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一次又一次受到赐福,用浸在圣水中的花瓣。全家人轮流传递小娃,对她轻柔低语,赖爷则吟唱古咒语。他们甚至让我抱着小娃一会儿,尽管我身穿牛仔裤;我在大家吟唱时,对她低声祝福。"祝你好运,"我告诉她,"拿出勇气。"天气让人浑身滚烫,尽管在荫影下亦然。年轻母亲身穿性感的紧身衣,套着透明的蕾丝衫,正出着汗。年轻父亲似乎只知道骄傲地咧嘴而笑,其他的表情都不会做,他也在流汗。婆婆奶奶们扇着自己,感觉疲惫,坐下来,站起来,为献祭的烤猪伤脑筋,忙着赶狗。大家轮流关心、不关心、疲倦、发笑、兴奋。但赖爷与小娃似乎共同关闭在他们的经验当中,注意力被彼此所吸引。小娃整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药师。谁听说过一个六个月大的小娃可以在烈阳下不哭、不闹、不睡持续四小时,只是好奇地注视某人?
赖爷的表现很好,小娃的表现也很好。她全程出席自己从神的身份变成人类身份的转变仪式。她把任务处置得很好,已经像一位巴厘岛的好姑娘--沉湎于仪式,相信自己的信仰,遵从文化的要求。
吟唱结束后,小娃被裹在一条长而干净的白床单里,床单远远垂在她小小的腿底下,使她看起来高大、威严--简直是个初次登台的笄龄少女。赖爷在一只陶碗底部画了宇宙的四个方向,然后盛满圣水,将陶碗置于地上。这幅手绘指南针,标示出小娃的脚首次碰触地面的神圣地点。
而后全家人聚集在小娃身边,人人似乎同时抱着她--来吧!来吧!--他们轻轻把小娃的脚浸入盛满圣水的陶碗中,即在那幅整个宇宙方位的魔法图上方,然后他们让她的脚跟首次碰触地面。他们将她抬回空中时,沾湿的小脚印留在她下方的土地上,终于为这个孩子在巴厘岛的大框架中定了位,确立了她的立足点,亦确立了她的身份。大家兴高采烈地拍手。小女孩如今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一个人类--进入了这个错综复杂的化身,也将伴随未来所必须承担的风险与欢乐。
小娃抬起头,打量四周,露出笑容。她不再是神了。她似乎并不在乎。她毫不害怕。她似乎对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都完全满意。
与大姐的交易失败。斐利贝为她找到的地产不知为什么并未交易成功。我问大姐怎么回事,却得到关于契约未谈成的琐碎回答;我想我从未被告知真相。不过真正的重点就只是交易无效。我对大姐买屋的整个情况,开始感到恐慌。我想对她说明我的急迫:"大姐--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我就必须离开巴厘岛返回美国。我无法面对所有给我钱的朋友,告诉他们说你的家仍无着落。"
"可是小莉,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好的神灵……"
每个人对人生的急迫性都有不同看法。
然而几天过后,大姐急急忙忙打电话到斐利贝家。她已经找到另一块地,这块地很让她喜欢。一片翡翠绿的稻田,在安静的路上,离镇上不远,而且整个显露出好神灵的气息。大姐告诉我们土地归某个农人所有,是她父亲的友人,亟需现金。他共有七阿罗待售,可是他因为需要很快拿到钱他愿意只卖她买得起的两阿罗地。她喜欢这块地。我喜欢这块地。斐利贝喜欢这块地。图蒂--绕着圈子横越草地,展开双臂--也爱这块地。
"买了吧。"我告诉大姐。
可是过了几天,她依然举棋不定。"你究竟想不想住在那里?"我不断询问。
她再次拖延时间,随后又改变说法。今早她说,农人打电话告诉她,他不肯定还能不能只卖她两阿罗地;他想出售完整的七阿罗地……问题在于他老婆……农人得和他老婆谈谈,看她愿不愿意把地分开出售……
大姐说:"要是我有更多钱就好了……"
老天,她要我筹出现金购买整块地。尽管我在想办法如何去筹到另一大笔令人惊愕的两万两千美金,我还是说:"我办不到,我没有钱。你能不能和农人商量商量?"
然后,眼神不再看我的大姐编了个复杂的故事。她告诉我说,前几天她去找一位神秘人士,此人进入恍惚状态,告诉大姐绝对必须买这整块七阿罗土地,才能盖一所好的医疗中心……这是天命……神秘人士还说,倘若大姐能买下整块土地,或许哪天能盖上一间不错的豪华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