们不能完全忽略他。他是个畜牲,但是个实用的畜牲。他双手灵巧,而且了解大海。他脑子里尽是好主意。就是他想起来造一条筏子捕鱼。我们活了下来,这全得感谢他。我尽力帮助他。他脾气很急躁,老是对我吼,侮辱我。
"母亲和我没有吃水手的尸体,一口也没吃,尽管我们因为没有吃的而变得虚弱,但我们开始吃厨师从海里抓到的东西。母亲一辈子是个素食主义者,却开始吃生鱼和生海龟。那段日子对她来说非常艰难。她一直没有从强烈反应中恢复过来。这对我来说容易得多。我发现饥饿让什么东西都变好吃了。
"当你的生命获得暂时解救的时候,你不可能不对那个解救你的人感到一些友好之情。当厨师拽上来一只海龟或是一条大鯕鳅时,那真是令人兴奋的时刻。我们咧开嘴笑起来,有好几个小时胸中都感到热乎乎的。母亲和厨师文明地交谈,甚至开起了玩笑。在这样的时候,我带着——是的——带着温柔的感情看着他。带着爱。我想像我们是可靠的朋友。即使在脾气好的时候,他也是个粗俗的人,但是我们假装没注意到,甚至对自己也这么假装。他说我们会来到一座小岛上。那是我们最大的希望。我们费尽眼神,在地平线上搜寻小岛,而小岛却一直没有出现。那是他偷食物和水的时候。
"了无生气的无边无际的太平洋像一座高墙竖在我们周围。我从来不认为我们能绕出去。
"他杀死了她。厨师杀死了我母亲。我们在挨饿。我很虚弱。我抓不住海龟。就因为我,我们没抓住海龟。他打了我。母亲打了他。他回手打了她。她转身对我说:‘走!’一边把我朝小筏子,推过去。我朝小筏子跳去。我以为她要和我一起去。我落到了水里。我匆忙爬到了筏子上。他们在搏斗。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我母亲在和一个成年男人搏斗。他很灵巧,肌肉发达。他抓住她的手腕,拧了过来。她尖叫一声,倒了下去。他过去骑到她身上。刀拿出来了。他把刀举了起来。刀落了下来。再举起来的时候——刀是红的。刀不断地举起又落下。我看不见她。她在船底。我只看见他。他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他朝我扔了一个什么东西。一道血打在了我脸上。没有一条鞭子能比这打得更疼了。我手上捧着母亲的头颅。我松开手。它掉进水里,周围腾起一团血雾,她的一绺头发像一条尾巴拖在后面。鱼绕着圈向头颅俯冲过去,直到一条鲨鱼的长长的灰色影子挡住了它的去路,它不见了。我抬起头来。我看不见他。他正躲在船底。他在把我母亲的身体扔到船外面的时候出现了。他的嘴是红的。水里乱糟糟地挤满了鱼。
"那天剩下的时间和那个夜晚我是在小筏子上度过的,我一直在看着他。我们没有说一个字。他可以把系住小筏子的绳子割断,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留着我,就像留着内疚的良心。
"早晨,在看他看得很清楚的情况下,我拉住缆绳,上了救生艇。我非常虚弱。他什么也没说。我也没说话。他抓住了一只海龟。他把海龟血给了我。他把海龟宰了,把最好的部分放在中间凳子上给我。我吃了。
"后来我们打了起来,我杀了他。他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绝望也没有愤慨,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他放弃了。他让自己被杀死,尽管我们仍然搏斗了。他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哪怕是用他那兽性的标准来衡量。他太过分了,现在他不想再继续活下去。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为什么我们改变不了自己的邪恶呢?
"刀一直放在凳子上,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都知道。他一开始就可以把刀拿在手里。是他把刀放在那儿的。我把刀拿了起来。刺进了他腹部。他露出一副怪相,但是还站着。我把刀抽出来,又刺了进去。血涌了出来。他还没有倒下去。他看着我的眼
睛,非常非常慢地抬起头来。他这么做有什么含义吗?我认为那是有含义的。我把刀刺进了他的喉咙,就在靠近喉结的地方。他像一块石头一样倒了下去。死了。他一句话也没说。他没有遗言。他只是把血咳了出来。刀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一旦动起来,就很难停下来。我不断地捅他。他的血使我龟裂的手不再那么疼痛。他的心脏很难弄一连着那么多管子。我还是把它挖出来了。味道很好,比海龟好吃多了。我吃了他的肝脏。我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了下来。
"他是一个那么邪恶的人。更糟的是,他与我心里的邪恶一自私,愤怒,冷酷一相碰撞。我必须与之妥协。
“孤独开始了。我求助于上帝。我活了下来。”
长时间的沉默
“这个故事好些吗?有没有你们认为难以置信的部分?”
