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们吓得心惊胆战。在他们的头脑里,雪球成了一个隐形的恶魔,渗透到他们周围的空气里,随时随地对他们制造各种祸端。到了晚上,尖嗓把大家叫到一起,满面惊惶地说,他有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要向大家宣布。

“同志们,”尖嗓神经质地跳了几下说,“发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雪球已经把自己出卖给狭地农场的弗里德利克了。弗里德利克正谋划袭击我们,抢占我们的农场。进攻一开始,雪球就替他做向导。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呢!我们本以为雪球只是出于他的虚荣心和个人野心才参加造反。我们想错了,同志们。你们知道真正的原因吗?雪球从一开始就同琼斯秘密勾结起来了!他一直是琼斯的一名密探。这些事都已经被证明了。他留下一些文件,刚刚被我们发现。我认为很多事现在都能够澄清了。在那场牛棚战役中,他妄图——幸亏他的阴谋没有得逞!——叫我们失败,全军覆没,大家不都是亲眼看到了吗?”

动物们惊呆了。这可比雪球破坏风车的罪行严重多了。但是他们一时还不能接受尖嗓的这个说法。因为他们都还记得,或者说他们自以为记得,曾经看到雪球在牛棚战役中走在大家前头冲锋陷阵的情况,他如何在每个关键时刻重新整顿队伍,鼓舞士气,甚至在琼斯的枪弹打伤他脊背的时候,也一点儿没有退缩。一开始,他们记忆中的这些场景叫他们很难接受雪球站在琼斯一边的说法。甚至很少提问题的拳击手也感到迷惑不解。他在地上卧下来,两条前腿蜷曲在身子底下,闭上眼睛,绞尽脑汁想把思路理清。

“我不相信,”他说,“雪球在牛棚战役里战斗得非常勇敢。我亲眼看到了。咱们不是马上就授予他‘一级动物英雄’勋章了吗?”

“那是我们犯了错误,同志。因为我们现在都弄清楚了——我们发现的秘密文件里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实际上他是在引诱我们走向毁灭。”

“可是他负伤了,”拳击手说,“咱们都看见他在流血。”

“这也是事前安排好的,”尖嗓喊道,“琼斯的枪弹只不过擦伤了他的皮。要是你识字的话,我可以叫你看看他亲笔写的材料。根据他们的计谋,雪球在关键的时刻发出撤退的信号,把战场让给敌人。他的阴谋差一点儿就得逞了——我甚至还可以这样说,同志们,如果没有我们的英雄领袖拿破仑同志,他们就得逞了。你们难道就不记得了?就在琼斯同他带来的一伙人闯进院子里的那一刻,雪球突然转身就跑,许多动物也就跟着他仓惶逃跑了。还有一件事你们难道就不记得了?就在这一时刻,当所有的动物都惊恐万状,眼看大势已去的时候,拿破仑同志挺身而出,高喊着‘消灭人类’的口号,一口咬在琼斯的大腿上。你们当然没有忘记这一幕吧,同志们?”尖嗓一边左蹿右跳,一边喊叫着。

经过尖嗓这样绘声绘色地一描述,动物们好像的确记起了有这么一回事。至少他们记得在战争的胜负关头,雪球曾经转过身往后逃。但尽管如此,拳击手心里还是不踏实。

“我不相信雪球从一开始就是内奸,”最后,拳击手说,“后来他的所作所为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在牛棚战役中,我相信他还是一个好同志。”

“我们的领袖拿破仑同志,”尖嗓缓慢但语气坚定地说,“已经明确地——非常明确地,同志——宣布,雪球从一开始就是琼斯的代理人。是的,早在大家还没有想到过造反之前就是。”

“啊,这就不一样了,”拳击手说,“如果拿破仑这么说,肯定不会是错的。”

“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同志!”尖嗓说,但是动物们注意到,他那对炯炯发亮的小眼睛恶毒地盯了拳击手一眼。他转身要走开,但又停下来用严峻的语气说:“我提醒农场的每个动物,一定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我们有理由相信,就在眼前这一时刻,雪球的密探正潜伏到我们中间!”

四天以后,已经到了下午的后半晌,拿破仑命令全体动物到院子里集合。动物们集合完毕后,拿破仑佩戴着他的两枚勋章(不久前他已经颁给自己“一级动物英雄”和“二级动物英雄”两个称号)从农场的住宅里走出来。他的九条大狗在身边窜来窜去,喉咙里发出的咆哮声叫所有动物的脊背一阵阵发冷。每个动物都静静地蜷缩在自己的位子上,好像已经预感到这一天一定要发生一桩什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