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毅然决然地把她排到最后。黠谋国王,我决定了,然后收拾起桌上的餐具放回厨房。那儿非常嘈杂,正当我纳闷时就想起来今晚是冬季庆的第一个晚上。老厨娘莎拉从揉捏面包的活儿中抬头示意我过去,让我想起小时候常常站在她身边,欣赏她熟练地将一大团面粉团揉成直立的面包卷。她手肘上的凹陷和一侧的脸颊都沾满了面粉,而厨房的忙乱制造出一股奇妙的私密气氛。她在人声鼎沸中悄声说话,我得竖起耳朵才听得见。
“我只想让你知道,”她一边揉着一批新的面粉团一边说道,“我知道什么样的谣言都只是胡说八道,所以我非得在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在这里说几句公道话。他们大可在洗衣房闲言闲语,也可以在织布的时候闲扯淡,但谁都不准在我的厨房说你的坏话。”她眨着深沉的黑眼抬头瞥了我一眼,而我内心因恐惧而静止了。谣言?关于我和莫莉?
“你小时候常在我这儿吃东西,站在我旁边帮我搅拌锅子里的食物陪我聊天,我想这让我比多数人更了解你。他们说你像头野兽般打斗,还说这是因为你本来就有兽性,这简直是恶劣的胡扯!那群人的尸体是很惨不忍睹,但我可见过狂怒的人做出更恐怖的事情。当比目鱼贩的女儿遭强暴之后,她就用切鱼的刀子把那禽兽切成一块又一块,就在市集里当众切着,就好像切鱼饵放上钓鱼线一般,而你所做的也没比那还糟。”
我感到一股突如其来晕眩般的恐惧。带有兽性……不久以前人们还把拥有原智能力的人活活烧死。“谢谢你,”我尽最大的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谢,还附加了一点点实情,“那不完全是我做的。他们在……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为了争夺猎物大打出手。”
“是吉娜的女儿。你用不着对我隐瞒些什么,斐兹。我也有自己的孩子,虽然都长大了,但如果他们遭到攻击,我无论如何都会祈祷会有像你这样的人来保护他们,或者为他们复仇,如果那是你所能做的。”
“恐怕我所能做的也仅止于此,厨娘。”我全身颤抖。这可不是装出来的,只因我又见到那布满了血的小拳头,我眨眨眼却仍挥不去这个景象。“我现在得赶路了,今天我要去晋见黠谋国王。”
“是吗?那还真是个好消息。带着这些去吧!”她走到橱柜前拿出一个有盖托盘,里面装满了用乳酪和无核小葡萄干烘焙的小糕点,然后在糕点旁边放了一壶热茶和一只干净的茶杯,钟爱地布置着糕点。“你得看着他吃下这些,斐兹。这些是他最喜欢吃的,如果他吃了一个就会把剩下的都吃掉,而这对他也好。”
我也是。
我像被针刺到般跳了起来,于是试着用咳嗽掩饰,装出一副忽然呛到的样子,厨娘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又咳了咳然后对她点点头。“我相信他一定很爱吃这些。”我用呛到的声音说着,然后捧着托盘走出厨房。有些人的眼神跟随我的脚步而移动,我也露出了愉快的微笑,假装不知他们为何而笑。
我不知道你还跟我在一起。我告诉惟真。我用一点点心思回忆自我离开烽火台之后所有的思绪,然后感谢艾达让我决定不先去找夜眼。但是即使我拋开这些思绪,也不确定到底有多隐秘。
我知道。我无意监视你,只想让你知道当你不那么紧张在意时,就可以做得到。
我探索他的技传。偏劳你了。我在爬楼梯时指出这点。
我打扰你了,真是抱歉。我从现在开始都会让你知道我与你同在,那我现在该离开吗?我对于自己的无礼感到困窘。不,还不用。再多呆一会儿,和我一起见黠谋国王吧!看看这能维持多久。
我感觉到他答应了。我在黠谋的房门前停了一下,一只手稳住托盘,另一只手急忙将头发向后梳理平整,并且拉直身上的短上衣,发现自己的头发最近可成了一大麻烦。我在群山里发烧的时候,姜萁帮我把头发剪短,现在头发变长了,让我不知该像博瑞屈或守卫那样绑条小马尾,还是让头发披在肩上,就像我当年还是个听差那样子。我长大了,已经不能像小男孩一样只绑半条辫子。
把头发绑在脑后,小子。我敢说你有资格绑着战士的发辫,就像任何一位守卫一样,只要别学帝尊大费周章地上发油把头发弄卷就好。
我忍住不笑然后敲门。
我等了一会儿,接着更用力敲门。
就说你来了然后开门进去,惟真建议我。
“是斐兹骏骑,陛下。我从厨娘那儿带了点吃的过来。”我伸手开门,发现有人从里面将门反锁起来。
奇怪了,我父亲从不会这样锁门,顶多找人看门,但绝不会把门反锁起来不理会敲门声。你可以撬开门吗?
或许吧,但让我再试试看。我只顾着用力敲门。
“等一下!等一下!”有人从里面轻声说着,但过了好久才拉开好几道门闩,只见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一个手掌的宽度,然后我就看到瓦乐斯犹如在裂开墙壁下的老鼠般盯着我看。“你想干吗?”他责难地问我。
“我来见国王。”
“他睡着了,至少在你用力敲门大吼大叫之前还睡得很熟。现在你走吧!”
“等一下。”我把穿着皮靴的脚伸进门缝中,然后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拉直领子,露出我几乎随时佩戴着的红石胸针。门在我脚边用力关上,我就用肩膀抵住门尽可能往里面靠,还得小心不让手里的托盘掉下去。“这胸针是黠谋国王多年前赐给我的,他说只要我佩戴着它就可获准见他。”
“就算他睡着了也一样?”瓦乐斯满怀恶意地问道。
“他可没设限。那你呢?”我透过门缝怒视着他,而他想了一会儿就向后退了几步。
“那么就别客气,尽管进来吧!让你亲眼瞧瞧熟睡的国王,他的身体状况可真需要休息,而他也试着好好休息,你却来打扰他。身为他的医师,我真想告诉他收回你那娘娘腔的胸针,好让你别再吵他了。”
“你想建议就建议吧!如果国王也如此认为,我就不再争辩了。”
他刻意鞠躬然后站到一旁。我很想把他脸上会意的冷笑打掉,但还是忽略它。
“很好,”他在我经过时刻意说道,“甜食会让他肠胃不舒服,也会增加他的负担。你可真是个体贴的小子,是吧?”
我控制住不发脾气。黠谋不在起居室里,会在卧房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