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和我一起玩耍的杂种狗——琼,是一只身体有缺陷的狗。因为患有犬瘟热这种重病,它的右后腿几乎一动不能动,瘸着的那条腿总是弯曲着。但琼却凭着剩下的那三条腿,依然活泼地跑来跑去。看到它那勇敢的样子,我的灵魂深处被深深地触动了,即使到了现在,那种感觉还仍旧残留在我的内心深处。

第一次接触到秋元良平先生的摄影集《成为导盲犬的可鲁》,是1994年初。书中可鲁与盲人渡边先生的身影,让我感动不已。幼时的我与狗在一起的各种记忆,似乎都在可鲁身上得以重新寻回。

也许是书中提到导盲犬有“生父母、养父母和教育之父”的关系,总觉得就连这个也与曾有过三位母亲的自己的际遇很相似。

4年后,也就是1998年的春天,我第一次见到秋元先生,听说可鲁还健在,但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的消息。从可鲁出生那一刻起,便追踪着它的成长的秋元先生,希望一直拍摄到它离世为止,并想以某种方式完整地记录下导盲犬可鲁这一生。我听到他的这种想法,心中油然生起的想帮助他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但当我正想到京都仁井先生家去探望可鲁时,没想到可鲁已经先走一步了。

在可鲁去世后的某个夏天,秋元先生打了个电话给我。电话里短短的“可鲁已经走了”这样一句话,让我感到了那种失去了爱犬的人的深刻的悲痛,自己过去数次失去爱犬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我一生中遇到的第一只狗是一条名叫“玛丽”的杂种犬。玛丽因为生儿子“琼”难产而死。4岁时父母就离异了的我,根本无法接受因为离异母亲突然在眼前消失了的事实。我对当时所残留的记忆就是,我每天都在和后腿有点儿瘸的琼在一起玩耍。不久,父亲再婚,我有了新的母亲,可是我和这个母亲在一起只生活了两年,就和她永别了。她因为肺结核一直住在医院里,4年后便撒手人寰了。那时候,琼也随后不久就死去了。琼离开之后来到我们家的“小不点儿”,后来在寄养在亲戚家的时候,也被车轧死了。这一切对当时还十分年幼的我的打击非常大,悲伤似乎一直伴随着我的幼年。

后来,我开始和父亲两个人一起生活。那时每天傍晚等着我放学回家的是只铁利亚血统的杂种犬——洛克。每天父亲深夜归来之前,就是我和洛克独处的时间。我们一起吃饭,几乎无所不“谈”,连看电视和睡觉的时候都形影不离。

狗对我来说,是安抚父母不在身边的寂寞的我的最好的伙伴。当我看到秋元先生的摄影作品中的可鲁时,就在想,如果能出成一本书,多少可以回报一点儿我从狗身上所得到的巨大的安慰和鼓励。结果虽然我一次也未曾与可鲁谋过面,还是写就了这本书,这也许是因为我与可鲁之间有着某种宿命相连吧。

目前,花费在培育导盲犬上的巨额资金,都来自政府的补助或者是一些慈善机构。虽然金额并不充裕,但我相信只要凝聚着许多人的心愿,就能够培育出高素质的导盲犬。当然,如果能像欧美一样,得到企业的巨额捐助,那就再好不过了。但从日本的现状来看,似乎还遥遥无期。另外,去打通一些募捐的渠道也是必要的。还有就是与金钱一样重要的人才。“生父母”、“养父母”等这些义务工作者,以及训练师等致力于培育导盲犬的人才也非常重要。无论再怎么优秀的训练师,一个人所能培育地导盲犬的数量毕竟有限,所以培养训练师也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

另外,我认为不光是导盲犬,包括能引领有听力障碍者的助听犬、能予有肢体障碍的人以帮助的助帮犬、能给心理有障碍的人以安慰的解忧犬等,对于所有这些可以帮助人类的“功劳犬”的培育,都是一件已经刻不容缓的工作。

最后,我要在此感谢的人非常多。

首先是秋元良平先生,通过照片,他告诉了我很多关于可鲁生活的点滴;还有静静地诉说着已去世的丈夫和可鲁之间的细微回忆的渡边祺女士;还有在百忙之中抽空让我更加了解导盲犬的多和田悟先生;以及我采访时非常热切地向我表达对爱犬之深情的水户莲女士、仁井勇先生、仁井三都子太太。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石黑谦吾

2001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