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王子是黠谋国王和欲念王后唯一在出生后存活下来的孩子。有人说产婆从未好好照顾王后,也未竭尽所能让她的婴孩保住性命;其他人则表示焦虑的产婆为了让王后不再承受生产的剧痛,就给她服用太多止痛药草。然而,只有两位死产的胎儿在她的子宫里留了七个月以上,大部分的产婆也将此归咎于王后的滥用麻醉药品,还有她老是把腰刀系在身上,刀刃还朝着她的腹部,因为众所周知这对分娩的孕妇来说可是个厄运。

我睡不着。每当我将担忧黠谋国王的思绪推开时,莫莉就占据了我整个心头。我的心思穿梭在这群人之间,同时替自己编织了愁苦忧虑的外衣,而我答应自己一旦黠谋国王和珂翠肯脱离险境,就会想个办法赢回莫莉的芳心,从抢走她的人身边把她赢回来。我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后,便翻身凝视这片黑暗。

当我起床时,夜色仍深。我偷偷摸摸地经过空荡荡的厩房和沉睡的动物,静悄悄地上楼前往博瑞屈的房间。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于是温和地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做噩梦?”

“如果有的话,我这辈子恐怕无法摆脱这个梦魇。”我平静地指出。

“我也开始那么觉得。”他同意我的说法。我们在黑暗中交谈,他仍躺在床上,而我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和他说话。我不劳驾博瑞屈起床生火或点蜡烛,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作息改变存疑。“若要照他说的在两天之内完成所有任务,就表示我们第一次就要把每一件事情做到尽善尽美,所以我就先来找你。你办得到吗?”

他沉默不语,而我在黑暗中也看不到他的脸。“三匹健壮的马、一只骡子、一顶轿子,加上三人份的补给品,还得不让任何人发现。”又是一阵沉默,“我可不能让国王和王后就这样骑马步出公鹿堡城门。”

“你知道那只大狗狐狸曾经藏身的那片赤杨树林吗?让马儿等在那里,国王和珂翠肯会在那儿与你会合。”我不情愿地补充道,“那匹狼会帮他们带路。”

“他们一定得像我一样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可被这想法吓呆了。

“我手头有什么资源就会用上。况且我的见解和你的不同。”

“它不过是一匹抓舔身子、在脏东西里头打滚、在母狼发情时发狂,而且只想着下一餐的狼,你才花多久的时间就接受它的价值观?那你这样算是什么东西?”

“一名卫兵?”我大胆提出。

尽管满心不赞同,博瑞屈还是噗嗤一笑。“我是认真的。”他稍后说道。

“我也同样重视国王和王后。我们必须专注于如何完成任务,况且我也不惜牺牲自己以达成使命。”

他沉默了片刻。“所以,我要设法把四只动物和一顶轿子弄出公鹿堡,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在黑暗中点点头,然后问他:“办得到吗?”

他勉强说道:“是有一两位马厩帮手挺得我信任,但我不想让别人帮这个忙,我不想看到有人吹嘘我吩咐他做的事情。不过我想可以让这些马看起来像那些被连在一起即将运往上游的动物。但是,我的小伙子们可不笨;我不会让傻小子在马厩里干活。一旦国王失踪的消息走漏,他们很快就会发现。”

“找那些敬爱国王的人。”

博瑞屈叹了一口气。“还有粮食。没办法带很充足的粮食,只能带着像行军军粮般的食物。

那么,我也要准备冬衣吗?”

“不,准备你自己的就好了。珂翠肯会自己准备,而切德会帮国王打点。”

“切德。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我好像很久以前听说过。”

“他原本好多年前就应该不在人间了,在那之前人们都可以在城堡周遭看到他。”

“这些年都像影子般过活。”他对此感到惊讶。

“他还打算继续这样过下去。”

“你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他。”博瑞屈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受伤。

“我知道。我只是……”

“我知道,那么,走吧!你告诉我的已经够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带着马匹和补给品在那里等候。什么时间?”

“晚上吧,当宴会还在进行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会想办法通知你。”

他耸耸肩。“天一黑我就走到那儿等着。”

“博瑞屈,谢谢你。”

“他是我的国王,而她是我的王后,我尽我的本分,不需要你来感谢我。”

我离开博瑞屈,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我在阴影中行走,延伸每一个知觉试着确定没人监视我。一离开马厩之后,我轻快地穿过仓库、猪栏和关了家禽的畜栏,从一道阴影跳到另一道阴影,直到我来到在老地方的小屋,夜眼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与我会合。怎么了?你为什么在我打猎时把我叫过来?

明天晚上天黑时,我可能需要你。你能留在这里,不要离开城堡的范围,在我找你的时候赶来吗?

当然。但是为什么把我找来这里说?你犯不着为了这点小忙如此靠近我。

我在雪中蹲下,它就走过来把喉头靠在我的肩上。我紧紧抱住它。

傻小子,它声音粗哑地说着。现在走吧,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你需要我的话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

我的兄弟。

我蹑手蹑脚急忙回到城堡,一进房就赶紧锁门然后躺在床上。一股兴奋感隆隆地通过全身。

我想,等到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之后,我才能真正休息。

我在上午携带了几幅有关药草的卷轴,获准进入王后的房间。珂翠肯斜倚在壁炉前的躺椅上,看起来就像一位失落的妻子和焦虑的新任母亲。我看得出来她心力交瘁,跌倒也带给她出乎意料的痛苦。她看起来只比昨天好一些,但我仍亲切地和她打招呼,并巨细靡遗地详细解释每一种药草,好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将获益匪浅似的。我成功地让她的仕女们因感觉乏味而告退,接着她终于打发剩下的三位仕女去端茶和拿枕头,还有到惟真的书房找另一幅有关药草的卷轴,而小迷迭香早就在壁炉边的一个温暖的角落打起瞌睡来。当一阵裙摆的沙沙声逐渐远离时,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便赶紧说出计划。

“您将在明晚王储继任典礼之后离开。”我告诉她,不等她开口发问就继续说下去,“穿暖一点儿,也别忘了带御寒用品,但不要带太多。尽量从宴会上早早告退,单独回到您的卧房,就说这场典礼和您心中的哀伤早已让您精疲力竭。还有把服侍您的仕女们也打发走,就说您一定得好好睡一觉,并且交代她们,除非您吩咐,否则不用再回来。把门锁好。不,听我说,时间不多,您得赶紧准备好离开,然后呆在房里,稍后会有人来找您。相信麻脸人。国王会和您一起走。相信我。”我急切地告诉她,然后就听到一阵往房里走回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