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索克拉特斯和塞梯尼亚兹所述(他们在各自的叙述中对这一点的说法是一致的),负责这项行动的人叫普罗瑟(未必是其真名)。塞梯尼亚兹认为普罗瑟是某个“行动组”的头头,这个组与杰思罗的调查组互为补充。塞梯尼亚兹坚信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这样就能解释如下的事实;企图利用自己所处的地位中饱私囊的初级受托人和中级受托人为数极少极少。

证券经纪人的名字叫马西约。一九六九年五月初,普罗瑟与此人接上了关系并把他收买下来(实在找不出别的字眼来表达)。他给若奥·戈麦斯·多利维拉当过十五年投资顾问。杰思罗的调查证明,他与纽约的一家公司、伦敦的一家公司以及苏黎世的一家经纪行合作,在国际金融市场上从事投机活动。

这项调查就象X光一样准确,对戈麦斯·多利维拉的财产状况也作了透视。他的主要收入来自他作为钻石买卖居间人的活动。他还拥有一些继承来的不动产,里约热内卢的拉兰热拉斯一带有一所“行官”,蒂茄卡森林附近有一座乡村住宅;在圣保罗州还有一座三百五十公顷的茶树种植园;面朝科帕卡巴纳海滩的一栋新大楼里有两套大公寓(业已出租)。这些是正式用他本人名字占有的财产。此外,在拿骚某银行一个秘密账户上还有近一百万美元,在美国有两栋小楼,借的是巴哈马一家公司的名义。

第一阶段是布置诱饵。证券经纪人马西约找到并告诉戈麦斯,根据刚收到的机密情报,他得悉股票市场上将掀起一场有巨大吸引力的投机风潮。

“我指的是‘国际电气公司’的股票。你一定听说过这家公司。我已按惯例把背景材料寄给你。该公司情况良好,经营有方。做这种股票真是十拿九稳。我的消息来源告诉我,这种股票不久就要成为公开收购的目标。因此行情看涨。我自己也要买进。我把这个可靠的消息通给你是想让你捞一票。这是一次短期行动,三个月……”

戈麦斯采纳了他的主意,并且为此而感到高兴。尽管马西约所说的公开出价收购一事没有实现,然而,由于受到几家大财团不断买进的影响,这种本来不算热门的股票,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也一直坚挺。

第二阶段是吞饵上钩。

“听我说,”马西约按照普罗瑟的遥控指示开导戈麦斯,“你已经赚了近十五万美元,可以就此歇手。我要是你的话,我不想歇手。我自己又干起来了。我在纽约、伦敦、苏黎世的消息来源都敢向我担保,这股势头并没有过去,行情继续看涨,那些财团还没有到此为止。我相信大干一场的时候到了。你愿听听我的意见吗?你可以在六个月里赚到两百万甚至三百万美元。是的,六个月。唯一的条件是你要同意在六个月里购买大量的国际电气公司股票,并准时付款。”

“风险如何?”

“风险跟一般没什么两样,”马西约解释说。“大不了增收保证金。不过,由于这种情况要到接近终点时才会发生,你可以相信我,目前是没有危险的。我已经向你解释过,增收保证金是怎么回事,比方说,你发出一张预购单,要买进一千万美元的股票,为使股票经纪人接受你的定单,你得付给他一笔保证金。因为是你要买进,我也许可以通融一下,只要你付这笔交易实际金额的百分之十。这样你只要拿出一百万美元。六个月后,你就有权购买一千万美元的股票,到那时,这些股票的价值已经涨到一千二百万或一千三百万,甚至一千四百万美元。六个月之后,只要办一些转换单据的手续,你就能把你买下的股票当天以一千二百万、一千三百万甚至一千四百万美元的价格卖出去。你可以用卖得的款项付清买进的帐单。一进一出,你将赚到二百万、三百万甚至四百万美元。这非常简单。”

“可是增收保证金又怎么说呢?”

