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把两片迷幻药放进酒里喝了下去。

我觉得肚子饿,却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喝口大酱汤,看看锅里,长了一层灰色的霉,豆腐已经腐烂成糊糊了。

良子说他想喝加牛奶的咖啡,我忍着鼻子底下的大酱汤的馊味,把咖啡壶放到了火上。

良子将牛奶倒进了杯里,双手小心地捧着喝了一口,叫了一声"烫死了",便把肚子里的污七八糟的东西像滋水枪似地全嗅到柜台上了。

"妈的,我才喝了那么点酒,怎么搞的。"说着把剩下的一点酒都喝光了,引起了,阵咳嗽。我为他拍拍背,他回头歪斜着嘴对我说:"你真是好心肠啊。"他的背上冰凉潮湿,发出一股酸味。

"我曾回了趟富田。你听铃子说了吧。我母亲死了,你听说了吧。"

我点点头。良子又倒了满满一杯酒。过甜的咖啡使我的舌头发涩。

"家里死了人,心里真不是滋味。我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你家里人身体都好吗?"

"都好。大家都为我担心,老给我写信。"

歌曲放完了,唱盘还在转,嘶嘶啦啦的响着。

"阿开叫我带她一起回富山去,说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呆在公寓里。她的心情也可以理解,可是,我们住的旅馆特别贵,光住宿就要两千元哪。"

我关掉了音响,铃子的脚从毛毯里伸出来,脚底脏兮兮的。

"葬礼那天,阿开打电话来,说她很无聊,让我去陪陪她,我说现在离不开,她就威胁我要自杀。我只好回去了。她正在肮脏的六铺席的房间里听收音机,那是一台很破旧的收音机。她说,这一带收不到FEN的节目。在富山怎么可能收到美军电台的节目呢。她问起我母亲,净问些无聊的事,她装出来的笑容难看死了。她问,你母亲死的时候什么表情?放进棺材时化妆了吗?我说化妆了。她又问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是马古斯?还是莱普耳?加涅宝?我说我怎么知道。她就抽抽嘻嘻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太寂寞了。"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一个人呆在旅馆里,当然寂寞了。"

我一口喝干了咖啡,沉淀在杯底的沙糖甜得我差点吐出来。

"我也理解她呀,可是那天是我妈死的日子呀。她嘟嘟咬咬地从壁橱里拿出被褥,脱得一丝不挂。我刚辞别了死去的妈妈,就跟光着身子的混血儿搂在一起,你想想看,太过分了吧。其实,当时抱她一下也没什么,可我实在是……。"

"什么也没干吧?"

"那当然啦。阿开哭哭啼啼的,反倒让我觉得羞愧,你看过电视剧吧,我们俩就像在演电视剧。我怕隔壁的人听见,真让人难堪,也不知阿开当时想什么哪。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铃子打起了鼾。毛毯随着她的呼吸一上一下的起伏着。偶尔有路过的醉汉从敞开的大门往里瞧。

"从那以来,我们的关系就不正常了。当然以前也吵架,可是这次和以前不大一样,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去夏威夷的事是我们两人早就开始计划的。今天又闹成这样。

我告诉你,这种姑娘让人受不了,还真不如去土耳其浴室省心哪。"

"你母亲是病死的吗?"

"就算是病死的吧。她的身体极度衰弱,大概是积劳成疾,死的时候身体缩小了不少,真可怜。

我母亲在富山是卖药材的小贩。我小时候经常跟着母亲出去卖货。母亲肩背冰箱那么大的箱子,从早走到晚。全国各地都有她的买家。她做了好多纸汽球送给顾客的小孩子玩。我小时候常玩这种纸汽球。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不可思议,我能一整天地玩纸汽球也不厌倦,现在肯定马上就厌烦了。这些回忆常使我感动。有一次,我在旅馆等妈妈的时候,房间的电灯坏了,天黑了才发现灯不亮了。我不敢跟旅店的人说,那时我还没上学,胆子小,我蹲在角落里,望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这件事让我难忘。当时我很害怕,那条街道很狭窄,充满了鱼腥味。我记不得是什么地方了。"

远处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铃子发出喃喃梦呓。良子又去外面呕吐了,不一会儿,我也出去和他并排吐起来。我左手扶着墙,将右手伸进喉咙里,于是腹部肌肉一阵痉挛,便吐出一股温热的液体。随着胸部和腹部的一起一伏,喉咙和嘴里就涌出了好多酸水,一拥舌头,就哗哗地吐到了沟里。

往店里走时,良子对我说:

"阿龙,你都吐出来后,整个身体轻飘飘的,站不稳吧?这种时候最想女人了。虽然既使女人站在面前,也硬不起来,就连她的腿都懒得叉开,可是就是想要女人。不光是下半身想要,是整个身体都躁动不安。你呢?有这种感觉吗?"