千叶先生:“真是个可怕的故事。”
长时间的沉默
冈本先生:“斑马和台湾水手都断了一条腿,你注意到了吗?”
“不,我没有注意到。”
“鬣狗把斑马的腿咬掉了,厨师把水手的腿割掉了。”
“噢,冈本先生,你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们在另一艘救生艇里遇到的那个瞎眼法国人——他不是承认杀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吗?”
“是的,他是承认了。”
“厨师杀了水手和他母亲。”
“非常令人难忘。”
"他的故事是相互配合的。”
“那么台湾水手就是斑马,他母亲就是猩猩,厨师就是……鬣狗——这意味着他就是老虎!”
“对啊。老虎杀死了鬣狗——和那个瞎眼法国人——就像他杀死了厨师。”
派·帕特尔:“你们还有巧克力吗?”
千叶先生:“马上就给你!"
“谢谢”
千叶先生:“但这是什么意思呢,冈本先生?"
“我不知道。”
“小岛怎么解释?谁是沼狸?”
“我不知道。”
“还有那些牙齿?树上的牙齿是谁的?”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这个小伙子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
冈本先生:“请原谅我这么问,但是厨师有没有说过关于‘齐姆楚姆’号沉没的事情?”
“在这个故事里面?”
“是的。”
“他没说。”
“他没有提到任何可以引向7月2日清晨的话,任何可能解释发生了什么事的话?”
“没有。”
“没有提到任何机械方面或结构方面的话?”
“没有。”
“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其他船只或海上其他物体的话?”
"没有。”
“他完全不能解释‘齐姆楚姆’号为什么会沉没?”
“不能。”
“他能说出为什么船没有发出遇难信号吗?”
“发出了又怎么样?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一艘退了色的三流的生了锈的破船沉了,除非它很幸运,上面装着油,很多油,足以破坏整个生态系统,否则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能听到。你得完全靠自己。”
“当小井科意识到出了问题时,已经太迟了。你们已经出海太远,无法进行空中救援。这一海域的船只接到通知,要留心观察。他们报告说什么也没看见。”
“既然我们谈到了这个话题,船并不是惟一三流的东西。船员是一群郁郁寡欢的不友好的人,高级船员在的时候就拼命干活,高级船员不在的时候什么也不干。他们一个英语单词也不会说,对我们毫无帮助。有些人到了下午就浑身散发出酒臭。谁能说出那群白痴干了些什么?那些高级船员?”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谁能说出那群白痴干了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也许酒疯发作的时候有些人会把动物放出来。”
千叶先生:“谁有笼子的钥匙?"
“父亲有。”
千叶先生:“如果船员们没有钥匙,他们怎么能把笼子打开呢?"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用的是撬棍。”
千叶先生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做?为什么有人想要把一只危险的野生动物从笼子里放出来?"
“我不知道。谁能猜透醉汉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呢?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发生的事情。动物从笼子里出来了。”
冈本先生对不起。你对船员的健康有怀疑?"
“非常怀疑。”
“你曾经目睹任何一位高级船员喝醉了酒吗?”
“没有。”
“但是你见过一些普通船员喝醉了酒?”
“是的。”
“在你看来,高级船员们的行为是否说明他们能够胜任并且擅长自己的工作?”
“他们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他们从来不靠近动物。”
“我是说在操纵船只方面。”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们每天都和他们一起喝茶吗?他们会说英语,但是比普通船员好不了多少。他们让我们感到自己在公共休息室里不受欢迎,而且吃饭的时候他们几乎不跟我们说一句话。他们一直用日语对话,仿佛我们并不存在。我们只是一家地位低下的印度人,带着一批麻烦的货物。最后我们就在父亲和母亲的船舱里自己吃饭了。‘冒险经历在召唤!’拉维说。这使得这一切变得可以忍受,我是说我们的冒险意识。我们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铲粪便,冲洗笼子和喂食,父亲就充当兽医。只要动物们没事,我们就没事。我不知道高级船员们是否胜任工作。”
“你说船是向左侧倾斜?”
“是的。”
“因此是船尾先沉的?”
“是的。”
“不是船头先沉?”
“不是。”
“你能肯定吗?从船的前部到后部有一个斜坡?”
“是的。”
“船有没有撞上另一只船?”
“我没有见到另一只船。”
“船有没有撞上其他物体?”
