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木条拿下来,小杂种,否则我身边的人可就会破门而入。如果我父亲受了什么伤害,你就准备当场受死吧!”帝尊的语气听起来很火大。

“这是什么,小子?门被拴住了?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帝尊,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国王这动怒的声音真让我感到痛苦。

我横越房间将木条从门上取下来,在我还没碰到门之前,门就开了,帝尊那两位魁梧的侍卫抓住了我。他们像恶犬般穿着和帝尊一样的绸缎色服装,颈部还绑着缎带。我没有抵抗,好让他们没理由把我往墙壁丢,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让我昨天受的伤又疼了起来。而瓦乐斯在他们抓住我的时候匆忙走进来,抱怨房间里有多冷,还有这是什么、吃什么、为什么吃、这些对黠谋国王来说简直像毒药等等牢骚。帝尊将手搁在臀部站着,像极了掌控大局的人,然后眯着眼瞪着我。

这太鲁莽了,小子。我很怕我们冲过头了。

“那么你该怎么说,小杂种?你该替自己说些什么?你到底想干吗?”帝尊在瓦乐斯逐渐微弱的牢骚声中问道,接着在壁炉加入另一根柴火,也不管房间已经变得多么闷热,然后从国王手中拿走糕点。

“我是来报告的,也发现国王缺乏妥善照顾,想先改善这样的情况。”我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疼痛而冒汗,而我真痛恨帝尊对此发出微笑。

“缺乏妥善照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质问我。

我吸了一口气壮壮胆,实话实说。“我发现他的房里脏乱又有霉味,脏兮兮的盘子到处都是,他床上的床单也没换……”

“你敢这么说?”帝尊嘶吼着。

“是的。我对国王实话实说,一向如此。何不让他亲眼瞧瞧这是不是真的。”

这场争执让黠谋流露出些许本性,于是他挺起身子看看四周。“弄臣也这么抱怨过,用他一贯的嘲讽方式……”他开口说话。

瓦乐斯胆敢打断他:“陛下,您的身体状况还挺脆弱的,有时让您不受打扰地休息,可比为了换毯子床单而麻烦您起身来得好,而把盘子堆起来也比让男仆过来吵吵闹闹地整理东西合适。”

黠谋国王忽然露出不确定的神色,让我的内心遭受重大打击。这就是弄臣希望我看到的景象,所以他才一直催我拜访国王。他为什么不明说?但想想弄臣什么时候有话直说了?我不禁感到羞耻。这是国王陛下,是我曾宣誓效忠的国王。我敬爱惟真也对他忠诚,却在国王最需要我的时候遗弃了他。切德不知要旅行多久,我却只让弄臣保护国王。然而,黠谋国王何时需要别人保护他?这位老人向来精于保护自己,此时我却自责没在回来后向切德强调我所注意到的变化,也应该更悉心照料我的君主。

“他是怎么进来的?”帝尊忽然问道,并且凶恶地瞪着我。

“王子殿下,他宣称有国王亲赐的纪念品,还说国王答应他任何人只要看到那胸针就得让他进来……”

“混账!你相信这胡说八道……”

“帝尊王子,您知道这是真的。当黠谋国王把这个赐给我的时候您可也在场。”我轻声但清楚地解释。惟真在我心里沉默了,等着观看这一切,也想知道更多。还不是得让我吃苦头,我痛苦地想着,然后努力唤回这思绪。

我平静且不具威胁地将一只手腕从如恶犬般的侍卫手中抽出来,将短上衣的领子翻出来取下胸针,高举它让大家都看得到。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帝尊厉声责骂我,黠谋却坐直了身子。

“过来一点,小子。”他指示我。我耸耸肩让侍卫松手,并把衣服拉直,将胸针拿到国王的床边。国王慎重地伸手拿走胸针,我的心顿时一沉。

“父王,这是……”帝尊开始发火,但黠谋打断了他。

“帝尊,你当时在场。你记得的,或许你根本就应该记得。”国王深沉的双眼如我记忆中一般又明亮警觉了起来,眼神和嘴角的皱纹却带着痛苦。黠谋国王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的神智清醒,握着胸针用一贯深思熟虑的眼神瞥着帝尊,“我把这胸针和我的承诺赐给这小子,好交换他的承诺。”

“那么,容我建议您把两样都收回来。要是您的房里还有这样的侵扰,您的身体就好不起来。”帝尊的语气又好像在下达命令,而我静静等待。

国王举起一只手颤抖地揉着脸和眼睛。“我赐给他这些东西。”他说道,语气坚定但声音愈来愈无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得没错吧,斐兹骏骑?你同意一个人的话一旦说出去了就无法收回?”那问题仍带着一贯的试探。

“我一如往昔同意您的说法。一个人的话一旦说出去了就无法收回,而且他一定得谨守承诺。”

“那么,很好。那件事情解决了,都解决了。”他把胸针还给我,我就接过来,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眩晕一般。他将身子向后靠在枕头上,我又眩晕了片刻。我记得那些枕头和这张床,只因我曾躺在这里和弄臣俯视遭劫掠的泥泞湾,也在那壁炉里烧伤了手指……国王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想必他一定累坏了,过没多久就会睡着。

“禁止他再来打扰您,除非您召见他。”帝尊又下了一道命令。

黠谋国王再度睁开双眼。“斐兹。来这里,小子。”

我像只狗一样跪在床边靠近他,只见他举起瘦削的手无力地拍着我。“你和我,小子。我们有个共识,对吧?”问得好。我点点头。“好小子,很好。我信守自己的诺言,你也得信守你的承诺,就这样。但是……”他瞥着帝尊,让我感到一阵痛苦……“你在下午来找我会比较好,我在下午比较有精神。”他又累了。

“我应该在今天下午回来吗?”我赶紧发问。

他举起手微弱地挥动表示否定。“明天或后天吧!”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从此以后无法再呼吸了。

“如您所愿,陛下。”我表达赞同,深深鞠躬对他行礼,一边站直一边谨慎地将胸针重新别在短上衣的翻领上,也让大家花点时间观看我的举动。然后问道:“您允许我离开吗,王子殿下?”我语气十分庄重。

“你滚吧!”帝尊又吼了起来。

我虚应了事地对他鞠躬,然后谨慎地转身离开。他身边的侍卫就眼睁睁地看我离去,而我出了房门才想起来忘了提到我想迎娶莫莉的事。现在看来,我恐怕得等上好一阵子才能再提这件事,帝尊、瓦乐斯或其他间谍也会在下午守在国王身边监视着。我只想让国王知道此事,可不希望在其他人面前道出一切。

斐兹?

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王子殿下。您介意吗?

他像破掉的肥皂泡般迅速从我的内心消失,而我缓缓步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