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你知道这个不会说话的绅士——手插在口袋里——这——”

“辛格先生。”

“他也来了,站在那儿看究竟怎么啦。布——布——布朗特先生看见了他,开始说话和大喊。突然他摔到了地上。可能他真的把脑袋撞开花啦。一个警——警——警察跑过来,有人告诉他布朗特先生在这儿。”

比夫点点头,把听到的故事重新组合了一遍。他揉了揉鼻子,想了一分钟。

“他们随时会涌进来。”威利走到门口,向外看。“他们现在全来了。得拖着他。”

十几个旁观者和一个警察全都试图挤进咖啡馆。外面几个妓女从窗子向屋内看。每当非同寻常的事发生,总有那么多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可笑极了。

“没必要再添乱啦,”比夫说。他看看扶着醉鬼的警察。“其他的人可以走了。”

警察把醉鬼扶到椅子上,一小群观众都被他赶到外面去了。警察转过来问比夫:“有人说他一直待在这儿,和你一起。”

“不是。但他可以待在这儿。”比夫说。

“希望我把他带走吗?”

比夫想了想。“今晚他不会再惹麻烦了。当然我不能保证——但我想这会使他安静下来。”

“好吧。我收工前再来一趟。”

只剩下比夫、辛格和杰克·布朗特三个人。自从布朗特被带进来,比夫第一次将目光投向这醉鬼。布朗特的下巴伤得很厉害的模样。他颓然地倒在桌子上,大手盖住了嘴,前后晃动身体。他的头上有一个裂口,血顺着太阳穴流下来。指关节的皮蹭破了,肉翻了出来。他太脏了,像是刚被人揪着脖子从下水道里拎出来。所有的能量都从身体里喷射而尽,他完全垮了。哑巴坐在桌子对面,灰眼睛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比夫发现布朗特并没伤到下巴,却用手捂着嘴,因为他的嘴唇在颤抖。泪水从污浊的脸上滚落。他时不时地斜着眼睛看比夫和辛格,为他们看见自己流泪而气恼,真令人尴尬。比夫对着哑巴耸了耸肩膀,扬着眉毛,一副“我们怎么办”的表情。辛格把脑袋歪向一边。

比夫有些为难。他思索着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他正想着,哑巴在菜单的背面写了几行字。

如果你想不出任何他能去的地方,他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先弄点汤和咖啡,对他有用。

比夫松了一口气,拼命地点头。

他在桌上摆了三份晚上的特价菜,两碗汤,咖啡和甜点。但布朗特不肯吃。他不肯把手从嘴上拿下来,好像那是他正要被暴露的隐秘部位。他的呼吸夹杂着刺耳的哭泣,宽大的肩膀紧张地抽搐。辛格指着一盘食物,又指指另一盘,但布朗特始终用手捂着嘴摇头。

比夫吐字很慢,为了让哑巴能看清。“这样歇斯底里——”他用的是俚语。

汤的热气向上冒,直扑到布朗特脸上。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握住勺子,把汤喝完了,吃了部分的甜食。肥厚的嘴唇依然在颤抖,脑袋几乎埋在盘子里。

比夫注意到了。他在想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特定的部位,一直被牢牢地保护着。对哑巴来说,这个部位是手。小女孩米克用指尖拉胸罩的前面,不让它磨擦刚刚钻出来的娇嫩的乳头。艾莉斯最介意的是头发,每当他在头上抹了油,她就拒绝和他睡在一起。那他自己呢?

比夫慢腾腾地转动小指上的戒指。不管怎么说,他知道哪里不是。不是。不再是。一道深深的皱纹刻在他的额头。插在裤袋里的手紧张地移向生殖器。他用口哨吹出一首歌,从桌旁站起身。反正,在别人身上寻找这个部位很可笑。

他们扶着布朗特起身。他跌跌撞撞的,身子很虚。他不再哭了,似乎在思考一件可耻和郁闷的事。他顺从地让他们领着。比夫从柜台后拿出手提箱,向哑巴解释了一下。辛格仿佛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惊扰。

比夫跟着他们到了门口。“振作一点,别喝酒了。”他对布朗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