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一切就在眼前--时间,地点,问题,当事人。我们开始讨论在友好地手勾手漫步海边之际自然出现的想法。我说:"斐利贝,在正常情况下,我或许会说好。啊,管它什么是"正常情况"……"
我们俩都笑了。但我接着让他明白我的迟疑,也就是--我也许愿意把自己的身心暂时交付给一名驻外情人,内心却有另一部分严格要求自己将这一整年的旅行完全献给自己。我的生命发生某种极其重要的变化,此一变化需要时间与空间来完成其过程,不受任何干扰。基本上,我是刚出炉的蛋糕,依然需要时间冷却始可加上糖霜。我不想剥夺自己这段宝贵的时间。我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再次失控。
斐利贝自然说他了解,说我应当做对我自己最好的事情;他说希望我原谅他提出这个问题。("迟早非问不可,我可爱的甜心。")他向我保证,无论我做任何决定,我们仍将保有这份友谊,因为我们共度的时光对彼此来说似乎都很美好。
"只不过,"他继续说,"我得提出自己的声明。"
"这很公平。"我说。
"其一,如果我正确理解你的意思,你这一整年是在追寻虔诚与快乐之间的平衡。我看见你做了许多虔诚的实践,却不确定到目前为止你的快乐从何而来。"
"斐利贝,我在意大利吃了很多面食喔。"
"面食,小莉?面食?"
"对啊。"
"另外,我想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有个人即将走入你的生活,再次剥夺你的一切。我不会这样做,甜心。我也孤独了好一段时间,和你一样,也经历过许多爱的失落。我不希望我们剥夺彼此任何东西。我只是喜欢有你做伴,超过任何人的做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别担心--你九月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不会追着你回纽约。至于几个礼拜前,你跟我说不想找情人的种种理由……嗯,这样想好了:我不介意你是否每天要刮腿毛,我已喜欢你的身体,你也已经告诉我整个人生故事,而你也用不着担心避孕--我已经做了结扎。"
"斐利贝,"我说,"这是一个男人给过我最迷人最浪漫的提议。"
确是如此。但我依然说不。
他开车送我回家,在我的屋子前停车,我们共享了几个甜美亲吻,带着白昼海滩的咸味与沙子。美好,当然美好。但我依然又一次说不。
"没关系,亲爱的,"他说,"明天晚上来我家吃晚饭吧,我做牛排给你吃。"
而后他开车离去,我独自上床睡觉。
我一向对男人决定得很快。我总是很快坠入情网,未曾衡量风险。我不仅容易看见每个人最好的一面,也假设每个人在情感上都有能力达到最高的潜能。我曾无数次爱上一个男人的最高潜能,而非爱上他本人,而后我久久(时而过久)紧抓住关系,等待这个男人爬升至自身的伟大。在爱情中,我多次成为自己乐观倾向的受害者。
我从爱与希望出发,年纪轻轻就仓促结婚,却极少谈论婚姻的真相。没有人对我提出婚姻的忠告。父母给我的教育是独立、自给自足、自我决定。在我二十四岁时,大家都认为我理当能独立自主地为自己做所有的选择。当然世界并非总是如此运作。倘若我在任何早期西方父权时代出生,我将被视作父亲的财产,直到他把我交付给我的丈夫,成为婚姻财产。我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将毫无任何发言权。如果在古代,假设一名男子追求我,我的父亲可能和这位男人坐下来,询问一连串问题,以确定是否匹配。他会想知道:"你如何供给我的女儿?你在社区中的声望如何?你的健康状况如何?你将让她住在何处?你的负债与资产状况如何?你有哪些人格优点?"我父亲不会只是因为我爱上这个家伙就把我嫁出去。然而在现代人生中,当我决定嫁人时,我的现代父亲毫不干涉。他不会干涉我的决定,就如同他不会干涉我的发型一般。
请相信我,我对父权制度毫无怀旧之情。然而我逐渐意识到,当父权制度(名正言顺地)瓦解之时,却未有另一种保护形态取而代之。我是说--我从未想到要跟任何一个追求者提问在另一个时代我父亲可能盘问的问题。我曾多次只为爱情而让自己坠入情网,有时在过程中付出所有。假使我真正想成为一名自主女性,就得全权成为自己的监护人。史坦能(GloriaSteinem)曾劝告妇女应努力变得像自己想嫁的男人。我近来领悟到,我不仅必须变成自己的丈夫,也必须变成自己的父亲。因此那天晚上我独自上床。因为我觉得此刻接受一位君子追求者对我而言太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