"是啊,真想杀了她,光睡她都不过痛了。"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真想在银座大街上,拽一个女人来,掐住她的脖子,一下子扒光她的衣服,拿根棍子什么的插进她的身体里去。"

进了屋,铃子正从厕所出来,迷迷糊糊地说:"你们来啦。"她裤子的拉链开着,内裤紧绷着臀部。

见她东倒西歪的样子,我跑上前去扶住她。

"阿龙,谢了。现在可安静了。给我杯水,我嗓子直发干。"铃子垂着头说。

在我敲冰块时,铃子又躺倒在沙发上,良子脱光了她的衣服。

透过镜头,我看着缩小了的阴暗天空和太阳,正想把镜头转向路人时,里面出现了正走来的阿开。

"阿龙,你照什么哪?"

"是你呀。你是最晚一个到的,这可不好。"

"有个老头在车上吐痰,司机骂骂咧咧的,还停了车。两个人面红耳赤地吵得好凶,大热天的。哎,其他人呢?"

阿开又冲着无精打采地坐在路边的良子说:

"哟,良子,你不是说不去吗?"

铃子和莫卡终于从服装店里出来了。行人都不住地回头看铃子。铃子穿着刚买的印度长裙,红色丝绸上印满圆点,裙长至脚踝。

"你又买了件时装啊。"和夫笑着将镜头对准了铃子。

阿开身上香水味儿刺鼻,凑到我身边说:

"晦,阿龙,铃子真不会打扮,这么胖还穿长裙。"

"这有什么,也许她是想换换心情吧。她很快就会厌倦的,你就可以借来穿了,你穿上一定好看。"

铃子四下看了看,小声对大家说:

"吓了我一跳,莫卡竟敢在店员眼皮底下偷店里的东西。"

"怎么回事,莫卡,你又偷东西了?被人抓住可要挨打了。"

良子被汽车尾气熏得皱起眉头说。莫卡把胳膊伸到我的面前。

"好闻吧,是迪奥尔牌的。"

"甭管什么牌子的,以后别偷这么贵重的东西了,大家都为你担心哪。"

趁着良子和和夫去买汉堡包的工夫,三个女人互相借用化妆品,靠在检票口的栏杆上化起妆来,来往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上了岁数的检票员笑着问铃子:

"姑娘穿得这么漂亮,去哪儿啊?"

铃子认真地画着眉,答道:

"去参加晚会。"

奥斯卡的屋子中央正在烤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麻药,冒出的烟被吸进了肺里,不到三十秒的工夫,人就酩酊大醉了。他们陷入了一种错觉,仿佛五脏都从身体的毛孔爬出,而别人的气息又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尤其是下半身,瘫软得象一堆烂泥。心里燃烧着欲火,总想用嘴去含别人的器官,吸别人的体液。他们又是吃水果,又是喝葡萄酒,整个房间里热气升腾,都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女人们想要把油光光的黑人的肉体嵌入自己的体内。桌上摆满了抹了果酱的奶酪派,煮熟的蟹爪,浅紫色的美国甜葡萄酒,长满疥子的死人手指般的淹黄瓜,女人的唇舌那样重叠的面包和热狗,以及沙拉上洒的粉红色的蛋黄酱。

阿开象狗似地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和每个男人口交。

结论是叫做萨布洛的混血儿的最大。

"阿龙,有你的两倍大。"阿开说道。

萨布洛仰起头,象印地安人那样嚎叫着。阿开象个西班牙舞女似地爬上桌子,拼命扭动臀部。兰色的聚光灯在天花板上闪烁,旋转着。随着轻盈的桑巴舞曲,阿开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谁来跟我呀,快来呀。"阿开用英语叫着。几只黑胳膊伸过来,把她拽到沙发上,撕破她的内裤。于是,黑色的半透明的布片一块块飘落在地上。

"多象蝴蝶呀。"铃子捡起一块布片说道。这时,鲍布大叫一声将手伸进了阿开的两腿中间,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尖叫声和放肆的笑声。

