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臣 —— 3

黑色的卷宗现在拿在哈里森·奎恩的手里。他是从纽约来的律师,和助手托马斯·麦格里维一起住在沙滩饭店的一个套间里。

这两位都是第一次来到拉斯维加斯。他们不惯于和流氓无赖打交道,但也不特别害怕于这种事。作为商业律师,他们在以下几个方面颇有点名气:作风泼辣,足以让对手胆寒,喜欢完备齐全的文件;必要时,为了维护委托人的利益,他们拿得出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

刚交给他们的这个卷宗使他们十分满意。文件准备得非常出色,他们吹毛求疵地看了一遍,竞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这位列尔内显然十分在行,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说话慌里慌张,简直气急败坏的样子,一身打扮就象是一个听差去参加星期天的葬礼。列尔内当初登门请他们办事时,实在没给他们留下好印象。他们差点儿回绝了他,虽然他愿提供相当可观的报酬。当时列尔内说:“我所代表的委托人并非盗贼。他们是受到尊敬的人。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你们不妨打电话问一下亨特曼哈顿银行的大卫·费洛斯。请现在就打。”他们问了。费洛斯哈哈大笑,回答说:是的,他知道列尔内的委托人,是的,他愿意在各方面为他们作保证,不,他不能披露他们的姓名,诚然,奎恩和麦格里维一向声誉卓著,但尽可以放心接受列尔内及其委托人的延聘,将来肯定不会后悔的……

奎恩打开黑色卷宗。里面有两份打字的文件,上面既没有签名,用的也不是印有公司名称的笺纸。看完这两份文件。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句话也没说,便把纸递给了麦格里维。然后,奎恩转过身去,更仔细地打量坐在他背后的那位戴不锈钢边眼镜的年轻人。奎思从列尔内那里总共了解到三点有关这年轻人的情况:“他叫贝克;是我的一个助手;他代表我。请严格遵照他以我的名义向你们提出的要求办理。”

几分钟之前,正是这个年轻人谨慎地把黑色卷宗交给了他。

麦格里维现在也看完了卷宗的内容,照样不动声色。然而奎恩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是一九五七年九月十六日上午八点二十九分。

垄恩缓缓地环视着沙滩饭店的这个房间,会谈就要在这里举行。

他大声说:“我看,人都到齐了。”

参加会谈的人有的嗯嗯则声,有的点头作答。这里一共有十四个人。奎恩让麦格里维坐在他的右手。两名助手和年轻的贝克坐在他后面。在座的有那个叫人提心吊胆的艾比·莱文,坐在他两旁的人不如他那么引人注目:一位叫英法特,一人代表着好几个工会组织;另一位是个律师,姓奥康纳斯。莱文对面坐着五个人:两家赌场的正式业主、持有经营许可证的曼尼·摩根和索尔·梅也尔;赌场经理乔·马纳卡奇;还有两位是他们的法律顾问。

奎恩看看莱文,说:“莱文先生,你谈谈好吗?”

“你们是出价的,”莱文答道,“还是你们先说。”

他的一双黑眼睛眼角伸得较远,目光冷酷无情、深不可测,对这个人物,奎恩早有所闻。甚至有人说,莱文是犯罪辛迪加派驻工会的全权大使(当然,前提是这个辛迪加是否存在)。据同一消息来源,莱文既是热那亚帮之类的“老家伙”过去的副头领,又是一个新的实力人物,能啸聚年轻一代的盖洛、珀西科之流。这一切并没有破坏他和迈耶·兰斯基之间牢固的友谊。而且,尽管有这些耐人寻味的联系,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他本人却从未被任何一级法庭传讯过。奎恩看看摩根和梅也尔。

“你们二位是两家赌场的业主,一家在斯特里普大街,另一家靠后一点。第一家的赌金平均为四十二万美元左右。摩根先生,你那里则要少得多:三十四万美元。我说的都是一天的数字。”

“这些情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摩根勃然大怒地问道。

“数字是确切的,”麦格里维镇定地说。“此外,这也不是关键所在。”

“那么你说关键是什么?”

