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奇怪,"斐利贝说,"你当时又年轻又愚蠢。只有年轻、愚蠢的人对性和谈情说爱感到自信。你觉得我们有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觉得人类有办法简简单单、毫不复杂地彼此相爱吗?你应该看看在巴厘岛发生的事情,甜心。这些西方男人在家把生活搞得一团糟之后来到这里,觉得已经受够西方女人,于是娶了个娇小、甜美、听话的巴厘岛小姑娘。我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认为这种漂亮的小姑娘能让自己快乐,让自己过安逸舒服的生活。但每回看见这种事,我总想说相同的话"祝你好运"。因为,我的朋友啊,还是有个女人在你面前哪。而你也还是个男人啊。两个人依然必须尝试和谐相处,因此肯定会变得复杂。而爱向来是复杂的事。可是人类总得尝试彼此相爱,甜心。我们必须偶尔心碎。心碎是好兆头。表示我们已经尽力。"

我说:"上回我严重心碎,至今仍感到伤痛。这不是很荒唐吗?爱情故事几乎已经结束两年,却依然感到心碎?"

"甜心,我是巴西南部人。我能为我从未吻过的一名女人心碎十年之久。"

我们谈论各自的婚姻,各自的离婚故事。不是发牢骚,而是表示同情,彼此比较离婚后深陷抑郁的无底深渊。我们一同品酒、尝美食,和对方说前夫或前妻在自己记忆中的美好故事,以便让整个有关失落过程的对话少去杀伤力。

他说:"这个周末想不想和我做些事?"我说好,那很不错。因为那真的很不错。

至今已有两回,斐利贝在我住家门前放我下车道晚安时,探头过来要给我一个睡前亲吻,而我也已有两回做相同的事--任凭自己被他拉过去,但在最后一刻低下头,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让他搂着我一会儿。持续的时间长过仅是友好的表示。我感觉到他把脸贴在我的头发上,我的脸则贴在他的胸骨上。我闻到他柔软的亚麻衬衫的味道。我真的喜欢他的味道。他的手臂结实,胸膛宽阔。他在巴西曾是体操冠军。当然那是1969年的事了,即我出生那年,但他的身体感觉起来仍很强壮。

每当他探手过来时,我便这么低下头,这是一种回避--我在回避简简单单的睡前之吻,却同时也是一种不回避。在夜晚结束时的漫长寂静时刻,让他搂着我,这是我让自己被搂住。

这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未曾发生。

我问我的老药师赖爷。"你对谈情说爱懂多少?"

他说:"谈情说爱是什么?"

"别放在心上。"

"请说吧,谈情说爱是什么意思?"

"谈情说爱就是,"我说明,"男女相爱。或有时候男男相爱,或女女相爱。亲吻、性和结婚--这些玩意。"

"我这辈子没和太多人有性,小莉。只跟我太太。"

"你说得对--是没太多人。但你说的是第一个太太或第二个太太?"

"我只有一个太太,小莉。她已经过世。"

"弥欧姆呢?"

"弥欧姆不算我的太太,小莉。她是我哥哥的太太。"见我一脸迷惑,他又说,"这在巴厘岛很常见。"他说道。赖爷的哥哥是稻农,与赖爷比邻而居,娶了弥欧姆。他们一起生了三个孩子。而赖爷和他太太无法生孩子,于是收养赖爷哥哥的一个儿子以传续香火。赖爷的太太过世后,弥欧姆开始住在两个家宅,将时间对分给两家人,照顾她的丈夫和丈夫的弟弟,照料两家自己的孩子。就巴厘岛人而言,她完全是赖爷的老婆(烹饪、打扫、照管一家的宗教仪式),除了他们不做爱之外。

"为什么不?"我问。

"太老了!"他说。而后他叫弥欧姆过来,把这个问题转述给她听,告知她这位美国女士想知道他们为何不做爱。这想法让弥欧姆几乎笑破肚皮。她还走过来用力打我的手臂。

"我只有一个太太,"赖爷继续说,"她已过世。"

"你想念她吗?"

他露出悲伤的微笑。"她大限已到。我跟你说我是如何认识我太太的。我二十七岁的时候遇上一位姑娘,爱上她。"

"那是哪一年的事?"我问,和往常一样亟欲得知他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