我望着房间的淫荡地扭动着肉体的三个日本女人,一边喝薄荷酒,一边吃点心。

黑人的那东西显得比较细长,即使最硬的时候,铃子也可将其弯曲。达赫姆突然射精,弄了铃子一脸,大家大笑起来。铃子笑着,眯起了眼睛,正打算找餐巾纸擦脸时,沙布洛将她轻轻抱起来,象给小孩把尿一样,叉开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用左手按住铃子的脖子,右手抓住她的脚脖子,使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性器上。铃子直喊痛,手拼命挥动,想要离开沙布洛,可是无济于事,铃子的脸渐渐发青了。沙布洛仰靠在沙发上,用屁股支撑着铃子的身体开始旋转。转第一圈时,铃子浑身抽搐,害怕得叫起来。她瞪大眼睛,捂着耳朵,象恐怖电影里的演员一样尖叫。

沙布洛的笑声就像非州土人打仗时的叫喊声那么响亮。他对着痛苦的铃子用日语说道:"放声哭吧",并加快了旋转的速度。吮吸着莫卡乳房的奥斯卡,用凉毛巾敷着救下来的下体的达赫姆,还没脱衣服的杰克逊,骑在阿开身上的鲍布,所有的人都停下来看旋转的铃子。

"真刺激,简直神了!"鲍布和达赫姆边说边推着铃子旋转,鲍布抓腿,达赫姆接头,飞快地转动着铃子。沙布洛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边笑一边抱住头部,挺起了身子。铃子象被火烧到屁股似地大哭起来。她咬着自己的手指,揪自己的头发,眼泪还没等流到脸上,便由于离心力的作用被甩掉了。大家笑得越来越厉害。阿开喝着葡萄酒,莫卡用她那鲜红的指甲抚摸奥斯卡的大屁股。

我跟着乐曲哼哼着,阿开笑得趴在地上起不来。铃子还在哭,脸上挂着达赫姆的精液。她的手指被自己咬出了血,不停地象头母狮子似地嚎叫着。

"啊,我忍不住了,你给我滚开。"沙布洛用日语说道。他一把推开铃子,"给我滚开,猪罗。"

铃子抱着沙布洛的大腿向前栽倒,就在这同时一股液体直喷到她的脊背和屁股上。铃子一哆咦,尿了出来,正在自己乳头上涂蜂蜜的阿开连忙把报纸塞进了铃子的屁股下面。

"哎呀,多丢脸哪。"阿开说着拍拍铃子的屁股高声笑了起来。她扭着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我一直在琢磨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我抬起桌上的葡萄珠,放进嘴里,用舌头熟练地剥下葡萄皮.把籽吐到盘子里,这时,我觉得自己的手触到了女性的性器,一抬头,见阿开叉着腿站在我身旁。

杰克逊迷迷糊糊站起来,脱掉制服,掐灭了薄荷烟头,朝正骑在奥斯卡身上的莫卡走去。他将咖啡色小瓶里的香水滴到莫卡的屁股上,对我喊道:

"阿龙,把我衣服兜里的白药膏拿来。"

莫卡的胳膊被奥斯卡按住,杰克逊把药膏涂到她的身上,她尖叫起来:

"凉死了。"

灰克逊抬起莫卡的屁股,莫卡弓着腰,发出了尖叫。

阿开见状,说了句,"真有趣。"就走过去,揪起正激着屁股哭泣的莫卡的头发,盯着她的脸看。

我拿起相机给莫卡扭曲的脸拍了张特写。她象最后冲刺的赛跑运动员一样抽动着鼻子。

铃子终于睁开了眼睛,觉得身上粘糊糊的,就朝浴室走去。她张着嘴,神情恍格,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就摔倒了。我扶起她时,她对我说:

"阿龙,帮帮我。"

闻到铃子身上的怪味,我恶心得跑到厕所吐起来。铃子坐在瓷砖地上淋浴,表情呆滞。

"铃子,傻瓜,你这样要淹死的。"阿开关掉喷头,把手伸进了铃子的大腿中间,见铃子吓了一跳,哈哈大笑。

"原来是你呀,阿开。"铃子楼住阿开,吻起她来。

阿开朝坐在马桶上的我招招手,"告诉你,铃子身体里面凉凉的,好舒服,阿龙。"