“关键在于你们目前遇到许多问题,”奎恩说。“而且,在不久的将来,你们还会面临许多问题。”

“在很近很近的将来,”麦格里维笑容可掬地说。

“那时你们将不得不卖掉赌场,”奎恩说。

“交给我们的委托人,”麦格里维说得更明确。

“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我们什么都不想卖,”梅也尔说。摩根的眼睛盯着纽约来的两位律师,梅也尔注意的却是艾比·莱文。

奎思心想:如此说来,梅也尔已经心中有数,他比摩根机灵。

“梅也尔先生,”奎思说,“宝号在经营上遇到了不少问题。赌博稽查处在最近四个月内已经七次发现你的赌场有作弊行为;你已被罚款一次,金额为十二万美元。明天,反正不出最近几天,你还将遭到两次甚至三次罚款,金额可能高达五十万美元。”

“我们照付不误,”梅也尔说。

“这一点我们待会儿再谈,梅也尔先生,”麦格里维越发笑容可掬地说:“至于你,摩根先生,你的处境并不比你的合伙——唉,对不起——并不比你的同行好多少。”

“而且你显然也面临着来自赌博稽查处的麻烦,”奎恩说。

“不过,你在这一头问题没那么严重,”麦格里维说,那口气仿佛在安慰他:不用担心。

“对你来说,”奎恩说,“严重的问题来自国内收入署。”

麦格里维接口说:“国内收入署掌握着材料,可以证明你所报的收入与实际收入不符。”

“隐瞒收入,”奎恩说。

“这且不说,”麦格里维说,“还有一件事,内华达州政府……”

“……通过赌博稽查处……”奎思说。

“……打算对所有的赌场作一次全面的清理……”麦格里维里维说。

“……先从那些声名不好的人身上开刀,”奎思说。

“我以上帝的名义要求解释,你们搞的是什么名堂?”摩根大声嚷道。“你们到底指控我们什么?再说,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控我们?我们到这里来,是应我们的朋友艾比·莱文的邀请……”

他还在继续提出抗议。这时有人轻轻碰了碰奎恩的胳膊肘。他没有回头看,便接过一张对折的纸条,在膝荒上打开,只见纸条上写着挤得很紧的三个小努 “快,摊牌。”

“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奎思说。

“梅也尔先生,刚才你说罚款照付不误,是不是?用什么钱付?你们的现金收入记录机里还有钱吗?梅也尔先生,我这里有一些对你来说是不妙的消息。可以吗,来文先生?”

“嗯!”莱文说,神情却十分冷漠。

“梅也尔先久”麦格里维说, “你建造、装修你的赌场时,用的钱……”

“摩根先生也一样,”奎恩说。

“……主要是一些工会财务部门提供的贷款,在座的莱文先生和莫法特先生便是这些工会的代表。我说得对不对,莱文先生?”

“对,”莱文答道。

“现在,”奎恩说,“你的债权人自己也有难处。”

“借出去容易,收回来难,”莱文说,“市面不好。”

“另外,联邦政府,且不管它有没有道理,对于工会组织从经济上赞助赌博业感到忧虑……”

“……特别当他们认为经营者……”

“……且不管有没有道理……”奎思说。

“……认为经营者声誉不佳的时候,”麦格里维说。

“总之,”奎恩说,“梅也尔先生,摩根先生,你们的债权人不久就会向你们发出付款通知。摩根先生,你应付的款项粗略估计为一百四十八万三千六百二十二美元五十三美分,包括利息在内。梅也尔先生呢,你应付的款项大约是二百零九万四千五百七十一美元整,包括利息在内。”