“我没看见。”
“船有没有搁浅?”
“没有,它沉下去不见了。”
“离开马尼拉以后你没有注意到机械故障吗?”
“没有。”
“在你看来船的载重是否正常?”
“那是我第一次乘船。我不知道载重正常的船看上去应该是什么样。”
“你相信自己听到了爆炸声?”
“是的。”
“还有其他的声音吗?”
“很多声音。”
“我是说能够解释船只沉没的声音。”
“没有。?”
“你说船迅速沉没了。”
“是的。”
"你能估计出有多长时间吗?”
“很难说。非常快。我想不超过二十分,。”
“有很多残骸?”
“是的。”
“船只有没有受到突如其来的海浪的袭击?”
“我想没有。”
“但是有暴风雨?”
“大海在我看来波涛汹涌。又是风又是雨。”
“浪有多高?”
“很高。有二十五英尺,三十英尺。”
“事实上,这是很小的风浪。”
“如果你在救生艇里,这浪就不小了。”
“是的,那当然。但是对于一只货船来说,这算是小风浪。”
“也许还要高一些。我不知道。天气太糟糕,把我吓疯了,我能肯定的就是这些。”
“你说天气迅速转好了。船沉了,天立刻好了起来,你不是那么说的吗?”
“是的。”
“听上去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飑。”
“它把船给弄沉了。”
“那正是我们感到奇怪的事。”
“我们全家人都死了。”
“我们感到很难过。”
“没有我那么难过。”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呢,帕特尔先生?我们感到困惑。一切都很正常,然后……?”
"然后正常沉没。”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应该告诉我。你们是专家。运用你们的科学。”
“我们不明白。”
长时间的沉默
千叶先生:“现在做什么?"
冈本先生:“我们放弃。对‘齐姆楚姆’号沉没的解释被埋在了太平洋底。"
长时间的沉默
冈本先生好了,就这样。我们走吧。好,帕特尔先生,我想我们得到了所需要的一切。我们非常感谢你的合作。你帮了我们一个很大很大的忙。"
“不客气。但是在你们走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件事情。”
“什么?”
“‘齐姆楚姆‘号是1977年7月2日沉没的。"
“是的。”
“而我,‘齐姆楚姆’号惟一的人类幸存者,是1978年2月14日到达墨西哥海岸的。”
“对”
“我对你们说了两个故事,解释这其间227天所发生的事情。”
“是的,你是说了两个故事。”
“没有一个故事能够解释‘齐姆楚姆’号为什么沉没。”
“没有一个故事在你们看来在事实上有什么不同。”
"的确如此。”
“你们无法证实哪一不故事是真的,哪一个故事不是真的。你们必须相信我的话。”
“我想是这样。”
“在两个故事里船都沉了,我的家人都死了,而我在忍受痛苦折磨。”
“是的,是这样。”
“那么告诉我,既然在你们看来这两个故事没有什么事实上的不同,而你们又无法证实这个问题,你们更喜欢哪一个故事?哪一个故事更好,有动物的故事还是没有动物的故事?”
冈本先生:“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千叶先生:“有动物的故事。”
冈本先生:“是的。有动物的故事更好。”
派·帕特尔先生:“谢谢。和上帝的意见一致。”
沉默
千叶先生:“他刚才说什么?”
冈本先生:“我不知道。”
千叶先生:“噢,看哪一一他在哭。”
长时间的沉默
冈本先生:“我们开车走时会小心的。我们不想碰上理查德·帕克。”
派·帕特尔:“别担心,不会的。他躲在一个你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冈本先生:“谢谢你花时间和我们谈话,帕特尔先生。我们很感激。我们对你的事情感到很难过。"
“谢谢。”
“现在你要做什么?”
“我想我要去加拿大。”
“不回印度?”
“不。那儿没有我的任何东西了。只有
“当然,你知道你会得到保险赔偿金的。”
“噢。”
“是的。小井科会和你联系的。”
沉默
冈本先生:“我们该走了。我们祝你好运,帕特尔先生。"
千叶先生:“是的,祝你好运。"
“谢谢。”
冈本先生:“再见。"
千叶先生:“再见。"
派·帕特尔:“你们要带些小甜饼在路上吃吗?"
冈本先生:“好啊。"
“给你们,每人三块。”
“谢谢。”
千叶先生:“谢谢。"
“不客气。再见。上帝保佑你,我的兄弟。”
“谢谢。上帝也保佑你,帕特尔先生。”
千叶先生:“再见。"
冈本先生:“我饿坏了。我们去吃饭吧。你可以把那个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