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面对他。“你在说什么?”我低声问道。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希望他能让我杀了他,但也因自己的极度渴望而毛骨悚然。

他脸色发白却不退缩,让我想起一个虚张声势的孩子。“你自以为是国王般神气地走着,非但瞧不起我,还在我的背后冷嘲热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扶着墙壁站起来,却还是站不稳。“但你可没那么了不起。你只技传了一次就自认是大师,不过你的技传就像你的狗把戏一般拙劣!别以为你可以一直昂首阔步。总有一天你会被打倒,而且就快了!”

我心中的狼吵着要我立即报复,但我控制住不发脾气。“择固,你敢偷听我和惟真王子技传?我想你没这勇气。”

“你知道我敢,小杂种。我根本不怕你,所以也不用闪躲你。我就是敢,小杂种!比你想像中的还敢。”他站立的样子显示出他愈来愈大胆。

“我猜如果是不忠和叛变,你恐怕就不敢了。喔,你这宣誓效忠的精技小组成员,你可告诉我,惟真王子的死讯不都公布于世了吗?你却监视我和他技传,难道你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择固站在那里,可真是吓呆了,过了一会儿又大胆开口:“想说什么就说吧,小杂种。如果我们否认,就没人会相信你。”

“至少懂得该沉默的时候不要开口。”端宁说道。她像一艘扬帆航行的船似的走在走廊上。我没让路,迫使她和我擦肩而过,接着她就像捡起掉在地上的篮子般抓住择固的手。

“沉默是另一种形式的说谎,端宁。”她让择固转过身子,然后带着他渐行渐远。“你知道惟真国王还活着!”我在他们身后吼叫。“难道你认为他不会回来了吗?你以为永远不需要解释自己的谎言吗?”

他们经过转角之后就消失了,留下我独自大发雷霆,我同时诅咒自己竟如此大声喊出这个机密。不过,这件事情确实迫使我激发内心的冲劲。我离开惟真的书房,在城堡中暗自寻觅。

厨房里的人都在忙,厨娘也没时间招呼我,只问我有没有听说一条大蛇躺在大壁炉前面,我就说那条蛇一定是为了避寒才爬进柴火堆里;接着我拿了一根木柴进来,表示这股暖气应该能让它恢复生机。厨娘只是摇摇头说她可从没这么听说,还表示这是厄运的预兆。她又对我重复了井边麻脸人的故事,但这次的剧情是麻脸人喝了水桶里的水,而当他放下水桶时,水就像血一般从他布满斑点的脸上流下来。她吩咐厨房的侍童从洗衣井里打水来烹调所有的餐点,因为她可不想看见有人死在她的餐桌上。

我带着那令人愉快的评注离开厨房,手上满是顺手牵羊而来的甜蛋糕。走没多久就看到一位侍童站在我面前。“您是斐兹骏骑,骏骑的儿子吗?”他谨慎地称呼我。

由他宽阔的颊骨看来,他可能是从毕恩斯来的,然后我就在他满是补缀的衣服上找到了代表毕恩斯的黄花。以他的身高来说,这是一位异常瘦削的小伙子。于是,我严肃地点点头。

“大人,毕恩斯的普隆第公爵希望您能尽快和他会面。”他小心翼翼地说出每一个字,我不禁怀疑他是个新手。

“那就是现在了。”

“那么,我可以带您去见他吗?”

“我知道怎么走。这些东西给你,我不该把这些拿上去的。”我把甜蛋糕交给他,只见他一脸狐疑地接过去。

“我该帮您留着吗,大人?”他认真地问道。这个男孩如此重视食物,真让我感到难过。

“或许你可以帮我吃掉,而且如果你觉得好吃的话,不妨到厨房告诉我们的厨娘莎拉你是多么欣赏她的手艺。”

无论厨房里有多忙碌,一位瘦小子的赞美必能为他赢得至少一碗炖肉。

“是的,大人!”我的指令可让他容光焕发,接着他匆忙跑开,嘴里已经含着半块蛋糕。

次等客房在大厅的另一侧,对面是国王的房间。我猜因为这些房间的窗户面山而非面海,采光欠佳,所以才称为次等客房。但次等客房的大小和气派却无异于任何一间豪华客房。

我记得之前曾经走访的一间次等客房,可装潢得相当体面。毕恩斯的侍卫让我进起居室,里面只有三把椅子和房间中央一张摇晃的桌子。妡念挺正式地招呼我,然后就通知普隆第公爵我来了。曾挂满墙上让满室生辉的织锦挂毯和吊饰早已不存在了,整个房间就像地牢一样,仅有温暖的炉火燃烧着。我站在房间中央直到普隆第公爵从卧房走出来招呼我。他请我坐下,然后我们就尴尬地拉了两张椅子到壁炉边。桌上原本应该要有面包、糕点,以及茶具和泡茶的药草,还有一瓶瓶的好酒迎接公鹿堡的贵宾才对,但此刻桌面却空空如也,着实令我感到难堪。妡念猎鹰般地徘徊在我们身后,我不禁纳闷婕敏到哪儿去了。

我们彼此交换了些无关紧要的幽默小语,接着普隆第如同跳进积雪的马匹般直接切入话题。

“我明白黠谋国王病了,病情严重到无法接见任何公爵,帝尊当然也忙着为明天作准备。”这嘲讽犹如厚厚的一层奶油般沉重。“所以,我希望能晋见珂翠肯王后。”他若有所思地宣布。“你也知道,她曾慷慨解囊助我度过难关。但她的仕女们却把我挡在房门外,说她玉体欠安所以不接见访客。我听说她怀孕了,还因骑马到瑞本而流产,目前正处于哀悼时期。是真的吗?”

我吸了一口气,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回答。“国王正如您所言病得不轻,所以我想您只能在典礼上看到他。王后也不太舒服,但我相信如果有人告诉她您亲自来到她的房门口,她一定会接见您的。而且她并没有流产。她为了保卫洁宜湾而骑马前去御敌,如同她送您珍贵的蛋白石筹措经费般,因为她深恐自己若不立刻行动,就无人会伸出援手。况且,她这一趟到洁宜湾对她的胎儿并未造成威胁,而是她前几天在烽火台的楼梯上跌倒了,还好这意外只是虚惊一场。尽管王后伤得不轻,还是保住了胎儿,并没有流产。”

“我明白了。”他靠在椅背上思索片刻,我们之间的沉默似乎生了根似的,我愈等就愈觉得时间漫长。最后,他终于把身子往前倾,并且示意我照着做。当我们的头靠得很近时,他平静地问道:“斐兹骏骑,你有任何的雄心壮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