“我们有朋友,”摩根说,眼睛里闪出仇恨的怒火。

“那么,就让我们来谈谈这些朋友吧,”麦格里维微笑着说。

他从黑色卷宗中取出一张纸,奎恩拿了另一张。

“弗雷德里克·摩根,一九一二年三月十四日生于纽约。曾因持械抢劫被监禁两年。一九三九年八月十一日杀害查理·巴赛尔,判刑十二年……”

“我不是弗雷德里克·摩根。”

“你和他是兄第。七年前克弗维尔委员会指控你不仅接受弗雷德里克·摩根的钱,还有另外两个人的钱,而克弗维尔委员会发现他们的收入大部分来源于一宗生意:卖淫。”

“他们什么都没能证实。我从来没有受到起诉。他们始终未曾确队我有罪。”

“如果他们做到这一点的话,你就决不会获得经营赌场的许可证。但是,我们掌握了克弗维尔委员会拿不出的证据,摩根先生。以弗兰克·格雷本赫的名义在皇家不列领银行开的户头,帐号为165746K。要我念一念历次存款的日期和金额吗?我相信,美国参议院的调查人员一定非常乐意知道这些……”

“梅也尔先生,”奎恩说,“我看,该轮到你了……”

“我还没说完哪,”麦格里维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告诉摩根先生。有个名叫莱斯利·穆罗的女人,被发现死在……”

“我想摩根先生现在已经明白了,”奎恩心平静气地说。“梅也尔先生!”

他开始读第二份材料。

“据这上面说,你和洛杉矶的一位约翰·曼德利斯过从甚密,和乔·巴格纳、迈克·莱维也往来频繁。你差一点被控犯有杀人罪,梅也尔先生。若不是一个叫艾迪·塞奇的人作证,加利福尼亚的警察无疑会深入调查,西格尔先生去世之时你在干些什么;在拉斯维加斯已故的西格尔先生是弗垃明戈旅馆兼赌场赫赫有名的创始人。还要我往下说吗,梅也尔先生?”

“我可以看看这张纸吗?”

“当然可以。”

梅也尔把这份打字的材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都是关于他的。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放在奎恩面前,用沉着的语调问:“你受什么人的委托?”

“一个叫亨利·钱斯的人,”奎恩说。“他的声誉比已故的西格尔先生更可靠。不仅如此,在经营赌场方面他有很丰富的经验。赌博稽查处肯定会发给他开业必需的许可证。”

“他出什么价?”

“他将承担罚款,清偿你的债务,另外再付结你六百九十七万五千美元,现金。”

“至于你,摩根先生。”麦格里维说,“条件恰巧相同:债务一笔勾销,代你偿还欠款,另外付给你五百二十一万美元。”

“现金,”奎恩说。

“这是相当公道的价格,”麦格里维说。

“这一点你们也明白,”奎思说。

“当然,你们有一定的时间研究我们的建议。”

“你们还可以和别人一起商量,比方说,和你们的洛杉矶朋友们商量一下,”奎恩说。

“这几张纸上有他们的姓名、地址,包括他们在宝号中持有的股份数额。要我们读给你们听吗?”

“不必了,”梅也尔说。

“给你们的时限是两个小时,过时不候,”奎思说。

十点四十四分,第一批文件签了字。这比原定时间稍为推迟了一点,因为摩根拖延了事情的进展,他提出的反建议是五百五十万美元,但遭到拒绝。梅也尔和摩根带着他们的随员离去,这几个助手连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

“现在来谈谈我们之间的生意吧,莱文先生。”奎思说。

麦格里维接过助手递给他的文件,又念了起来。协议书的内容是,由莫法特作为正式代表的几个工会组织,将收回原属曼尼·摩根和索尔·梅也尔的两家赌场兼旅馆欠下的全部款项。

另外,上述工会组织将与亨利·钱斯联合组成一个筹划指导委员会,负责监督这两家赌场兼旅馆。该委员会还将为赌场提供一切技术装备和食品。

为此,筹备指导委员会要和几家公司签定若于项已经起草好了的合同,其中最重要的是雅瓦食品总公司。

这些文件一一签字过后,莱文、其法特、奥康纳斯三人离去。

这时,奎恩朝那个用不锈钢边色片眼镜遮住双目的年轻人转过身去。

“你认为刚才递那张纸条打扰我是绝对必要的吗?”