我觉得自己身体表面冰凉的,里面都很燥热。"你真可爱。"铃子抓住我的湿头发,像婴儿吃奶一样,使劲吸吮着我。阿开扶着墙掀起屁股。

这时跑布浑身是汗地跑进浴室,喊道:

"阿龙你这混蛋。"

他轻轻拍拍我的脸,把身上湿源源的我们拽进房间里,推倒在地上。我和阿开摔倒时疼得呻吟起来。

铃子被鲍布象扔橄榄球似地抛到床上,鲍布骑到她身上,铃子哼哼卿卿地反抗着,可是沙布洛按住了她的手脚,还在她嘴里塞了一块奶酪派,憋得她喘不上气来。

莫卡绷着脸,把沾有血迹的纸巾拿给杰克逊看,说"你也太过分了。"

"喂,铃子,那块奶酷派好吃吗?"阿开趴在桌上问。

"别提了,象吞了生鱼似的,肚子里直闹腾。"

我想拍张铃子说话时的照片,就上了床,鲍布凶狠地一拳把我打下床来,我滚到地板上,正好撞到莫卡。

"阿龙,我讨厌他,把我屁股都弄破了,他是同性恋吧。"

莫卡正坐在奥斯卡身上,奥斯卡一边啃鸡肉,一边和莫卡作爱。莫卡又哭起来。

"莫卡,你没事吧,痛不痛。"

"我都没有感觉了,阿龙,都麻木了。"

莫卡的身体随着音乐被晃动着。

阿开坐在杰克逊的膝盖上,边喝酒,边聊天。

有人用沙哑的声音叫着:啊,我的宝贝。"红色的地毯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内裤、烟蒂、烟灰、面包渣。西红柿根儿,还有各色的体毛、沾有血迹的纸,酒杯、酒瓶、葡萄皮、火柴,沾了灰的樱桃。

莫卡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捂着屁股,嘴里说道:"肚子快饿扁了。"朝餐桌走去。杰克逊蹲下来给她贴创可贴,还吻了她一下。

莫卡趴在餐桌上,狼吞虎咽地啃螃蟹。她咬碎红色的蟹壳,取出里面的餐肉,蘸着杨红色的蛋黄音,送进嘴里,屋子里充满了螃蟹味儿。

铃子在床上叫唤着。达赫姆从莫卡后面顶她,她的屁股被抬起来,手里还拿着螃蟹,她刚喝了一口酒,身体被晃动时,酒灌进了鼻子,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阿开见了大笑起来。

唱机里放着詹姆士布朗的歌。铃子爬到餐桌边,一气喝了一杯薄荷酒,大声说:大好喝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和杰克逊太接近,他被九九藏书网宪兵监视着呢,早晚会被逮进去。"

丽丽关掉电视说道。

"今天差不多了吧。"奥斯卡说着打开凉台的门,刺骨的冷风刮了进来,我感觉心脏快要结冰了。

正当大家玩得筋疲力尽时,鲍布的情人特米进来了。她使劲捶打鲍布,阿开过来劝阻时,和阿开大吵起来。特米的哥哥是有名的黑社会老大,特米想找哥哥帮忙,去闯他的办公室,她哥哥只好请丽丽来帮助调解,所以才到这里来了。特米坐在沙发里叫嚷着"我要杀了他!"她的腰部被阿开抓破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把那些小流氓带来吗?要不是我在,你怎么办呢?你绝对要遭殃的,特米的哥哥特别凶。"

她喝了一口炮有柠檬的可乐,把杯子递给我。然后梳好头发,换上黑色外套,匆匆刷了牙,就去厨房打兴奋剂了。

"对不起,丽丽,别生气了。"

"生气还有完哪。再说我自己也一样。说起来,我店里有个女招待,是横须贺来的,问我要不要玛斯卡林,阿龙,买吗?你想打吧?"

"什么价钱?是胶囊的吗?"

"不清楚,才五美元,买了吧。"

丽丽的头发染成了金色。她说"这个染发液在日本没有卖的,是托人从瑞典捎来的。"

她透过留海,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

"喂,我梦见过你,阿龙。"

她左手缔住我的脖子说。

"梦见在公园的椅上吧,听你说过了。"

我用舌头舔着丽丽则长出来的眉毛说。

"不是那个梦,是最近新做的。是公园的继续。我们去了海边,海岸线很美,沙滩好大好大,只有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