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惟真懊恼的是他在一个月之后所接获的讯息。一艘和复仇号战舰外观相同的船只在六大公国南方较平静的海面上恣意劫掠,为缤城和恰斯国的商人带来极大的痛苦,而这也差不多就是传回公鹿堡的有关舰长、全体船员和战舰的唯一消息。有些人将责任归咎到战舰船员之中的外岛人,然而优秀的六大公国船员人数和外岛船员一样多,舰长本身也是教养良好的公鹿堡城居民。这对惟真本身的自尊心和领导能力来说是一大打击,而有些人认为从那时起,他就决定牺牲自己以寻求最终的解决方式。
我认为是弄臣鼓励她这么做的。他的确花了很多时间呆在烽火台顶端的花园陪伴珂翠肯,也由衷钦佩她为了重建花园所做的一切努力,而真诚的赞美总会赢得许多善意响应。在夏季接近尾声的时候,弄臣的笑话不仅逗得她和仕女们开怀大笑,他更说服她经常到国王的房里去探望国王。珂翠肯的王妃身份,让她免于受瓦乐斯的情绪侵扰,而她自己也接掌了为国王调制提振精神的滋补品这个重大责任,有一段时间,国王果真在她的悉心关照之下恢复元气。
我个人认为,是弄臣决定要经由她来完成他无法喋喋不休要惟真和我达成的任务吧!
她在一个寒冷的秋季夜晚首次对我提起这件事情。我当时在烽火台顶端帮她在比较纤弱的植物上捆绑干草,好增强它们抵御冬雪的能力。这是耐辛曾交代过的事情,而她和蕾细也在我身后的一片挡风植物苗床里做着相同的差事。她成了珂翠肯王后的园艺顾问,尽管是一位非常羞怯的顾问。小迷迭香也在我手边将我们所需的麻线拿给我。其他两三位仕女则裹着保暖衣物,在花园另一头小声地交头接耳;当珂翠肯发现其他人一边发抖一边对着手指吹气时,就让她们回到屋里温暖的炉火边。我裸露在风雪中的双手和耳朵都快冻僵了,但珂翠肯看来倒挺怡然自得。惟真也舒适地呆在我的脑海中。当他知道我将再度单独追杀被冶炼的人时,就坚持要我带着他同行。现在我几乎再也感觉不到他就在我的内心里。但是当珂翠肯一边在我扶着的那捆植物上打结,一边询问我有关古灵的知识时,我却相信自己感觉到他可因此吃了一惊。
“我知道得不多,吾后。”我据实以答,再一次对自己承诺将找时间好好研读这些久被忽略的石板和卷轴。
“为什么没能知道更多?”她问道。
“嗯,事实上关于他们的记载少之又少,我相信这是因为曾经有一段时期,关于他们的知识相当普及,所以不需要用文字记录下来;而那一小部分关于他们的记载也散落四处,并没有完整地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可能只有学者才能追查出所有残留的记录……”
“像弄臣这样的学者?”她尖酸地问道,“他似乎比我所问过的人了解得还要多。”
“嗯,他很喜欢阅读,这点您是知道的,但是……”
“我们别再讨论弄臣了,我是想和你谈谈古灵的事情。”她突然说道。
她的语气让我吃了一惊,只见她用灰涩的眼神再次凝望远方的海面。她并没有责怪我或是刻意出言不逊的意思,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不禁深思在我远离公鹿堡的这几个月里,她对自己已经更笃定了,也更有王后的威仪。
“我略知一二。”我迟疑地说道。
“我也是。让我们看看彼此知道的是否相符。由我先说。”
“如您所愿,吾后。”
她清了清喉咙。“很久以前,睿智国王惨遭来自海上的劫匪围攻。他唯恐六大公国和瞻远家族将在隔年的晴朗夏季遭受毁灭的命运,可是他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时,便决定花上一整个冬季的时间寻找一个传说中的民族,也就是古灵。我们彼此所知的相互呼应吗?”
“大部分是。据我所知,传说中并不把他们视为一个民族,而是近似神。六大公国的人民始终相信睿智是一位宗教狂热分子,几乎是个疯子,才会去关注这些事情。”
“胸怀热情和远见的人常被视为疯子。”她平静地告诉我,“他在某年秋季离开他的城堡,仅知道古灵居住在群山王国境内最高峰后方的雨野原里;但最后他找到了他们,也赢得他们的支持。他回到公鹿堡,接着就和古灵同心协力将劫匪和入侵者驱离六大公国的海岸,重新建立和平及商业活动,而古灵也对他宣誓,如果日后仍需要他们的协助,他们就会回到这儿。说到这里,我们彼此所知的仍相互呼应吗?”
“还是和刚才一样,大部分是。我听过许多吟游歌者说,事情的结局就像标准的英雄和骑士们的冒险故事。而且他们总是承诺如果日后仍需要他们的协助,他们就会回到这里;有些古灵甚至立誓倘若真有必要,他们不惜死而复生。”
“事实上,”耐辛忽然插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睿智他自己没有再回到公鹿堡,所以古灵来找他的女儿琉馨公主,也就是说她才是他们提供协助的对象。”
“您是从何得知这件事的?”珂翠肯问道。
耐辛耸耸肩。“我父亲的一位老吟游歌者总是这么唱着。”她不经意地说着,接着又回去继续用麻线捆绑裹上稻草的植物。
珂翠肯思索了一会儿。风吹散了她的一绺长发,发丝在她脸上像网一般飘散开来。接着,她透过这张淡色的网看着我。“故事中有关他们回来的部分或许不是那么重要。如果曾有一位国王寻访他们,而他们也确实提供协助,那么你觉得,如果再有一位国王甚或王后去恳求他们,他们应该也还会帮忙吧?”
“或许吧!”我勉强说道,私底下纳闷王后是否因为太想家了,所以才编个借口想回去看看。而且人们已经开始谈论起她怎么还没怀孕的事。再者,就算现在有众多仕女陪伴着她,却没有她特别投缘且可称之为朋友的人。她太寂寞了吧,我猜。“我想……”我温和地开口,稍作停顿想着要如何构思一个劝阻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