“我确实很抱歉,”年轻人颇有些羞怯地答道,“我只是按列尔内先生的嘱咐行事。”

九月十六日下午两点,红色卷宗被送到斯蒂夫·拉帕斯基手上,他住在沙漠旅馆的一个套间里。

卷宗的内容并未使这位律师感到惊讶。事先,莫·阿布拉莫维奇曾到帕拉斯基在底特律的事务所去过,他刚开始解释他的“委托人”希望帕拉斯基做些什么,这位底特律的律师便明白正在酝酿的是怎么回事,这是两帮超级罪犯发生的火并。他们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另一种不抛头露面的罪犯,参议员、华府及国外的政治家都在他们收买之列。

红色卷宗里只有一张纸,他从中得知,两小时内有一个人将出现在他面前,帕拉斯基必须说服此人卖掉他的赌场,这个人有着一段不光彩的过去。由于官方尚未插手,此人甚至没有受到指控,但这份简单扼要的打字材料表明,他曾与几起诈骗案有牵连。材料上提到了具体的姓名、日期和金额,足够让他吃二十年官司。

最使帕拉斯基惊讶的是这份材料的格调。事情不象超级罪犯干的,他认为,从做法上看,材料更象来自联邦经济情报局,或战略情报局(战时帕拉斯基跟他们一起工作过),或联邦调查局。甚至可能这是由前情报部门人员主持的某一个大规模私人侦探组织所为。

至于那个叫做安德鲁·S·科尔的买方,帕拉斯基确信他用的是化名。

他只对一个人既不怀疑也不感兴趣就是那个戴不锈钢边眼镜、给他送红色卷宗来的高个子年轻人.此人只不过是阿布拉莫维奇派来的信差,看上去也不特别精明能干。事情的最终结果,连同那笔数目十分可观的酬劳,使帕拉斯基满意极了。交易圆满成功,赌场不费吹灰之力就易了手。帕拉斯基按照阿布拉莫维奇的指示,向那位原赌场业主摊出红色卷宗里的材料。在令人生畏的赌博稽查处和联邦当局的双重威胁下,再加上突然失去莱文和另一位工会负责人马吉奥的支持,该业主很快便告就范。

红色卷宗出色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绿色卷宗发挥了同样的作用。

它到了来自费城的律师金·福伊西手上。有趣的是:福伊西本人就是一个赌徒,具体说是个赌扑克的。在牌桌上他喜欢用极刑——当然是一种比喻的说法,——就是说,赌者超出限度,把对手杀得片甲不留。福伊西是个没有半点怜悯心的人,至少在这方面是这样:“你输了,就得付钱;要不,就干脆别赌。”

七月初,也就是两个半月之前,一个从纽约来的同行菲利普·范登伯格与他联系。早在哈佛大学读书时他们便相识。他不怎么喜欢这位老同学,因为此人的热情犹如冰川鼎盛期的一座冰山,但他赏识范登伯格的工作效率。福伊西仔细估量了一下形势,就象赌扑克时分析自己手里的牌那样。他发现自己手里有三张好牌:其一,对于这位“可能的卖主”来说,一场由国内收入署、联邦调查局和麻醉品管理局三方组织的联合调查已迫在眉睫,他们一致认定,贩卖毒品的款项的来龙去脉与这家赌场兼旅馆有关;其二,那些工会过去一直是赌场的财政靠山,现在却突然变势,似乎决心要从这个企业中脱身(他们甚至准备以另一种形式收回他们的投资,即与高兹契尼亚克家族的一个成员经营的几家公司合伙成立一个咨询兼供应委员会),其三,买方出的价钱——八百六十六万五千美元(没有商量余地)——对于那样规模的一个企业是很公道的。

