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你并不难,"他说,"我只须苦苦哀求几个星期。"

"你才没苦苦哀求。"

"你没注意到我苦苦哀求?"

他说起我们头一晚见面去跳舞,他看我完全着迷于那个俊俏的威尔士家伙,形势的发展使他心情低落,心想:"我极力引诱这名女人,而现在那个小白脸就要把她抢走,给她的生活带来许多麻烦--但愿她知道我有能力给她多少爱。"

他的确有能力。他是个天生的照顾者,我能感觉他进入我身边的轨道中,让我成为他的指南针所设定的方向,而他则变成我的随从骑士。斐利贝是那种亟需生命中有个女人的男人--不是为了让自己被人照顾,而是为了有个人让他照顾,让他奉献。他从结束婚姻后,生活中未曾再有过此种关系,近来一直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但现在他把自己组织起来,包围着我。被人如此对待是件好事,却也令我害怕。有时我听见他在楼下做晚饭给我吃,我则在楼上悠闲地看书,听他哼着愉快的巴西森巴,朝楼上呼喊:"甜心--想不想再来杯酒?"而我心想,自己有没有能力成为某人的太阳,某人的一切?此时的我是否足够集中,得以成为他人的生活中心?某晚我终于跟他提起这个话题,他说:"我可曾要求你成为这样的人,甜心?我可曾要求你成为我的生活中心?"

我立即对自己的自负感到羞愧,竟认定他要我永远跟他在一起,让他能够一路纵容我,直到时间尽头。

"对不起,"我说,"这有点傲慢,对吧?"

"是有一点,"他认同,然后亲吻我的耳朵,"但不很严重,真的。甜心,这事我们当然得讨论,因为事实上--我爱你爱得疯狂。"我反射性地脸色煞白,他于是即时开玩笑,尝试消除我的疑虑:"当然,这完全是假设性的说法。"接着他郑重地说:"瞧我都五十二岁的人了。相信我,我老早知道世界如何运作。我看得出你还不像我爱你那样爱我,但事实上,我并不在乎。出于某种原因,我对你的感觉就像我在我的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对他们的感觉--他们没有爱我的责任,但我有责任爱他们。你能决定自己想要的感觉,但是我爱你,也将永远爱你。即使我们彼此不再见面,你也已经让我复活,这就够了。当然,我很想和你共享生活。唯一的问题是,我不确定我在巴厘岛能提供你多少生活。"

这也是我考量过的事。我观察过乌布镇的海外人士社交圈,十分肯定那不是适合我的生活。这镇上到处看得见同一种角色--惨遭生活凌虐、磨损的西方人,他们丢下所有的挣扎,决定永久放逐巴厘岛;他们只需花两百块月租即可居于华屋,也许找个巴厘男人或女人做伴,午前喝酒也不会遭人责难,出口一些家具给某人来赚点钱。但大致说来,他们在这儿做的,是留意自己不再被要求做任何严肃的事情。请注意,这些人可不是废物。这些人是层次很高、包含多种国籍、有才华的聪明人。可是在我看来,我在此地遇见的每一人从前似乎都具有某种角色(通常是"已婚者"或"受雇者");如今,他们都共同缺乏似乎已被自己永远放弃的一样东西"志气"。不用说也知道,喝不少酒。

当然,这个巴厘岛的美丽小镇乌布是悠闲度日、无视于时光流逝的好地方。我想这点很类似佛罗里达的西屿(KeyWest)或墨西哥的瓦哈卡(Oaxaca)。乌布镇的多数海外人士,当你问他们在此居住多久时间,回答都不是很确定。一方面,他们不很确定打从移居巴厘岛后经过多少年头;另一方面,他们不很确定自己确实居住此地。他们无所归属,漂流不定。有些人喜欢想象自己只是在此地晃荡一阵子,就像在红绿灯前任引擎空转,等待信号灯变换一样。然而十七年过去了,你开始想……到底有没有人离开过?

在周日下午那些漫长的午餐时光,有他们的悠闲陪伴,喝香槟、言不及意,着实是一番享受。然而身临其境的我,多少觉得自己像《绿野仙踪》当中身处罂粟花丛的桃乐丝。"小心!别在这片让人昏睡的草地上睡着,否则你将昏昏沉沉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