“可能性总是存在的。”马西约的语调使戈麦斯放心。“从理论上说是如此。如果行情波动,在六个星期内风险可能超过你的保证金数额,那么,股票经纪人就会向你提出调整的要求。但是,坦率地讲,若奥,我看这种局面不可能发生。这种机会二十年才能遇到一次。我很了解奈西姆·沙哈则这个人,就是他和美国人范登伯格以及我们的同胞索克拉特斯一起,准备策动公开收购国际电气公司的股票。他是黎巴嫩人,第一流的金融专家,能够调度五六十亿美元,所有的产油国酋长都是他的后盾。干与不干悉听尊便,反正这一回我是豁出去了。”

“我没有一百万美元。”

“那太糟糕了。你也知道,我把我的一切统统押上去了。我甚至把我在尼泰罗伊的房子都作了抵押。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你有那座茶树种植园。还有你的两套公寓。我还没把你的秘密存款算进去,你这个家伙肯定是有的。若奥,时间是最要紧的。难道你想找家银行来资助你不成?早晚一天出入就很大。捷足者先得,后来者向隅。”

那家接受抵押的银行总部设在圣保罗。代表银行办这项手续的是该市最大的法律事务所之一(已故的埃默森·科埃略创办)。

在马西约的怂恿下,戈麦斯·多利维拉向纽约一家证券经纪行发出了一百零六万美元的定单,这家公司与雷伯·克立姆罗德显然毫不相干。

第三阶段在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进行。大卫·塞梯尼亚兹和若热·索克拉特斯无法断言,王在这里起了多大作用,如果他的确显过神通的话。巴西人索克拉特斯(尽管是巴西人)倾向于认为是他显了神通(但拿不出任何证据)。“十多年来,许多人种学者、各种学科的专家以及宗教领袖,一直在提请各界人士注意印第安人保护局的所作所为。在这以前,政府没有听到过任何抗议。反正这一点已是既成事实,巴西利亚当局正在着手组织一个调查委员会,其结果最终将导致SPI的解散,由FUHAI(全国印第安人保护会)取而代之。”

还有一个既成事实:在低级官员中,有一百人遭到撤职和审讯,另外几百人被降级或调往别处。

若奥·戈麦斯·多利维拉没等SPI被解散,就主动辞职了。他觉得有必要举行一次记者招待会来为自己的辞职辩护一番。他在招待会上说:“我的姓氏一向受人尊敬,我所属的家族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素享盛誉。现在,这个姓氏被玷污了,我感到愤慨、震怒、羞耻。我的名声甚至是在不自觉的状态中被一些卑劣的行径玷污的,对于这些行径我当然一无所知。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立即采取措施……”

其时,塞梯尼亚兹回到了纽约。那年夏天,他收到了几份剪报的译文和影印件,没有任何附函。剪报的内容就是戈麦斯·多利维拉那些冠冕堂皇、“义愤填膺”的话。塞梯尼亚兹记得自己当时吃了一惊:一切迹象表明,戈麦斯将能体面地渡过这一关。

第四阶段的舞台在伦敦。德比尔斯矿产公司的贸易机构“中央销售组织”(CSO)在伦敦举办粗钻石出样展销。说到粗钻石的流通,CSO控制了百分之七十的世界市场。他们销售的粗钻石主要来自南非、苏联和中部非洲。当时,该组织的年成交额为二亿多美元。销售仪式是一成不变、郑重其事的。客户来自世界各地,人数极少,都由CSO自行挑选,否则不得入场,这些客户的名声必须绝对清白。他们被安排坐在一张转台前,向他们展示的粗钻石都是成批搭配好的,每批价值在一二十万美元之间。讨价还价是不行的,只能选择要哪一批。对每一位客户希望至少能买一批。

戈麦斯·多利维拉也是这些客户之一。

档案送到了六个不同的地方,每次都由一个匿名的信使递交。每个卷宗上都有塞梯尼亚兹相当熟悉的字样:“绝密。面交收件人。”卷宗里的东西完全相同:三张照片,是从克立姆罗德给塞梯尼亚兹看过的那些照片里选出来的,另外三张则是觅宝者的头目跟戈麦斯·多利维拉的合影。一些文件的影印件表明:这个觅宝者已为戈麦斯干了十四年,那两个负责接种病毒的医生从他那里得到过报酬,这项住务完成后,他亲自把他们送上飞往拉巴斯的班机;飞机票是由贝伦的代理处发售的,算在戈麦斯的帐上,就是这个觅宝者长期受雇担任圣保罗州种植园的监工,尽管在那里谁也没有见面过他,而且他的薪水非常高,相当于一万二千美元一年,还有,这个戈麦斯·多利维拉还曾先后两次乘坐一架小型飞机在大屠杀现场上空飞过,向他的助手就他所谓的这次“行动”问了许多问题(“附上贝伦一位法官收到的飞行员的证词”),戈麦所·多利维拉和一家总部设在瑞士的欧洲公司有书信往来,这个巴西人在大屠杀后第四天写的一封信上说,“道路已经扫清。”

