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最后审视了一遍门厅和餐厅。她在衣帽架前站住,面前是“老脏脸”的相片。这是她妈妈祖父的照片。他是美国内战时的少校,死在了战场上。不知哪个孩子在照片添上了眼镜和胡子,铅笔的印记被擦掉以后,少校的脸脏得鬼画符一样。这就是她称他为“老脏脸”的缘故。这张照片在三联框的中央,两边是他的儿子们。他们看上去像巴伯尔那么大。身着制服,脸上有惊讶的表情。他们也死在了战场上。很久以前了。

“我想把它取下来,它和派对不配。看起来太平常了。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巴伯尔说,“我们不平常吗,米克?”

“我不。”

她把相片放在了衣帽架的下面。装饰没问题。辛格先生回家后,也会感到满意的。房间显得空旷和安静。桌子收拾好了,准备摆上晚餐。晚餐过后,就是派对。她走进厨房去看看点心和饮料准备得如何。

“你觉得一切都没问题吗?”她问鲍蒂娅。

鲍蒂娅正在做饼干。点心在炉台上。有花生黄油、果冻三明治、巧克力脆饼和果汁。三明治用潮湿的洗碗布盖着。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却没有尝一块。

“我都说过四十遍了,一切都没问题,”鲍蒂娅说,“我一做完家里的晚饭,就会回来系上那条白围裙,好好地招待你的客人。但我九点半前要走。今天是星期六,赫保埃、威利和我也有安排。”

“当然,”米克说,“我只要你帮我把开头安排好——你知道。”

她让步了,拿了一块三明治。她让巴伯尔和鲍蒂娅待在一起,自己走到中间的屋子。她今晚要穿的裙子正摊在床上。海泽尔和埃塔表现不错,把自己最好的衣服借给她——她们不打算参加这次派对。埃塔的是一件长长的蓝色的双绉晚礼服。加上白色的细根浅口鞋,一顶水晶石的冕状头饰。这些衣服真是美极了,很难想象她穿上它们是什么样子。

黄昏已经降临,阳光穿过窗子留下了长长的暗黄的斜影。她需要两个小时为这次派对打扮,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她一想到要穿上这些漂亮的衣服,就坐不住了。她慢慢地走进卫生间,脱掉旧短裤和衬衫,打开水龙头。她搓洗粗糙的部位——脚后跟、膝盖,特别是胳膊肘。洗了很久很久。

她赤身裸体地冲进中间的屋子,开始穿衣服。穿上丝绸紧身内衣裤以及长丝袜。鬼使神差地穿上了埃塔的一件胸罩。她小心翼翼地穿上裙子,把脚放进高跟鞋里。这是她第一次穿晚礼服。她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她太高了,礼服的下摆在脚踝三四英寸以上——鞋也太小了,挤脚得很。她在镜子前站了很久,最后的感觉是她看上去要不像小丑,要不就是个大美人。只有这两种可能。

她换了六种发式。额头前一缕翘起的头发是个小麻烦,她打湿刘海,弄了三个狭长的小卷。最后她戴上水晶石冕,涂了厚厚的口红和胭脂。打扮完了以后,她像电影明星一样抬起下巴,眼睛似开非开。她把脸慢慢地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她看起来美极了——就是美。

她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她是完全不同于米克·凯利的另一个人。离派对还有两个小时,她羞于让家人看到自己这么早就打扮成这样。她又走到卫生间,把门锁上。她不能坐下,会把裙子搞乱,她就站在卫生间的中央。四面封闭的墙好像把所有的兴奋都压缩在里面。她感到自己和过去的那个米克·凯利太不一样了,她知道它将比她生命中的一切都更美好——这个派对。

“哇塞!果汁!”

“裙子棒极了——”

“嗨!你算出了那道三角题——”

“借光!别挡我的路!”

人群涌进屋子,大门时刻发出砰砰的声响。尖利和柔和的声音混在一起,最后房间里只有喧闹的声音了。女孩们穿着漂亮的长礼服,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男孩们穿着干净的帆布裤或军训服,或者崭新的深色秋季西装,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乱作一团,米克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她站在衣帽架旁,环视整个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