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整整三天德博拉才来找我,这么长时间不跟我联系对她来说是少有的。

那是星期四的午饭后,她走进我的办公室,满脸的不高兴。

“我找到了,”她说。

我一下子没听懂。“找到什么了,德博拉?”

“那辆货车,”她说,“那辆冷藏货车。”

“这可是好消息呀,”我说,“那你干吗不高兴,好像要给什么人一记耳光似的?”

“瞧瞧这个,”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沓纸扔到我桌上,一共有四五页。“二十三辆,在过去一个月里共有二十三辆冷藏货车被盗。大多数都是在运河里发现的,都给放火烧了,这样车主就可以去领保险金。根本没有人把冷藏货车被盗当一回事。”

“欢迎到迈阿密来,”我说。

德博拉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我没办法进行全面的调查,我一个人无能为力。”她说,“德克斯特。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德博拉,对不起,”我说,“现在咱们得等。”

“就这样干等着?”

“就这样,”我说。

就这样了。我们就这样又等了两个星期。

我醒来时全身是汗,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唯一确信的是又有一起谋杀案即将发生,在离这儿不远的某个地方凶手又在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猎物,就像一条围着礁石转圈的鲨鱼一样在游荡。凶手就在那里给他体内的黑夜行者喂食,他的那位黑夜行者在跟我的黑夜行者交谈。

我从床上坐起来,床边的时钟指着三点十四分。我只睡了四个小时,浑身疲惫不堪,仿佛背着一架钢琴在丛林中跋涉。我浑身是汗,身体僵直,根本无法考虑问题。

可以肯定,今晚我再也睡不着了。我双手粘乎乎的,床单也是潮湿的。我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去洗手,水龙头流出的温水让我感觉很不清爽,有一会儿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在用血洗手,水都变红了。

我闭上眼睛。

世界在移动。

我努力让处于半睡眠状态的大脑清醒过来,用水冲洗掉脸上的汗水。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像是睁开了另外一双眼睛,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再次回到梦中,像一片刀刃一样漂浮在比斯坎大道上,冷酷而快捷地飞翔,朝着自己的目标俯冲下去,而且——

我睁开眼睛。水仍然只是水。

可我是什么呢?我深吸一口气,往镜子里瞧了自己一眼,德克斯特还是老样子,神态安然自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刚才有什么东西从我半睡眠状态的大脑中呼啸而过,并且把我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我又小心翼翼地合上眼睛。

一片漆黑。

很平常,很简单的黑暗。没有飞翔,没有血迹,没有城市的灯火。

那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些图像会出现在我眼前?

如果在过去的那些岁月里我一步步地滑向精神失常的边缘,那么这个新的杀手则最终将我推进精神失常的深渊,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一个类似我的人,我又怎能衡量他的精神呢?

那些图像看上去、感觉起来是那样真实可信,但那不可能是真的。刚才我明明在床上,但我几乎可以嗅到比斯坎大道上咸水、废气和廉价香水的气味。绝对的真实!这难道这不是精神失常的一种迹象吗?难道这不正说明了我无法区分幻觉与现实吗?当然,要想去跟精神病学家谈这个问题是不可能的,他很可能会把我关进精神病医院里去。如果我辛辛苦苦地建立起来的健全的精神状态一旦失控,那问题就全在我自己身上了,而问题的第一部分就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健全。

不过,如果我认认真真地想一想,还是有一个方法:找到我梦境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