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我将自己用力地拋在床上,心中企盼倘若此刻是夜晚该有多好,如此一来就可以去找莫莉而不让其他人发现。接着,我想起了自己的秘密,先前那份喜悦的期待荡然无存。我跳起来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然而就连天气都在欺骗我。

乌云中露出一片敞开的蓝,透出一道带水汽的阳光,而在海面上方逐渐汇集的乌云显示这乍现的晴朗稍纵即逝。然而,风雨在此时都已停止,空气中甚至透着一丝暖意。

此时夜眼立刻来到我的心中。

现在太潮湿无法狩猎,每根草都沾了水汽。此外,阳光也很耀眼,只有人类才会蠢到在阳光普照时外出狩猎。

懒惰的猎犬。我责怪它,知道它此时正蜷缩着身子,鼻头碰着尾巴躺在它的窝里,也感受到它填饱肚皮后那份温暖的饱足感。

或许今晚吧!它提出建议,然后又渐渐地睡着了。

我将思绪从它身上拉回来,然后抓起斗篷,离开公鹿堡朝城里走去,只因带着我此刻的心情呆在城堡里实在于事无补。我因黠谋为我的决定所感到的愤怒和我心中因他日渐衰弱而产生的惊惶感交战着。我轻快地走着,试着逃离国王那颤抖的双手和被药麻醉后的沉睡。该死的瓦乐斯!他从我身边偷走了国王,而国王也从我身上偷走了我的人生。我拒绝再想下去。

水滴和边缘泛黄的树叶在我经过时飘落下来,鸟儿唱着清脆悦耳的旋律,欢庆大雨之后突如其来的短暂晴朗。阳光更加耀眼,让万物闪烁着湿润的光芒,泥土也散发着浓郁的芬芳。尽管我内心依旧悲伤,这美好的一天仍深深地让我动容。

刚下过的那场雨让公鹿堡城焕然一新。我发现自己走到了市场,在熙来攘往的人潮中看着每个人匆匆忙忙采买,好赶在下一场暴风雨来袭之前回家。这般亲切的忙碌和友善的喧哗声与我内心的酸楚恰巧形成强烈的对比。我瞪视市场四周,直到一件明亮的绯红斗篷吸引住我的视线,心中不禁一阵翻搅。莫莉虽然在公鹿堡中必须穿着蓝色的仆人装,但她外出来到市场时,仍穿着她那件红色旧斗篷,想必耐辛又趁着短暂的雨过天晴派她外出办事。我看着她并小心地不让自己被发现,只见她为了一袋袋恰斯香茶的价格固执地讨价还价。我深爱她对商人摇头时那扬起来的下巴,接着心中忽然灵机一动。

我的口袋里有些铜币,是我担任划手的薪酬。我用这些钱买了四颗香甜的苹果、两个葡萄干小圆面包、一瓶酒,还有一些胡椒肉,也买了附着绳子的袋子装东西,还有一条红色的厚羊毛毯子。我用尽切德所传授的所有技巧一边买东西,一边不被发现地跟随莫莉。更累的是,我得同样低调地跟踪她到女帽店买丝织缎带,然后在她动身走回公鹿堡时尾随于后。

在一条小径上的某个转弯处,我在树丛的遮荫下赶上了她,从她身后蹑手蹑脚,出其不意地将她一把抱起来转圈子。这可让她吃了一惊。我将她放下来好好亲吻她,却说不上来为什么在户外耀眼的阳光下亲吻她,感受会如此不同,我只晓得内心所有的烦恼顿时一扫而空。

我迅速地向她鞠躬致意。“不知这位女士能否与我一道用餐?”

“噢,我们不能。”她虽然这么回答,双眼却闪闪发亮,“我们会被发现。”

我夸张地环视四周,然后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离路面。树林后面只有少许矮树丛,我催促她穿越低垂的树枝,跃过一根掉在地上的圆木,穿越一片湿答答地粘着我们双腿的公鹿刷。当我们来到时而隆隆作响、时而沙沙作响的海洋上方的山崖边时,我们就像孩子般沿着岩石的狭窄裂口向下爬到一处小小的沙滩上。

浮木杂乱地堆在海湾的这个角落,山崖的一处悬垂区域有一小滩沙和几乎风干的页岩,但仍无法遮蔽从空中照射下来的一束阳光,而此刻阳光正散发出一股令人惊喜的温暖。莫莉从我手中接过食物和毯子,然后吩咐我生火,不过到头来让潮湿木材燃烧的功臣却是她。海盐让火焰透出一阵绿一阵蓝,而它充沛的热气也让我们把斗篷和帽子搁在一旁。能在开阔的蓝天下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感觉真好,耀眼的阳光让她的秀发闪烁着光芒,风也吹红了她的双颊。我们放声大笑,让自己的声音和海鸟的叫声混在一起,完全不用担心会吵到别人。我们喝着那瓶酒,用手指抓起食物大快朵颐,然后走到浪潮边,将粘粘的双手洗干净。

我们匍匐在岩石和浮木间寻找暴风雨所带来的宝藏,让我感觉从群山回来之后所未曾感受到的自我,而莫莉看起来也酷似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野丫头。她没扎成辫子的秀发就这么飘散在脸上。当我追逐她时,她滑倒了,然后我们就一同跌入潮波之中。接着,我们钻进毯子里,她也把鞋子和短袜脱下来放在火边烘干,躺回毯子上伸展四肢。

突然间,让彼此一丝不挂似乎是个非常好的主意。

莫莉倒没我这般笃定。“毯子下面砂石很多,我可不想带着后背的淤伤回去!”

我俯身亲吻她。“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吗?”我说服似的问她。

“你?当然不!”她忽然推我一把让我背朝下躺着,然后大胆地扑到我身上,“但我值得。”

她俯身看着我的时候,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真是让我惊讶得快透不过气来。当她狂烈地占有我之后,我发现她说得对极了,无论是砂石或是她温热的身体,再多的淤伤都值得。湛蓝的天色透过她如瀑布般宣泄而下的秀发若隐若现,而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象。

过了一会儿,她几乎全身躺在我身上,然后我们就在冰凉但甜蜜的冷空气中小睡片刻。最后她浑身发抖地坐了起来,接着拿起身旁的衣服穿上。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她重新把罩衫上的束带绑好,因为以往黑暗和烛光总是让我看不清她的身体。她看到我发呆的表情,就对我伸伸舌头,然后停顿了下来。我绑着辫子的头发乱了,她就把我的辫子拉出来框住我的脸,然后折了折她的红色斗篷盖在我的额头上,摇摇头说道:“你应该会是个极为朴素的女孩。”

我嗤之以鼻地回答:“我也不是个多么像样的男人。”

她看起来像生气了。“你也不讨人厌呀!”她若有所思地用一根指头沿着我胸膛的肌理比划着,“前两天我在洗衣房里听说,你可是自博瑞屈以来最好的马厩男子。我想这是因为你的头发不像多数公鹿公国的男人般粗糙,所以让你看起来与众不同。”她用手指将我的头发捻成一股发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