第五阶段是初次增收保证金。这次增收金额为二十五万美元,必须立即交付纽约的经纪行。戈麦斯·多利维拉被CSO冷冰冰地逐出成员经过严格挑选的钻石客户俱乐部后,已经极其难堪,这会儿又一次遭到命运的迎头痛击,不免产生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马西约费尽唇舌才说服他在几小时内廉价卖掉他的第一批祖产,以便凑齐这笔饯。

第一次增收保证金是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四日。第二次(百分之十,也就是十万美元)是同月二十四日。第三次是圣诞节前夜;第四次(又是百分之二十五)是一九七〇年一月十九日。马西约说:“若奥,你要么付钱,要么宣告破产,失去你迄今所投资的一切。你一定在什么地方有过疏忽,否则,纽约的那些经纪人怎么会知道你在美国有房地产?反正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要不是我在马瑙斯的舅舅答应帮助我,我早就破产了。不过我开始看见隧道尽头的光明了。我们会渡过这一关的。这个奈西姆·沙哈则真是个魔鬼;他拼命压低市价,以便随后全部买进。我们只要坚持下去,会有出头之日的……”听了这番话,戈麦斯把巴哈马银行里的存款全部提出来付这些增收的保证金。

与此同时,香港一家以韩某为代表的金融机构,把手中持有的国际电气公司股票全部抛售出去。以法国人苏必斯为首的欧洲某财团也如法炮制。接着又有一些持有大量股票的墨西哥人步其后尘,把他们纠集起来的是一个名叫弗朗西斯科·桑塔纳的人……

“若奥,我们必须等待。瞧,这家美国财团在买进,那是范登伯格财团。尽管是低价买进,但毕竟是在买进。这就意味着他们对国际电气公司也有信心。现在只是个时间问题……”

一月三十日,第五次增收保证金的通知来了,这回是百分之三十。

第六阶段新闻界插手了。报纸津津乐道地在同一版上并排列出戈麦斯·多利维拉离开SPI时冠冕堂皇的辞职声明和“本报记者调查结果”。全世界的通讯社纷纷报道这件事情。巴西各报几乎无一例外地发表了与德比尔斯公司及其贸易机构所收到的内容相同的文件。

第七阶段由国际法提供帮助。由于种种因素凑在一起,从屠刀下被救出来的印第安人全部由美国某慈善机构加以照料,主持该机构的是一位名叫乔治·塔拉斯的原哈佛大学教授。尽管已对这些不幸的人施诊给药,其中仍有一大批因伤势过重而死去。那几架把他们救出来的医疗飞机,不仅把他们送到巴西的其他地区,还送到了别的国家,尤其是美国。那些在巴西境外的印第安人之死,是在巴西国土上遭到野蛮虐待的结局,根据国际法,戈麦斯·多利维拉犯有“违背人道罪”。在候审期间,他的护照被吊销。

其实这并没有必要。他一夜之间就变得象门格尔那样臭名昭著。如今连出租汽车司机也会拒绝这样一个人搭车,即使他还付得起车钱。

第八阶段,也就是最后阶段,特别使塞梯尼亚兹毛骨竦然,因为他觉得这种做法实在冷酷无情、凶狠毒辣。

安德拉德把钱都借给他的舅舅去做那笔倒霉的投机生意,自己也落得一文不名。戈麦斯·多利维拉当时在他的外甥家里栖身。一九七〇年四月,他家的房屋门前出现了第一批印策安人。他们不过二十来人;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站在那里,保持绝对的安静。这些印第安人不分昼夜,轮班站在那里,以确保这种不可思议的伫立监守万元一失。

接着,他们的人数开始慢慢地增加,不久达到了一百人。警方曾两次出面干预,不许他们呆在那里,人群乖乖地听凭警察把他们关押起来。但是,他们一走,立刻又有另一批印第安人来接替他们。戈麦斯企图甩掉地们,每次都没有成功。末了,他躲到离里约热内卢将近一千公里的库里蒂巴以南的一个村子里,而印策安人始终紧随不舍,所需的各种费用对于他们显然不成问题。

最后,戈麦斯·多利维拉往嘴里开了一枪,自杀身亡。那些印第安人这才退兵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