他来到拉斯维加斯,见到了可能的卖主(最初此人竞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要出卖)。于是福伊西立刻意识到自己手上又多了两张好牌。

一是赌场雇员扬言要罢工。这事虽然还有点遮遮掩掩,却决不是虚张声势,一个叫艾比·莱文的人对于这一点说得很清楚,他和一个叫克莱默的人是代表工会的。罢工将迫使老板停业好几个星期,把他逼到破产的边缘,他要是继续经营下去,赌场将不会有收益,然而当初他用贷款盘下了这个赌场并加以装修,不管怎样利息还得照付。

二是那个绿色卷宗。

里边有证据,起码是有力的旁证,说明可能的卖方干过一些窜改银行帐户之类的勾当。

这些牌用来战胜对手,让可能的买主马里安·高兹契尼亚克成为正式的业主,真是绰绰有余。

金·福伊西也许是唯一对那个戴不锈钢边眼镜的青年有过一些怀疑的人。

他以扑克老手的目光打量着那个又高又瘦的青年。这年轻人几乎始终保持沉默,而且在他面前从未摘下过太阳眼镜。

这个青年作为艾比·莱文的助手坐在谈判桌旁,自称贝尔科维奇。绿色宗卷就是他交给福伊西的。这位费城律师纯粹凭直觉感到此人似乎未露本来面目。他向菲利普·范登伯格谈起他的疑心,菲利普却冷淡地耸了耸肩。

“我不认识什么贝尔科维奇。”

“他是莱文班子里的人,不过我敢发誓,他绝不仅仅是莱文的一名助手。我有一种感觉:这人另有背景。”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莱文本人?”

“太可笑了。”

西蒙·高兹契尼亚克一九五〇年遭到芬尼根暗杀。他的五个孩于从最小的厄尔尼起,都由雷伯·克立姆罗德负责照顾。雷伯替厄尔尼付学费,后来指定他出面当雅瓦公司的总经理。如果说雷伯·克立姆罗德有朋友的话,那么就是高兹契尼亚克一家,虽然他们算不上王臣(当然厄尔尼例外),却始终对他忠心耿耿。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报答曾经以任何一种方式帮助过他的人。

马里安·高兹契尼亚克在这一次行动中扮演的角色,就象负责赌场业的王臣亨利·钱斯一样,是个挂名业主。安德鲁·科尔和罗杰·邓恩同样如此。科尔和邓恩参加了第四次即白色卷宗行动,并且和钱斯会师。

迪耶戈见过的四个卷宗,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白色的。利用此卷宗的两位律师摩西·伯思和路易斯·贝尼蒂,比起奎思和麦格里维,比起帕拉斯基来(他们当然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其他各路人马),占了这样一点便宜:他们知道,两个月以前建议他们受理此事的那个居间人,是一个名叫本尼·贝尔科维奇的罗马尼亚犹太入。

伯恩和贝尼蒂对于出面干这种事相对地说不感到太突然,因为他们还认识艾比·莱文,他们过去曾几次代他出面办理干洗业方面的事务。他们知道莱文在好几项通讯广播方面的大生意中都有投资。

他们甚至知道他们要在拉斯维加斯维护谁的利益,换言之,就是那两家赌场的买主的名字对他们也不陌生。此人叫罗杰·邓恩,是纽约的一个出版商兼印刷业主,在过去的六七年中,他创办一批外文报纸发了大财,这些报颇合来美国不久的移民的需要。有一个时期,这个邓恩扩大经营范围,买下好几家广播电台和电视台,还出了好几种杂志。现在他想要买两家赌场,从而把投资范围扩大到赌博业,这也不足为怪。何况还有艾比·莱文助他一臂之力。在与那个“不乐意的卖主”谈判过程中,莱文由另外两位工会负责人瓜尔达和鲍尔陪同,恰到好处地施加了他的影响。

在座的有邓恩的弟弟杰克,这同样没有什么不寻常。他长得挺高,举止笨拙,其貌不扬,一摄淡黄色的小胡子和他的头发颜色一样,鼻梁上架着一付厚片子眼镜。“我想叫我弟弟也呆在这儿,”邓恩说时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二位可以把他看作是我的一个助手。他是个好小伙子,可是我怎么也没法使他对我的业务发生兴趣,除了姑娘和汽车他简直对什么都不关心。坐在这儿听听这样一次谈判,也许会激发起他的兴趣。谁让他是我弟弟呢?还有,他会交给你们一个白色的卷宗,我建议你们看一看,这有助于你们说服谈判的对手。”

在沙丘饭店邓恩租下的一套房间里,贝尼蒂和伯恩顺利地完成了这笔交易。只有一件事叫两位来自芝加哥的律师迷惑不解,那就是会谈的时间定在一九五七年九月十七日凌晨三点钟。“这都怪我,”邓思说。“我在纽约有几个无法推迟的约会,我最早也得在午夜时分才能赶到拉斯维加斯。如果我不能准时到达,你们就先开始吧。反正有我的傻大个儿小兄弟在那儿!”

对于伯恩和贝尼蒂来说,这是无关紧要的。他们预先知道将得到的报酬数额,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白天也罢夜里也罢,是不是有“傻大个儿小兄弟”给他们添麻烦,就不计较了。看在那笔钱的份上,他们甚至可以让邓恩的一条狗到场,只要那位出版商坚持这么作。

后来,白色卷宗送来了。说实话,当伯恩向邓恩所谓的“谈判对手”宣读卷宗里的材料时,他觉得自己简直象在杀人,因为效果完全是毁灭性的。

“我们即使用枪也不会干得更出色,”他后来对邓恩说。

伯恩、贝尼蒂和工会组织的代表们一起在好几份协议书上签了字,以此结束他们的突击行动,一如奎思和麦格里维在十六日上午,斯蒂夫·帕拉斯基在十六日下午,金·福伊西在十六日晚上已经做过的那样。协议书规定将成立四个筹划指导委员会,另外还要成立四个委员会负责供应这些刚买到手的赌场所需要的一切,企业总收入的百分之五归工会,为期三十年。

就这样,兵分四路的律师每一路都深信不疑,到拉斯维加斯来经手这笔交易的唯有他们自己。

莱文每次都在第二阶段充当中间人。不过,他在二十一小时之内换了四个旅馆,同时,还四易伙伴,在他身旁出现的工会负责人每次都不同。

因此,唯独莱文注意到,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每一次会谈都在场。莱文几乎从未与他交谈过,只有他自称贝尔科维奇并且充当莱文的助手那一回是例外。那一回,莱文要这个年轻人去给他买一包香烟,“贝尔科维奇”欣然从命。因此,除了雷伯自己,艾比·莱文是充分认识到这次行动规模非同小可的第一个人。从九月十六日上午八点三十分到九月十七日清晨五点三十分,仅在二十一小时内,六家赌场换了业主。

这些赌场各自附属于某一家旅馆,其中规模最小的旅馆也有四百个房间,三个餐厅。

在这场拉斯维加斯的圣瓦伦丁节大屠杀中,雷伯·克立姆罗德的投资总额为三千六百二十四万美元。

波多黎各的两家、巴哈马群岛的两家以及稍后在大西洋城增辟的几家赌场旅馆的收益,也都纳入亨利·钱斯掌管的那个行业的总收入。

当时由埃塞尔·考特经营的两个旅馆系统和三个汽车旅馆系统遍布美国、加拿大、加勒比海沿岸、南美、欧洲和其他地方。这一渠道的收入不算在内,单是亨利·钱斯这块封地的收益估计就可达八十万至二百万美元(未除去税金)。这是每天的数字!